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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微观视域下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研究进展

2024-01-08王嘉悦

自然灾害学报 2023年6期
关键词:体育赛事事故评估

徐 晨,王嘉悦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治安学院,北京 100038)

0 引言

根据二相对偶原理,人类活动实践具有二重性[1],而大型活动作为一种人类实践活动,极易将隐蔽的、潜在的、微观的风险转变为实在的、现实的、宏观的风险。随着工业化、城镇化、市场化、信息化、全球化进程的高速推进,自然环境、社会、技术、经济系统之间不断交织耦合与迭代演化,传统风险、现代风险与后现代风险交叉蔓延,社会风险的驱动因素、演化过程及相互关系呈现出高度不确定性和复杂态势[2-3]。在此背景下,大型活动风险被显著放大,风险防控形势严峻复杂,传统的风险评估技术与方法已难以奏效。所以,重视对大型活动的风险评估研究成为当前大型活动安全管理的迫切需求[4]。

2021年12月30日国务院印发的《“十四五”国家应急体系规划》中强调,要健全风险防范化解机制,做到关口前移、重心下移,加强源头管控,夯实安全基础,强化灾害事故风险评估、隐患排查、监测预警,综合运用人防物防技防等手段,真正把问题解决在萌芽之时、成灾之前。由此可见,在当前社会风险态势演化的耦合特性和级联效应影响下,大型活动的风险评估对社会的安全、稳定具有重要的作用,同时也是应急管理、治安管理、社会治理领域的重点难点问题。但学界对大型活动概念内涵的界定存在一定的模糊性,对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的研究概况与研究范式的梳理较为零散、单薄,缺乏系统性的总结分析,不利于下一步研究的开展。

目前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研究形成了2种主要范式:基于风险因子的研究和基于风险机理的研究。基于风险因子的研究多以构建指标体系或参数模型为研究逻辑,关注风险因子的辨识与量化组合,但这类研究受限于专家偏好、样本数据与应用场景,其主观性较强,存在一定的片面性与滞后性。基于风险机理的研究多从风险形成与演化的机理出发,关注灾害机理与承载载体脆弱性的耦合作用,但其模型架构关系复杂且扩展性差,相关指标的实时精准获取较难,研究的有效性和实用性有待考量。可见,目前的研究遇到了一定的瓶颈,迫切需要理清研究思路、把握研究态势,推进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研究范式的多元化。

本文在对大型活动的概念内涵、相关研究概况及研究范式、宏微观视域下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的研究成果进行全面梳理和总结的基础上,深入剖析当前研究存在的困境,试图提出一些理论上可行的研究思路以及未来的研究方向,以期丰富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的研究视角和内容,为优化大型活动安全管理提供理论支撑和借鉴参考。

1 大型活动的概念内涵

大型活动这一术语是西方研究成果在中国化语境下的特定产物[5]。一直以来,大型活动被视为一个特定的研究领域,然而国内外学界通常针对某种活动或具体事件来展开分析研究,缺乏对大型活动本身的理论体系进行建构。从大型活动的定义来说,目前国内外学术界对大型活动的内涵和外延尚没有形成统一的定论,存在一定的概念模糊性和泛化性。因此,有必要从不同层面对大型活动的内涵及外延进行辨析,破解大型活动概念泛化的困局,科学界定大型活动的范围,进而为大型活动的理论建设提供帮助,并有益于实践中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的开展。

通过对大型活动相关概念的梳理发现(见表1),在学理层面,学者多从2个视角来对大型活动进行界定:一是“事件”的视角,如标志性事件、特殊事件、重大事件等,强调大型活动的特殊性、规模性与社会影响力;二是“社会活动”的视角,认为大型活动是在公共场所进行的一种社会活动,更侧重于从组织形式、参与对象、活动场所等方面对大型活动进行语义限定。在制度层面,我国相关规范性文件中多将大型活动与大型群众性活动等同起来,从“群体性活动”的视角出发,通过明确组织形式、列举活动类型、规定参与人数等方式来界定大型活动,更多地强调大型活动的群体性。

表1 大型活动相关术语Table 1 Terminology related to large-scale activities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无论在学理层面还是制度层面上,大型活动的概念和内涵都有待进一步厘清。GETZ[13]指出事件是为了某种目的而产生的一种时空现象,在此种特定的时空中,人、环境、管理系统相互交互影响,呈现出一定的特殊性。陆枭麟等[5]进一步指出,事件是在特定时空关系中发生的人们围绕一定目标的社会行为集合,且具有时空独特性、人的主体性及社会行动性。大型活动本身就是一种具有重大影响的特殊事件,因此应在事件的范畴内讨论大型活动的涵义。另外,人群密集是大型活动的突出特点,我国规范性文件多以参与人数等群体性特征为出发点来定义大型活动。经历“12·31”上海外滩踩踏事故,上海市政府积极作为、汲取教训,率先将大型活动的概念扩张为人群聚集活动,其背后内涵逻辑还是从人群集聚风险出发,加以参与人数与人群密度来界定活动的范围。鉴于中国已然进入高风险社会[14],依据风险的社会放大理论(social amplification of risk framework,SARF)[15],在大型活动中人并不是唯一的风险因素,需要考虑到其它风险因素及社会互动过程中风险的涟漪效应。此外,在活动范畴层面,国内外学术界与我国规范性文件中均对大型活动所包含的活动类型进行了一定的解释和概括,且大都包括体育赛事、展览展销、文艺活动、民俗活动等。伴随着新一轮产业变革、技术创新和群众需求的转型,电子竞技、游艺竞赛、体育旅游等新兴业态发展迅速,广场文化活动、户外观赏活动、全民健身活动、万人相亲大会等活动不断扩容壮大。为避免大型活动的监管存在真空地带,应将视域扩大,将新兴的、具有影响力的活动置于大型活动的论域之下,丰富大型活动的活动范畴,对大型活动问题边界进行外延拓展。

综合以上分析,本文研究中的“大型活动”指由社会组织、政府机构举办或群众自发聚集,在特定的时空关系中,面向社会不特定对象,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具有社会风险性的各类活动,包括大型体育赛事、商业活动、民俗活动等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活动。

2 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研究概况及研究范式

2.1 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的研究概况

本文以CNKI(中国知网)、Web of Science以及Science Direct数据库为数据来源,综合梳理了110篇国内外高被引文献,并将相关信息录入Excel软件,以此分析该研究领域发展历程和主要特征。

该领域发文量逐年变化情况如图1所示。从论文发表情况可以得到,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研究主要经历了3个发展阶段:

图1 发文量逐年变化图Fig. 1 Number of papers published each year

第一阶段为20世纪70年代—20世纪80年代,这一阶段以理论基础研究和相关概念辨析为主,相关研究成果较少,但为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研究奠定了理论基础。

第二阶段为20世纪90年代—21世纪初,由于大型活动数量激增及灾难事故频发,该阶段发文数量明显增加,特别是2004—2009年,发文量达到35篇,占全部文献的31.8%。这一时期研究逐渐从风险的定性分析向风险的系统化、定量化与模型化转变。基于长期的理论和实践研究,这一时期已经形成多种风险评估方法。例如,文献调查、访谈法、德尔菲法、事故树分析等定性方法;风险指数评价、结构方程模型、决策树法等定量分析方法;层次分析法、风险矩阵、模糊综合评价、模糊物元分析法、人工神经网络等定性与定量结合的方法。此外,也有部分学者基于仿真模拟、情景推演、数据库等技术开展相关研究。但这一时期的研究多以专家经验为主,定量描述和数理分析不足,研究偏向于对风险因子的探讨,而较少考虑风险形成与演化机理问题[16]。

第三阶段为2010年至今,这一阶段的发文数量保持在高位、平稳发展,其显著特征是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云计算等新兴技术的引入[17-19]。在新兴技术的驱动下,这一时期跨学科、多视角、多方法的研究模式逐渐成为研究的主流,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研究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有关风险因子的研究更加全面,对事故风险机理和目标脆弱性的研究更加深入,相关评估模型更加精确,实用性更强,为解决大型活动的现实风险问题提供了有益参考。

此外,其他论文统计信息如表2所示,由表可知:①从核心机构看,居于前三位的是南开大学、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和北京师范大学,其中南开大学发文量最高,占比9.10%。②从核心作者看,居于前四位的分别为刘茂(7篇)、佟瑞鹏(5篇)、HELBING D(4篇)、LEE R S C(4篇),为该领域的代表性学者。③从发表期刊看,居于前三位的分别是自然灾害学报(6篇、占比5.45%)、中国安全科学学报(5篇、占比4.55%)、Safety Science(4篇、占比3.63%),为该领域有重要影响力的期刊。

表2 论文发表信息统计Table 2 Statistics of published papers

2.2 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的研究范式

目前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研究形成了2种主要范式:基于风险因子的研究和基于风险机理的研究。首先,基于风险因子的研究重点关注风险因子的辨识与模型构建,研究方法以层次分析法、模糊综合评价、风险指数评价等为代表。目前对于风险因子的确定主要有2种模式,一是从大型活动突发事件发生的原因出发辨识风险源,基于风险源确定风险因子,如“人-物-环境-管理”的风险评估指标体系[20];二是从大型活动本身的特征、风险类型以及应急管理措施等方面识别和确定风险因子,如“活动特性系数-事故风险指数-事故风险抵消因子”的风险评估参数模型[21-22]。但是,这类研究受专家知识及偏好、样本数据与应用场景等因素的限制,存在一定的主观性、片面性与滞后性,很难实现风险的实时监测与预警。其次,基于风险机理的研究多从风险形成与演化的机理出发,重点关注灾害机理与承载体脆弱性的耦合作用。目前的研究主要分为2种:一是从事故触发因子、人群脆弱性、事故后果等方面对相关参数进行赋值,进而表征事故发生的概率以及事故后果的严重程度,建立定量化的风险评估模型[23-28];二是设定某项或多项具体评估指标,合理界定事故发生的临界条件并确定相关阈值,建立数学函数模型,进而判定事故易发的高风险区域[29-34]。这类研究存在以下局限性:第一,大型活动事故的产生与演化具有高度的复杂性与随机性,其发生概率以及临界条件难以进行准确量化,只能通过考虑个别相关因素来进行转化估算,使得模型自身存在一定的偏差;第二,事故的发生往往是多个触发因素耦合作用的结果,而目前的研究多将各个触发因子进行简单累加,而较少考虑风险致因因素内部的交互关系与复合效应;第三,模型的函数关系复杂,相关指标的实时精准获取较难,准确度和适用性受限。

3 多层次视域下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研究

3.1 宏观视域

佟瑞鹏[35]研究发现,大型活动的风险因素与活动类型相关联,不同类型的活动所面临的风险差异较大。APPENZELLER[36]研究发现活动本身的性质是影响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的主要因素之一。因此,有必要在宏观视域中研究大型活动的风险评估问题。在前文分析的基础上,通过梳理国内外学术研究成果,研究发现学界主要围绕大型体育赛事、大型商业活动、大型民俗活动这3种活动类型对大型活动风险评估展开研究,基于此,本文选取大型体育赛事、大型商业活动、大型民俗活动作为研究对象,总结和分析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的研究现状及发展趋势。

3.1.1 大型体育赛事

大型体育赛事具有规模大与社会影响力大2个显著特征[37]。与此同时,大型体育赛事周期长、媒体关注度高、举办场所较为封闭、观赛人员情绪激动且易发生冲突行为,特别是大型国际体育赛事,观众的国籍、种族、文化、信仰、语言等方面差异较大,人员的异质性表现突出,使大型体育赛事的风险因素更加复杂[38-41]。BERLONGHI[42]指出风险评估是赛事风险控制的关键环节。体育赛事风险评估指应用定性、定量或二者结合的方式估计和评价体育赛事风险概率、后果损失及影响范围等[43]。在理论基础方面,FULLER等[44]认为风险评估应包括对风险的识别、估计和评价3个部分,其中风险估计包括识别风险因素可能产生的后果,以及对这些后果的大小和发生概率的估计;风险评价包括确定风险的严重性和对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可接受性。翁建峰等[45]提出风险评估包括潜在威胁评估、脆弱性评估、灾难后果评价三个方面,并总结出场地能见度、场馆管辖权、潜在人口容量、潜在伴随伤亡、爆炸物元素、潜在威胁元素等体育赛事脆弱性评估因素。在评估方法方面,故障树分析[46]、系统思维分析[47]、列表排列法[48]、风险指数评价[22]、结构方程模型[49]、层次分析法[50]、风险矩阵法[51]、模糊综合评价法[52-53]、人工神经网络[54]等为大型体育赛事风险评估常用的研究方法。通过梳理文献发现,目前国内学界主要围绕构建体育赛事风险评估指标体系来开展研究,例如,史志明[55]以风险真实性、风险后果、风险可能性、风险级别及风险可控性维度来构建赛事风险评估体系;刘金栋[56]基于轨迹交叉论、系统安全管理等理论,从大量的文献综述与235个体育活动事故案例,抽取出人、设施、环境、管理因素4个一级指标、12个二级指标与31个三级指标,并通过灰色关联法、模糊综合评价法构建了大型体育活动风险评估指标体系;蒲毕文等[49]以外部环境、人员治安风险、赛事经济风险、赛事运营风险4个风险因子以及20个观测变量来研究大型体育赛事风险评估指标体系;苏荣海等[22]建立了包括赛事特性、事故风险、事故风险抵消3个二级指标及12个因子的大型体育赛事风险评估体系;LI等[57]基于文献研究法和德尔菲法,确定了体育人员风险、体育经营风险、赛事财务风险3个一级指标及15个二级指标;马辉等[58]基于专家组的意见,结合上海城市特点,研究得出大型体育赛事风险评估指标应包含政治风险、经济风险、社会风险、环境风险、运作风险5个指标。

研究发现,传统的体育赛事风险评估指标体系多为风险因子加权数学模型,在实践中多受限于应用场景,可操作性不强。李凯玲等[59]基于复合赋权云模型对户外体育赛事的风险评估模型进行了研究;吕晶晶等[60]基于“风险的社会放大框架”理论,考虑了“事件+传播”的风险二重性,提出了元风险事件、媒介事件以及焦点事件的风险传播路径,进而构建了大型体育赛事的风险传播评估模型。这些研究都为大型体育赛事风险评估方法研究提供了崭新的思路。引入多元化研究方法,突破风险指标体系的局限性,构建更为科学合理、简单快捷、普适性强的大型体育赛事综合性风险评估模型应是下一步的大型体育赛事风险评估的研究方向。大型体育赛事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因此,构建宏观理论体系,规范与创新评估方法,解构系统内人员、场所及外部环境风险源,是未来大型体育赛事风险评估的研究趋势。

3.1.2 大型民俗活动

大型民俗活动是指一个民族或社会群体在长期实践中形成并被逐步发展的大规模的传统文化活动,如意大利的威尼斯狂欢节、印度的胡里节、中国的庙会、游园会等。在现代社会,民俗活动已逐渐发展为民俗节庆旅游,为当地文化、经济发展与知名度的提升发挥了关键作用[61]。与此同时,其活动背后存在的风险问题日益凸显,相关风险评估研究亟须深入。

大型民俗活动不同于体育赛事、演唱会等具有明显的空间特征,其多举办于露天活动场所,人群异质性强、人员流动性高[61]。同时,大型民俗活动的群组行为特征明显[35],且参与人员通常抱以娱乐消遣、放松身心的目的,风险意识较弱,人群脆弱性等级较高[62]。通过梳理文献发现,目前学界较少考虑大型民俗活动的风险评估问题,特别是国内,仅有少量学者对大型民俗活动风险评估问题展开了研究。例如,WANG等[63]以2004年2月5日北京密云灯展踩踏事故为研究对象,通过定性与定量分析得到人群拥挤、管理失职、沟通不畅、设施缺陷是造成灾难的重要因素;张美华等[61]使用风险因素分类法对“六月六”活动的风险等级进行了分析;吴立霞等[62]从人、物、环境、管理4个方面对宾阳“炮龙节”的风险因素进行了定性研究。上述研究多是在大型活动的视域下去探讨问题,其研究方法单一、针对性不强,缺乏研究的深度和广度,特别是缺少对大型民俗活动风险评估的定量研究。

民俗活动作为民俗文化传承和发扬的重要载体,研究其风险评估具有较高的理论价值及现实意义。因此,有必要提高对大型民俗活动风险评估问题的重视,重点考虑其活动的民族文化特性、人员的异质性及群组行为、举办时间节点的特殊性、活动流程的偶发性等要素,比较大型民俗活动与其它大型活动风险评估问题的差异,建立精准有效的风险评估模型,使大型民俗活动的安全管理更具科学性。

3.1.3 大型商业活动

本文研究的大型商业活动包括展览、展销、规模性商业促销、商业演出等以盈利为目的、具有广泛社会传播性的大型活动。大型商业活动因其媒体关注度高、人群构成复杂、事件偶发性强,其风险评估研究对于城市安全、经济发展及社会稳定具有重要的作用。

经过研究发现,国外对于大型商业活动风险评估的研究较少,且多在大型活动的视角下开展相关研究,较少考虑商业活动特性对风险评估的影响问题[64-65]。国内的相关研究存在“模型构建—案例应用”的模式泛化现象,例如佟瑞鹏等[21]构建了包括活动特性系数、固有事故风险指数、事故风险抵消因子3个二级指标以及6个因子的大型活动风险评估模型,并得出2013年中国好声音决赛的风险性较大;王军杰[66]基于文献资料法、专家访谈法、层次分析法等构建了5个一级指标、14个二级指标及49个三级指标的大型展览风险评估指标体系,并以模糊综合评价法对中国国际汽车用品展览会的风险进行了评价;吕峥嵘[67]通过文献调研、专家访谈、实地考察等方法,总结出人、机、环、管4个一级指标及29个二级指标的大型演唱活动风险评估集,并利用模糊层次分析法对2018年陈慧娴演唱会昆明站的风险等级进行研究。上述研究的研究方法及研究思路较为单一,对于大型商业活动关键特征及风险引致因素的研究较少,缺乏对于活动风险微观机理的评估研究。因此,有必要基于现场环境复杂、人员互动性强、人群密集且情绪强烈等商业活动特性,综合考虑活动性质、人员异质性、外界环境等因素对大型商业风险评估的影响,加强对活动风险机理的评估研究,使风险评估模型研究更为精确,为大型商业活动安全管理提供参考。

3.2 微观风险视域

“风险”一词起源于远古时期,对于出海捕鱼的渔民来说,“风”即代表着“险”。德国学者乌尔里希·贝克[68]指出,“风险”是一种难以预料的后果。英国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69]认为,“风险”是在将来可能性关系中被评价的危险程度。FAN[70]认为,“风险”指损失、危险和灾难发生的可能性。对于风险的定义,学界目前尚无统一的结论,但其含义通常包括发生的概率和造成的损失两方面[71]。2009年,国际标准化组织(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for Standardization,ISO)发布的首个风险管理国际标准(ISO31000∶2009)[72]将风险定义为“一个事件的后果与其发生可能性的组合”,同时,我国风险管理系列标准GB/T 24353—2009《风险管理原则与实施指南》[74]中也均采用这一风险定义。从该定义出发,对于大型活动,风险可表示为大型活动事故发生的概率与事故后果严重程度的乘积,即:

R=P×C

(1)

式中:R为大型活动风险;P为大型活动事故发生概率;C为大型活动事故后果的严重程度。

根据哥德尔的“不完备性定理”,内生复杂性会在人们无法完备地认知并测度时以社会风险性显现出来[70]。北京密云踩踏事故、上海外滩“12·31”踩踏事件等大型活动事故的发生,均是人们没有充分意识到大型活动风险的内生复杂性,未能准确评价其系统结构的敏感性与脆弱性,导致扰动因子的放大,进而引起系统的“失控”。破解大型活动风险的多元化、不可控、高度复合的困局,需要回归到微观风险视域,评估关键风险节点并进行控制,将风险降低到可接受水平。本文在综合梳理国内外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相关文献的基础上,从关键点控制理论的视角出发,将踩踏事故风险、火灾风险及恐怖袭击风险作为大型活动关键风险因素进行分析研究。

3.2.1 踩踏事故风险

大型活动踩踏事故具有隐蔽性、复杂性、耦合性的特点,且极易造成次生、衍生灾害,严重危害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安全[74]。因此,国内外学界对大型活动的拥挤踩踏事故风险开展了大量的研究。

在基于风险因子的研究方面,大量学者基于指标体系或风险参数对大型活动踩踏事故风险进行了定性或定量研究。例如,LI等[75]基于逻辑推理法、德尔菲法、层次分析法、模糊综合评价法等方法,对体育场馆踩踏事故风险进行分析研究,并建立了包含管理因子、环境因子、个体因子及体育场馆因子4个一级指标和29个二级指标的体育赛事拥挤踩踏事故风险评估指标体系;NIU等[76]通过对78起典型踩踏事故案例进行分析,识别出涵盖人群、管理、环境、设备四个方面的17个踩踏事故风险因素,并采用概念编码法和社会网络分析法得出人群密度过大、行人拥挤和跌倒与人群管控不足是大型活动踩踏事故的关键致因因素;FRUIN[77]提出了基于行人之间的相互作用力、影响行人运动的信息、空间、时间4个因素的FIST模型,并以此对人群的踩踏风险进行评估。SUN等[78]在FIST模型的基础上,提出了包含密度、相互之间的互动、人员特征和环境干扰4个参数的拥挤踩踏风险评估模型。SUBRAMANIAN等[79]提出了包含人群动态、人群焦虑和温度湿度3个指数的CRI模型,并以此表征人群集聚风险水平。经过分析研究发现,通过指标或参数的研究方法受限于样本数据、学者水平及偏好、时空场景等主客观因素的限制,无法表征人群踩踏事故的全部风险要素,难以厘清踩踏事故风险因素之间的关联机制及传播路径,尚未实现全方位、全过程、动态化的踩踏事故风险评估,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存在诸多困难。

在基于风险机理的研究方面,压力、密度、内外扰动、行人速度等是学者研究关注的主要要素,通常作为表征踩踏事故风险的临界参数。例如,HELBING等[32-33,80]通过分析麦加朝圣踩踏事故的视频资料,发现随着人群密度的不断增大,人群运动状态会由层流状态转变为走-停波状态,再转为极易引发踩踏事故的湍流状态,并提出了“人群压力”作为量化踩踏事故风险的表征参数。WANG等[81]基于麦加朝圣踩踏事故的视频,详细分析了走-停波、湍流状态下人群运动特征,研究了麦加朝圣活动中踩踏风险的空间分布特征。MA等[82]基于德国“爱的大游行”音乐节踩踏事故,发现行人流场符合湍流流场的典型模式,验证了“人群压力”是评估人群事故风险的一个可靠指标。LEE等[30,83-84]研究发现人群密度可以很好地表征某一特定位置的踩踏事故风险水平。LI等[85]在人群密度的基础上,提出以空间占用率表征人群拥挤程度,建立了接触力、速度和拥挤程度的函数模型,并以此评估人群聚集风险水平。郝豫[86]通过对上海“12·31”踩踏事故的视频资料进行分析,发现速度方差可以作为大型活动踩踏事故风险的表征参数。然而,密度、压力、扰动、速度等因素引发踩踏事故的临界条件难以精准把握,人员伤亡、财产损失等后果无法准确计算,其风险评估模型研究往往囿于案例数据不全、个体人员的差异性、踩踏事故的复杂性等现实困难。

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现代技术的迅猛发展为解决上述问题拓宽了思路[17-18,87]。从多学科的理论出发,将人的知识经验、信息情报与计算机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充分结合,深刻理解大型活动踩踏事故发生的宏观规律和微观机理,系统分析踩踏事故风险的促发因素及因素间的因果关系、相关关系,将基于风险因子的研究与基于风险机理的研究巧妙融合,修正现有的风险表征参数体系,构建踩踏事故风险评估智能系统,从而优化现有的大型活动踩踏事故风险评估方法,为大型活动安全管理提供参考。

3.2.2 火灾风险

大型活动的火灾风险不容忽视,其临时设施较多、场地结构复杂、人员密集且互动性强、火灾荷载大,一旦出现火灾问题,后果将极其严重。国内外众多研究人员对区域火灾风险评估开展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已形成了FIRECAM模型、CESARE-Risk模型、FIERAsystem模型、CRISP模型、FireCast模型、事故树分析法、事件树分析法、层次分析法等较为成熟的火灾风险评估方法[88-94],但对于大型活动的火灾风险问题尚未开展细致深入的研究。通过梳理发现,目前的研究多是把火灾风险作为大型活动风险评估模型的一个指标或一个参数来进行研究,少量学者通过指标评估法对其单独进行研究。例如,佟瑞鹏等[21]将火灾指数列为大型活动固有事故风险指数,并以活动场所空间与火灾危险性2个系数构建火灾指数的函数表达式;苏荣海等[22]在构建大型体育赛事事故风险评估模型时重点考虑了火灾指数,并提出包含体育场所空间系数和火灾危险性系数的火灾指数评价模型;张馨仪等[95]基于德尔菲法,从火灾风险源、建筑防火、人员状况、消防力量四个方面构建了大型活动火灾风险评估指标体系;余小平[96]针对上海世博会的消防安全问题,建立了包含消防设施、建筑功能、火灾预警、灭火救援、消防管理5个一级指标和29个二级指标的世博会火灾风险评估模型。总的来看,目前针对于大型活动火灾风险的研究成果不足,研究角度较为局限,研究方法相对单一,缺乏对大型活动火灾风险的内在特性及致因机理的相关研究。

大型活动火灾风险评估作为火灾风险评估的主要类型之一[97],目前学界的关注度尚且不够。大数据时代下区域火灾风险评估技术的创新研究,为大型活动火灾风险评估的研究发展起到了很好的借鉴作用[98-99]。基于此,本文认为可以从两个方面来推进相关研究,一是超越传统的定性分析和指标评估的研究视域,将研究视角转入到大型活动火灾风险的内在特性及致因机理研究,揭示引发火灾事故的根本原因,进而服务于大型活动火灾风险评估研究;二是突破火灾要素、原因、危害等因果逻辑的思维惯性,基于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寻找设备状态、人群分布、空间特征等多源数据信息与火灾风险的相关关系,开发大型活动火灾风险评估数据系统,实现大型活动火灾风险的动态评估。

3.2.3 社会安全事件风险

随着科技发展与全球化进程的推进,社会、经济和政治裂痕不断突破新的边界,撕裂了现有的权力关系和制度结构,导致人为风险问题蔓延加剧,其中,社会安全事件风险问题尤其突出[100-101]。当前,社会安全事件风险已成为大型体育赛事面临最大的风险问题[102-105],因此加强对大型活动社会安全事件风险评估的研究刻不容缓。目前学界有关社会安全事件风险评估的研究成果丰富,例如,PATÉ-CORNELL等[106]基于概率风险分析、决策分析及博弈论等方法对不同场景的社会安全事件风险进行了量化评估;KUNREUTHER等[107]指出针对社会安全事件等模糊事件的风险评估应重点分析系统的脆弱性;GARRICK等[28]基于贝叶斯定理,从威胁和脆弱性两个方面对社会安全事件的发生概率进行了量化;HAIMES等[108]提出了全息建模、场景模型构建、危害社会安全行为预测等社会安全事件评估的一般方法;IMANA等[109]基于蒙特卡洛法、仿真模拟等方法对社会安全事件风险进行了评估;SAGE等[110]基于概率风险评估理论和计算机技术,提出了一种社会安全事件风险的动态评估模型;吴慧韫等[111]基于层次分析法及模糊综合评价法构建了重点单位的社会安全事件风险评估指标体系;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社会安全事件风险评估团队[112]通过专家访谈和实地调研的方式,利用仿真模拟、情景推演、层次分析法、风险矩阵等方法,从危害社会安全行为、承载载体脆弱性、损失后果等方面对大型活动、交通基础设施、商场等重点区域的社会安全事件风险评估进行了研究。

通过梳理发现,目前社会安全事件风险评估研究通常为危害行为威胁评估、目标脆弱性评估、后果评估及减损能力评估中几个方面的组合,常用的技术方法包括风险矩阵、区块链、案例库、模型库、GIS技术、情景推演、博弈论、社会网络分析、对标分析法等,但对大型活动的社会安全事件风险的形成与演化机理等微观方面的研究不足,特别是我国的研究深度与广度均存在不足,尚未形成系统的大型活动社会安全事件风险评估体系与科学方法。

当前,世界已进入系统性风险的高发期[114],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将对社会安全事件威胁的认识提升到新高度。因此,应在相关法律法规的指导要求下,从政治学、社会学、管理学、工学等跨学科的视角出发,充分利用专家知识库、案例库、数据库、模型库等现有的研究成果,基于大数据、人工智能、仿真模拟、数据库、虚拟现实等关键技术,以大型活动社会安全事件风险的生成机理与演化逻辑为主要抓手,完善大型活动社会安全事件风险评估机制与方法,以此开展有针对性的安保、反恐工作,保障大型活动的安全顺利开展,维护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

4 结语

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的研究自20世纪70年代至今,历经了3个阶段的发展,特别是在全球社会风险交织耦合与迭代演化的背景下,所受到的关注更是与日俱增。目前研究形成了基于风险因子和基于风险机理的2种研究范式,但2种研究范式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对风险因子的系统性认识尚未完全形成,风险机理的本质关系及复杂性尚未得到充分解释,推进大型活动风险研究范式的多元化刻不容缓。此外,目前的研究存在理论深度不够、评估方法单一、定性与定量的结合研究不足等问题,对不同类型活动的风险评估研究重视不足,缺乏对于活动风险的促发因素及因素间的因果关系、相关关系的分析研究。

大型活动风险评估作为风险防范化解的抓手,应进一步深化相关研究,丰富大型活动风险评估的理论体系和方法体系。学术界应重新审视目前研究存在的问题,拓宽研究视野,寻求突破口与着力点,丰富研究内容,创新研究方法,强化理论研究,深耕细作、厚积薄发,为大型活动安全管理提供理论支撑和决策参考。本文结合目前研究的现状与不足之处,提出未来研究的发展方向。

1)应对大型活动的内涵要素进行创新挖掘,抽取其结构性特征,进一步解读和诠释大型活动的内涵。此外,在大型活动的范畴层面,应将视域扩大,将新兴的、具有影响力的活动置于大型活动的论域之下,对大型活动问题边界进行外延拓展,丰富大型活动的活动范畴,避免大型活动的监管存在真空地带。

2)从多学科的理论出发,将基于风险因子的研究与基于风险机理的研究联系起来,推进研究范式的多元化。厘清大型活动安全风险的致因因素,揭示突发事件的发生机理和演变条件,进而服务于大型活动的风险防范。

3)重视对不同类型大型活动的风险评估研究,解构系统内人员、场所及外部环境风险源,深入分析活动性质、人员异质性、外界环境等因素对大型活动风险水平的影响,重点关注活动风险机理的研究,规范与创新评估方法,建立精准有效的风险评估模型。

4)加强对大型活动微观风险的评估研究,从跨学科的视角出发,融合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等先进技术,以大型活动风险的生成机理与演化逻辑为主要抓手,构建大型活动风险表征参数体系,建立大型活动风险评估智能系统,优化大型活动风险评估机制与方法,推进大型活动安全管理能力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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