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现代化视角下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以广西神话资源为例

李斯颖

（1.中国社会科学院 民族文学研究所，北京 100005；2.广西民族文化保护与传承研究中心，广西 南宁 530000）

党的二十大胜利召开，指明了全国人民齐心协力建设中国式现代化的前进方向。要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就要立足中国的实际情况，实现马克思主义思想精髓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华贯通。八桂大地开发历史悠久，民族文化丰富灿烂，要在广西实现马克思主义思想精髓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促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实施，为中华民族的全面复兴贡献力量，就要立足现有文化资源，激活广西文脉，促进八桂大地优秀文化传统精华与现代化的结合贯通。在此，笔者以广西神话资源为例，探讨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助力中国式现代化的可行逻辑与实践途径。

一、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

中国式现代化是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高度协调统一的现代化，是在中华民族文化传统基础上有序发展、持续渐进的现代化。中华民族的独特优势就是我们凝聚了数千年民族智慧的传统文化，它可以让我们在世界文化的瞬息万变中找准自己的定位，不盲目从流，不迷失自我，在自信中站稳脚跟，稳健发展。

党的二十大报告原创性地提出马克思主义与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结合，将从根本上激发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守正创新，实现中国式现代化。中华民族世代积累下来的宇宙观、世界观、道德观、价值观等，大部分依然是中国社会发展强有力的精神保障。例如中国人祖祖辈辈强调的“天下为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厚德载物”“天人合一”等，都是中国式现代化发展进程中注重民生、社会约束、生态平衡等精神的前身，都值得从新时代的角度去积极推广和提倡。通过这种方式，亦能促进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牢牢扎根，夯实其群众基础和社会基础。

中国式现代化要提倡“中国风格”，彰显中华民族的文化标签和个性。如今，增强文化软实力，从中华民族传统优秀文化中推陈出新、汲取灵感、守正创新，在新产品中彰显中国风格，巩固中国的品牌文化，将是促进科技力量从量变到质变飞跃的重要途径，从而实现由点的突破向系统能力的全面提升。只有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吸收可创新的因素，才能驱动改革不断深化，实现人才强、科技强、经济强，最终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二、立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精神来解读神话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弘扬应重视对神话的重新认识和全新解读。广西神话历史悠久，至今仍有丰富的活态传承，蕴藏内容深厚。广西的活态神话是中华民族神话的有机组成部分，是广西各族人民传统智慧的凝聚。人们通过神话来理解宇宙和世界，了解人类自身和万事万物，认识地球上的各种有机联系，记录丰富的人类与世界发展史，传承生产生活的独特规律和知识，故此受到历朝历代的重视。在八桂大地，有载于史册的桂林盘古庙和横亘三百里的盘古墓，有依然活跃于民间仪式中的布洛陀、密洛陀和盘瓠等叙事，有悠久的祭天传统等。神话激励了八桂人民奋斗和创造的昂扬斗志，抚慰了他们面对困难与挫折的心灵，塑造了他们的美德和优良品格，故而能够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依然有所作为。

扎根在中国岭南文化中的八桂文化区域里，广西神话有着自己独特的气质和风骨。它以喀斯特地貌环境为承载，扎根于多种形态的农耕文化传统，自成一派。经过千百年的历史积淀，八桂大地的神话资源已形成了具有浓烈区域特色的五大板块。其中，桂中地区以盘古（伏羲）兄妹神话为代表，桂西以布洛陀、密洛陀等始祖神话为代表，桂东以龙母神话为代表，桂南以天神神话为代表，桂北以盘瓠、莫一大王、稼等神话为代表。这些神话为当地汉、壮、瑶等世居民族世代共同传承，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与选择。它们根植于民族文化传统之中，又从中脱颖而出，成为民族精神的集大成者和指引人们前进的力量。沿着党和国家指出的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方向，用与时俱进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些千百年来为广大人民所传承的活态神话叙事，可从中发现有利于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闪光点，推动实现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发展的现代化。对神话的重新认识和充分运用，将对理解中华民族文化多元一体、多民族历史悠久的交往交流交融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八桂神话来源于人民，它又可以在中国式现代化的建设中服务于人民，弘扬中华民族优秀的精神文明。这个过程，是立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精神解读八桂神话的过程，亦是使古老神话重新焕发生机的契机。

以八桂神话的中的布洛陀神话为例，神话主角布洛陀开天辟地、创造万物和人类，又为人类制定了各种社会规则，创制了丰富的文化内容，故此，人们以仪式、风物等方式传承其神话演述至今。神话中蕴藏着追求智慧、注重发展创造、提倡社会和谐与多民族友好等优秀思想。对这些优秀思想的宣传有助于推动当地汉、壮等各族人民更容易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建设内容，从而积极投身其中。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社会的安定团结是我们建设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基础，唯有政治安全、社会稳定、人民安宁，才能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快速迈进。随着中国国内社会治理体系的日益完善、各民族人民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才能实现中国的长治久安，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从根本上看，布洛陀神话中的诸多观念都契合了中国当下社会发展的需求，需要进一步发掘和弘扬，对它进行新时代的解读。

桂北有关盘瓠、莫一大王、稼等神话的传承，被认为是当地壮、瑶等民族对英雄祖先的追忆。然而，根据最新的研究成果，无论盘瓠、莫一大王还是稼，都与瑶、壮、仫佬等先民对日月的崇拜、对农业生产历法的运用密切相关。其形象和盘古、伏羲女娲等中原汉族神祇形象的塑造，都是中华民族先民神话体系的演变和发展，都是中国农耕文化的智慧凝聚。因此，桂北的多民族神话叙事，是中国传统农业生产文化积累的结果，是中华民族数千年农历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并与中原汉族先民传用至今的农历交相辉映，展示出中国传统民族文化知识积累、发展的博大精深。桂北神话中所塑造的神祇形象，又反映出中华民族追求多民族团结与合作的历史事实。

三、对神话资源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

要使古老的神话焕发新的生机，实现活态传承的延续，助力于中国式现代化发展，就要通过对内容、形式等多方面的创造性转化重现其精髓，赋予它们新的时代内涵。笔者曾指出，要推动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的现代化发展，就要立足其集体性、口传性、地域性、变异性等特征，推动相关资源转化的必要性、必然性与可行性，加强非遗立法、学术成果转换等建设。对于八桂神话资源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转化也是如此，需要立足其本身的特点来实现。[1][2]

（一）运用神话宣传和弘扬中国式现代化的理念

中国式现代化主要有五大特征，包括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3]八桂神话蕴藏的丰富哲学内涵、人文精神、教化思想、道德理念等，依然有契合中国式现代化特征的部分。

八桂神话中对“人”的重视与中国式现代化所提倡的“人民至上”“现代化方向的人民性”理念是一致的。八桂各民族神话中普遍都有造人的内容，此外还有多次的人类更迭、人种更新，其标准是对人类进步提出的更高要求。可见，神话中蕴藏着人类生存的重要法则，只有人类与时俱进，做出适应环境的调整，按照更美好的道德准则要求自我，才能实现人类社会的持续进步与和谐发展。这在壮族布洛陀、瑶族密洛陀、苗族顶洛等神话中都有体现。我们要以各民族的神话为宣传题材，推动人们对更美好的自我与人类社会的理解，发挥14 亿庞大人口的巨大潜能，实现人的全面自由，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助力根植于中华文明的中国式现代化的早日实现。

八桂神话中有着朴素的共产主义萌芽，蕴藏了“兼济天下”的思维逻辑，可用于宣传中国式现代化中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理念。无论是壮族神话里的布洛陀和布伯、布努和瑶族的密洛陀，还是侗族神话里的萨岁、汉族神话里的神农等，他们都是为了全体人民的福祉而默默付出、勇于自我牺牲的伟大神祇。他们奋斗的目标，无一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能吃饱穿暖、无病无痛，过上幸福的生活。可见，八桂各民族神话中的神祇形象塑造带有早期朴素的共产主义思想，追求的是人人有饭吃、人人有田耕的大同世界。如今，在党领导下进行的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已经超越了神话理想原有的局限，带领全国人民朝向真正的共同富裕奋进，向着真正的共产主义社会奔去。党带领着中华各民族，将会逐步实现上万年神话叙事里想要实现却未实现的目标。

八桂神话中对高尚精神的推崇、对文化创造的强调有助于人们理解中国式现代化所蕴含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重要理念。八桂神话中对于文化创造的强调，突出了精神文化所具有的独特魅力和引领作用。例如壮族布洛陀神话中的造物篇章，不但要造物，而且要找到物的“魂”，物的“魂”，就是壮族先民文化创造的一种隐喻。在物质文明之外，要有与之相契合的精神文明，世界才能正常运转。与此同理，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愈发需要强调精神文明的引领作用，要从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中找到物质发展的精神支持和动力，使中华民族实现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日益协调，在独一无二的中国式现代化发展之路上大步往前。

八桂神话中关于动植物生存规律、人与自然相处法则的多重叙事为各民族人民深入理解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提供了基础。八桂各民族的神话有很多介绍动植物生长习性、特征来源的内容，这为人们理解自然的发展规律、人与自然之间的互助提供了重要的准则。故此，人只有爱护自然，避免恶意破坏自然，才能守护人类自己的发展。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自然给予了人类成长所需的一切，人类亦要善待自然，只有二者和谐共生，才能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稳步向前。

八桂神话中不少内容表达了对人类彼此和睦相爱的希冀，这将有助于各族人民领悟中国式现代化为何及如何走和平发展的道路。八桂各民族神话中多有人类起源于同一个肉团之说。桂东龙母神话里，龙母帮助过往的船只渡过难关，安全行驶。诸如此类的神话叙事，表达了“天下一家亲”、和平互助的合作精神。如今，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借用神话的内容，向八桂各民族宣传我国执行的是全球各国各民族团结友爱、和平发展的理念，将利于民众充分理解国家政策，配合和推进政策的执行，加速中国式现代化的建设。

（二）运用八桂神话助力乡村振兴的深化

运用八桂神话，助力乡村振兴的深化是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的必然和要求。这也是八桂神话摆脱传承困境、激发自身活力的重要途径。目前，有关八桂神话在城市建筑、旅游宣传、文创产品等方面都有介入，形成了广西独特的靓丽风景线，例如被作为雷神神器的铜鼓、蛙神崇拜的青蛙雕塑及其纹饰等，在现有基础上，八桂神话要助力乡村振兴的深化，推动全民共同富裕，就要实现更为彻底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实现神话与时尚之间的对话，增强科技手段的运用。

神话要实现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需要与时俱进，注重融入时尚之风，契合当下的审美需求。年轻人是文化传承的后备力量，神话的持续传承需要得到时下年轻人的认可和喜爱，故此，对神话内容的再现可融入当下流行的时尚因素，甩掉中国神话叙事“老土”“落后”的标签，鼓励年轻人以自己的角度去再现神话人物的风貌，实现寓教于乐、故事新讲。以八桂神话为例，神话里的雷公、盘古兄妹、布洛陀、龙母、盘瓠、莫一大王、天神等形象，都可在提炼其精髓内容的基础上，鼓励大众对他们特有的精神气质、行为举措等进行再创造和书写，增加年轻人对神话传承的参与度。只有如此，中国的优秀传统文化才能在与现代潮流因素的结合中持续受到关注，使年青一代真正地对它产生兴趣，提升文化的体验感、参与感、敬畏感。

神话传承的创新需要充分借助科技手段的进步，实现文化和科技的深度融合。随着世界进入数字时代，互联网、大数据、新媒体等科技成果日臻成熟，逐渐普及。在这种特定的条件下，可充分发挥新兴数字化战略和科技产能优势，让那些逐渐萎缩凋敝的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重新“活”起来，让民众能近距离地感受它们的魅力。以八桂神话为例，在布洛陀祭祀大典、盘古兄妹诞辰、盘王节、蛙婆节、侬峒节等与神话密切相关的节庆活动中，可以借助5G 直播等数字化技术，搭建各类传统文化资源线上分享平台，让无法到达现场的观众也可同步感受八桂神话与信仰的独特魅力。各类纪念馆及其他空间也可以通过三维扫描技术来呈现有关布洛陀圣殿、盘古庙、盘王庙、蛙婆庙的场景和细节，搭配多元化的讲解、特定场景播放等方式，拉近八桂神话与人们的距离，提供沉浸式的文化体验。与此同时，鼓励八桂神话各类传承人通过抖音、快手等各类传播平台，以短视频、在线分享等方式，讲解八桂神话的丰富内容，讲述自己作为传承人的各类故事，增进普通民众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理解和认知。只有充分运用互联网的优势，借助多元的科技手段，才能实现神话传承的转型，将八桂神话中的优秀内容以更具活力的方式呈现出来。

四、运用广西神话资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广西各民族神话作为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蕴藏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萌芽。通过传承与发扬各民族的神话资源，可增进各民族对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理解，进一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助推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

（一）广西神话资源中蕴藏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萌芽

广西各民族丰富的神话资源是各民族数千年集体智慧的凝结。在其中，就有着浓厚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萌芽。各民族人民共同生活在八桂大地上，共同生活在中华民族文化的大家庭中，他们深切地体会到，只有各民族人民互通有无、和平共处，才能实现共同的发展。笔者曾经探讨过，布洛陀神话叙事从多民族经济交往、文化交流、制度交融等方面强化了中华民族的概念，保存了相关的历史记忆。这成为壮族与其他民族共同创造辉煌灿烂的中华文明之历史佐证，并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提供源源不竭的精神动力。[4]

在八桂其他民族神话中，各民族来自同一个母亲、互相帮助的叙事母题层出不穷，世代传递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萌芽。例如，瑶族密洛陀神话里说，无论是汉族、壮族、苗族还是瑶族，都是密洛陀造出来的孩子，都是同一个母亲的孩子。[5]神话里洋溢着各兄弟民族血浓于水的观念，是对各民族历史上互相友好往来、彼此交流交融的记忆与再现。

（二）运用广西神话资源助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深化

由上所述，广西神话资源中的大量素材、理念可用于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深化，激发各民族建设社会主义强国的热情，增进各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助推中国式现代化的早日实现。通过对八桂各民族神话的讲述，深入浅出地解读，使各族人民更易于理解和接受党和国家的政策，激励他们从本民族文化和本地实际情况出发，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促进地方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全面进步。

在神话内容的传播中，注意强调各民族友好往来、团结互助的文化记忆，让各民族更好地理解党的民族政策，彼此之间相互尊重、欣赏、学习、借鉴，从而构建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文化认同是最深层次的认同。要端正历史文化认知，突出中华文化特征和中华民族视觉形象。要多角度全方位构建展现中华文化共同性”。[6]八桂神话作为各民族人民世代传承的重要叙事内容，已经凝聚出了布洛陀、密洛陀、盘古兄妹、纳罗引勾、盘瓠王、莫一大王、稼等诸多神话形象，受到人们的敬仰和尊重。从宣传这些形象和相关叙事中的重要母题内容开始，让中华各民族人民从传统文化中汲取力量，体会到本民族神话中本身所带有的文化认同的重要含义，提升文化自信，凝聚文化认同。

在围绕神话而举行的各类节庆活动上，亦可借此加大宣传，多角度全方位展现中华文化共同性，让各族人民树立起正确的国家观、历史观、民族观、文化观、宗教观，让各民族人民像石榴籽一样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在与神话相关的节庆活动上，通过八桂各民族的集体参与，增强彼此之间的联系和情感交流，促进大家“手足情深”的认识。在特定语境的特定事件中，增强“中华民族一家亲”的感知和体验，激活生命个体对“中华民族一家亲”的共鸣。

五、结语

综上所述，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八桂各民族传承的神话依然有其传承和发展的广阔空间。八桂神话中仍有着符合时代发展的内容和精神，可以被深入解读和阐释，可以被运用到理解时代精神、党和国家政策的方方面面，依然属于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它们的丰富内容，仍契合中国式现代化五个方面的特征，能加深各族人民对中国式现代化的理解，激发他们的建设决心和动力。

八桂神话经过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能够丰富和滋润各族人民的心灵，助力乡村振兴的深化，提升文化自信，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建设作出独特的贡献。它作为各族人民长久以来的智慧结晶，可以在旅游开发、文创产业、艺术创作等方面发挥优势。八桂神话中有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萌芽。从神话出发，进一步梳理中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记忆，并展望中华民族共同富裕的未来，有助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注入强劲的精神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