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劳动正义观:以“人的逻辑”超越“资本逻辑”
2024-01-02冯哲
冯 哲
(中共温县县委党校,河南 焦作 454850)
根据马克思思想的发展理路,马克思在直面“物质利益难事”时受到了困扰,又由于恩格斯、赫斯等人的影响,马克思开始了对政治经济学的初步探索。马克思劳动正义思想,抓住了劳资关系这个现代社会所围绕旋转的轴心,揭示了公共领域和私人生活在正义观念上的矛盾。马克思对资本主义非正义性的批判,不仅在于对某些直观经验现象进行道义谴责,还从唯物史观叙事中更深层次地透视其理论建构,并为马克思其他正义性问题提供真实起点[1]。通过对资本非正义的批判,揭露了资本主义制度的非正义性,而通达马克思未来理想社会的根本手段必将是彻底的革命,以“人的逻辑”超越“资本逻辑”,使劳动真正为人的存在和发展服务,并通过劳动摆脱人的片面性,从而实现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
一、劳动正义问题的出场:对人的异化生存状况的考察
对贫困群众生存状况的关切,是马克思深入研究人的异化生存境遇的重要出发点。为了使无产阶级明确自身使命并找到实现自身解放的道路,首先需要探明无产阶级被压迫、被剥削的原因。在探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马克思关注人的存在和发展,考察了与人的存在本质相悖的异化劳动和资本主宰的雇佣劳动制度,逐步形成了其劳动正义理论,对创建共产主义理论和实现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提供了理论指引。
(一)异化劳动:与人的类本质相悖
马克思认为,人的自由自觉的劳动是人存在的基础,最终为主体自由全面发展的生命目的服务。然而,面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工人异化生存境遇的社会现实,“应然”和“实然”的对立引发了马克思对劳动正义问题的深度思考。
马克思对“劳动的异化”及“人的异化生存”的考察经历了一个逐渐深入的过程。1843 年底,马克思在巴黎开始了他最初的经济学研究,其研究和思想实验的过程集中体现在《穆勒摘要》中。受到国民经济学和费尔巴哈宗教异化的双重逻辑支援,马克思提出,人作为自身异化的存在物,“表现为这个创造物的奴隶”[2]25。而人的本质发生异化的根源就在于“劳动成为直接谋生的劳动”[2]28,马克思又进一步将这种“谋生的劳动”具体阐释为劳动对劳动主体的异化和偶然联系、劳动对劳动对象的异化和偶然联系、社会的需要对工人的强制和奴役以及工人的活动目的下降为谋取生活资料的手段这四个方面。在《穆勒摘要》中,我们看到了《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异化劳动的思想雏形。
对人的劳动本质的阐释,集中体现在马克思对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进行哲学批判的《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国民经济学将私有财产无批判地作为当然性前提,此时的蒲鲁东等人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也是用已经被歪曲的经济现象论证抽象的规律,无法透视问题的实质。马克思从当时的经济现象出发,站在劳动者的立场上,看到了与国民经济学描绘的正义幻境完全不同的图景。通过对人的异化生存境遇的考察,马克思发现,现实中工人劳动的目的不是实现自身,而是受到阶级压迫、受他人支配,以获取维持生存所必需的生活资料,人被异化为资本的奴隶。此时的人,不是生产出幸福,而是生产出自身的不幸,并且发生了四个方面的异化。而这些违背人的类本质的劳动非正义现象,既是劳动非正义的结果,又是劳动非正义的集中体现。因此,马克思撕开了国民经济学虚伪的面纱,揭示出在资产阶级私有制下,看似给予每个人自由平等的地位,但实际上,工人在获得公民身份、获得在市民社会政治生活的权利的同时,也获得了被异化的政治性“保障”。马克思通过对异化劳动的考察,开始进一步反思批判经济关系中劳动非正义的根源。
(二)雇佣劳动制度:劳动者成为资本增殖的工具
对现代雇佣劳动制度的批判,以及对生存于其中的工人生存境遇的关切,构成了马克思劳动正义之思的阶级基础。马克思明确指出,资本主义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异化,最根本的症结在于资本和雇佣劳动之间的关系。雇佣劳动制度中的工人被奴役、压迫,在资本的宰制下,雇佣制度的确立“自始就是为了剥削工人”[3]847,使工人被迫成为资本增殖的工具。
在资本主义生产占统治的条件下,反映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国民经济学虽然承认劳动是价值的源泉,但在实际雇佣关系中,工人实际获得的工资却只是其所创造的全部价值的一部分,仅仅能够维持基本生存。资产阶级立场造成的国民经济学的内部矛盾——“不把工人作为人来考察”[4]124,在这种雇佣关系下,工人遭受着最为深重的痛苦。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指出,资产阶级为了使自身不断的发展,撕下了原有人与人关系温情脉脉的面纱,而把这种关系变成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和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把所有人都抽象为可以用钱雇佣的劳动者;并且在大机器工业的条件下,无产者的特殊性和独立个性被抹去,只作为资本实现自身增殖的“劳动工具”。然而,在资产阶级生产方式下,工人只有使自己成为资本增殖手段的时候他才能生存,于是,工人的贫困和资本家财富的积累同时被劳动者自己生产出来。
马克思彻底阐释了劳动所具有的创造价值的特性,对再生产性价值和非生产性价值作了本质区分,从而揭示了国民经济学循环论证背后由于资产阶级立场局限下的狭隘眼界所无法透视的雇佣劳动关系的实质。表面上看,劳动力同砂糖等其他商品一样,无非是以钟点来计量的商品,但实际上,在雇佣劳动关系中,资本家用于支付工人工资的那部分价值,换取的是具有再生产性质的价值,并且资本家有成效地使之成倍增加;而工人从资本家那里获得的工资是非生产性的价值,是仅仅能够维持生命所必需的价值,并且一旦消费出去就永远消失,工人不得不重新在雇佣关系中取得生活资料的价值,否则就无法生存。由此,“资本以雇佣劳动为前提,而雇佣劳动又以资本为前提。两者相互制约;两者相互产生。”[4]727工人出卖自身12 小时生命活动的意义,并不是他生命活动的目的,而是为挣取维持生存的最低额度。雇佣劳动与人的自由劳动之间有着本质区别,在雇佣劳动关系下,人的主体地位、人的价值和尊严,以及人的自由发展的可能性,都被淹没在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资本扩张之中。于是,雇佣关系中的劳动者“战战兢兢、畏缩不前”,他们只有一个前途,就是“让人家来鞣”[3]205。
二、劳动非正义的表现:资本逻辑主宰人的生存和发展
“资本”是现代社会的核心话语,是历史性生成和存在的社会生产关系。资本作为一种“普照的光”,它按照自己的逻辑建构世界,刨除资本的历史功绩后,剩下的都是资本围绕自身运行逻辑对人的更为强力的奴役和剥削。围绕追求最大化剩余价值的终极目标,生存于其中的人丧失了主体地位,人的价值下降为交换价值,而资本扩张的无限制性与人的机体有限性的对立,使得在雇佣关系中已经出让了再生产力的工人再无获得自身发展的可能。
(一)资本逻辑的颠倒性造成人的主体地位丧失
资本逻辑的颠倒性主要体现在人与物的主客体关系的颠倒和异置。在资本逻辑下,资本成为神圣的主体和最终目的,而人则沦为资本实现自身增殖的附属材料,导致的结果是“物的世界的增殖”和“人的世界的贬值”[4]156。资本的无限循环扩张进一步加深了资本的支配作用,马克思的劳动正义思想所批判和揭示的正是这种现代社会的颠倒性质和“个人受抽象统治”的存在境遇。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明确指出了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缺陷,两者都未能科学地揭示人的主体性内涵。科学实践观点中的人应该能够真实地认识客观对象,并通过实践有效地改变对象,以实现自己的目标。科学的实践观在坚持唯物主义的基础上,肯定了人的主体性作用。在《哲学的贫困》中,马克思批判了蒲鲁东以观念、范畴和原理考察历史的唯心史观,并指出,研究历史的真正出发点,应该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人的生存状况,肯定了人在历史进程中作为“剧中人物和剧作者”[4]608的双重作用,强调了人在历史发展中的主体地位。在《资本论》的准备手稿中,马克思认为,社会生产中的个人及以其自身社会性质为依托而进行的生产应是研究的出发点,资本本身不过“是生产工具,也是过去的、客体化了的劳动”[5]9。然而,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作为财富唯一源泉的主体活动被局限为取得货币的活动,这种主客体的颠倒在现代社会表现为大多数劳动者的牺牲、强制性地创造社会财富的历史活动图景,人的主体性在资本逻辑下完全被消解。
在资本逻辑下,工人的劳动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主体劳动,这种不完整性体现在人的主体地位的颠倒和劳动主体权利、自主性的丧失。此时,资本成为真正唯一目的,人则仅仅作为资本增殖的工具和手段,其终极目标是通过人的劳动使资本实现自我增殖的需要,“人为物役”是资本逻辑下的现实状况。
(二)资本逻辑的抽象性造成人的价值下降为交换价值
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以“利己主义”为价值准则的资产阶级“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6]34,以公然的剥削取代了掩盖着的剥削,迫于生计的工人,不得不“像其他任何货物一样,也是一种商品”[6]38。马克思认识到,资本增殖的本质决定了其将交换价值的实现作为生产的动机,为了实现其交换的目的,它将一切存在物都抽象化为交换价值,并以此为万物存在的依据。在这种“同一性规律”下,世界被塑造为抽象的世界,世间的一切都“待价而沽”,生存于其中的人受到资本逻辑抽象性的宰制,人的价值也被抽象化为交换价值。
马克思认为,人的价值实际上是人生价值和人格价值的统一,既注重人的贡献和责任,又注重人的尊严和正当需要。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者是无法同时实现自身贡献和正当需要的满足的;作为资本增殖的工具,劳动者也是无法实现自身的价值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工人作为雇佣工人出让自己的劳动力,不论是否出于自愿,其客观上都创造了社会财富,推动了社会的发展。在整个劳动过程中,唯一不幸的似乎只有劳动者本人,但工人的这种“牺牲”很显然是一种劳动非正义。现代社会人口的大多数都是工人、无产阶级,资本逻辑全面宰制并不断按自身逻辑建构的社会下,工人的不幸成为一种普遍化的现象,财富越来越多地向占人口少部分的资本家积聚,而为这个社会贡献了劳动价值的工人反而越来越贫穷。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劳动非正义在工人身上的具象化表现,即创造价值的行为主体并没有给自己带来财富,“死劳动”主宰“活劳动”,过程和结果的对立印证了这种社会关系下的劳动非正义性。
然而,更加深刻的矛盾和对立还隐藏在雇佣关系这种看似平等的等价交换中,这种“形式正义”使得人的价值仅被窄化为交换价值这一维度。在资产阶级的交换关系中,人的价值被抽象、贬低为交换价值,劳动力成为可以通过一般等价物进行交换的商品。劳动力作为一种商品,劳动力的价值就在于将物质生产资料通过加工转化为可供出售的商品,要想实现商品向货币的转变这一终极目的,必须通过交换这一“惊险的跳跃”。为了便于这种“兑付和交换”,采取的办法是将“社会必要劳动时间”作为统一的度量,于是人的主体性劳动活动被无差别地抽象化为一般人类劳动,这实际上是将人的价值贬低为交换价值。于是,我们的一切发明和进步,似乎是指向人类整体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的发展,然而在现代社会中,人的生命价值则被抽象化为物质力量的附属物。
(三)资本逻辑的霸权性造成人的发展危机
资本逻辑霸权性的生成,其根本的原因在于资本对物质生产资料的占有,源于劳动者与劳动资料的分离所造成的劳动者自主性的完全丧失。资本通过对生产资料的占有获得了对劳动者的统治和霸权,劳动者不得不屈从于雇佣关系,以获取生存所必需的物质资料。在这种社会关系下,人的发展根本无从谈起,尽管资本逻辑自身蕴含着“自由”的价值内涵,但在资本逻辑主导下,人的真实生存境遇却是人的自由发展遭受重大挑战的事实。
马克思站在人类实践发展的历史高度审视人的发展。长期以来,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以牺牲个人的发展为代价的,马克思在探求社会发展本质规律的基础上,尝试寻求人的发展路径,以实现个人发展与社会发展的统一。首先,在马克思看来,真正的人的发展是个人发展与社会发展的统一,只能是全社会每一个人的发展,而不是部分人的发展。马克思讲的人,不是单个的、孤立式的个人,不是“某一个人”,在其著作中所讲到的个人,是指社会中的每一个劳动者,指向的是“社会全体成员的普遍发展”,与资产阶级站在自身立场指向他们自己的发展有着本质区别。其次,马克思的人的发展,是全面发展与自由发展的统一。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在一定程度上,工人的劳动能力得到了发展,但是由于分工产生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分离,使得工人由于职业和工种的局限产生了身体上和智力上的畸形,只是某一方面得到了发展,于是产生了工人发展的片面性。马克思还多次指出,人的发展还应当是以人为目的的发展。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即使工人的某些方面得到了发展,也是强加于他的,只要他不想失去生活资料,就只能始终在限定范围内发展。
资本逻辑的霸权性对人的发展的阻碍,究其根本原因在于资本力量不顾人的发展需要而无度支配人的自然力,造成人的自然力的过度消耗,在历史的长期积累中,使人和社会同时陷入失去发展空间的停滞甚至倒退的状态。资本家通过占有生产资料,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不断地对人的自然力进行开发和利用,造成自然资源枯竭的同时,也造成了人的自然力的枯竭,分工的细化又使工人成为贫困的动物式的“单面人”。
三、劳动正义的实现:以“人的逻辑”超越“资本逻辑”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以历史和价值双重逻辑来讨论资本逻辑的非正义性,揭示了从人的依赖性到物的依赖性再到人的自由个性的历史发展,并最终走向人的自由个性和全面发展的道路。马克思通过批判分析资本对劳动的支配,指明劳动正义实现的路径是“由资本逻辑走向人的逻辑,以真正解决人的生存境遇和发展命运问题”[7]。在马克思看来,劳动是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和实现,劳动正义的实现是以“人的逻辑”超越“资本逻辑”,即从人的本性出发,使劳动合乎人性、真正满足人的生存发展需要,为人的存在和发展服务,并通过劳动摆脱人的片面性,实现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的发展。
(一)劳动前提正义:从资本主义私有制到重建“个人所有制”
劳动者的劳动首先需要有相应的生产资料为物质基础,所以生产资料所有制的正义是考察劳动正义问题的前提。马克思劳动正义之思的价值立足点是无产阶级的劳动解放和劳动自由,深刻地揭露和批判了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雇佣劳动关系的非正义性,提出了消灭资产阶级所有制和“重建个人所有制”的共产主义行动方案和革命目标。
在《资本论》第七篇最后部分,马克思对生产资料初始占有的非正义性进行了检审,他认为,“‘原始’积累”作为资本的‘原罪’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起点,以暴力的方式造成了“大多数人的贫穷和少数人的富有”[3]821,这种沾满了鲜血的致富方式是资本逻辑下生产资料初始持有的非正义的表征。正是通过对资本主义发展深入的历史考察,马克思认为,资本家对劳动资料初始占有的非正义使得劳动者与劳动资料强制分离,贫穷的一无所有的无产者从此必须进入雇佣关系中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以维持基本生存,被迫遭受着奴役和非正义的剥削,这是劳动非正义产生的前提。对此,在《法兰西内战》中,马克思提出,要消灭仅有利于发展少数人财富的阶级所有制,必须建立工人阶级的政府,剥夺剥夺者,进行劳动解放,消除生产劳动的阶级属性,将原来用以奴役和剥削劳动者的生产资料真正转变成为共同劳动而服务的生产材料。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个人所有制”进行了历史考察,从历史最初的小生产劳动方式的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私有制,是多数人的小财富向少数人的大财富的转变,这是后者对前者的第一个否定。从资本主义私有制向个人所有制的转变,是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但并不是私有制的重新确立,而是在肯定并保留资本主义时代历史成绩的基础上,使劳动者对劳动资料的重新占有,而且是以社会生产经营和协作基础上的共同占有[3]874。
(二)劳动目的正义:从“谋生手段”到“生活第一需要”
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马克思对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高级阶段进行了描绘,在实现条件中对劳动进行了规定,认为劳动不仅仅是人的谋生手段,其“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8]435。在这里,马克思揭示了劳动作为自然生命和类本质的双重性,并否定单纯从谋生手段的意义上理解劳动,更要从生活目的论意义上去厘定人的本真生存,即到那时,劳动仍然是必需的,但不再仅仅作为谋生的手段,更要从获得自我确证、自我实现的意义上成为人的内在的“第一需要”。
人作为自然存在物、社会存在物和精神存在物,其需要是多层次的,人不仅有着肉体生存的需要,还有社会存在的需要和精神生活的需要,其中最为根本的是劳动的需要。在马克思看来,人的需要是和人的本性相关联的。人作为类存在物,人的类特性是自由自觉的劳动,这是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分。然而,人与动物的需要的不同,最根本的不是获得所需物品,而是对生产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劳动本身的需要的满足。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未来社会劳动正义的畅想,并不是完全的抛弃劳动,而是在人人都必须劳动的条件下,愈益丰富地获得物质享受和发展所需的资料。此外,人是通过劳动确证自己的本质属性的,即“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4]520,即人实现其社会力量的唯一途径就是劳动。
此外,人的类本质是自由自觉的劳动,人的劳动不是作为“谋生手段”,而是与实现自身全面发展的目的相一致、相符合。在资本逻辑下,资本作为死劳动疯狂吮吸活劳动,人的劳动成为资本不断增殖的源泉,但人只有如此才能获得生存所必需的生活资料,自由自觉的劳动异化为工人生存的手段,从而与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当劳动重新拥有“属人性”,符合“人性的目的”,即“劳动成为人的生活的第一需要”时,才宣示着人作为劳动主体的真正复归,人重新全面地占有自己的本质力量。
(三)劳动结果正义:从雇佣工资到按劳分配再到按需分配
劳动作为人类特有的活动,劳动成果的分配直接关乎每个人的生存境况,即人的生存境况、发展空间和自由的实现程度,因而劳动结果的正义性问题历来备受关注。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的劳动是资本增殖的手段,并通过雇佣劳动关系将这种劳动的“为他性”在全社会普遍确立。马克思并不将人的受动性做完全否定的理解,人的实践劳动并不完全时刻符合人们的预期,他批判的是资本不把工人当做人看待,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完全丧失话语权,获得只是可怜的恰好满足生存必需的雇佣劳动工资。
马克思认为,劳动结果正义的实现是一个历史的过程。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马克思初步构想了未来社会的图景并划分了两个发展阶段。他认为,在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仍有可能出现消费资料占有的事实上的不正义,即仍然具有资产阶级法权性质,因为在初级阶段的共产主义这种不正义是不可避免的。只有在共产主义的高级阶段,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对立消除,劳动不再仅仅作为谋生的手段,而成为人的生活的第一需要,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极大丰富,此时才能真正超越资产阶级狭隘眼界,真正实现“各尽所能,按需分配”[8]436。从雇佣工资到按劳分配再到按需分配,劳动结果正义的实现是一个历史的过程,依赖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人们精神境界的提升。这个过程也是不断将劳动的主体从货币到人本身的回归,即真正意义上的劳动的“为我性”,从谋生手段变成为实现自身发展的目的。只有满足了生活的各项需要和拥有了劳动自由的人,才从真正意义上获得实现自身全面发展的自由,这时劳动才真正拥有属人性,从而成为人的存在和发展的手段。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非正义的批判,并不是集中对某些直观经验现象予以价值批判,而是在唯物史观视域中,对资本获利的本质和基于雇佣劳动制度而获利的根本性的批判。在马克思的深度揭露下,资本主义的剥削本质及其形式平等掩盖下的实质上的不平等之非正义性无所遁形。马克思对现代社会出路的探索,是以一种基于自由个性的劳动逻辑取代资本逻辑,这种逻辑以人的全面发展为目的,从根本上否定资本的增殖目的,从而消解现代社会对抗性的社会关系。马克思对资本非正义的批判最终指向了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可以说,通达马克思正义观点的未来理想社会图景必将是共产主义社会,根本手段必将是彻底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