自由的健康的创作,很好
2024-01-09张宇欣
张宇欣
我采访青年导演王沐时,他反复说起自己以前算不上职业编剧——从2010年退出戏剧圈,到2018年他想拍自己的电影前这段时间,他是一个电影、电视编剧。他不喜欢改稿、开会,不认可、也不讲那套也许夹杂了电影编剧工具书理论和互联网平台“打法”的话语体系。他甚至不见演员,不去片场,也不比较自己的剧本和最终的成品之间有何区别。
作为文字工作者,我对他的做法实在感同身受: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做任何不想做的事;同时又觉得他能在自己设立规定的小世界里活着、赚钱,是多么难,同时又多么幸运。
在为这个题做李霄峰导演的周边采访时(他与王沐几度合作),我更加羡慕那样的氛围。大家在创作观上有共鸣,对彼此的人格和才能抱着信任——这是基础,在此之上,李霄峰给了个通俗的形容,“谁掌刀子谁吃肉”,这一稿谁写,就带着谁的特点。大家不需要拧在一块儿。
李霄峰说,创作自由特别重要,它也许不稳定,但能保证身心健康。我能理解李霄峰说的“不稳定”指什么。他导演、王沐参与编剧的《少女哪吒》和《灰烬重生》的豆瓣评分都不特别高,但我很喜欢。充分尊重每个人的意见和创作脾性,效果不一定够好,但是参与者一定很舒畅,有的观众也会看得很开心。
王沐和李霄峰还有过一次合作。王沐写的剧本《被水催眠》在釜山国际电影节拿了个剧本奖,因为缺乏资金,没有拍出来。但当然,是否成功不是最重要的,至少不是唯一有效的标准。在这点上,我认为他们的创作回归了创作本体。
对王沐的采访不如我想象中顺利。他不是一个迷影型的导演,而我是戏剧的门外汉。采访他本人时,几经来回,我还是没能全然理解,戏剧在他心中的分量远重于电影,意味着什么。
周边采访帮助了我。李霄峰讲起,王沐是个严肃的创作者,他喜欢契訶夫,他的小说文字风格很凝滞,他的家里摆着鲁迅的半身像。
李霄峰还讲起他们的第一次合作是《灰烬重生》的剧本。这部戏里,2010年代的人不得不回望1990年代,那时伦理关系巨变,震荡发生在人的内心。剧本以前叫《追·踪》,王沐加入时已经有七稿。主角之一徐峰,李霄峰他们设想过好几种身份,修理厂职工、邮递员,等等。王沐把徐峰的职业改成工人。李霄峰顿时觉得准确,“那个电影其实是包含了很多对社会形态的思考,王沐把徐峰写成受家庭、社会变迁影响很大的年轻人,又很纯真,把徐峰那种纯净和我们对工人阶级的情感统一起来了。”
我又想起《温柔壳》,王沐给那对精神创伤、互相救赎的年轻男女主角寻找形象参考,戴春是彼得·谢福《伊库斯》里的艾伦,觉晓是索福克勒斯写过的希腊神话里的安提戈涅。李霄峰说他看《温柔壳》,感觉到“有一点点凝滞的东西,王沐笔下的人物,灵魂的质量和密度比较高”。
现在想来,作为青年导演的首作,没有流量明星,没有像这几个月的电影一样跑无尽的路演,能拿到超过1200万票房,算很不错。我希望好的作品能够让更多人看到,好的导演可以走更远,自由的创作可以彰显其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