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华南教育粤北办学精神:表现、成因和传承
2024-01-02黄美
黄 美
(中共韶关市委党校,广东 韶关 512029)
2020 年1 月20 日,习近平总书记来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旧址考察,习近平同志深有感触地说:“国难危机的时候,我们的教育精华辗转周折到这里,形成群英荟萃的局面,最后在这里开花结果,又把种子播撒出去,所培养的人才在革命建设、民主改革的各个历史时期都发挥作用”。在粤北抗战期间,也有一批教育精华辗转周折到湖南与广东交界处,依托粤汉铁路、武水和古道转化而成路况甚差的公路,以战时的韶关机场与香港联系,坚守于坪石、大村、东陂等地的教育阵地,度过艰难岁月,坚守于学术同民族的前途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亦是抗战时期华南教育粤北办学的独有精神。
一、抗战时期华南教育粤北办学精神的表现特点
抗战时期华南教育粤北办学体现的是广东文化教育界在抗日时期于烽火中坚守办学,学者贤师舍生取义坚守教育火种,青年学子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革命精神。
(一)战时坚守办学。“文理学院是搬迁次数最多的学校。自广州沦陷以后,文理学院几度长途迁徙,先辗转广西,而后迁回本省,期间师生相随,徒步行进。这些经历不仅锻炼了师生壮实的体魄,还磨砺出一种刻苦的精神。1939 年,当时学校仍在广西融县,学生们在连县星子集中训练,结业之后,有同学由星子步行回广西融县,行400 公里路,经14 日的餐风宿雨,不以为苦。”[1]“从曲江侯公渡迁校的时候,时间紧迫,师生在三天之内紧急出发,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的挑夫,当时许多学生和老师都自掮行李。从侯公渡到连县需要翻越粵北最高的秤架山,又是在冬季霜冻天气行走,同学们分成小队,结伴迁徙,白天行进,晚上找遮蔽处席地而卧,有时在无人居住的房屋,有时候只能在猪圈旁的泥屋中休息。”[2]1941 年12 月8 日太平洋战争爆发,很快香港沦陷,岭南大学再次面临存亡的紧要关头,为了挽救岭大,为了延续中华民族教育的血脉,李应林在烽火中辗转各地,以求复校。岭南大学于1942 年9 月迁到浈江区大村开课复校,战争时期,校长李应林展示出惊人的筹款和活动能力,一直处于为校四处奔波的状态,在动荡艰难的时局中维持着学校的运作,保证学生能继续接受教育,战争结束前,日军看来要攻占大村地区,岭南大学的司徒卫先生写到:“已接命令撤出粤北。杨先生和我决定留守,因为我喜欢大村,樟树参天,气候清凉,雀鸟有30 种,野花明艳,稻田广阔……四周环境赋艺术气息……”
(二)生活艰苦朴实。“中山大学迁往广东乐昌县坪石,省立文理学院迁至粤北连县东陂。那个时候,大学生的的生活苦极了,文理学院的校舍、宿舍,全部由树皮和竹笪搭成。四个人合住一间房,睡的是木板床,没有电灯,也没有自来水,点的是油灯,用的是井水。学校每人每月发给一竹筒煤油。粵北天寒地冻,洗脸、冲凉全是井水,生活条件很艰苦”[3]“广东文理附中学校迁来时,由于经费拮据只能在树边的山坡上搭建几间草棚作为教室,把村里的大祠堂作为学生膳堂,校本部前面的碉楼用作学生宿舍,男女学生挤在一起,后来突然增添三四百个战区学生,村里四个碉楼都用作宿舍住宿问题还未解决,只好让他们分散租住村里农户闲置的房间和楼阁,所以同学的住所遍及这个山村的许多农户。”[4]“1943 年,时任院长的黄希声在《文理院刊》创刊号《我们的好尚》中总结文理学院的特点,言及学生的俭朴,提到当时在桂头时:全校200 多个男生,没有一个穿西装的;70 多个女生,没有一个卷头发的。”[5]“1943 年,粵北渐渐地恢复了安定。为了办学和生话的便利,何荫棠校长带领师生又回到了曲江,在曲江郊外武水之滨的上窑,一片荒芜的山岗上,真光人以百折不挠的精神,用木板和竹子搭建起‘真光堂’新的真光女子中学出现在曲江上窑”。[6]岭南大学在浈江区大村村里办学的时候的条件也十分简陋,对于在大村的生活,司徒卫这样写道:“(在大村),此时唯一家具只一木水桶,既以之覆盖食物,其底则吾人之食桌也……”教授的生活同样十分清苦。“有一回,我到东陂墟,看到哲学家张栗原教授手里仅拿着两块豆腐做菜,心中不禁为之凄然。那时,他正染上肺病,不久即在贫病交迫中逝世。”[7]但抗战时期华南教育的师生们依然在烽火中坚持独立、开放的办学,传播和学习近现代先进的文化知识,在日寇进攻的狂风暴雨中巍然挺立,维系了大批青年学生。
(三)学风质实勤奋。一方面,生活上的俭朴与其“质实”的学风一脉相承,文理学院的学风可称为“质实”,师生潜心学问,扎实用功,当时在学的李缵绪后来回忆起文理学院的学风浓厚说道:“同学多能随一己之志趣寻研究之中心,自由发展,不囿成见,诸老师则因其所学,阐以奥义,导之轨范,于心至感忭快”,[8]“俭朴出诸至诚,不徒矫饰,豁达虚怀,烦恼离其心,可获真正之快乐。故青灯黄卷,人定月圆之候,潜研之笃,鲜有过者”。[9]“但当时的学习风气却很好。晚上学院图书馆在汽灯照耀下,莘莘学子都在那里埋头攻读。当年学院没有电视、没有电影,也没有收音机。入夜后,除了在油灯下读书与聊天,什么文化娱乐都没有。”[10]另一方面,华南研学的师生们与融入当地人民群众中,积极向群众学习。例如,“文理学院在东陂时,与当地农民联系紧密,对于乡民的困难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暑假中,早稻成熟,留在学院的男女同学便到田间去,帮出征军人家属割稻或打谷。这种热忱的帮忙不仅给予他们很大的鼓励和安慰,也减轻了他们雇佣散工的经济负担。下田劳作让文理学子亲近了土地,锻炼了身心。1942 年文理学院搬迁到韶关桂头,因在武水之滨,有平原土地且土壤肥沃,文理学院师生便在土地上种起了果蔬,当年秋季便收获了不少蔬菜。”[11]
二、抗战时期华南教育粤北办学精神的形成原因
抗战时期华南教育粤北办学中坚守战时办学、生活艰苦朴实、学习质实勤奋的办学精神的形成,得益于战时环境所迫,得益于学校师资资源,得益于学校教育严格管理。
(一)得益于战时环境所迫。抗战时期,华南教育的各大高校为坚持教学,多次辗转迁校,寻求能够躲避战乱、安静安全的地方进行教学研究工作,在粤北办学期间,多数地方都是环境清幽,偏僻安静的镇村,适于安静地进行学习。例如,“东陂原本是一个偏僻的小镇,人烟稠密,土壤肥沃。抗战以前交通不便,地方管理不善,豪强逞行,普遍贫困,民智低落;抗战之后,政治管理改善,盗匪消弭,但文化上依然落后。文理学院的到来给东陂带来了文化的种子,也开始有了抗战的气息”[12]“文理学院学生规模小,在连县的时候,学生数量200 来人,及至后来于广州复员,至多也就到600 人规模。因为其‘短小精悍’学院可从容精选学生,严格管教学生。”[13]又例如,浈江区大村环境清幽,远离主战场,相对和平,适应办学,岭南大学校长李应林在回忆内迁复校的经历时说:“这里竹篱茅舍,但难得风景美丽,环境幽静,为不可多得的修学胜地。”“李缵绪回忆道当时岭南大学、东吴大学搬迁至浈江大村,与文理学院和歉勤商学院相距不远,学生们往来曲江常常同乘一车,文理学院的学生俭朴的着装使得他们与其他学校的学生区别一眼便能辨别出来。”[14]
(二)得益于学校师资影响。抗战时期华南教育在粤北办学时,许多著名教师战火中坚守教学,体现其高尚情操,教师素质好,学生学习热情也受到影响。例如,“基联中学校长张兴孝老先生,是当时广东有名的教育家、数学家。他年逾古稀,身为校长,还亲自任高中数学课,深得学生爱戴。1948 年,在他任教50 周年之际,师生们演出了话剧《万世师表》,以表彰他热爱教育事业,辛勤树人的业绩。又如杨重华勤于学习,教学认真,关心体贴学生,深得学生的爱戴和学校领导的的赏识。还有郑江萍除认真教学外,还经常利用课余时间辅导学生演剧。”[15]“林砺儒先生被称为‘忠诚而勤恳的教育家’,在任文理学院院长时期学校行政工作,虽然繁忙但仍坚持每周主讲师范教育这门课,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抗战期间,学校反复迁徙、为了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学校的管理和教学中,他将家里四个孩子和妻子全部送回老家,自己则跟随师生奔波在学院迁徙路途上。”[16]又例如,“在岭南大学任教的冼玉清,1941年12 月,日军登陆香港,从广州一度迁至香港的岭南大学再遭疏散。香港沦陷后,日寇企图要冼玉清参与牵头组织香港东亚文化协会,遭她坚决拒绝,返回澳门暂避。1942 年7 月,冼玉清接到岭大校长李应林通知,请她赴已经在粤北曲江复课的岭南大学任课。家人及朋友纷纷相劝,建议她留在有食有住,优游自得的澳门。但她以为“今国家正在危难之时,我应与全民共甘苦,倘因一己有优越条件而高枕苟安,非素志也”,毅然冒险决定辗转粤西往粤北为学生授课。
(三)得益于严格教育管理。抗战时期华南教育在粤北办学,也体现了各大学校对于学生的严格的教育和管理。例如,“为适应抗战时势需要,文理学院的学生实行军事化管理‘完成集体化、纪律化之学校生活;而训练方法则本自觉自动自治之精神,以期补救军事管理过于机械之缺陷。’这种管理之下,学生过一种集体生活:‘一律在校膳宿,每日作息时间均有规定,并均以迅速敏捷严肃整齐为训练之主旨。’宿舍和膳食的管理则由各自的自治委员会,在学校的指导下进行管理。”[17]在这种状态下,学生更易于形成向学心,不事浮华。当然,面对学生有懒散的时候,学校也是积极管理教育,“许慕斋在《战时的广东省立文理学院》一文中提到,文理学院学生对于座谈会或另外的社会活动之类非常积极,但是‘在早上升旗的时候,他们总是慢腾腾的,不肯上劲,累得训育主任天天到被窝里去拖人’”[18]“实际上,这一时期的学生跟老师共历患难,生活在一处,情谊甚重,当时在学的学生很多后来都成为老师辈的朋友,同学之间也互相亲爱,彬彬有礼。”[19]又例如,岭南大学和东吴大学在浈江区大村办学时,达成合作计划:“由岭大主办文科,东吴大学将所招收的文科新生及教师由岭大管理。理科将在下学期恢复,东吴负主要责任。岭大将从香港把他们的理科仪器设备等运到曲江供理科使用。东吴还准备将滞留上海的理科教师经汉口撤至曲江。”沈体兰在《东吴代理校长报告》中说:“总的说来,我们在岭南大学的校园里圆满完成了该秋学期工作,并与岭大建立了一种真诚的友谊关系。”
三、抗战时期华南教育粤北办学精神的现实传承
抗战时期华南教育在粤北办学历史的意义重大,其所形成的精神值得传承,其留下的历史遗址值得活化利用。
(一)抗战时期华南教育在粤北办学历史意义重大。抗战时期华南教育在粤北办学的历史,是抗战时期众多中国高等学校为响应国家战时教育措施,迁址到内地的历史,这是中国高等教育乃至世界高等教育史上罕见的大迁徙,也是粤港澳大湾区同根同脉同源的见证。教育内迁使得中国经过几十年艰难发展形成起来的宝贵教育资源和高等教育文脉得以保存,使得国家经济建设和战后恢复所需的精英人才的培养不致中断,使得先进的科学技术、思想文化在新的时空条件下得以扩散和传播,使得内陆地区经济社会长期封闭、发展停滞的状态被打破。粤北山水可以作证,这里是粤港澳教育的圣地,是中国广东、香港和澳门教育事业的先驱在战火中献出了韶华乃至生命、保护火种、传播知识启蒙之地。
(二)抗战时期华南教育在粤北办学精神值得传承。新时代下,我们的高等教育正以高举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伟大旗帜,以全面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以立德树人为根本,开展全员育人、全程育人和全方位育人的“三全育人”改革,这是新形势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改革方向和目标。抗战时期华南教育在粤北办学,涌现出了一批优秀教育工作者,在烽火课堂中坚守信心,坚持传授真知,矢志不移地培养人才;体现出了一批优秀岭南学子,在苦难岁月中探索真理,坚定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之信念,延续华南教育之薪火,为抗日战争胜利、为新中国建设提供了坚实的教育保障,其所形成的战时坚持办学的坚守、质朴勤奋的学风,艰苦朴实的生活作风,仍值得传承发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为今天我们的高等教育提供参考。
(三)抗战时期华南教育在粤北办学遗址值得利用。每一处粤北华南教育历史遗址背后隐藏着的先师故事,蕴含着其精神内涵。充分利用好粤北华南研学基地,专家学者、师生、游客等来研学旅行和参观游览,引导各地党员干部开展红色实践,进行党性锻炼,提升党性修养,促进抗战时期华南教育在粤北办学遗址的活化利用,扩大华南教育在粤北办学的社会影响力,传承好抗战时期华南教育在粤北办学的精神。例如,“在坪石,当时许多是临时校舍,现在找不到‘课室’,但是仍有一些上课的祠堂或者民宅。遗址地点可辨,广东省建筑师、规划师、工程师、志愿者协会的诸多成员为主力军,通过合理的历史活化利用,在室内外建立可读性纪念性空间展示形式,让未来的老师和学生寻找到前辈的身影,心中有了‘课堂’,脑海有了老师的‘老师’影像,”[20]体现了其遗址遗迹的可活化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