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值税税负归宿与调节收入分配效应研究
2024-01-08李宝锋付燕妮李超民
□ 李宝锋 付燕妮 李超民
(1.河南科技大学 商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2.上海财经大学 公共政策与治理研究院,上海 200433)
一、引 言
增值税在我国税制结构中占有重要地位,营改增后其税收收入一度占全国税收总收入的近40%。增值税实行普遍征收,所有商品及劳务都属于其征税范围,与居民生活密切相关,对收入分配具有重要影响。居民收入差距较大是我国现阶段社会主要矛盾的重要表现之一,在由全面小康迈向共同富裕的新发展阶段,应充分发挥税收在国家治理中的基础性、制度性与支柱性作用,更加注重税收对收入分配的调节。为此,“十四五”规划及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均强调要加大税收调节居民收入分配的力度并提高精准性。增值税作为我国第一大税种,研究其税负归宿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效应,对于在“十四五”这一新发展阶段推进税制建设,健全税收再分配调节职能,促进共同富裕具有重要意义。
增值税的税负归宿及调节收入分配研究是公共经济学中最重要和最困难的课题之一(约瑟夫·E·斯蒂格里茨,2005)[1]。国内关于增值税税负归宿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效应相关研究并不充分,方法上主要有微观模拟法和一般均衡分析法。大多数学者根据税负前转假设,运用微观模拟法来研究增值税的收入分配效应。刘怡和聂海峰(2009)[2]根据1995-2006 年城镇居民消费数据和法定税率,考察了不同收入组别居民增值税负担情况,发现增值税呈累退性。聂海峰和刘怡(2010)[3-4]、田志伟和汪豫(2020)[5]借鉴Metcalf(1999)[6]的方法建立投入产出税收转嫁模型,研究发现增值税扩大了城镇居民收入差距。岳希明等(2014)[7]根据传统税收归宿分析方法研究表明增值税呈累退性,加剧了城镇、农村及全国居民收入分配不平等。也有学者根据税负混转假设,基于一般均衡理论构建可计算一般均衡(CGE)模型,对增值税税负归宿进行研究。金双华和邱韵智(2020)[8]利用2015年投入产出表数据,运用CGE 模型分析了我国增值税税负归宿,结果表明城镇居民收入来源端税负低于农村居民,消费使用端税负及总税负均高于农村居民。
综上所述,我国学者对增值税税负归宿与收入分配效应研究还不够深入。微观模拟法假定增值税税负全部前转给消费者,这一假设与实际情况并不符合,因为现实生活中需求弹性不可能等于0,这意味着税负不可能百分百地转嫁给消费者(万莹和徐崇波,2020)[9]。CGE 模型是基于一般均衡理论、宏观经济结构关系和国民经济核算数据而建立起来的一套全景描述经济系统运行的数量模拟系统,可以测算不同税收政策设定下的均衡价格变化,全面模拟分析前转和后转的情况,对税负归宿及调节收入分配效应分析更贴近现实。然而,相对微观模拟法的简便易行(张敏等,2021)[10],CGE 模型需要依据严密的经济学理论基础,通过一系列方程构建起经济各部门之间的内在联系,显然更复杂和难以掌握。自Walras首次提出一般均衡概念以来,一般均衡理论长期停留在抽象的经济描述阶段,直到Scarf(1973)[11]提出了基于计算机的求解大型CGE 模型的压缩不动点算法,该理论才具备了走向实际应用的可能。之后世界银行开发了求解CGE 模型的GAMS 软件(General Algebraic Modeling System,通用数学建模系统),加之社会核算矩阵研究日益成熟,20 世纪80 年代以来该模型在国外日益得到广泛运用。而我国相关研究较少,目前仅有金双华和邱韵智(2020)[8]利用2015 年投入产出表数据,运用CGE 模型专门针对增值税税负归宿进行研究。
与现有文献相比,本文的主要边际贡献有两点:(1)构建税收一般均衡模型,不仅分析了增值税税负归宿,还分析了其调节收入分配效应。(2)对税负归宿和调节收入分配效应两种测算方法进行了比较分析,发现调节收入分配效应方法相对更客观准确。
本文基于2018 年《投入产出表》编制涵盖增值税和异质性居民的社会核算矩阵(SAM),构建税收CGE 模型,不仅对城乡居民增值税税负归宿进行分析,还从收入效应和消费效应双重视角,以基尼系数和MT 指数作为衡量指标,整体分析增值税调节农村、城镇及全国居民的收入分配效应,使研究时效性更强、更深入全面。
二、CGE 模型的设定、数据来源与测算指标
(一)CGE 模型的设置
为了研究增值税税负归宿及调节居民收入分配效应,本文根据我国经济结构和增值税的特点,在标准CGE模型(张欣,2017)[12]的基础上,基于完全竞争、劳动和资本要素自由流动、生产规模报酬不变等假设,构建了一个税收CGE 模型。该模型包括生产模块、对外贸易模块、居民模块、企业模块、政府模块和市场均衡等模块。本文主要介绍涉及增值税的生产模块和政府模块、反映居民收支的居民模块,核心方程及其含义如下:
1.生产模块
模型使用两层嵌套的生产函数来描述厂商的生产行为。第一层生产函数为非线性的固定替代弹性(CES)生产函数,部门i的总产出QXi由增加值QVAi与中间投入总量QINTi组成,各投入部分QVAi与QINTi之间存在着替代性,其份额βiq和1 -随着相对价格的变化而变化。PXi、PINTi、PVAi分别是部门i的总产出、中间投入和增加值的价格,是函数的规模参数,是替代弹性参数。增值税、消费税、城建税、土地增值税、资源税等间接税种是在商品和劳务流转环节征收,增值税的计税依据为增值额,消费税及其他间接税的计税依据主要是销售额。为了方便起见,假定除增值税之外的消费税及其他间接税为价外税,包含在PXi之中,而在PINTi、PVAi之外,消费税税率为tcomsi, 其他间接税税率为tothi。该层生产函数最优化条件下的数量和价格表达式如下:
第二层生产函数包括中间投入部分的生产函数和增加值部分的生产函数。中间投入部分的生产函数是线性的列昂惕夫生产函数,与标准CGE 模型相同。增加值部分的生产函数也是非线性的固定替代弹性(CES)生产函数,部门i的增加值QVAi由劳动要素投入量QLDi与资本要素投入量QKDi组成,各投入部分QLDi与QKDi之间存在着替代性,其份额βiva和1-随着相对价格的变化而变化。WL、WK分别是投入的劳动要素和资本要素的价格,是函数的规模参数,是替代弹性参数。增值税是价外税,包含在PVAi之中,而在WL和WK之外,其实际税率为tvai。该层生产函数最优化条件下的数量和价格表达式如下:
2.居民模块
不同居民收入与支出差异是影响其收入来源端和支出端税收负担差异的根本原因(万莹和徐崇波,2020)[9]。居民h的收入YHh由向要素市场提供劳动获得的劳动报酬、向要素市场提供资本获得的资本收益及来自政府的转移支付三部分组成。劳动要素总供给QLSA中居民h的份额为shifhl,资本要素总供给QKSA中居民h的份额为shifhk,政府对居民h的转移支付为transfrhgov。居民缴纳企业所得税和个人所得税之后形成的可支配收入用于消费与储蓄,企业所得税税率为tient,个人所得税税率为tih。QHch为居民h对商品c的消费量,PQc为商品c的价格,shrhch为居民h对商品c的消费份额参数,mpch表示居民h的边际消费倾向。
居民收入表达式如下:
居民在收入约束下最大化其柯布—道格拉斯效用函数来安排消费,得出的居民h对商品c的最优消费需求是:
3.政府模块
政府收入YG主要来自增值税、消费税、其他间接税、企业所得税和个人所得税等各类税收及来自国外的转移支付tranfrgrow。政府支出EG用于购买公共产品及行政性开支、对居民的转移支付transfrhgov及对国外的转移支付transfrrowg等,政府的收支差额为政府储蓄GSAV。
(二)数据来源与参数设定
1.SAM 表的编制及数据来源
社会核算矩阵(SAM)是CGE 模型的数据基础,能够将国民经济各个账户系统地联结起来,反映国民经济运行的循环过程。本文基于最新的2018 年《投入产出表》,参照李宝锋(2020)[13]的余项平衡法,编制涵盖增值税和异质性居民的SAM。将《投入产出表》的139 个投入产出行业与《中国税务年鉴》(2019)中“2018 年全国税收收入分税种分产业收入情况表”中的税收行业进行对应,得出75 个部门,再将投入产出数据与各税种税收收入数据在75 个产业间分配。同时根据收入水平将农村与城镇居民五等分1分别为低收入户、中低收入户、中等收入户、中高收入户和高收入户。。由于2012 年以后国家不再公布分收入等级的居民收入和消费数据,故2018 年农村与城镇各组居民收入与支出情况根据以前年度收支数据通过线性回归方法拟合得出。
农村居民收入与支出数据分别来源于2002-2012 年《中国农村住户调查年鉴》中人均纯收入五等分分组中总收入情况2包括工资性收入、家庭经营收入、财产性收入和转移性收入4 项,本文将农村居民的工资性收入归为劳动收入,经营净收入和财产性收入归为资本收入。及农村家庭支出项目3包括家庭经营费用支出、购置生产性固定资产支出、食品、衣着、居住、家庭设备用品、交通通信、文教娱乐、医疗保健、其他商品和服务支出及财产性支出11 项。。城镇各组居民收入数据来源于2000-2011 年《中国价格及城(市)镇居民家庭收支调查统计年鉴》中城镇居民家庭收入情况4包括工资收入、经营净收入、财产性收入和转移性收入4 项。按将城镇居民工资性收入归为劳动收入,将经营性收入和财产性收入归为资本收入。,其支出数据来源于2000-2012 年该年鉴中消费支出项目5包括食品、衣着、居住、家庭设备及用品、医疗、交通通信、文教娱乐、其他商品服务和支出及非现金支出9 项。。农村及城镇各组居民支出情况与投入产出表中居民各类商品消费情况按类别及消费比重进行对应,将投入产出表中农村及城镇居民各类商品消费在各组居民之间进行分配,得出城乡各组居民各类商品消费金额。
2.参数设定
弹性参数主要是外生给定的,包括生产要素之间的替代弹性,居民需求函数中的弹性等,其值的大小将直接影响校准参数和模型模拟的结果。本文各弹性参数主要参照汪昊和娄峰(2017)[14]的相关数据计算而来6增加值与中间投入品的替代弹性参数 为-0.67,劳动与资本要素替代弹性参数 为-0.25,出口商品替代弹性参数 为0.5,进口商品替代弹性参数为0.75。。
(三)测算指标
1.增值税税负归宿的测算指标
根据一般均衡理论,增值税的征收会引起各类商品及劳务价格、劳动及资本要素价格的变化,劳动及资本要素价格变化影响居民收入端的税负,商品及劳务价格变化影响居民消费端的税负。依据Browning(1978)[15]给出的居民税收负担公式,本文使用公式(12)—(14)对居民收入的收入端、消费端和总的税收负担进行测算。假设征税不会影响政府对居民的转移支付,则:
其中,tsh、tuh和th分别代表居民h的收入端、消费端和总的税收负担。YHLh0为基期居民h的劳动收入,YHKh0表示基期居民h的资本收入,TYHh0为基期居民h的总收入,则YHLh0/TYHh0和YHK h0/THKh0分别表示基期居民h劳动收入和资本收入占总收入的份额。(WL-WL0)/WL0、(WK-WK0)/WK0和(PQc-PQc0)/PQc0分别表示劳动、资本和商品c 的价格变化。
2.增值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效应的测算指标
本文将征收增值税情况下居民取得的收入定义为实际收入,用Ya表示;将不征收增值税情况下居民取得的收入定义为市场收入,用Ym表示;将实际收入根据征税前后居民支出变动进行调整后的收入定义为增值税调整后收入,用Yr表示。以实际收入Ya与市场收入Ym之间的差异,反映增值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的收入效应;以增值税调整后收入Yr与实际收入Ya之间的差异,反映增值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的消费效应;以增值税调整后收入Yr与市场收入Ym之间的差异,反映增值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的整体效应。
本文以MT指数作为度量税收再分配效应的衡量指标,其计算公式为:
Gb为税前收入基尼系数,G a为税后收入基尼系数。若Gb大于Ga,即MT指数大于0,说明税后基尼系数相对于税前基尼系数有所下降,则税收降低了居民收入分配的不平等程度,税收具有累进性。反之,则说明税收具有累退性。
三、增值税税负归宿分析
根据税收CGE 模型和2018 年SAM,使用GAMS 软件可以测算出增值税征收前后各类商品及劳务价格、劳动及资本要素价格的变化情况。本文从收入端、消费端和总税负对农村和城镇各组居民负担的增值税税负进行计算,并对城乡居民税负进行比较分析。
(一)农村居民增值税负担
从收入端来看,根据CGE 模型模拟分析发现,征收增值税会使资本要素价格相对劳动要素价格下降6.4338%,由公式(12)可测算居民收入端增值税税负。如图1 所示,农村居民(h1-h5)增值税收入端税负区间在1.5436% 至2.3786% 之间,税负随着收入水平的提高呈U 型分布,税负最高为低收入户居民,最低为中高收入户居民。税负变化趋势与资本收入占总收入的比重密切相关,如图2 所示,农村居民资本收入占比随着收入水平的提高也呈U 型分布。通常农村低收入居民收入来自于土地经营所得较多,高收入居民收入多来自于经营性收入及财产性收入,而中等收入居民主要依靠提供雇佣劳动而获得工资性收入。征收增值税后资本要素价格相对劳动要素价格下降更多,对低收入和高收入群体影响更大,其收入端税负更高;而对中等收入群体影响较小,其收入端税负相对较低。
图1 农村居民增值税负担
图2 农村居民收入结构
从消费端来看,根据CGE 模型模拟分析发现,征收增值税会使绝大多数商品及劳务价格上升,其中烟草制品产品价格上升幅度最多,达到28.26%。从居民消费占比较大的主要行业来看,随着收入提高而消费有所递减的一些行业,如第一产业、农副食品加工业等价格上升幅度较小;而随着收入提高而消费呈显著递增的一些行业,如纺织服装服饰业、汽车制造业、计算机及电子设备、金融业及房地产业等行业价格升幅均超过5%。如图1 所示,由公式(13)进行测算可知农村居民消费端增值税税负区间在4.0494% 至4.0905% 之间,税负最高为中低收入户,最低为高收入户居民,但变化幅度相对较小,说明征收增值税对农村不同收入组别居民消费支出影响程度基本相当,这是由于农村居民消费结构随收入上升变动相对较小。
总税负是居民的收入端和消费端税负之和,如图1所示,农村居民增值税总税负区间在5.6185%至6.4314%之间,呈U 型分布,消费端税负大于收入端税负。中等偏高收入户居民负担的增值税税负最轻,为5.6185%;低收入户居民增值税税负最重,为6.4314%。
(二)城镇居民增值税负担
从收入端来看,如图3 所示,城镇居民(h6-h10)增值税收入端税负呈U 型分布,税负区间在0.6408% 至1.0648%之间,中等收入户居民税负最低,高收入户居民税负最高。如图4 所示,收入端税负变动趋势与资本收入占比变动趋势相似,城市低收入居民一般来说受教育程度较低,往往没有固定工作,靠小本经营为生,资本收入占比较高;中等收入居民大多靠个人技能受雇于企事业单位及政府,收入更多来源于工资性所得,劳动收入占比较高;而高收入居民占有大量的社会财富,经营收入及财产性收入较高,资本收入在所有收入居民中占比最高。相比于农村居民更多收入来自于土地经营收入,城镇居民整体劳动收入占比更高。
图3 城镇居民增值税负担
图4 城镇居民收入结构
从消费端来看,如图3 所示,城镇居民消费端税负随收入水平的提高而略有增加,低收入户居民税负为4.2107%,高收入户居民达到4.4760%。由公式(13)可知,影响居民收入消费端税负的因素为消费结构及价格的相对变化幅度。汽车制造业、计算机及电子设备、金融业等在城镇居民消费结构中随收入上升,消费占比显著提高,征收增值税后其价格上升幅度均在5%以上,这会造成高收入群体征税后消费支出增长幅度更大,相应其消费端税负也较高。
城镇居民增值税总税负区间在4.9420%至5.5408%之间,呈U 型分布,波动幅度较小,消费端税负远大于收入端税负。中等收入户居民负担的增值税税负最轻为4.9420%,而高收入户居民税负最重为5.5408%。
(三)农村居民与城镇居民增值税税负比较
如图5 所示,从收入端看,农村居民增值税平均税负为1.8245%,远高于城镇居民的0.7775%。这是由于农村居民平均资本收入占总收入的比重为28.36%,相较于城镇居民平均资本收入占比(12.08%)要高得多。征收增值税会使资本要素价格相较劳动要素价格下降6.4338%,对农村居民收入影响更大,导致农村居民增值税收入端税负高于城镇居民。
图5 城乡居民增值税平均税负比较
从消费端来看,城乡居民增值税消费端的平均税负差距不大,农村居民的4.0730% 略低于城镇居民的4.3192%。比较城乡居民消费结构可以发现,农业、农副食品加工业等农村居民消费占比较高的行业,征收增值税后价格上升幅度在1.5% 左右,而汽车制造业、计算机及电子设备、金融业等城镇居民消费占比较高的行业,征收增值税后价格上升幅度均超过5%,这会导致城镇居民增值税消费端税负略高于农村居民。
从增值税总税负来看,农村居民平均总税负为5.8975%,高于城镇居民的5.0966%,这主要是由收入端的较大税负差异所导致的。
四、增值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效应分析
本文根据CGE 模型模拟分析的增值税征收前后各类商品及劳务价格、劳动及资本要素价格的变化情况,对增值税调节农村、城镇及全国居民的收入效应、消费效应和整体效应进行测算分析。
(一)增值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的收入效应
根据CGE 模型进行测算的结果表明,征收增值税会使资本要素价格相对劳动要素价格下降6.4338%,导致居民的实际收入aY相对市场收入mY有所下降。由于农村和城镇不同收入组别的居民收入结构不同,增值税的征收会从收入端对居民收入分配差距造成影响。
1.增值税调节农村居民收入分配的收入效应
增值税调节农村居民收入分配的收入效应如表1 所示,征税后人均实际收入aY相对于征税前的市场收入mY的下降幅度,从绝对值来看随着不同组别居民收入的提高而增加,但从相对值来看先降后升,呈U 型分布,变化趋势与农村居民资本收入占比(见图2)相似。其中农村低收入户居民收入下降最多,为2.3786%,中等偏上户居民下降最少,为1.5436%,平均下降1.8245%。农村低收入居民资本收入占比高达36.97%,远远大于其他收入户组居民,征收增值税导致资本要素价格相对劳动要素价格下降6.4338%,使得低收入户居民相对于其他收入户居民收入减少最多,受影响最大。
表1 增值税调节农村居民收入分配的收入效应测算单位:元/%
从农村居民的收入分配差距来说,按征收增值税前的市场收入mY测算的基尼系数为0.323710,按征收增值税后的实际收入aY测算的基尼系数为0.324066,MT指数为-0.000356。因此,从收入效应来说,征收增值税使农村居民收入差距有所扩大,税收呈累退性。
2.增值税调节城镇居民收入分配的收入效应
增值税调节城镇居民收入分配的收入效应如表2 所示,征税后人均实际收入aY相对于征税前市场收入mY的下降幅度,从绝对值来看单调递增,从相对值来看先降后升,呈U 型分布,变化趋势与城镇居民资本收入占比(如图4)相似。其中,中等收入户居民收入下降最少,而高收入户居民收入下降最多。
表2 增值税调节城镇居民收入分配的收入效应测算单位:元/%
从城镇居民收入分配差距来看,按征收增值税前的市场收入Ym测算的基尼系数为0.321307,按征收增值税后的实际收入Ya测算的基尼系数为0.320621,MT指数为0.000686。因此,从收入效应来说,征收增值税使城镇居民收入差距有所缩小,税收呈累进性。
3.增值税调节全国居民收入分配的收入效应
征收增值税后农村居民收入端平均收入下降幅度为1.8245%,是城镇居民(0.7775%)的2.35倍,因此征收增值税使得城乡居民之间的收入分配差距扩大。
征收增值税前全国居民按市场收入Ym测算的基尼系数为0.426716,征税后全国居民按实际收入Ya测算的基尼系数为0.427678,基尼系数上升0.000962,MT指数小于0,说明增值税对全国居民收入来源端的分配效应具有累退性。
(二)增值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的消费效应
根据CGE 模型进行测算的结果表明,征收增值税会使绝大部分商品及劳务的价格上升,从而使居民消费支出增加,最终导致居民的增值税调整后收入rY相对实际收入aY有所下降。增值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的消费效应由两方面因素决定:一是征税后不同收入组别居民的消费支出变动幅度。由于征收增值税后不同商品及劳务的价格变动不同,各居民的消费结构不同,征税后不同收入组别居民的消费支出变动幅度也有所不同;二是不同收入组别居民的消费收入比。农村和城镇不同居民的消费占收入的比重差异较大,征税后相同的消费支出变动会对不同居民的增值税调整后收入影响程度不同,消费收入比高的居民增值税调整后收入受影响的幅度更大,而消费收入比低的居民增值税调整后收入受影响的幅度较小。
1.增值税调节农村居民收入分配的消费效应
增值税调节农村居民收入分配的消费效应如表3 所示,由于征收增值税后各类商品及劳务价格均有一定幅度的上升,农村居民人均增值税调整后收入rY相对于实际收入aY有所下降,下降幅度从绝对值来看随着收入水平的提高而增加,但从相对值来说随着收入的提高而单调递减,低收入户居民下降最多,为4.6151%,高收入户下降最少,为2.0804%,平均降幅为2.8741%。从征收增值税造成消费支出增加幅度来看,如图6 所示,农村各收入户居民(h1-h5)之间没有太大区别,增幅在4.22% 至4.27%之间,平均增幅为4.25%。但由于消费收入比差异较大,低收入户居民达到了113.88%,高收入户居民只有51.38%,导致征收增值税引起的物价上升对农村低收入户居民购买力及增值税调整后收入的影响非常大,对高收入户居民的影响较小。
表3 增值税调节农村居民收入分配的消费效应测算单位:元/%
图6 城乡居民消费收入比及征收增值税后消费支出变动情况
从农村居民的收入分配差距来看,按实际收入aY测算的基尼系数为0.324066,按增值税调整后收入rY测算的基尼系数为0.327083,基尼系数增加了0.003017,MT指数小于0,税收呈累退性。因此,征收增值税后商品和劳务价格上涨导致农村低收入居民收入下降幅度远超高收入居民,拉大了农村居民收入差距。
2.增值税调节城镇居民收入分配的消费效应
增值税调节城镇居民收入的消费效应如表4 所示,人均增值税调整后收入rY相对于实际收入aY的下降幅度,从绝对值上来说随收入上升而单调递增,但从相对值来说单调递减。低收入户居民下降了2.5823%,高收入户下降了2.1587%,平均降幅为2.3288%,整体低于农村居民的下降幅度。如图6 所示,征收增值税引起城镇居民(h6-h10)消费支出增加幅度随收入上升而有所提高,高收入户居民消费支出增幅达到了4.69%,平均增幅为4.52%。城镇居民消费收入比随收入上升而呈下降趋势,低收入户居民为61.33%,高收入户居民为48.23%。城镇居民消费收入比下降幅度高于消费支出增加幅度,导致增值税调整后收入相对实际收入降幅从相对值来说单调递减,拉大了城镇居民的收入差距。
表4 增值税调节城镇居民收入分配的消费效应测算单位:元/%
从城镇居民的收入分配差距来说,按实际收入aY测算的基尼系数为0.320621,按增值税调整后收入rY测算的基尼系数为0.321202,基尼系数上升0.000581,MT 指数小于0,故征收增值税使得城镇居民消费支出端的收入差距相对扩大,税收具有累退性。
3.增值税调节全国居民收入分配的消费效应
征收增值税后各类商品及劳务的价格都有所上升,增加了城乡居民的消费支出,城镇居民平均增幅为4.52%,略高于农村居民的4.25%。而农村居民的消费收入比相对城镇居民要高得多,导致农村居民增值税调整后收入相对实际收入的平均降幅为2.8741%,大于城镇居民的2.3288%。
全国居民按实际收入aY测算的基尼系数为0.427678,按增值税调整后收入rY测算的基尼系数为0.428832,基尼系数增加了0.001155,MT指数小于0。从消费效应来看,征收增值税使农村与城镇居民之间的收入分配差距有所扩大。
(三)增值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的整体效应
对于农村居民,征收增值税从收入效应上使基尼系数上升0.000356,从消费效应上使居民基尼系数上升0.003017。因此,征收增值税从整体效应上使基尼系数上升0.003373,税收呈累退性,扩大了农村居民内部的收入差距。
对于城镇居民,征收增值税从收入效应上使基尼系数下降0.000686,从消费效应上使居民基尼系数上升0.000581,收入效应大于消费效应。因此,征收增值税从整体效应上使基尼系数下降0.000105,税收呈弱累进性,缩小了城镇居民内部的收入差距。
对于全国居民,征收增值税从收入效应上使基尼系数上升0.000962,从消费效应上使居民基尼系数上升0.001155。因此,征收增值税从整体效应上使基尼系数上升0.002117,税收呈累退性,扩大了全国居民的收入差距。
五、结论及政策建议
(一)结论
本文构建税收CGE 模型,编制了2018 年SAM,从收入端及消费端研究了增值税税负归宿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效应。研究发现:
第一,从增值税税负归宿来看,农村居民消费端税负略低于城镇居民,收入端税负高于城镇居民,总税负也高于城镇居民。
第二,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效应来看,征收增值税使农村及全国居民基尼系数上升,税收呈累退性,扩大了农村内部及城乡之间收入分配差距,这与其他大多数同类研究结论相似。而有所不同的是,对于城镇居民,征收增值税从收入效应来说是累进的,且累进程度大于消费效应的累退性,故增值税的整体效应是累进的,缩小了城镇居民内部的收入差距。与相关研究结论有所差异的原因在于同类研究大多假定增值税税负是前转的,只考虑消费效应,而忽视了收入效应。
第三,从消费端来看,税负归宿分析结果显示增值税税负随居民收入提高而总体呈上升趋势,税收呈累进性;而调节收入分配效应分析结果显示,征收增值税后,居民增值税调整后收入相对实际收入的下降幅度随收入提高而递减,居民收入差距扩大,税收呈累退性。两种方法得出相反结论的原因在于税负归宿分析只考虑了各类商品和劳务价格变动及其所导致的居民消费支出变化情况,而调节收入分配效应分析则综合考虑了消费支出变化和消费收入比两方面因素,以税前税后居民基尼系数变动为衡量标准,相对研究更全面,结论更客观准确。
(二)政策建议
整体来说,增值税具有较强的累退性,扩大了居民收入差距。应以增值税立法为契机,进一步降低增值税税率,调整税率结构,加大其调节收入分配的力度并提高精准性,以更有效推进共同富裕。
第一,进一步降低增值税税率,加大其调节居民收入分配的力度。增值税是我国第一大税种,而其具有较强的累退性,不利于税收调节收入分配职能的发挥。应进一步降低增值税税率,缩小其在税制结构中的比重,改变一税独大的局面,减弱其累退性。增值税税率降低及税收收入的减少,会增加直接税税源,提高直接税在整个税制结构中的比重,并最终改善我国税制整体调节居民收入分配的能力,缩小收入分配差距。
第二,调整税率结构,提高增值税调节居民收入分配的精准性。一方面应对居民生活必需品实行较低的优惠税率。现行增值税仅对初级农产品、自来水、天然气等少数生活必需品实行9%的低税率,且该税率远高于大多数服务业适用的6%的税率。应降低生活必需品税率,同时将更多日常所需的农副食品、服装、药品等纳入低税率范围,以减轻低收入居民消费支出的增值税税负水平。另一方面应提高增值税起征点,下调小规模纳税人征收率。很多低收入居民以小本经营为生,或就职于小规模纳税人企业,提高增值税起征点,降低小规模纳税人征收率,有助于减轻这些行业及企业从业者税负,提高其收入水平,从而缩小收入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