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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稻田

2024-01-01青林

草地 2024年1期
关键词:大妹田埂大伯

小满过后,天气就热了。栽下的秧苗开始泛青,家家户户忙着种化肥,我家自不例外。

这天后半夜,我和母亲就起床了,拖着架子车向田间拉化肥。来来回回好几趟,我又累又困,被母亲赶回家,又睡了一觉。

母亲是什么时候拉完化肥,又是什么时候回来带饭带水的,我一点都不知道。等我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

走进厨房,父亲正站在灶台前,拄着拐杖半吊着左腿,向碗里舀稀粥。看着父亲咬着牙吃力的样子,我不禁鼻子阵阵发酸,真后悔没有早些起床来。

“大妹。”父亲喊我,“快吃早饭吧,你娘都下田去了。一会跟你娘说,天气热,早点回来。”

我点了点头,就着咸菜吃早饭。家里条件不好,下饭菜就只有咸菜,要不就是豆瓣,喝了两大碗稀粥,仍觉肚子里空落落的。但我不敢奢望什么,起身从墙上摘下草帽,出门往村口走。等我走到田间,左邻右舍已经种完化肥往家里走了。母亲将化肥分几处放好,正准备下田。种化肥是家乡俗语,有首儿歌是这样唱的:“种化肥,一早忙,种得一年稻花香。”意思是天气热,向田间施肥,得趁一早。施化肥很似向田里播撒种子,因此又叫种化肥。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还不到8点钟,太阳的光芒已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田间弥漫着一股热腾腾的雾气,蒸得人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水。放眼空旷的田野,就只剩下我和母亲两个人了。

我走过去抱住母亲的肩膀,耍赖似的说:“娘,爸也不叫醒我。不然这会,我们也可以回家乘凉了。”

母亲满是汗渍的脸上蕴含着几丝苦涩,说:“我们家有六亩田,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啊。唉,说来种化肥都有些晚了,要不是你爸受了伤,哪轮到你细妹子来干这种体力活……”

农村孩子自小都得干体力活,倒也习惯了。听着母亲的叹息,我蹲下身去,向两个铁盆里装化肥。

两个月前父亲在外村揽工,不小心从房上摔下来,将左小腿骨摔断了。那时我还在镇上中学念书,备战高考,班主任老师忽然来通知,要我赶快回去,家里出事了。当我借老师的自行车赶回家,父亲已经被抬回来了,放在院坝里,肿起的小腿上只绑着两块木板。

村头大伯比我后到一步,他捂着胸口边咳嗽边义愤填膺地说:“怎么躺这啦?就该直接往镇医院送,天王老子耶,这是要人命啦!吭吭吭……”

父亲半仰在地上,痛得额头直冒汗珠,他边呻吟边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啊,我咋这样不小心啦!早晓得要出事,我挣啥化肥钱……”

母亲这时已失了主张。她从村头走到村尾,借了一圈钱空着双手回来,蹲在父亲的脚边,无声地淌着眼泪。

大伯问:“弟妹,没借到钱?”

母亲背过身直揩眼睛,摇头。

大伯苦苦一笑,却说:“去医院,肯定花很多钱!再说离家远,地里的活谁照顾?送回来,也好。”

母亲说:“哥耶,再不怎么地,总不可能不看呀!”

大伯说:“看,咋不看?还得包医好,我去找王神医。”

母亲怔了怔,问:“是不是后山那个能治跌打损伤的老中医王先生,以前是个赤脚医生?”

大伯说:“就是他,这个人牛火(有本事),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的名号,那才叫得一个响。”

大伯话里话外赞不绝口,也不知道这赤脚医生是否真“牛火”,但母亲显然是相信的,说:“王神医是好,可那……那也得好几千啦。哥耶,家里情况你也知道的,买化肥的钱还欠着啦。”

“弟妹,钱的事不急,我担保,还欠着。家里不是还有五六亩水田,等收了秋粮,再补上。”大伯比出两根指头,“我想,至多也就这个数。”

“两千?”

“上次丁老五严重得多,也就这个数,估计还能谈。”

“你这一说,我倒还记起那个丁老五来了,是有这么回事。”这个丁老五像颗定心丸,母亲生怕请不来王神医了,“两千就两千吧,别谈了。也不一定非得秋收,我……我再去借。”

“借?你去哪里借?”大伯忽然想起点什么,抬头四下寻找送父亲回来的工头,但没看见人,说:“弟妹,这不对啊。好歹帮人做工,出了事,咋就都没人影了呢?不行,医药费,得有人出。”

父亲痛得直龇牙,说:“不怨别人,不怨别人!”

母亲搂着父亲的肩膀,叹着气说:“是不怨别人,但也不能全怨你呀!你是在工地上出的事,再怎么着,也不能你一个人负责呀。”

父亲强忍着痛说:“我们是几个人一起揽工,挣到的钱也是平分。人家好心帮咱揽工,家里都不宽裕,出了事,哪有钱赔?就算人家要赔,咱又好意思要不?”

父亲这样一说,母亲和大伯咽着喉咙,无话可说了。

我过去扶父亲起来。父亲一把拽住我的手,说:“大妹,都是你爸不小心,事情出也出了,怪谁都没用。你二弟三弟在镇上念书,回去也别讲,你可记住了?”

我边点头,边说道:“记住了。”

“你也快高考了,千万别分心。”

我又点头,眼泪就流出来了。

就这样,我和母亲将父亲扶进屋,大伯走路去请王神医接骨。

转眼间,太阳已升起一竿子高,田间就更热了。湿热的天气引来大群大群的黑蚊虫,在稻田里飘荡,一股股黑烟似的。我学着母亲,打赤脚挽起衣袖裤腿正要下田,但给母亲拉住了。母亲扬起草帽,用力挥散黑蚊,在我挽起的手臂和腿上涂了一层稀泥,又替我戴好草帽,脸上蒙了纱巾,这才允许我下到田里。

我家一共有六亩水田,隔着一条田埂呈阶梯分成三块,下面一块四亩大田和上面两块一亩小田。虽然田有这么多,但家乡缺水,秋收打完稻谷田里便得蓄水,不然翻年栽不下秧。也正因此,一年收成只有一季,家里所有开销全指望着秋收的稻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最先下到田里,又黏又稠的稀泥立刻没过了膝盖,手里端着肥料,哪还挪得动步子。可这块田太大了,总得有人要走到中间去。我涨红着脸费力地向外拔腿,暗暗责怪自己平时农活干得太少了,就遇上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竟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母亲见我东一脚西一脚地踩倒好几蓬秧苗,迅速跳下来,从我手里接过化肥放好,推我上田埂,又小心翼翼地将秧苗扶正。

“大妹,你站在田埂上撒,我撒中间,你先去撒小田。小田窄,你从两边撒。”母亲端起化肥,向我示范了几遍。“你别东一坨西一坨的,要撒均匀。秧苗跟人一样,若是有人吃饱有人饿着,那就不成了。”

我点点头,端起一盆化肥向上面小田走去。我本想洗干净稀泥放下袖口和裤腿,可一看田中间一群群黑蚊追着母亲旋转飞扑的光景,心就揪紧了。我想,我年轻身上血多,倒可以让黑蚊过来追撵我,我在田埂上总可以跑得快些。可是,黑蚊依然围着母亲打旋,而母亲却浑然无视,已经动作麻利地种起化肥来了。

种化肥,是个简单体力活,撒几遍,也就驾轻就熟。但麻烦却在于:怀里端着一大盆,一只手向腰腹紧紧箍着,还得腾出只手向外使力。脑子也得活泛,掌握抛撒的密度,记住每一次抛撒的畦垄,据说像大伯那样的老农,只需瞄上一眼,自己田里几畦几垄,要种几斤几两化肥,就像心里摆了一架算盘,早打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围着小田种化肥一圈,日头已经升在了半空。搂着的铁盆愈来愈重,直往下滑。我站在田埂上喘着粗气,旁边的机耕道一层一层向上闪动着热浪,像着火似的。我看见母亲在田里缓慢地移动,衬衣贴着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了。我既心疼她又无法帮她,田中间还有好大一片没种完。

我喊:“娘,你上来歇会吧,喝口水,太热了。”

母亲回头望了我一眼,又顺着抛撒的方向转过去。她每转一次方向,便听见化肥“沙沙”撒落的声音。母亲说:“得快些把田中间种完,到中午更热。大妹,要不你给娘递化肥吧,我这一来一去的,费时间。”

于是我便帮着母亲递化肥。母亲明显地加快了速度,她几乎是掐算着时间,每当我将化肥送到田中间,她手里的盆子正好空下来。也许是熟能生巧,一来二去的,我学了不少,不仅能够在田间空畦里行走自如,与秧苗秋毫不犯,还能趁着间隙也似母亲那样,向着田中间种化肥了。

只是,田里比埂上更热。没有风热气散不开,我和母亲仿佛缓慢穿行在一个露天蒸笼里,秧苗叶割得手上腿上全是细细的血痕,火辣辣地疼。更麻烦的是黑蚊,总是寻着裂开的泥缝向里叮咬,又腾不出手去抓去拍。我紧咬着牙齿,强迫自己坚持,后来索性不去管了,多咬几次也就疼麻了,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快些将化肥种完好回家。

父亲拄着拐杖,站在村口的柳树下望了好几次,每次望时都要向着大田喊几嗓,听不清在喊什么,听得我心揪着一团。时间过去两个月了,他的腿明显地好转了。也幸亏是这赤脚医生,起初我还不大相信。他治伤不开刀不手术,靠一双手捏合接骨,然后在伤处上夹板包药。上个星期换药,伤口愈合得很好,完全消肿了。王神医说只要感觉不到胀痛,允许单脚下地来走一走,只是还不能取夹板。父亲真下地来走了,还可以做些家务,全家人似乎躲过一劫,欢天喜地像过节一样。

好不容易将田中间的化肥撒完,时间就近中午了。我感觉又累又饿,拉住母亲坐在田埂树下躲荫。这时候父亲又出现了,他不能走太多路,不敢到田间来,只能站在柳树下喊。

母亲说:“大妹,天气很热,快叫你爹回去。知道他已经把饭煮好了,等种完化肥咱就回去。”

我甩了一把脖颈上的汗水,摘下草帽给她扇风,说:“娘,要不等明天一早来吧,太热了。”

母亲说:“七九河开,八九雁来,节令不等人啊,上个星期就该种化肥了。再说明天……”她顿了顿,叹口气,“明天我得拉你爸去换药,王神医带信说有病人来不了。你呢,你二弟三弟还等着送米,时间照应不过来嘛。”

二弟和三弟都在镇上读书,一个读初中,一个读小学。最近几年,大量青壮年外出务工,读书的孩子愈来愈少,十里八乡的小学合并了,读书都得去镇上。来回三四十里路走不下来,全都住校,自己带碗带粮食,学校统一蒸饭。我高中三年也是在镇上读的,为了省车费,星期六下午我一个人回来,星期天下午回校,有时没钱赶车,不管背得有多重,那就只能是步行了。

“娘,就算明天不行,今天傍晚不行吗?傍晚凉快些。”我还在坚持,努力想让母亲改变主意。

“不行,哪有干活做一半留一半的。”母亲断然拒绝,“你不知道,干着活一歇下来,谁还想动。咱娘儿俩动作麻利些,最多再有一个小时,就撒完了。”

这时候,又听见喊。我和母亲抬起头,却看见大伯提着装饭的竹篮走到田间里来。

“你爸走不得,我把饭送过来。”大伯看见我,笑呵呵地,“不是在上学吗?啥时候去?细妹子家的,看累成啥。”

“考完了,不去了,谢谢大伯。”我慌忙跑过去,双手接住竹篮。

“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说话做事都讲礼。”天气热,他不怎么咳嗽了,“二小子和三小子呢?也考?”

我抿嘴直笑。母亲接话说:“大哥,看天气热得,还辛苦您跑一趟。先前我和大妹还在说这两小子呢。下个月才放假,明天得让大妹送米到学校,就是没有油荤,但家里有豆瓣和咸菜。”

“呦,那也行。眼下看着是苦了点,不过都是这样过来的。”大伯安慰似的,“就快熬出头了,等三个孩子都考上大学,你和弟就享福了。”

母亲轻轻点头。

母亲捧着碗喝着稀粥,眼睛凝视着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渐渐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泽。

母亲说最多一个小时,其实我们用了整整两个小时,种完最后一粒化肥,已经是下午两点钟,田间最热的时候。我都快累瘫了,脸上火烧火燎似的,回到家后,向床上一倒,就动也不想动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但没多久又给热醒了。屋里面既潮湿又闷热,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天际隐隐传来雷声,似乎要变天。母亲从地里割了一背篓猪草,回来时眉眼皱成一团,坐在墙角不出声地切猪食。

父亲明显地觉察到了,拄着拐杖一高一低地走到大门边,向着天空望了一阵,又回头不安地看着我母亲说:“要下雨?”

母亲手上一抖,菜刀差点切到了手指。

我走出来喝水,边走边用蒲扇扇着风说:“爸,下雨好呢,下雨就凉快了。”

父亲“哼”了一声,不满意地撇着嘴巴说:“你个细妹子懂啥!才种完化肥就下雨,那不白种了?保不定还得买化肥,一千多块钱啦。”

我有些委屈地说:“爸,我也只是说说,未必就真下雨了。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女儿又不是雷公电母。”

我以为我的话能将父亲母亲逗乐,可两人只是相对长声叹气。于是我不敢说话了,吐了吐舌头,赶忙溜到厨房煮饭去了。

天黑的时候,三个人正围着桌子吃晚饭,忽然一阵电闪雷鸣,雨真下起来了。雨点“噼噼啪啪”打在房顶上,仿佛下冰雹似的,只一会工夫,屋檐就开始淌水了。

我不敢说话,只顾埋头吃饭。

母亲一直埋怨说:“怪我啊!我要是听大妹一句话,再怎么着,也得省好几袋化肥。”

父亲叹着气说:“吃饭,兴许就下一会呢。”

三个人在桌前闷头吃饭,雨越下越大,完全就没有停的迹象。剧烈的闪电带着滚滚雷声,仿佛要把房顶揭开来,而院子里,都快流成河了。

“不行,我得去田里一趟。”母亲忽然站起来,寻出电筒,从墙上取下雨衣。

“你去干吗?”父亲瞪着眼睛,“你去了,能把化肥捞起来?”

“你别管……”母亲声音带着哭腔,“就怪我,我要是听大妹一句……”她的人影一闪,踩着水冲出去了。

父亲直推我:“快去把你娘追回来,追回来!”

我看见墙上还挂着一件雨衣,赶忙取下穿上,冒着大雨向院外冲去。

我循着黑暗寻到田间时,除了听见震耳欲聋的雷声,还有四周“哗哗”的水流声。顺着机耕道一路走过去,很多田缺口都在向外淌水,机耕道两边沟渠里的水不断地上涨,就快漫上路面了。

我喊:“娘——”

隐隐约约有回应。我奔跑着寻到大田边,才看见母亲将电筒放在田埂上,自己蹲在田里堵缺口。我家大田一共有三处缺口,为了保证水不稀释肥料,也为了太阳烤晒消灭虫害,缺口放得很低,最多不会超过五厘米。但这会,因为突发的暴雨,每家的田里都涨水了,都在向外面放水。照理,我家也应该这样的,可母亲却在向上堵缺口。

“大妹,那边还有一处缺口,快去堵。”母亲将电筒光一扫,向着一个方向指。

我飞快地向缺口跑去。我懂母亲的心思,兴许一会儿雨就停了,堵住缺口就等于堵住了化肥。

很快,三处缺口都堵上了。

“娘,上面还有两块小田呢。”我着急地说。

“先别管,守住大田。”

母亲站在田里,焦急不安地看着水慢慢涨上缺口。我和母亲早已全身湿透,衣服上、脖子上、脸上、手上全是浑水和稀泥,一股一股向下直淌。可为了堵住缺口,我们什么都顾不得了。

雨还在下,停不下来了。上面两块小田缺口完全冲开,水“哗哗”地流进大田。母亲举着电筒顺着田埂照过去,有段矮下的田埂竟也开始向外漫水了。母亲将电筒往我手里一塞,疯了似的跳过去,双手捞起泥巴将田埂扎高。可是,扎高一处,水却向另一处漫上来,扎高另一处,水又从别处漫上去。眼看着水已经淹没了秧苗,整条田埂都在向外漫水了。

这时候,大伯照看秧田正好路过。他看着我和母亲仿佛两个泥猴子一样,直顾叹气地说:“弟妹,不能这样啊,再不放水,大田就垮了。”

“垮了?可是才种的化肥……”

“每家都这样,不放不行啊。”

母亲忽然清醒了,着急地又去刨缺口。

母亲说:“大半夜就起来,累了一天,太阳烤了一天……”

大伯说:“眼前保住田才是最重要的。”

“我要是听大妹一句话,也不成这样啊。就怪我……就怪我……”

我帮着母亲去刨缺口。

我刨着缺口,感觉一把一把的化肥就像晶莹饱满的米粒从指缝间溜走,可是我抓不住,握不住。我心里一阵阵刀绞似的疼痛,不知不觉中,泪水就落下来了。但我没敢哭出声,我知道母亲的心里更苦更痛,可是,凭着农村妇女孱弱的肩膀,她还在支撑着一个家呢。

雨下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早上才停。

大伯来报信,边说话边咳嗽。

他说:“昨晚雨太大了,好几家田埂都垮了,你家算好的。对了,乡上派人下来统计损失,说是每亩田要补贴一百斤化肥,还得重新种上去。”

我起床后,大伯已经离开了,也不知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再种化肥是否会错过节气。父亲拄着拐杖扶着墙壁走路,一步一挪的;母亲则在厨房煮早饭,眼睛又红又肿。我看着墙角放着一只背箩,里面装满稻谷,稻谷里塞着几个洗干净的黄瓜,还有两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瓶。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咸菜,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豆瓣,是要给弟弟送到学校去的。

吃过早饭后,母亲帮我背上背箩。

我试了试,不算太重,我背得动。

“大妹,打完米把糠卖了,你坐车。”母亲说。

我“嗯”了一声,就背着背箩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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