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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星辰昨夜风

2024-01-04水晶鱼松塔

南风 2023年12期

文/水晶鱼 图/松塔

风吹动他的发梢,他的眼眸会说情话。叶缘君知道,她在过去曾被这双眼睛打动,未来也会无数次对他心动。

1

被人叫醒后,叶缘君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十点钟了。晚会已经结束,满是彩带的颁奖台上一个人都没有剩下。

司机在门口等她,发消息问她是否要现在离开,她想了想:“不用了,我想见一个人。”

酒意弥漫,她顺手点开了陆菩树的号码,他接得很快,像是一直在等她:“喂?”

“我在酒店这边,来接我。”她没有给他拒绝的权利,“别让我等太久。”

他很顺从:“好,给我十分钟。”

外面正在下雨,有人打着伞上来:“叶董,我送您回去吧。”

她眯起眼睛,打量面前的人,眼生,大概是个公司的新晋小生。无奈她心里正装着人,眼前的殷勤全都入不了眼:“难为你等这么久了,不过——”

银色的阿斯顿马丁停在她面前,身着西装的男人下了车,走到她面前,她便朝他伸出手,对一脸茫然的小生说:“什么时候你能超越他,再来吸引我的注意吧。”

关上车门后,雨声也小了不少。她将高跟鞋甩掉,蜷腿缩在后座上:“你来的很快。”

陆菩树将毛毯递给她:“我一直在看直播,你今天很漂亮。”

“是吗?”她身体前倾,将空调口正对着自己,感到醉意被冲散了几分,后视镜里,她的脸红扑扑的,配上鲜红的晚礼服,像是朵绽放到极致的玫瑰。

“会感冒。”陆菩树将出风口又拨了上去。

受到了一点小小的忤逆,她有点不开心,眼神飘向窗外:“你知道,我看着他们上去,在上面念领奖稿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他还是那么捧场,她不由得笑了。

“我想着,他们哪一个都不如你。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会让你站上去。”

“你喝醉了。”他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

“我的确醉了,醉了就喜欢说大话。”她丢开毯子,像个小孩子一样,“你不想吗?那么厉害的奖项,你要是得了,是给我和公司长脸。不过,你要答应我,你的感谢词里面一定要有我的名字。”

“好。”

车打了个弯,转进院子里,他撑伞到车旁,护着她的头,为她拖起笨重的裙摆:“小心。”

他总是很周到,叶缘君想。

“我去药店买些维生素,能让你舒服些。”

叶缘君拉住将走的他:“雨这么大,不必了。”

陆菩树没有再说,乖乖脱下淋湿的外套挂在门口,蹲下身替她换上干净的拖鞋,她怀疑他是逆来顺受惯了,对她的脾气总是很能忍受。

今天她心情很好,多喝了点。躺在浴缸里,她还在琢磨下一届颁奖要给陆菩树订哪一家的高定。他身材很好,一米九的个子,总穿改良西装感觉腻了,五官端正,尤其是那双眼睛,总是忧郁的,看谁都像在看情人。因此她不要他戴什么繁复的装饰,他的眼睛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宝石,他只需要投来一瞥,就足以颠倒众生。

她站起身,擦掉镜子上的水雾,露出了一张少女般羞涩的脸,尽管她已经不算年轻了。

“怎么又喝?”他的声音带着点责备,伸手拿走她手上刚开的红酒,“你今天已经喝够多了。”

核聚变产生能量的速率随着温度的升高而加快,但温度越高,等离子体能量损失也越大。不过,两者的增长速率不同,前者比后者增长得更快。在一定温度下,能量损失速率大于核聚变能的生成速率。超过某一温度则聚变能的生成速率大于能量损失速率。当超过点火温度,反应方可继续进行。

“我开心。”不知道是不是泡澡太久了,叶缘君感到有点晕,“我不喝也行,我看你喝,你把这瓶干了,我就放你走。”

陆菩树刚在客房里洗了澡,换了衬衫打底,身上有股肥皂的香气,喉结滚动,像是魔鬼对她的怂恿。

他喝了酒,是走不了了。叶缘君知道,哪怕她今夜要求他待在她身边,他也不会拒绝,但是她并不想这样,于是她对男人说:“去睡觉吧。剧组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明天直接去就行。”

陆菩树站在房门口,为她关掉了灯,乖巧得过分,客厅的光线投出他英俊的剪影:“晚安。”

她索求,他得利,比起上下级,他们之间更像没有感情的供求关系。

2

一觉醒来已经是正午,叶缘君拉开落地窗,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陆菩树早上出发时给她留了消息,让她醒后联系他。

宿醉后的头很疼,客厅的茶几上放着维生素和止痛药,他的温柔体贴像是长在骨子里的。她在意他的试镜结果,吃了药,换好衣服,直接打车去了片场。

导演助理出来迎接她,给她带路,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陆先生很厉害,付导很喜欢他。长得又帅,试戏的时候所有人都来看他,恋爱戏和哭戏都很专业。”

叶缘君想知道,演哭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谁,演爱情的时候想的又是谁?不过她也明白,稳定的发挥依靠更多的是技巧和信念而非对某个人的具体感情:“他很招人喜欢,不是吗?”

小姑娘脸一下就红了:“是的。我们都喜欢他。”

“要不然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毕竟之后大家还要一起相处很久。”叶缘君撩了撩散开的头发,红色口红衬得她一张秀丽的脸蛋张扬明媚,笑起来却又让人感觉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真的可以吗?”

“当然。”她放轻声音,“悄悄告诉你,我们公司对艺人要求很严格,他还没谈过恋爱呢。”

话说完了,拍摄现场也到了。导演恭恭敬敬请她坐下,因为她算大半个投资商。陆菩树拿着剧本,正在和其他人对戏。他的作品还不多,加上剧组早早就定下了大咖当主角,因此他只能演一个爱而不得的男二号。

导演很满意地凑过来对她说:“这孩子有灵气,又懂礼貌,就算不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也一定会要他。”

叶缘君笑了笑,没有接话。全国有上万人争着想和大咖同台,好沾沾名气早点火起来,没有她的脸面,陆菩树就算演再好,就连试戏的机会都没有。

他穿着昨晚的那件浅蓝色衬衫,周身散发出一种专注的气质,像有束无形的聚光灯,永远打在他所在的地方,他抬起头看见叶缘君,眼里闪过惊讶,但是随即转头继续在台本上做笔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那冷清的嘴角微微上扬。她来看他了,他很高兴?

导演拍了拍手:“大家停一下,正好到饭点了,演员们这两天把自己的台词都熟悉熟悉,过几天正式开机,我们的时间不多,所有戏尽量一条过啊,都去吃饭吧。”

“今天还难受吗?”陆菩树朝她跑过来,“怎么不和我讲,我好去接你。”

“你昨天也喝了酒吧,怎么接我?”叶缘君笑他,“我怕耽误你试戏。到时候角色没演上,傲慢的传闻先出去了,我还得花钱给你公关。”

陆菩树嘿嘿地笑,有点莫名的傻气:“也对。但是你如果有要紧事,一定要联系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不接的。”

她瞧着他有点不一样了,发型稍微打理了一下,看起来明朗朝气,大概是因为还沉浸在剧本里,举手投足都是个男大学生。

她的语气软了下来:“我听导演说了,你做得很好。”

3

“怎么回事?”

“叶姐你来了。那个姓陆的刚刚说家里出事,要马上回去,可是明天就决赛了,他说他要退出。”助手忿忿不平,“难得你为了他加了个名额,他才能走到这里,太不知好歹了。”

她愣了一下:“他家里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他也不说,就要走,拦都拦不住。”

“好,我知道了。把他的出演顺序调整一下,如果他明天能及时赶回来,就正常进行。”

“明白。”

叶缘君走到公司给他安排的房间,敲开了门。

所幸人还没走,正在收拾东西。见她来了,陆菩树有些紧张:“对不起。但是我必须走。”

“想好了?”

“嗯。”

“好。”叶缘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眶有点红,大概自己悄悄哭过,“这么晚了,怎么过去?车票订得到吗?”

“我会想办法的。”

声音有点哑,仿佛再多刨根问底一句就会被击垮,叶缘君没有再说:“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陆菩树背上双肩包,朝她鞠躬,“真的很抱歉,是我辜负了你们的好意,要责备我的话,我心甘情愿。”

“这些话留着明天再说。走吧。”叶缘君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太重了,先放这边,我喊人给你寄过去。”

她的语气总是很强硬,直到上了车,陆菩树都没能说出一句拒绝的话,良久,他才问出一句:“你要和我一起去?”

上了高速,叶缘君一脚油门,朝着他的目的地疾驰:“就算我最后帮你一次吧。”

一句粉饰太平的谎言,其实是因为她对他放心不下。

路途很长,车内黑漆漆的,只有路灯的光一下一下有节奏地照亮两人沉默的脸庞。

“我已经和那边说了,明天比赛继续,你还有反悔的权利。”他开门下车前,叶缘君开口,她的挽留只能做到这一步,“决定权在你。”

“好。”

叶缘君做好了他不再回来的打算,可是一个小时后他却回来了。在医院冰冷的灯光下,她看见他抬手擦了擦脸,然后慢慢朝她走过来:“带我回去吧。”

“这样就可以了吗?”

他点点头,天色已经亮起来了,哪怕车里没有开灯,也能看见眼泪的痕迹。

车停在楼下,陆菩树睡熟了,叶缘君没有叫醒他。睡梦中他感到温暖的触感,是她在轻抚他的头发,声音轻得像风:“好孩子,别哭了。”

他的呼吸很平静,可是叶缘君还能看见他的眼泪。她伸手为他擦掉眼泪,像是要擦掉他的痛苦。他闭上那双多情的眼睛,她才敢仔细看他,雕塑般的轮廓,像是某位大师所作。他是表演系的在读学生,海选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已经难以忘怀了。他的表演稚嫩天真,还没有技巧的痕迹,但是当他用双眼凝视着你的时候,你很难抽身于他所构建的场景之中。

因此,在他差一点被淘汰的时候,她借职权之便留下了他。让这孩子承受这样的离别,将他通往其他人生的道路阻断,只为了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错的,不知道有一天他是否会记恨她。

决赛的时候,她没有去看。出乎意料的是,他拿下了第一。有知情人士误解这是叶缘君的授意,但是她从始至终只为他打理了一次。她没有想错,他是一颗星星,无论有没有乌云,他都会发光,然后在风吹过的时候,让所有人看见他的存在。

4

“陆先生的哭戏演得真动人。”助理小姑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接过叶缘君递给她的纸巾,“谢谢。”

镜头下,陆菩树捧着花,正在默默流泪。现实中很难看见男人流泪,因此他们哭泣的模样总是惹人爱怜。

付导很满意:“大家去休息吧。下周出外景,大概要一个月,都协调好时间啊。”

叶缘君坐着没有动,陆菩树放下道具想来找她,她用眼神示意他停下。因为女主的饰演者先走到了他身边,帮他拍掉身上的雪花,和他说了几句话。

他回应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她邀请我去吃饭,你要来吗?”

年轻演员的饭局,投资商也去就像是春游非得跟着的家长,容易破坏兴致,她站起身:“不了,你们好好玩,别太小气,记得请客,回来给你报销。下午还有一场戏,别迟到。”

他刚刚哭过,情绪收得很快,但是鼻尖眼角还是红的,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只回了个好,就被拉走了。

下午场开拍的前十分钟,他匆匆忙忙赶到了片场,尽管从表情上无法揣测情况,但是对方是同龄人,又是工作伙伴,共同话题应该很多,怎么样都不会太差。准备进更衣室的时候,叶缘君拦住了他:“外套给我。”

陆菩树没有问为什么,乖乖脱下外套递给她。

过一会,他就换好衣服出来了,因为是个龙套角色,所以穿的是剧组给的很普通的白色T 恤和运动裤,无奈生得太漂亮,穿什么都容易抢风头。叶缘君抱着他的羊毛大衣,能闻到火锅的香气,要是放在更衣室里面,和剧组的衣服混在一起了,头疼的就该是工作人员了。

如她所料,下午那场戏拍得并不顺利。这部剧的两个主演一直以来相互不对付,虽然有一定名气但演技并不怎么好,很喜欢迁怒他人。

陆菩树演的是主角的手下,是场打戏。按理说龙套的镜头很少,要求也不高,这次却来来回回拍了十几遍,最后严刑逼供那段,他被反派摁在水里,一摁就是一分多钟,导演喊过,反派却说感情不到位,自己也觉得不满意,说作为主角的一条忠实的狗,他应该演得更加隐忍更加愤慨才对。

陆菩树的演技没有问题,演第一遍和第十遍都是足够好了的。叶缘君看向导演,大概是不敢得罪大人物,也乐得拿一个默默无闻的演员泄愤,他竟也反反复复地删掉重拍。陆菩树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总是很能忍耐,叶缘君自暴自弃地想,也许是被自己逼的。

最后那条,他被摁在水里的时间很长很长。长到她以为他要被淹死了。导演接了个电话,喊停后神色慌张地离开了现场:“先不拍了。”

叶缘君找工作人员拿了条毛巾,冲上去擦干他的脸,窒息让他喘得很厉害,眼里有生理性泪水。周围气氛很差,没有人敢上前来,主演自己都没有这个待遇,想把她推开,她只感觉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陆菩树就已经将她挡在身后了,他的后背绷得很直,让叶缘君想起了自然界的一些动物,他们打架时从来不嘶吼,只要被触碰到底线就会瞬间咬断对方的脖子。

对方也被吓到了,后退了两步,工作人员才回过神来,冲上来将他们分开。

叶缘君为他擦头发,他声音闷闷的:“你做了什么?”

他待在她身边几年了,已经很聪明了。

“撤资了而已。当然不止这部,有关这个演员和这个导演的所有作品,全都撤掉了,以后也不会再合作了。”叶缘君有点疑惑,怎么他的脸越擦越湿漉漉的,“至于违约金,就当是喂狗了吧。”

有水顺着他的下巴掉下来,叶缘君后知后觉:“怎么了?”

他赌气般擦了擦眼睛:“水不干净,眼睛疼。”

“待会去医院开眼药水,感染了可不行。”

“不用了。”他拨开她探查的手,穿上外套,起身就走,“我先回去了。”

叶缘君愣在了原地,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关于自己的命令。

5

叶缘君躲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手忙脚乱地翻出包里的手机,拨了几次才打通。

“喂?”

听见对方的声音,她有些疑惑。

见她没有回复,对方又追问了一声:“怎么了?”

总不能直接说是酒喝太多了,眼花打错了号码吧。这是带新人的饭局,她有点心虚,于是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眼睛……还疼吗?”

“还好。”他的语调和以往一样平静。

“那就好,我就是想起来问问,”她急着结束话题,“你现在不是在出外景吗?怎么有空接我电话?”

“我说过,你的电话我不会不接。”对面传来片场的嘈杂人声,陆菩树捂住手机往外面走,“出了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太温柔,温柔得像是她要是说有事,他就会立马从那里赶回来。叶缘君感觉到自己有一瞬间变得脆弱无比,想要依赖他。

她捂住自己的嘴,害怕泄露自己的心声。他也没有说话,一直在安静地等她的回答。

“没什么事,你忙。”叶缘君急着挂电话,导演和制片方还在包间,她不能离场太久,“乖乖听导演话,好好拍,别分神啊。”

没等到他的回应,她自顾自结束了通话,整理了一下表情,推门回去。

躺在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的是公司最近塞给她的一个签约新人,酒量差到她不由在心里腹诽,从外貌到业务能力,都比不上陆菩树,带陆菩树去谈业务拉关系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失态成这样,无论对方添多少次酒,他都照单全收。也许不是别人太差,而是他太好了,好到除了他,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她就这么想着他,迷迷糊糊接过对方递来的杯子,刚刚本来想打电话找个人救场,但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她就方寸大乱了。

她无暇去思考这份抗拒和慌乱来自何处,身边的人说的话也听不太清,她眯起眼睛,试图保持清醒。

门被推开了,有人径直走了进来,被拦住了:“我们没有叫服务生。”

“我不是服务生,”看见她靠在沙发上,皱着眉很不舒服的样子,陆菩树有些不悦,推开半醉的男人,“我来接她。”

叶缘君觉得自己是喝高了,出幻觉了。这是什么神奇的魔法,她正想着他,他就出现了。

“你谁?不知道我们在谈事情吗?”男人摇摇晃晃捏住他的肩膀,被他忽视了,他侧过身,伸出手来扶她:“我们走。”

那人有些恼怒,借着醉意朝着他的脸上挥了一拳。这一拳很结实,倒是把叶缘君打清醒了。陆菩树痛得哼了一声,没有还手,被男子揪着领子:“滚出去。”

他的下一次拳头还没落下,叶缘君已经站了起来。只听见酒瓶破裂的声音,液体洋洋洒洒从他脑袋上流下来,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叶缘君丢掉手里的半截瓶子,很生气地踹他:“欺负我就算了,敢欺负我的人?”

她被人喊叶姐这么几年,真当她是只没有攻击力的小猫了?别看小猫可爱,生气起来抓人还是很疼的。

陆菩树也呆住了,叶缘君抓起他的手:“快走。”

他任由她拉着,冲出包间,跑过长长的走廊,直到推开大门,两人都气喘吁吁。

这么长久的时间,无论是牵手,还是别的接触,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都是她一人在掌控,他悄悄转过手心,反握住她,企图获得一个短暂的平局。

“车停哪儿了?快,待会他们就该追上来报仇了。”叶缘君催促他。

他指了指不远处,叶缘君皱起眉头:“这什么破车?我给你的那辆呢?”

“太贵了。”陆菩树辩解道,“一般去重要场合接你的时候才开。”

“你傻啊,开着最贵的车来打架,多有排面。”两人钻进车里,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叶缘君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查看他脸上的伤痕:“他打你怎么不还手?你是我们的招牌,破相了可怎么办。”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不是来打架的。”因为不适应强光,陆菩树半闭着眼睛,那一拳打在他眼下,红红的肿起来,是没有防备的脆弱模样,看起来比平时还让人爱怜。叶缘君轻轻托着他的脸,吹他的伤口:“不是让你好好拍戏吗?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托经纪人帮忙问了一下。”有风拂过发烫的地方,他感觉有点痒痒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缘君感到一阵心乱如麻,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你也很忙,没必要。”

“……不能只带我一个人吗?”

“什么?”

“我会好好演戏,好好赚钱,你别带别人,就带我,不行吗?”

叶缘君惊讶于他突然的孩子气:“你想要什么资源,我能给都会给你的,你不要担心。”

他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你不明白吗?”

他从未这样质问过她。叶缘君不明白。如果说他这么几年沦落为她的附属品,是为了得到公司的包装和追捧,那她扪心自问,也从未在他的事情上疏忽半分,那他还想要什么呢?是因为一直只对她唯命是从,所以失去了安全感吗?

她关掉了手机,想要抽离这个尴尬的气氛:“是,是我做得太过了。等你成名了,我就不再指使你了。”

她准备收回的手被他抓住了,他往前一拉,两人的距离再次骤然缩近。

“每一次,每一次你都这样,自顾自地靠近我又自顾自推开我,你做决定的时候,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想法?”他的眼睛很漂亮,那张没有破绽的脸此刻居然因为情绪波动而产生了一丝动摇,又要将她拉进他创造的美丽世界。今天的他话很多,很罕见,让叶缘君想起刚认识他那时候。

“你怎么了?”她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有想要让你难过。这个补偿不够吗?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我。”

“叶缘君,在你附加给我的那些身份之前,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陆菩树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摁在自己胸口,“我有心跳,有自己的感情,你要求的我都会努力去做,但是求你,不要把我当成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一副失去灵魂的皮囊。在又一次推开我之前,你能问问我吗?”

他居然在央求她。比起手掌传来的触觉,叶缘君听得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面前的人像是当着她的面撕开了自己的伪装,鲜血淋漓地露出了真相。叶缘君一直习惯于游离在边界之外,从不触碰这段关系的本质,她害怕两人之间如果没有利益联系,他就会消失。

原来这样,会让他这么痛苦。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很认真地问他:“我现在要推开你,可以吗?”

“不可以。”陆菩树没有犹豫,“哪怕这是你的要求,这次我也不会同意。”

“那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他笑了,俊朗的脸庞显得愈发动人,低头轻轻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好。”

在黑暗里她的目光从他的额头往下,摸索过他的眼睛、鼻梁、嘴唇、下颌、喉结。叶缘君想自己是酒喝太多了,所以才会感到有些晕眩。

6

“大家再凑近一点,三二一——”

剧组杀青了。

随着知名度变高,陆菩树自然而然的迅速忙碌起来。接了好几部男主的戏,也不会再被人欺负了,因此她也不再需要一直跟着他。

今夜是他新剧的宣发会,她没有去。他完美的样子她见得够多了,在闪光灯下他的表情仍然没有一点破绽,有媒体追问他和经常合作的女演员私下是否有感情纠葛,被他很有礼貌地回应了过去。

叶缘君很高兴,同时又感到有一点寂寞。

“在做什么?”手机因为来信突然亮了。

她吓了一跳:“在看星星。”

“一个人?”

“你猜?”

他没有再回复。十分钟后,她听见有人摁响了门铃。她从阳台探出头,看见他在朝她招手。

她飞奔过去开门,他的卡其色围巾上有风的气息:“你怎么过来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空中变成雾气然后散开:“快结束了,偷偷溜出来的。”

她捂住他发冷的手,他却摇摇头,掀开风衣,像施展魔法般变出了两杯热可可:“今晚天气很好,很适合看星星。”

她抬起头,侧脸被月光勾画的明媚美丽,她知道,哪怕她闭上眼,也能看见那些天空幕布上闪烁的亮光。

就像是他。

第二年的最佳演员颁奖舞台上,陆菩树在万众瞩目中上了台,他的颁奖词里,有在认真写她。隔着人群,他和她目光交汇,感觉时光变迁,像是两人昨天才刚刚认识那样新奇。

叶缘君从场地出来,在众多媒体的环绕中寻找自己的车,却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带她穿过拥挤的浪潮:“这边。”

居然是陆菩树。他将大衣披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打开车门,用身体挡住拍她的镜头,然后一脚油门带她逃离了喧嚣的现场。

只一瞬,那辆昂贵的阿斯顿马丁将所有繁华、所有骚动、所有窃窃私语都远远抛在后面,他现在已经足够成功,不再需要她的庇护了。

“明天咱们就要上头条了。”她笑他做事没有分寸。

“那样也好。免得他们急着营销我和其他人的情感绯闻。”陆菩树打开车窗,减缓了速度。

“你说,以后会怎样呢?”叶缘君想到未来,情绪莫名有些低落,她对他的构想只到这一步,从未思考过以后,像是突然得到了期许已久的宝物一般,心中除了欢喜,还有些忐忑不安。

中央后视镜里,他看出了她的担忧。车缓缓停在路边,她同他一起下了车:“怎么了?”

“抬头。”

今天天气并不好,厚厚的云层之上,只有几颗肉眼可见的星星仍在散发光芒,在月亮都失去光辉的此刻,像是注定要让她看见一样呆在天空中,永不黯淡。

他看着她认真的模样,轻轻笑了:“你知道吗,我们能看到的最亮的星星是一颗行星,它不像恒星那样会自发光,它的光亮都来源于太阳。”

她的手被他牵起:“如果要用星星做比喻,那么你就是我的太阳,我永恒的光源。”

风吹动他的发梢,他的眼眸会说情话。叶缘君知道,她在过去曾被这双眼睛打动,未来也会无数次对他心动。他的坦诚和热烈会永远烙印在她的心中,抚平她所有的不安。

她微微侧身,将脑袋倚靠在他的肩头,四周万籁俱寂,两人都能听见自己欢呼雀跃的心跳,月亮和星辰在天空中交相辉映,像是一对恋人在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