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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动物旅游者价值观、共情态度与动物友好行为意向研究

2024-01-06王佳钰徐菲菲严星雨进3

旅游学刊 2023年12期
关键词:非人类中心主义意向

王佳钰,徐菲菲,严星雨,殷 进3,

(1.中国人民大学环境学院,北京 100872;2.东南大学建筑学院,江苏南京 210096;3.东南大学生态旅游与区域发展研究所,江苏南京 211189;4.东南大学人文学院,江苏南京 211189)

引言

野生动物旅游被广泛定义为在非人工圈养环境、自然栖息地和人工圈养环境中观赏或与野生动物接触的活动[1]。人与野生动物都是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人与野生动物如何相处的话题也一直贯穿于人类的文明史之中。随着旅游业的不断发展,野生动物旅游的出现为解决人与动物的关系提供了一种新的模式。同时,在生态文明建设的背景下,野生动物旅游更是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处和推进可持续旅游发展的重要途径。环境友好型旅游行为在可持续旅游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也是维持生态系统和旅游系统平衡的支持者[2]。然而,在野生动物旅游中,仍存在着由旅游者不文明行为造成的一系列负面影响,比如过度接近导致动物行为异化、旅游投喂对动物种群造成影响,从而加剧人与动物冲突[3]。因此,在野生动物旅游的话语体系下,研究旅游者的动物友好行为对促进野生动物旅游的可持续发展,落实生态文明理念具有重要的意义。

在环境友好型旅游行为众多的驱动要素中,环境意识已被视为一个重要要素。虽然由于研究着眼点的不同,国内外学者对环境意识的阐述存在着差异,环境态度、环境关心等概念常常被交叉使用。但总体来说,这些概念集中反映了个体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看法。在旅游中,环境意识关注的是旅游者对自然环境的关心以及个人对自然环境的责任感和义务感。已有研究表明,野生动物旅游者比一般公众有着更高的环境意识[4]。并且,在野生动物旅游中,许多学者就旅游者的环境意识和环境态度问题展开研究,比如,丛丽发现,在到访中国熊猫基地的旅游者中,基于人口统计学特征的环境态度具有显著性差异[5];Ballantyne 等利用游客进入属性、体验等变量建立结构方程,得出了长期旅游体验会提升野生动物旅游者环境态度的推断[6];丛丽等还立足具体情境,就非资源消费型野生动物旅游者的环境态度展开了研究[7]。环境意识会影响环境行为已是一种共识,然而在野生动物旅游中少有研究直接检验环境意识与旅游者行为之间的关系或者基于环境意识建立野生动物旅游者行为的机制。

人与自然的联系被视为促进环境行为的有利因素,在此基础上学者们提出了“自然共情”的概念,呼吁通过理解和分享对自然界的情感体验来激活对自然界的关注[8]。随即,共情也成为理解人与动物关系的触点。Sobel认为,人们应该以共情为出发点,先“成为动物”,然后才能拯救动物[8];在关于野生动物旅游的研究中,也有学者提出应该鼓励游客利用他们的想象力进入动物世界,认同动物个体、体验同理心,并以此来激发环境行为[9]。共情的概念在野生动物旅游研究中得到了关注,但目前并未得到足够的重视和深入的研究,尤其是缺少对其形成因素和作用对象的探讨。虽然有学者已指出共情可以改善或阻碍人类和动物的互动[10],或呼吁野生动物旅游运营者鼓励游客与动物建立情感联系,从而优化野生动物旅游体验的长期影响[6],但是这些结论多是理论推测和管理建议,并不能解释共情是如何形成的以及其如何影响旅游者行为。

本文基于环境意识衡量野生动物旅游者的价值观,通过对3 种不同类型的野生动物景区进行实地问卷调研,探讨野生动物旅游者的价值观、共情态度以及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的关系,并检验共情态度的中介作用以构建行为机制,以期促进我国野生动物旅游者行为的改善与野生动物旅游的可持续发展。

1 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1.1 相关概念界定

1.1.1 野生动物旅游者价值观

价值观是从社会互动和周围环境中学习或获得的一种社会认知。基于不同的视角与语境,对价值观存在着不同的定义与分类方式。在野生动物旅游所从属的自然旅游当中,通常基于对环境和生态的意识去衡量旅游者的价值观,聚焦环境价值观的道德伦理层面,并以人类中心主义和非人类中心主义来衡量旅游者的价值取向。

人类中心主义基于功利主义取向,强调人类是世界的中心,自然界生物的生存应该为人类让路;非人类中心主义更偏向生物圈取向,认为世间万物平等,人与自然应该和谐共生[11]。在研究中,也有学者基于价值取向的表现程度,采取更为细分的模式,比如采取近生态中心主义、近人类中心主义与立场中立的三分模式[7];或者采取强、弱人类中心主义与强、弱非人类中心主义的四分模式[12]。虽然价值观划分模式多样,但在自然旅游相关的研究中,人类中心主义和非人类中心主义是被广泛使用的二分模式。因为人类、非人类中心主义的划分方法规定了明确的价值取向,由此在基于特定的价值取向预测旅游者态度的方面,这种二分模式存在着不可比拟的优势[13]。

1.1.2 共情态度

共情是一个复杂概念,它可以指一种神经机制、社会认知形式、道德动机、能力、情感、甚至是一种行为。从心理态度角度来看,共情被描述为是一种感受温暖、同情和关心他人的倾向和态度[10]。共情包含认知和情感两个维度,认知维度是指在他者的立场上理解他人情绪,情感维度是指加入或分享他者情绪,这两个维度是相互关联的[14]。

共情和人类互助行为之间的关联性启发了环境思想家思考人类理解和分享自然情感体验的可能。随即,自然共情的概念被提出,并被视为环境保护的关键要素。自然共情是指能够感知自然界所处境况并在情感上理解自然界的体验[15]。自然共情在人与自然之间建立了一种新的联结,为理解和处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种新的路径。人类与野生动物之间的情感联系更是理解复杂的自然系统与社会系统的重要方面[16],因此,野生动物也是在共情语境下被重点探讨的对象,且对动物共情的研究也多遵循自然共情的理论体系。已有学者从心理学角度,探讨了动物共情的驱动要素以及动物共情的影响[17-18]。同时,基于道德伦理立场,Kasperbauer 提出了动物共情的明确定义,即动物共情是一种情感分享,是通过注视动物生活而引起的一系列情感理解[19]。

1.1.3 动物友好行为意向

“动物友好型旅游”是世界动物保护协会(World Animal Protection, WAP)发起的重要倡议,它呼吁在涉及动物的旅游活动中,避免前往和参与可能给动物造成伤害与虐待的旅游活动。2020 年,WAP 基于动物福利视角,提出了“野生动物友好型旅游”的明确定义,即秉持野生动物属于野外的理念,参与和体验那些以负责任的方式运营并尽可能减轻对野生动物负面影响的旅游活动[20]。虽然,WAP 提出的动物友好型旅游定义只针对野生动物旅游这一场景,但是其对倡导游客负责任和可持续旅游行为与旅游者环境责任行为有着高度相似的内涵[20]。旅游者环境责任行为可以被宏观地理解为对旅游地环境有利的行为,同时,根据旅游者愿意付出的个人努力的多少又可以将环境责任行为分为遵守型行为和促进型行为[21]。

因此,本研究综合WAP所提出的行业概念与旅游学研究中的旅游者环境责任行为概念,针对野生动物旅游这一形式,提出旅游视域下的动物友好行为意向的定义,即旅游者在野生动物旅游中,针对目的地或景区所产生的对野生动物和自然环境的负面影响最小化的一系列行为意向,根据旅游者愿意耗费的努力与资源的多少将其具体分为遵守型与促进型两种类型。

1.2 理论基础与模型构建

1.2.1 价值-态度-行为层级理论

价值-态度-行为层级理论是由Homer 和Kahle在1988年提出的,其基本的内涵是价值观是态度形成的基础,态度又会影响特定行为的形成。在三者之间遵循价值-态度-行为的因果层级流动方向[22]。在社会科学领域,价值观可以被视为一种持久的信念,是一个人生活中的指导原则[23],是相对稳定的;态度可以被解释为一种由认知、情感和意识共同组成的心理状态[24],更具有语境性且易随时间而变化;因为个人的实际行为在时间上具有瞬时性、在空间上具有特定性,而导致难以测量,所以在既往研究中通常用行为意向作为实际行为的代理变量[25],这种代理方式也被广泛应用于价值-态度-行为层级理论的使用中。

在旅游领域,价值-态度-行为层级理论常被用来预测旅游者行为,特别是可持续旅游中的环境责任行为[26-27]。野生动物旅游是可持续旅游的重要形式之一。因此,本研究基于价值-态度-行为层级理论,探讨野生动物旅游者价值观-共情态度-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的关系,并进行实证检验。

1.2.2 价值观与共情态度

共情态度被认为由价值观所决定[13]。有学者指出,尽管持有不同的价值观,人类中心主义者也可以出于自然能为人类提供物质利益的立场而对自然及自然界的组成要素呈现出积极态度。例如,Stern 等发现,以人为中心的导向越强,对环境关心的行为意向越强[28];Adongo 等通过问卷调查证明,人类中心主义可以正向促进对自然保护的积极共情态度[13]。非人类中心主义者被认为是出于对自然纯粹的关心而产生积极态度。例如,Vaske和Donnelly在一项调查中发现,具有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的个体更容易产生对荒地保护的积极态度[25];Xu 和Fox 在一项国家公园保护的研究中发现,非人类中心主义与国家公园的保护态度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11];Burns 等认为,非人类中心主义的价值立场更有利于帮助游客认识到人与动物之间的自然联系[29]。因此可以认为,人类中心主义和非人类中心主义可以出于不同的立场而呈现出对动物的积极共情态度。所以,提出以下假设:

H1a: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对共情态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1b: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对共情态度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1.2.3 共情态度与动物友好行为意向

态度被认为是影响行为及行为意向的重要前置变量[30]。对自然的共情有利于促进个体建立与自然之间的情感联系[8],有研究表明,对自然的共情态度可以激发亲环境行为,并且可以预测环境保护行为[31]。盛光华等通过实验证实了存在自然共情的个体更容易产生亲环境行为[32];Davis 等发现,高共情条件易催生高道德责任,进而促进更多的环境责任行为的产生[33]。在野生动物的相关研究中,Rothgerber和Mican发现,个体对动物的共情倾向与动物保护行为之间存在显著的正向关系[34]。基于以上研究结果,本研究认为积极的共情态度会促进野生动物友好行为意向的产生。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2a:共情态度对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H2b:共情态度对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1.2.4 价值观与行为意向

价值观被视为是行为的基础。Sneddon 等认为,将与动物有关的概念转化为个人价值观,通过建构价值体系可以促进对游客行为产生新的理解[35]。人类中心主义者认为,个体有权支配自然所以不易表现出友好行为意向。Thompson和Barton证明,人类中心主义对保护行为存在负向影响[36];柳红波通过问卷调查发现,人类中心主义环境意识不会促进遵守型环境责任行为意愿的生成。非人类中心主义者重视人与自然的联系并更易采取行动[37]。张玉玲等发现,非人类中心主义取向对旅游者环保行为意向有正向促进作用[38];Lee 和Moscardo 对参与自然旅游的旅游者进行调查发现,与非人类中心主义具有一致内涵的生物圈取向对环境责任行为有直接的正向影响[39]。因此,本研究认为,两种价值观会对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产生不同影响,并提出以下假设:

H3a: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对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有显著负向影响

H3b: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对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有显著负向影响

H3c: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对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有显著正向影响

H3d: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对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有显著正向影响

1.2.5 共情态度的中介作用

根据对前人研究结果的回顾,价值观有促进共情态度产生的可能;而共情态度又可以驱动动物友好行为意向的生成。同时,根据“价值-态度-行为”层级理论,价值观对特定行为的影响是通过对行为的态度来调节的[22]。并且,已有研究证实,态度在价值观与行为之间存在着中介作用[28,40]。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

H4a:共情态度在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与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存在中介作用

H4b:共情态度在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与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存在中介作用

H4c:共情态度在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与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存在中介作用

H4d:共情态度在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与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存在中介作用

综合上述相关回顾与假设推导,提出本研究的假设模型(图1)。

图1 假设模型图Fig.1 Hypothetical model

2 研究设计

2.1 问卷设计

本研究的调查问卷主要分为4个部分。(1)旅游者动物价值观测量量表,该部分以新生态范式量表(new ecological paradigm,NEP)为范本[41],遵循其人类中心主义和非人类中心主义的两大基本维度,参考了相关动物伦理价值研究,在语句设置上以动物为判断对象,最终设计了6个原始题项,用于旅游者价值观的测量。(2)旅游者共情态度测量量表,该部分主要参考了Tam 提出的自然共情量表(dispositional empathy with nature,DEN)[15],DEN 兼顾共情的认识和情感成分,分为视角提取和共情关心两个维度。但是由于该量表以自然界的苦难为中心,10 个题项皆以“感受痛苦”为核心态度,不适宜野生动物旅游的实际情况。Tam在研究中也倡导关注积极背景下的共情,并根据情景改编量表。因此本研究结合宗阳和王广新[42]的共情研究,弱化了DEN 中的苦难倾向,从人与动物关系角度进行认知维度下的视角提取,立足野生动物旅游情景测量情感视角下共情关心,最终形成6 个原始题项。(3)旅游者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主要借鉴相关研究[43-44]以及参考WAP发布的“野生动物友好型旅游标准”[20]进行了题项设计,该部分包含6 个原始题项,用于遵守型与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的测量。(4)人口统计学信息。该部分主要用以采集游客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信息。问卷采用Likert 5 级量表,1 代表“非常不同意”,5代表“非常同意”。

2.2 数据收集

我国目前的野生动物旅游市场仍以半资源消费型为主[45],其典型代表为各类动物园和野生动物园。根据丛丽等的分类,我国半资源消费型野生动物旅游景区可分为城市动物园、野生动物园与专类动物园3 类[46]。本研究分别选取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广州长隆野生动物世界和南京海底世界作为3类景区的典型代表进行数据收集。

在预调研阶段共发放了20 份问卷用以检验问卷的可读性以及题项的可靠性。正式调研于2021年4—5 月进行,采用线下便利抽样的方式,在南京红山森林动物园发放问卷410 份,在广州长隆野生动物世界发放问卷430 份,在南京海底世界发放问卷390 份。去除不完整和无效废卷,最终在三地分别获得有效问卷364 份、373 份和328 份,总体有效率为86.59%。其中,在性别方面,女性游客占比达59.9%;在年龄方面,20~29 岁与30~39 岁的游客为野生动物旅游的主要群体,占比达84.2%;在受教育程度方面,大专及本科占比71.1%,占比最多;在职业方面,占比最多的企事业单位工作者,占比达42.3%,其次是学生,占比25.0%;在月收入方面,各层次分布较为均衡(表1)。此外,所采集的样本游客涉及全国29个省份。

表1 样本人口特征Tab.1 Sample demographics characteristic

2.3 数据分析

本研究采用偏最小二乘法结构方程模型(partial least squares-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ing,PLS-SEM)展开分析。遵循PLS-SEM 的分析程序[47],首先利用方差膨胀因子诊断变量的多重共线性问题;其次通过评估测量模型来检查量表的信效度;然后通过评估结构模型来检测模型的解释力和预测力;最后通过中介检验程序来检测共情态度的中介作用。本研究选取PLS-SEM 主要基于该方法可以满足处理复杂变量关系的需求,且PLS-SEM 的预测力可以满足本研究的现实需求。

3 检验与分析

3.1 多重共线性检验

在变量的多重共线性检验中,通常以方差膨胀因子(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VIF)为指标,以10 作为判断边界,当VIF<10,则认为变量不存在多重共线性;当10≤VIF<100,则表明变量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47]。在本研究中,VIF 介于1.012~1.089,表明变量不存在多重共线性。

3.2 测量模型分析

在进行结构模型分析之前,需要先对用于研究的测量模型进行评估。PLS-SEM 测量模型可分为形成型和反映型两种,分别有不同的评估指标。本研究的测量模型属于反映型测量模型,需要利用因子载荷、Cronbach’sα值、组合信度(composite reliability,CR)3 个指标检验模型信度;利用聚合效度与区别效度检验模型效度[47]。

首先,对模型信度的检验。通常,因子载荷大于0.6 被视为具有良好的指标信度;Cronbach’sα在0.7以上表明模型具有良好的内部一致性;组合信度要求大于0.7[47]。根据检验结果,原始的18 个题项中,共情态度(empathic attitude,EA)维度下的EA1(我能体会到动物的情绪状态)、EA3(我觉得我们是动物的朋友)和动物友好行为(animal-friendly behavioral intentions,AFBI)维度下的AFBI3(我不会购买动物制品)、AFBI4(我愿意花费金钱认养动物或改善动物生存环境)由于因子载荷小于0.6 被剔除。保留的14个题项,标准化因子载荷介于0.718~0.903,指 标 信 度 良 好;Cronbach’sα介 于0.724~0.835;组合信度介于0.844~0.924,表明具有良好的内在一致性。评估指标综合显示,本研究测量模型具有良好的可靠性。

其次,对模型效度进行检验。变量的平均萃取方差(average variance extracted,AVE)大于0.5,被认为具有良好的聚合效度,变量的AVE 值的平方根大于变量的相关系数,则表示模型具有良好的区别效度[47]。此外,由于在PLS-SEM 中因素负荷量会被高估,因此建议采纳异质-单质比率(heterotraitmonotrait ratio,HTMT)来综合评估模型的区别效度[47],通常HTMT 值在0.85 以下才认为模型具有良好的区别效度。本研究变量的AVE 值介于0.610~0.858,皆大于0.5(表2);变量的相关系数皆小于AVE 的平方根(表2);HTMT 值介于0.117~0.484,皆小于0.85(表3)。因此,本研究的测量模型具有良好的聚合和区别效度。

表2 测量模型检验结果Tab.2 Measurement model test results

表3 模型效度判别表Tab.3 Model validity discriminant table

3.3 结构模型分析

在进行假设检验之前,先利用判定系数(R2)、交叉验证冗余(Q2)和拟合优度(goodness of fit,GoF)对结构模型的适配度进行评估。R2评估的是解释变量对结果变量方差的解释力,本研究中3 个结果变量 的R2分 别 为R2EA=0.198、R2LAFBI=0.358、R2HAFBI=0.326,均大于0.19,表明模型具有较好的解释力;3个结果变量的Q2分别为Q2EA=0.316、Q2LAFBI=0.485、Q2HAFBI=0.416,均大于0,说明模型的预测性良好;GoF=0.462>0.36,说明模型具有良好的拟合优度[47]。

运用Smart-PLS 3.0软件,基于Bootstrap反复抽样法重复抽样5000 次进行模型系数分析。结果显示,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显著正向影响共情态度(β=0.098,p<0.01),支持H1a;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显著正向影响共情态度(β=0.267,p<0.001),支持H1b。人类中心主义和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对共情态度均有正向影响,但影响强度不同。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对共情态度有着更强的正向作用。

共情态度分别正向显著影响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β=0.197,p<0.001)和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β=0.347,p<0.001),支持H2a 和H2b。共情态度可以被视为动物友好行为的积极促进因素,且在两种行为意向之间,旅游者的共情态度与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有着更强的正相关关系。

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显著负向影响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β=-0.086,p<0.01),支持H3a;人类中心主义对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没有显著影响(β=-0.034,p>0.05),拒绝H3b;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分别显著正向影响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β=0.314,p<0.001)和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β=0.135,p<0.001),支持H3c、H3d。

3.4 中介效应分析

利用PLS-SEM 的中介效应分析,分别检验价值观经共情态度对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的间接影响,结合直接影响确定共情态度在价值观和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的中介作用(表4)。根据PLS-SEM中介检验程序,由检验结果可知,人类中心主义价值取向对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既有显著直接影响(β=-0.086,p<0.01),又有显著间接影响(β=0.019,p<0.05),说明共情态度在人类中心主义价值取向和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起着部分中介作用,且直接影响与间接影响的方向相反,说明存在竞争性部分中介效应[47],即共情态度消解了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对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的负面影响,支持H4a;人类中心主义价值取向对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没有显著直接影响(β=-0.034,p>0.05),但是存在着显著间接影响(β=0.034,p<0.05),说明共情态度在人类中心主义价值取向和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起着完全中介作用,支持H4b;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取向对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既有显著直接影响(β=0.314,p<0.001),又有显著间接影响(β=0.053,p<0.001),说明共情态度在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取向和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起着部分中介作用,支持H4c;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取向对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既有显著直接影响(β=0.135,p<0.001),也有显著间接影响(β=0.092,p<0.001),说明共情态度在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取向和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起着部分中介作用,支持H4d。结果表明,共情态度在价值取向和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起着重要的中介作用。

表4 中介效应检验Tab.4 Mediating effect test solution results

4 结论与讨论

4.1 研究结论

本研究基于价值-态度-行为理论构建结构模型,运用PLS-SEM 的方法,研究了野生动物旅游者价值观、共情态度与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的关系以及机制(图2),得出以下结论。

图2 模型估计结果图Fig.2 Model estimation results

第一,本研究验证了价值-态度-行为层级理论在野生动物旅游者行为解释中的适用性。通过实证检验证明了在价值观、共情态度与动物友好行为意向分别存在着两两之间的相关关系与三者间的层级方向关系,与“价值-态度-行为”的基本原理相一致。此外,基于理论模型得出的行为机制为理解野生动物旅游者行为和人与动物关系提供了新的视角。

第二,野生动物旅游者的价值观正向影响共情态度。这一结论验证了双重利益理论中认为不同价值取向的人可以出于不同的利益立场而对自然表示同情的论断[48],验证了Barton[49]的研究。此外,虽然人类中心主义与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都能够促进积极的共情态度的生成,但是非人类中心主义对积极共情态度的驱动作用更强,这一结论也与Xu和Fox[11]的研究结果相一致。关于非人类中心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都能够正向影响共情态度的生成,这一结论可以看作是中国文化传统的外显特征。中国人传统上非常重视与自然和谐相处,但世界观中又存在着人类中心主义或工具主义倾向。因此,中国人的环境态度是模棱两可的[50]。但是,受到古代传统、文化价值观、宗教和哲学信仰的影响,中国人的文化性格中又存在着一种天然又强大的与自然的联系感。所以,无论是哪种价值倾向的野生动物旅游者都能够对动物产生积极的共情态度。

第三,野生动物旅游者的共情态度能够正向促进动物友好行为意向的生成。这一结论验证了李文明等[40]、宗阳和王广新[42]的研究结果,同时也将共情正向影响环境责任行为的适用群体从大学生、观鸟游客扩大到了更广泛的野生动物旅游者。以往的研究认为,野生动物旅游者在旅游中生发的情感会传达一种同理心,这种同理心和保护感的结合,为旅游者行为的改变奠定了基础[9]。本研究通过实证检验验证了这一结论,并发现共情态度对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的驱动作用更强。共情态度的高低,不仅会促使野生动物旅游者在旅游活动中做到对动物的无打扰、不伤害,而且还会促使旅游者成为支持野生动物旅游可持续发展的代言人。长久以来,野生动物旅游市场重视动物的遭遇价值[51],强调旅游者的瞬时体验。在这种导向下,旅游者更加关心个人舒适与快乐而很难通过旅游反思人与动物的关系。如今,在可持续的要求之下,野生动物旅游业的发展需要更加规范、负责的旅游行为,而共情则能在激发旅游者动物友好行为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第四,野生动物旅游者价值观与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并不存在一致性结果。以往研究认为,在野生动物旅游中,旅游者的环境态度对环境行为具有预测力[7]。通过实证检验,本研究发现,在野生动物旅游者的动物友好行为预测中,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承担着更加重要的预测作用。人类中心主义者遵循着“动物存在于为人类所用”的基本立场,在旅游中更以自我为中心,并不愿意在旅游中通过规范行为来给予动物特殊关怀,因此,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负向影响遵守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而对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则没有显著影响。相反,非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能正向促进两种动物友好行为意向的生成,非人类中心主义者秉持“人与动物生来平等”的观念,愿意充分尊重动物的基本权利。因此,在旅游中他们更愿意通过主动的努力去遵循园区规范,以及推动动物友好旅游发展。Ballantyne 等发现,在野生动物旅游中,旅游者更易采取低承诺行为,而对需要提供时间或金钱的高付出型行为参与较少[6]。因此,若想改变野生动物旅游者行为方式或付出效能,价值观的塑造和引导是关键。

最后,共情态度在价值观与动物友好行为意向之间具有中介作用,存在着价值观-共情态度-动物友好行为意向的机理。道德盲点理论指出,人们在“想要的自我”和“应该的自我”之间存在着不受价值观控制的决策空间[52]。本研究的结果也验证了道德盲点的存在,人类中心主义者和非人类中心主义者都可以对动物表现出积极共情,然而在行为意向的作用方面却出现了偏差。但通过研究验证,共情态度可以成为扭转道德偏移的要素。首先,共情态度两类价值观与两类动物友好行为意向存在着重要的中介影响;其次,培养人类中心主义者的共情态度更加重要,因为共情态度能够消解掉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对遵守型意向的负面影响,并促进人类中心主义者产生促进型意向;最后,对于非人类中心主义者,共情态度分别能够加强他们的遵守型和促进型动物友好行为意向。

4.2 启示与不足

首先,价值观对个人的态度与行为选择起着直接的导向作用,因此应该重视个人价值观的教育以及群体价值观的构建。相关政府部门与非政府组织应该通过宣传教育或倡导,帮助旅游者理解动物价值,正确认识人与动物的关系,以此来引导旅游者价值观和旅游行为的转变;通过外部约束和引导,帮助旅游运营者将野生动物旅游地作为渠道去帮助公众认识到野生动物保护的意义。旅游企业也应该将“动物友好”作为企业的价值观与使命,取缔例如动物表演、动物骑乘等非动物友好型的旅游活动,为游客提供负责任的产品选择。在社会形成利用可持续和动物友好的方式去创造经济效能的价值共识,以此抗衡消耗性的、不友好的行为与营商方式。

其次,共情态度是个人行为的直接和间接驱动力,因此要重视个人共情能力的提升以及共情场景的营造。但是对于不同价值取向的旅游者来说,共情的培育途径应是不同的。非人类中心主义者认为,自己与动物共享自然,其中就隐含了自己与大自然的联系、与动物的联系。因此,对于非人类中心主义者来说,对动物的共情产生途径更广。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人与自然之间的界限似乎是模糊的,对人类的共情、对大自然整体的共情都意味着对动物的共情。人类中心主义者则认为个体是独立的、人类是高于自然的。因此,对人类中心主义者的动物共情培育应该更加具体化,例如可以通过健康的宠物饲养、以动物角度进行观察、童年时期的故事训练等[15]手段来培养其对动物的共情能力。此外,景区要加强共情情境的营造,关注动物的生存环境、旅游者的游览环境、解说和教育环境、景区生态环境等[53],以此来引发旅游者的共情,进而去促进动物友好行为的产生。

最后,人类对野生动物的社会建构和文化想象深刻地影响着野生动物旅游和人与动物的关系[54]。在中国的文化传统当中,人类朴素的情感更是促使其对动物存在着一种天然的爱护,动物图腾、动物崇拜也隐含着人类对动物价值的承认。这种传统的生命观与文化观也影响了如今旅游场景中旅游者对动物的共情感和善意感。实际上,在野生动物旅游中,旅游者已经表现出愿意通过规范自身行为来促进动物保护的意愿,这种意愿实际也是一种旅游动机和需求,它向市场传达了一种平衡游客需求与动物需求的信号。因此,野生动物旅游的开发应该进入一个超经济的阶段,立足社会文化视角[3],发展负责任的动物友好型旅游,让其成为实现野生动物保护和繁荣野生动物旅游市场、兼顾生态性与经济性的旅游类型。

虽然本研究在理论成果与实践启示上具有一定的创新性和应用性,但是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本研究仅仅探讨了中国境内野生动物旅游景区的旅游者,后续研究可以选择野外生境中的动物旅游者以及不同文化背景的游客以检验模型的适用性。其次,价值观与共情态度之间是否存在着中介变量也有待探索。最后,本研究仅探讨了共情态度在价值观与行为意向之间的中介作用,后续研究可以考虑其他变量的中介作用,如主观规范、风险认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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