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夜

俞少楼

我昏昏然地迷糊起来，欲将睡去，忽然间吱嘎一声，使我清醒了几分，跟着又听得极轻柔的一阵关门声，随后接着几步脚步声，虽轻，我知道父亲起来走出庭院了。我起了身，靠在床背上，再听了听，父亲走向了后院桂花台。窗外的天空，月光轻铺，玉映屋檐。

中秋前三日，父亲来电，说今年夏天雨量充沛，月桂已将开放，但八月桂还没开，中秋节你可回来？日子终归是过得迅速，又到中秋了，因心里记念着父亲催我归，今日就做了些安排，便回到了老家。

我也推门走出，夜深冷落，云薄月明，羊角山头连接着几处屋顶，比白日更近了。满园月光，满园桂香，几株桂树，疏荆篱落，我竟一时辨不得桂香月也香。

父亲站在桂花台上，背着手，仰着头，闻着香，见了我也走上来，便说，夜冷防着点感冒。我返回房间拿了两个坐垫，中秋夜深，石凳终究容易使人伤寒。随后，我們父子两人，随意聊了开来，聊了他的青年时期，也聊到了他极喜欢的唐诗宋词，最后，他的意思是，这几日，桂花猛开，又逢中秋，思念着我，便探问我能否回来，母亲也是这个意思。然后我终归是真的回来了，所以父亲内心甚为欣慰，又想起夜静无声时，桂香会更浓，便自然走到桂花树下。

聊了个把小时，月色竟渐渐愈加明朗起来，父子两人的身影依缩在白墙上，浑如片雪粒谷。而寒意也愈来愈浓，我怕露水伤身，便和父亲回房歇息睡觉，父亲依然轻手轻脚，怕吵醒母亲。我躺下后，房间已带入些桂香，心里想着，父亲真便是一个桂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