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银行”互助养老模式定价机制研究

□文/马云正 贾丹彤 李 翟 赵叶雯 王惠坊

（1.西安外国语大学经济金融学院；2.西安交通大学管理学院 陕西·西安）

［提要］“时间银行”互助养老模式在我国人口老龄化加剧下已引起学术界的关注。本文从劳动价值重构和养老服务分级视角，对量化统计定价“时间银行”服务进行研究。通过调研养老机构、养老行业专家及相关志愿者获取一手数据，提出单一地区“时间银行”定价可由基础分、服务分和评价分组成，在此基础上进行统一大市场的通兑转换。运用探索性因子分析和专家打分方法建立服务分级模型确定服务内容权重，收集各地区经济发展状况和养老产业规模化程度数据，以多元线性回归和K-means 聚类分析推出各地区转换乘数因子，验证理论定价机制可行性。本文构建“时间银行”量化定价机制，结合“时间银行”互助养老模式推行现状提出相关建议，为“时间银行”互助养老模式的跨区域推广提供启发与参考。

时间银行，也被称为“Time Bank”，是一种由政府管理、社会调节和居民自治组成的社会互助型养老服务系统，主要包括上门服务、生活照料、精神慰藉等10 个类别，一共48 个条目，每一个条目都有对应的“价格”，其价值为“时间币”。

20 世纪90 年代以来，中国的老龄化速度一直呈增长趋势，成为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面临的重要问题。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我国60 岁以上人口超过2.6 亿人，占全国总人口的18.7%，预计2025 年我国60 岁及以上人口将突破3 亿人。老龄化程度的不断加深使我国的养老事业面临严峻的挑战。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要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国家战略，大力发展养老事业和养老产业，对孤寡老人的服务进行优化，让所有老年人都能享受到基本的养老服务。2019 年3 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进养老服务发展的意见》，要求各地探索时间银行等做法，培养志愿者队伍。

但时间银行引入我国时间较短，相较国外而言，我国时间银行建设并不成熟。《关于进一步完善“时间银行”互助养老模式建设的提案》中建议制定全国统一的“时间银行”互助养老志愿服务规范和标准条款，保障互助养老模式的可持续发展。同时，时间银行的试点运行中还有计量标准不统一、可持续发展和跨区通兑受限等问题。因此，本文通过制定统一定价标准精准高效地量化服务价值，建立有效的定价机制来实现全国上下标准共用以实现跨地区通存通兑的目标。

一、“时间银行”定价机制理论研究

（一）理论依据

1、社会交换理论。社会交换理论是社会学领域的重要理论。最早提出社会交换理论的是霍曼斯，他在《社会分工论》中把社会交换定义为“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影响，也就是通过物质或精神的相互作用而获得利益”。布劳在《社会交换理论》中将其进一步深化拓展，把“社会交换”定义为“一个人在完成某些特定任务时所采取的行动”。这一理论极大地丰富了社会学理论，是对社会交换理论的一大贡献。时间银行养老志愿服务作为一种志愿性交换，是指志愿者在具备劳动能力的时候，为社会和他人服务，到自己年老需要服务时换取别人给予自己免费的服务。所以，从时间银行的运行机制来看是属于社会交换理论范畴的。

2、资源共享理论。从本质上说，“时间银行”是“分享经济”在应用和实践中的一种创新。共享经济提倡的是互利互惠，共享一切可以创造经济价值的资源，这不仅包含了有形的资源（物品等实物），还包含了无形的资源（知识或技能），这些资源可以享用，但不一定要拥有，从而建立起一个零边际成本的社会。时间银行的主要工作内容是在用户之间进行一种无形的资源共享，它的运行原理是在一个不相配的时间节点上，实现养老资源的共享，从而给服务需求者带来更多的选择，提升资源的利用率。

（二）思路构建。经过前期综合考量，对于时间银行的服务存储及支取，本文建立了一套基础的体系框架，初步确定了“评价得分-积分-服务时长/物品”的转换方式，基于“时间积分=基础分+服务分+评价分”作为量化定价机制的理论基础，通过各个部分的积分加总获得总积分，再通过1 积分=1 时间币的转换，将时间积分转换为时间币。我们通过赋予不同权重来确定基础分、服务分以及评价分占总积分的比重，再结合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状况和养老产业发展情况，乘以该地区当年乘数因子，得到最终积分。（图1）

图1 时间银行定价机制框架图

积分=（基础分+服务分+评价分）×该地区当年乘数因子=［5×0.25+5×服务所对应的权重×0.6+5×0.15×（第三方打分三部分打分总和×0.4+被服务者三部分打分总和×0.6）］×该地区当年乘数因子

1、基础分。由于时间银行互助养老模式属于志愿类公益活动，因此为了鼓励社会积极参与志愿，我们增加了基础分部分，并设定权重为25%，为了便于计算，我们将一次可获得的总分定为5 分。就是说，凡是参与了时间银行服务的志愿者，都会得到1.25 分的基础分作为回报。

2、服务分。服务分是构成定价机制的主要部分，所占比例为60%，考虑到服务内容的丰富性、服务质量不同、服务强度不同和志愿者的参与意愿，在服务分之下根据服务内容划分不同等级。本文参考了各种养老服务分级的文献，最终划分了12 种服务类别。同时，我们将服务内容的难易程度划分为五个等级对其进行量化，由简单到复杂分别为1、2、3、4、5，第5 等级为最难。通过设计调查问卷，走访各养老机构收集服务难易程度数据，再对收集的数据进行处理建立服务分级模型，赋予不同等级的服务不同的因子权重。（表1）

表1 服务内容分级一览表

3、评价分。评价分所设置比例为15%，对于评价分，在交易流程中，下单方（即老人或帮助老人获得帮助的亲属、护工等）通过线上及线下的官方平台与时间银行进行联系并达成协议，在此之后志愿者将第一时间与第三方监督员共同上门为服务受体提供所需帮助。服务结束后，第三方监督员与被服务者将共同对志愿服务进行打分，而两者所占比例为被服务者∶第三方=6∶4。评价分的评估指标包括服务是否准时、服务态度是否良好、服务效果是否令人满意等三个方面的评价。三个指标均采用五等分法，满意度最高到最低分别得到5 分、4 分、3 分、2 分和1 分。将被服务者和第三方的评分分别乘其相对应的比例后得出最终的满意度。满意度为五级、四级、三级、二级、一级则分别可获得0.75 分、0.6 分、0.45 分、0.3 分、0.15 分。最终将三部分所获得的分数进行相加得出总的分数，然后按照1 积分=1 时间币比例进行转化。

4、地区转换。由于定价机制要打破地区壁垒在各地区之间进行通兑，所以要考虑到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状况以及养老产业发展情况。因此，在时间积分总和的基础上，收集不同地区的经济数据：GDP、CPI、人均可支配收入等，养老方面数据：养老机构新增数量、养老床位数量以及养老保险数据等，选取不同的指标建立地区转换模型。通过实证分析对所建立模型进行检验，最终完成统一市场。

二、“时间银行”定价机制实证检验

（一）描述性统计

1、数据来源。为分析人群对时间银行互助服务机制的了解情况和定价建议，团队通过问卷星进行问卷设计，面向全国进行线上调研。以秦岭-淮河一线为南北分界线，瑷珲-腾冲一线为东西分界线，将调研范围细化为东北、西北、东南及西南四个地区。

2、调查目的。为了客观反映我国居民对时间银行互助养老模式的了解程度，探索时间银行在我国切实可行的本土化方法，从而为构建“大一统”市场下时间银行的量化定价机制提供参考数据，使其成为进一步完善时间银行长线发展制度的重要支柱。

3、样本选取。经过系统筛查，剔除个别极端、异常值，团队共发放问卷500 份，回收问卷454 份，通过筛去答卷时长不足一分半的问卷，最终获取有效问卷426 份，问卷有效回收率达85.2%，说明问卷结果翔实可信，并从中选取具有普遍性规律的数据作为建模基础。

4、描述性分析。图2、图3 分别为志愿者判断志愿服务的难易程度以及对志愿服务参与意愿的统计。图中将服务大致分为两类：一是体力服务，如家政、协助、陪同就医、膳食服务等；二是脑力服务，包括心理咨询、情感慰藉、法律援助、健康知识普及等。就难易程度而言，62.22%的志愿者认为心理咨询是最难的，而28.51%的志愿者则认为协助服务一类的跑腿服务是最难的，总体而言，超过半数的志愿者认为需要具备专业能力和知识素养的活动更难以胜任；而在参与意愿方面，59.73%的志愿者最愿意参与协助服务，而愿意参与家政服务的志愿者仅有41.86%。整体而言，相较于需要经受培训才能参与的活动，志愿者更愿意参与消耗体力、进入门槛低的活动，但在体力活动中，人们更愿意参加简单的而非繁琐的活动。（图2、图3）

图2 志愿服务难易程度统计图

图3 参与意愿统计图

图4 则将志愿者认为的难易程度和参与意愿进行了直观的对比，可以观察到每一活动的难易程度和参与意愿总体来说呈负相关，即志愿者认为复杂的志愿活动，愿意参与该活动的意愿也相对较低。（图4）

图4 横向对比图

5、预调查信度和效度分析。为了使得问卷所收集的数据更有分析价值，本文利用SPSS 软件进行了信度和效度分析。

（1）信度检验。由表2 可知，搜集到的数据的标准化Cronbach's α系数0.944 大于0.6，说明数据信度非常好，可信程度较高。（表2）

表2 信度分析结果一览表

（2）效度分析。检测数据的结构效度，研究因子与测量项对应关系是否符合预期。得到数据的KMO 值为0.927，说明问卷变量相关性较强，数据非常适合做因子分析，且P 值＜0.05，通过Bartlett 检验。（表3）

表3 效度分析结果一览表

（二）单个地区“时间银行”服务分级模型。关于单个地区时间积分的服务分类别如何赋分，考虑服务内容、服务质量、服务强度和志愿者的参与意愿，在前文标准化处理调研问卷数据、描述性统计分析的基础上，以EPA 法和专家打分法进行建模。

1、探索性因子分析（EFA）。对数据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从难度打分角度，发现情感慰藉与心理咨询两项标准化载荷系数小于0.6，不适合做因子分析载荷系数，因此剔除掉这两项指标。除此之外，整体数据大部分大于0.6，说明各项问题之间测量关系良好。总体来看，因子内的测量指标提取度优秀。

对受调查对象对不同类别养老服务的难度打分的数据做探索性因子分析，发现在设定有4 个因子时四个因子的累计方差解释率较好。此时求解主成分公式为：

各因子权重如表4 所示。（表4）

表4 养老服务难度评价因子权重结果一览表（单位：%）

各因子包含的服务类别如表5 所示。（表5）

表5 养老服务难度评价因子分类一览表

对受调查对象对不同类别养老服务的参与意愿打分数据做探索性因子分析，发现在设定有3 个因子时的累计方差解释率较好。此时求解主成分公式为：

得各因子权重如表6 所示。（表6）

表6 养老服务参与意愿评价因子权重结果一览表（单位：%）

各因子包含的服务类别如表7 所示。（表7）

表7 养老服务参与意愿评价因子成分一览表

2、专家打分法。本文在多因子探索性分析初步得到几大服务类别以及人们对不同服务难易程度和参与意愿的整体评价基础上，通过线上咨询养老行业专家、线下走访多家养老院的主要负责人，并与老人面对面沟通之后结合专家建议对服务类别进行调整，得到陪同服务、讲座培训、文体娱乐、家政服务、精神慰藉五大分类，同时邀请专家及负责人对这五大类服务进行打分，得到多份打分表后采用专家打分法初步为各项服务类别赋予权重，进一步通过计算进行修正，确定出各类服务的权重值。

共邀请到9 位养老机构负责人与相关领域专家使用李克特5 级评分法对各项服务的重要性进行打分。由于专家和养老机构负责人打分结果大体一致，因此不区分评价价值，认为数据均有效。根据打分结果计算平均值，分别求出各服务类别的权重Pi，如所表8 所示。（表8）

表8 服务分级权重一览表

结合探索性多因子分析和专家打分结果，发现得出的权重结果相似，得出最终结论，即虽然整体看来各项志愿服务在人们眼中的重要程度相差不大，但在为志愿者服务赋予分值以兑换时间币时仍要注意到，家政类服务相比讲座培训类服务而言，或许具有更大的需求空间和鼓励价值，应当考虑为其赋予更大的分值。对于服务分，将五大主类别服务家政服务、情感慰藉、陪同服务、文体娱乐以及讲座培训的权重分别赋以1、0.98、0.96、0.87、0.8。

（三）时间币地区间通兑模型

1、乘数因子构建思路。本文综合考虑到不同地区情况不同，决定根据各地区养老产业规模和经济发展程度的不同，为时间币的跨地区换算构建一个乘数因子。参照2022 年2 月国务院印发的《“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本文选取养老机构护理型床位占比、各地区养老服务床位总量、该地区养老保险参与人数作为测定不同地区养老产业规模大小的基础参数，同时选取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该地区消费者物价指数来作为测定不同地区经济发展程度的基础参数。

对不同量纲的数据，首先做归一化标准处理，之后运用相关性分析来确定不同变量之间的相关程度、偏相关程度。再用线性多元回归分析来确定因变量与三个自变量之间的线性表示从而排除多重共线性的干扰，寻找最合适的回归关系。

2、模型建立

参数解释：W、M 表示所构造的n 维线性空间；wi、mi分别表示各个地区的经济发达程度和养老产业规模（其中i 取值为1 到n，代表不同地区）；w1表示该地区人均GDP；w2表示人均可支配收入；w3表示该地区消费者物价指数；ai、bi、ci分别表示这三项指标在衡量该地区经济发达程度时所占的权重；m1表示该地区养老服务床位总量；m2表示养老机构护理型床位占比；m3表示该地区养老保险参与人数；xi、yi、zi分别表示这三项指标在衡量该地区养老产业规模时所占的权重；z 表示估算出的针对各地区时间币换算的乘数因子。

上述公式通过构造向量空间的方法，将各地区有关经济发展程度和养老产业规模的各项指标联系起来，通过对ai、bi、ci、xi、yi、zi赋予不同的权重，来说明它们与wi、mi之间的相关程度。相关程度越高，对各个地区的经济发达程度和养老产业规模影响也就越大。

3、多元回归分析。利用SPSS 软件对数据进行相关性分析和偏相关分析，避免变量之间的相互影响，再进行多元回归分析。分别选取地区人均GDP、养老服务床位总量作为因变量，其他指标作为自变量求解回归方程，之后再进一步进行多重共线性诊断，用岭回归消除共线性影响，确定最优的线性表示。

4、K-means 聚类分析。根据多元线性回归模型的结果，我们继续选择了养老机构护理型床位占比、该地区养老保险参与人数、各地区养老服务床位总量、人均GDP、人均可支配收入、该地区消费者物价指数作为聚类因子，结合访谈结果和实际情况，增加了老年人抚养比，以7 个变量做聚类因子。本文采用国家统计局官网2021 年全国各地区数据，将上文选取的7 个变量对应的数据进行编码，调用R 中的kmeanss 函数，进行聚类分析，结果如表9 所示。（表9）

根据计算得到的不同地区当年乘数因子，可通过公式：

积分=（基础分+服务分+评价分）×该地区当年乘数因子

根据志愿者当次服务质量和服务地区计算本次服务积分，实现不同地区间的时间币转换，解决时间币各地区间的通兑问题。

三、结论及建议

（一）结论。随着老龄化，高龄化越来越严重，解决社会养老问题迫在眉睫，而这也越来越凸显了时间银行的重要性。通过研究各省的“时间银行”机构，发现其存在定价机制不够完善、各地区的通兑通存难以实现以及服务质量难以保证等问题。本文建立由基础分+服务分+评价分组成的一套较为完整的定价机制，并在服务分部分创造性地使用了探索因子分析、专家打分等方法来界定服务难度以及各服务人们所需求的情况，同时在评价分部分引入了第三方打分机制，使得判断志愿者通过一次服务所能获得多少时间币更加准确、合理。除此以外，为解决各地区时间币通兑难的问题，我们根据各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以及老龄化状况、养老产业等数据来对最终得到的积分×乘数因子进行调整，最终建立了时间币通兑模型，为实现时间币在全国范围内通兑通存以及时间银行养老服务能够在全国范围内普及推广提供借鉴意义。

（二）建议

1、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建立专门管理时间银行的机构和组织。时间银行若想持续发展下去，就离不开法律法规以及专门的机构和组织对其进行管理与约束。因此，应在各社区设立专门的组织管理机构以及相应的职能部门来对时间币进行记录、兑换，同时依据我们提到的评价分组成部分，应相应地设立第三方机构来对志愿者服务质量进行考核，完善时间币定价机制。除此以外，应在各地区设立专门的管理人员，负责监督时间银行的运行以及沟通和联系不同社区的组织管理机构。而大众之所以对时间银行缺乏认同感和信任感，是因为没有统一的政策法规去助推养老志愿服务的发展，因此政府也应完善相应的法律法规，对违法行为进行严惩，从而增强人们对于时间银行的信任度。

2、构建区域信息管理平台。互联网平台是各地区进行通兑的前提，有了信息管理平台，可以实现多个社区的互联互通，并与其他地区建立合作关系。通过信息平台也能实现数据交换和共享，从而使信息更加透明化，有利于实现全国范围的通存通兑，推动不同地区互助养老服务的发展。同时，为了保证时间银行相关数据的长期有效存储，必须有相应的技术支持，如区块链等。通过在时间银行系统中引入区块链，可以保证数据的永久记录且公开透明，从而解决信息不对称问题，实现相互信任，从而吸引更多的志愿者。

3、建立时间币全国通兑通用系统。时间银行养老模式能够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流通与发展的关键要素之一是建立全国统一的时间币通存通兑系统。本文建立的时间币通兑模型就是基于统一大市场目标而产生的。其考虑了不同养老服务的难度问题、各种服务的需求以及不同地区之间的经济、养老产业发展情况，从而综合得出了各种服务的权重，实现价值重构，并且乘数因子的出现使得各地区时间币的转化成为可能，为时间币打破地区壁垒，实现其全国流通性、存储性以及跨地区转让提供基础。只有时间币实现了全国通兑通用以及流通转让，时间币才能得到人们的广泛信任与认可，而这也将会推动时间银行养老服务不断发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