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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少年

2023-12-31晓寒

短篇小说(原创版) 2023年12期
关键词:妹子胖子泥鳅

傍晚,泥鳅躲在磷矿门口的柿子树下,等着汽车归来。长长的一溜,草绿色的棚子和车厢,屁股后面扬起一股灰尘。

他兜里揣着两个煨红薯,这是他下午去地里偷挖的,用火煨了,拿筷子扎几个眼,往里面灌了些茶油,等晚上饿了,当饭吃。

汽车该来了吧。他望了眼马路对面,街道灰不溜秋的,夹在两排瓦房中。右边房子外的大溪河,静得像一块玻璃。夕阳还挂在河边的老枫树上,要等它走到河湾上那块悬空的白石上时,车子就该回来了,他观察了好几天都是这样。

蝉在嘶叫,偶尔听到卖冰棒的喊声,“快来呀,白糖冰棒,绿豆冰棒。”

进矿区的铁栅门黑得发亮,上面挂着把大锁。一个干瘦的老人坐在门卫室里。

泥鳅收回目光时,老人理了下戴歪的帽子,拿起草绿色的搪瓷茶缸喝水,水太烫,发出嗦嗦的响声。

泥鳅上学时,经常看到这个老人。有一次,他央求老人放他进去,他想去里面看电影,他以为老人不会为难他这个孩子。谁知老人取下眼镜,睁大眼睛瞪着他:“小毛孩,莫在这里吵,这是矿区,不准进。”

泥鳅听了,气嘟嘟的,朝老人翻了个白眼:“不进就不进,蛮巧(了不起)啊。”

有消息传出,今晚磷矿的电影院放《峨眉飞盗》,他不知道这片子讲些什么,但听名字就好看。他心里痒得不行,又没办法进去,最后想到了爬汽车。

他不担心看完电影出不来,他决定到时藏进铁门里面路边的迎春花丛里,等老人去上茅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来。

第二天,他可以在班上讲电影精彩的情节,让一帮人像狗一样,撵着他团团转。

汽车来了,老人走出门卫室,从裤兜里掏出用黄绳子吊在裤腰上的钥匙,咔嗒一声打开锁,把铁门往里推,铁门很重,吱吱呀呀地响着。停在前面的车“呼”的一声驶过铁门,到第四辆的时候,轮子陷进了一个坑里,“唔唔”地叫着,屁股后面冒着黑烟,灰尘像雾一样冒起来。泥鳅趁着这个当儿,像只猴子一样,一跃而上,趴在了车厢里。

车厢里铺着层厚厚的灰尘,夹着许多碎石。泥鳅翻了个身,四仰八叉地躺着,碎石硌在背上,传来尖锐的刺痛。他没去管,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汽车在一个大坪里停下来,最后一个司机离开时,哐当一声锁上了铁门,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极了。

泥鳅翻过身子,探出头望了下周围,确定没人后,一溜烟下了车,像只猴子一样,三两下翻过铁门,顺着下坡的水泥路往前走。

路边的树整整齐齐,一会儿看到一栋连一栋的红砖屋,一些人在屋门口,坐着,站着,择菜,洗衣服和梳头发。录音机的声音开得很大,刚听出是《童年》,一会儿变成了另一首他从没听过的歌。

经常听说矿区跟城里一样,他从不相信。这次算是开了眼界,跟破破烂烂的小镇比,简直是天堂。

泥鳅不知道电影院在哪里,不过他不担心,一会儿看到入朝哪里走,跟在屁股后面就是。

他用这个办法,果真找到了电影院,广播里喊着“请大家坐好,马上开始放映”。很多人往里面走,男的穿白衬衫,蓝色绵绸裤,拖鞋套着白丝袜,年轻的,穿花格子衬衫,喇叭裤脚的牛仔裤配锃亮的尖嘴皮鞋。女的穿着红红绿绿的裙子,头发卷着波浪,像丝毛狗一样。

泥鳅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布鞋,酱油色的土布褂子,打了两个补丁的灰卡其裤,觉得像一只鸡杂在鹅里面。

到大门口时,泥鳅发现,有两个衫袖上套红布的人守在门边,进门的人手里都拿着票。他有些急了,他没票,只要一进门就会被抓住。被抓到不但电影看不成,还会有很大的麻烦。

这时,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是柳妹子。他松了口气,他相信柳妹子不会告发他。他刚要开口,柳妹子朝他摆了摆手,随后又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往旁边走。

他俩来到一棵树下。叶子很大很密的树,小镇上没有这种树。

“你怎么来了?”柳妹子一脸疑惑。

“爬汽车进来的。”泥鳅不愿意骗她。

“你胆子真大。”柳妹子惊得张大了嘴巴。随后,莞尔一笑,“你跟我走,不要吭声。

泥鳅乖乖地跟在她后面,进门时,柳妹子拿票晃了一下,他跟着柳妹子进了门。“你就站在角落里,等下看到打电筒东照西照的人,赶紧躲开。”

泥鳅“嗯”了一声,心里很感激柳妹子。

他见过柳妹子两次,第一次是在春天。

那天,他和獾子去白沙滩扯芦笋。白沙滩在大溪河边,离小镇不远,那里长着大片的芦苇,映山红开的时候,芦笋长出来了,一根根肉嘟嘟的,很多孩子都去。他还想去捡鸟蛋,芦苇里面有一种鸟,都叫它为水鸡婆,产的蛋跟鸡蛋一样大,一窝有十几只,只要捡到一两窝,就能让人笑死。

还不到中午时分,泥鳅和獾子扯了两大把芦笋,还捡到了一窝水鸡婆蛋,他把蛋装在薄膜袋里,洋洋得意地往回走。

刚出芦苇荡,就看到一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穿着黄格子上衣,一条带格子的蓝裤子,两条乌油油的辫子上扎着红绳子。看打扮,就是矿上的。

她看到泥鳅手里提的鸟蛋,一把拦住了他:“不准捡鸟蛋,放回去。”

泥鳅正高兴着呢,被她一闹,没好气地说:“吃饱了啊,要你管。”

“就是要管。老师说鸟是我们的朋友,会吃害虫。”

“它吃它的害虫,关你什么事?”泥鳅不想跟她哕唆。

“捡鸟蛋的都是坏蛋。”女孩摊开双手,不让他过去。

獾子凑到泥鳅耳朵边,“我有办法。”

他弯腰抓了把烂泥,撒手朝女孩丢了过去。“吃多了生萝卜吧,要你操空心。”

女孩脸上头发上全是烂泥,她伸手去擦,泥鳅和獾子一溜烟跑了过去。只听到女孩在后面喊:“好,我记住你们了。”

泥鳅对獾子说:“你做得有点儿过分了啊。”

“过什么分,矿上就没几个好东西。”獾子说。

泥鳅没吭声,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泥鳅娘跟着泥鳅的大姨做缝纫,晚上,她把那些做衣服的边角料带回家纳鞋底,再去供销社买布做鞋面,她做的布鞋结实,好看,又耐穿。赶集时碰上星期天,就让泥鳅去摆摊。

小镇逢九赶集,集市就在东头的龙王庙门口,那里有一个大坪,赶集的人多,卖的都是些生活必需品,蔬菜,镰刀,锄头,晒簟,箩筐,也有卖牛、猪和羊的,非常热闹。

那天在集市上,女孩来到了泥鳅的摊子前,泥鳅一眼就认出了她,想起上次的事情,一时不知所措,脸一下子红了。他突然灵机一动,拿出从家里摘的两个橘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女孩一愣:“这个,是——给我的吗?”

“是,上次那件事,对、对不住啊。”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结巴。

“哦,是你啊。那事儿我早忘了。”女孩对着他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问。

“泥鳅,哦,不,是蒋泥。”泥鳅红着脸,不停地挠着头发。

“别挠了,一会儿头发会挠光了去。我叫黎玉柳,都叫我柳妹子。”女孩显得落落大方。

电影开始了,泥鳅缩在角落里,盯一会儿银幕,又看看四周。不一会儿,他就忘了有人查票的事情,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银幕上。

蒙面人弄开锁,进了屋子,将一些东西包起来,出门后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天亮了,一群穿着白衣服戴着平顶帽的警察走上台阶。

泥鳅边看边想,这蒙面人是谁?偷的是什么东西?警察能不能把他抓住?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子里盘旋。

突然,一束光射在他脸上,他揉了下眼睛,一个比他矮一点儿的小胖子站在他面前,衫袖上也套着块红布。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泥鳅吓了一跳,糟了,被发现了。他抬腿就跑。

小胖子边追边喊:“来啊,快抓住那个乡下小子。”

泥鳅很快被抓住了,送到了保卫科。

一个胸前佩着块牌子的人问话,边问边在一张材料纸上写下来,最后,那个人说,你在上面按个手印。

泥鳅想都没想,按了手印。

现在,我们把你送回去。

三轮摩托发动了,响着打屁一样的声音,雪白的灯光刺破燥热的夜空。泥鳅坐在车斗里,边上坐着个中年人,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以为我会跳车啊,我才没那么蠢呢。泥鳅把头侧向一边。

摩托驶出厂门,穿过马路,进了小镇的街道。又停电了,到处黑灯瞎火的,狗在叫,这边停了,那边开始,像在呼应。

泥鳅住在纸槽巷口,屋子不高,磨石垒的墙脚,上面是三合土,出门往左一拐,就是河边的芒花渡口,那里停着些小木船,秋天一到,芒花飞舞,像下着一场细雪。

摩托停在了他家门口,两个男人推着他进屋,桌上点着盏煤油灯,泥鳅爹正坐在桌子边抽烟,烟杆搁在桌子上。

见有人来,连忙起身让座。两个男人不坐,问:“你是孩子爹吧?”

泥鳅爹说:“是,是,是。”

“这孩子得好好管教,今天爬汽车进我们矿里了。这是件很严重的事情,扰乱了矿区的秩序,这次你签个字,保证不再犯,就算了,下次再抓到,就交给公安特派员处理。”

泥鳅爹哆嗦着手,在纸上签了字,连连赔着不是。

两个男人走后,泥鳅爹抬手给了泥鳅一巴掌:“畜生,又出去惹事,下次再这样,我打脱你的脚。”

泥鳅妈从灶屋里出来:“伢子,莫去惹是非哈,特派员有手铐,会铐着你去坐牢。

泥鳅没吭声,拿起衣服去河边洗澡,整个夏天,他都是在河里洗澡。

洗完,他对着河水撒了泡尿:“死胖子,你给我等着。”

泥鳅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月光越过河面,钻进窗子,把半边屋子照得雪亮。

快要上初中了,什么时候能过上矿上的孩子那样的生活?泥鳅尽量不去想这件事情,一想心里就特别难过。

大清早,泥鳅从獾子家门口过,喊了声:“走啦。”

獾子从屋里钻出来:“泥鳅,今天带的什么菜啊。”

“还不是辣椒。”泥鳅冷冰冰地答道。獾子望过去,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出了什么事吗?”

“我有事,你帮不帮我?”獾子一拍胸脯,“鬼话,那还用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泥鳅把昨天的事说了。“那得收拾他,早就看矿上那些小子不顺眼了,一帮外地佬,欺负到我们头上了。”獾子愤愤不平。

“等下把老将和矮子叫上,我们想个办法搞他们一顿。”獾子接着说。

中午,四个人凑齐了,很快就想出了办法。

子弟学校距磷矿有一里多路,要穿过一片树林,放学时躲在树林里,每人回去准备一袋烂泥,一把竹丫,先把烂泥丢下去,趁乱摁住胖子,再用竹丫往死里抽。

“这办法好,竹丫打人痛得要命,又不会伤人。”矮子说。

“看样子你挨过不少。”老将笑起来。

“搞得好像你没挨过一样。”矮子白了他一眼。

老将马上闭上了嘴巴,停了会儿补充说:“要记得摘掉叶子,不摘掉叶子屁用都没有。”

“看来都有经验。”泥鳅说。

“那是”。四个人哈哈大笑。

“万一他们认出来找上门来怎么办?”獾子有些担心。

“这个我有办法。”泥鳅说,“把烂泥糊在脸上,鬼都认不出。收拾了那个胖子,我们就去坝上捉鱼,家里问起来,就说捉鱼去了。

“还要记得一条,打人莫打脸,打脸怕弄伤眼睛。”老将说。

“要得,要是学我爹的,就不同,专打脸。”泥鳅嬉笑着。

第二天放学,四个人早早埋伏在树林里,胖子从校门口出来,领着一个队伍往前走。

“这么多人,干不干?”獾子问。

“干,人多怕什么,等我们一动手,那些人都会吓得尿裤子。

胖子过来了,泥鳅喊了声:“行动。”四个人一齐动手,烂泥凌空而下,惊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他们趁乱钻了出来,一把摁住胖子,拿起竹梢,对准他手上腿上抽了过去,胖子双脚乱蹬,双手挥舞,嘴里哇哇地大叫起来。其他人见状,吓得四散而逃。

一会儿,泥鳅噜了下嘴,四个人立马转身,消失在树林里。

晚上,大队治保主任领着一个公社干部挨家挨户地问,他们最先到了泥鳅家,泥鳅刚吃完饭,准备去河里洗澡。

两个人屋子里东看西看,最后问泥鳅:“你今天放学后去了哪里?”

“去坝上捉鱼了。”

“一些谁?”

泥鳅说了几个人的名字。

“有谁看见没?”

“那我怎么知道。”泥鳅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好好说话。”公社干部伸出戴着手表的左手,摸了下插在上衣口袋里的钢笔,板着脸训斥泥鳅。“知道吗?今天矿长的儿子被打了,最好没你的事,有事就麻烦了。”

干部走后,泥鳅爹问他:“不是你搞的吧?”

泥鳅说:“不是。”

他爹说:“小子,最好不是,是的话我打不死你。”

泥鳅爹是个石匠,没读过几天书。泥鳅一惹事,就是一顿打。泥鳅不怕,习惯了。

天越来越热,稻子被风吹黄,金灿灿一片。牛在河边吃草,小火车驶过田野,呜呜叫着,冒着黑烟,把矿石运往远方。

泥鳅他们几个人放学后去大溪河洗冷水澡。

泥鳅水性特别好,十几丈宽的河,一个猛子就到了对岸。刚开始,他娘不让他去河里耍水,怕淹死,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在这一点上,泥鳅爹很大度:“河边的伢子不会耍水,水真来了那天,就死得快。

泥鳅娘一想,确实有道理,这一带的孩子都会游水,水性都不错,大人也不管,从没见淹死过人。

那天,胖子也带着几个人来了。泥鳅他们在芒花渡口,胖子他们在对面那个湾里,离白石不远的地方。

泥鳅他们从不去湾里,那里看似水浅,但只要一下雨,河水涨上来,就会出现一个漩涡,人一陷进漩涡里,很难脱身。矿上那些伢子,根本就不知道。

随他去,反正也没涨水。泥鳅想。

泥鳅看到胖子,气还是不打一处来。就是这个死胖子,害我电影没看成,还挨了我爹一巴掌。他一想起这事,就恨得牙根痒。

还得去治下他,要不难消心里这股气。

他和老将一路潜水过去,到胖子身边时,一人拖一只脚,使劲一推,把胖子推进了淤泥里。胖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淤泥里胡乱翻滚,一会儿就成了个泥猴子。

泥鳅见了哈哈大笑。

等胖子不再打滚了,两个人扑上去,一人拖一只脚,把胖子拖进了水里。

胖子才喊了声“救命”,头就被摁进了水里。

胖子的同伴不敢靠近,吓得像野地里被绳子缠住的牛一样,不停地转圈。

估摸着差不多了,他俩才把他撑出水面。胖子刚喘了几口气,又一把拉回了水里。这样来回折腾了几次,胖子变成了一摊烂泥。

两个人把胖子丢在沙滩上,只听到他呼呼地喘着气,眼睛红得吓人,像得了红眼病。

“小子,如果敢回去讲这件事,下次把你按在河里,淹死你。”老将说完这句话,往沙滩上吐了口口水。

胖子瞪着眼睛望着他俩,没回话。

两人嘿嘿一笑,“扑通”一声扎进河里,水花落在胖子的脸上。

往回游的时候,泥鳅别提有多开心,该死的胖子,终于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老将说:“泥鳅,这死胖子不会回去告状吧?”

“我谅他也不敢,他要是告状,下次往死里收拾。”泥鳅说。

胖子回去后,憋着一口气,想不到被几个乡巴佬给整了,脸都丢尽了,一定要整回去,把面子挣回来,让他们见识一下城里人的厉害。

他决定去找两个水性好的同学来帮忙。想来想去,班上只有几个水性好的。最厉害的是柳妹子,游泳比赛得过奖,她肯定不会帮忙。第二是王友泽,他们住同一个院子,暑假回家时,他经常去湘江游泳。第三个呢,是唐兢。王友泽好商量,他喜欢吹口琴,把自己那把口琴送给他,他准会帮忙。唐兢呢,他喜欢连环画,上周爸爸带回来两本,一本是《攀龙附凤》,另一本是《警察局长的自白》,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看。

为了报仇,他一咬牙,豁出去了。

他找到王友泽和唐兢,他俩拿到口琴和连环画,爽快地答应了。

那天中午,他们三个在教室里商量怎么做,胖子说:“明天傍晚我们去河边,只要看到那野小子在,你俩游过去,把他拖过河来,摁在水里,等到冒泡时拉上来,过一会再摁进水里,直到他跪地求饶为止。”

“好,没问题。”他俩答道。

这时,柳妹子走了过来,“你们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又想去干坏事?”王友泽望了唐兢一眼,不吭声。

胖子大大咧咧地说:“告诉你也不怕,我们傍晚去河边收拾那个野小子。”

“什么野小子?”

“就是镇子上的野小子,那条死泥鳅。”胖子气呼呼地答。

黎玉柳立刻知道了是谁:“就你们?别到时候被人家收拾了。”

“你还帮着那些土包子,是他们一伙的吧?”胖子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脸上的肉一鼓一鼓的。

“操空心,管我是和谁一伙的。”柳妹子“哼”了一声,昂着头走了。

傍晚,天阴了下来,乌云像山一样浮在天空,一丝风也没有,闷得人特别难受。

王友泽说:“胖哥,看样子会下大雨,明天再去吧。”

“去,下刀都得去。”胖子咬牙切齿地说。

三个人急匆匆赶到河边,果然看到泥鳅他们在对岸打闹。

“注意,就是站着那个瘦高个儿。”胖子朝他俩努了下嘴。

他俩点了下头,脱衣服下水。胖子说:“天真热,我也去玩下水。

王友泽和唐兢刚准备往对岸游,一个炸雷滚过,粗大的雨点落下来,打在河面噼里啪啦地响。

白雾在河面升起。

“不好。”泥鳅心里咯噔一下,河水马上就会猛涨,对面那几个傻子并不知道。

他侧过头说了声:“过河。”

獾子不知道是啥意思:“下雨了,过什么河?回家。”

泥鳅说:“救人。”

这下獾子明白了什么意思:“救什么人,淹死那几个外乡佬。”

泥鳅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混账。”獾子摸着火辣辣的脸,他从没见泥鳅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泥鳅一头扎进水里,向对岸游去,三个人只好紧跟在后面。

河水一直在涨,水流得越来越快。

还没到对岸,胖子就被河水冲得摇摇晃晃地往下走,泥鳅朝胖子奋力游去。

突然,漩涡出现了,开始那儿的河水慢慢地转圈,一会越转越快,一些枯枝和草屑朝那流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赶快离开那儿。”泥鳅冲着胖子大声喊,他的喊声淹没在风雨中。

泥鳅加快了速度,一会儿就到了胖子身边,他双手托住胖子的屁股,使劲一推,把胖子推向了岸边,他却一下被卷进了漩涡里。

他的身子开始像陀螺一样转动,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仍然无法脱身,身子开始慢慢往下陷。

王友泽和唐兢站在齐脖子的水里,吓得不知所措。

老将他们三个奋力向泥鳅游去,泥鳅知道他们救不了自己,大喊:“不要过来。”

这时,一道身影像鱼一样扑向水里,怎么是柳妹子?胖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有看错,是柳妹子。中午她听到胖子他们的计划后,担心出事,她知道,王友泽和唐兢的水性,并非传说的那么好,便偷偷地跟了过来。

她边游边喊:“都站着,伸出手来。”大家很快明白了什么意思。

八个孩子站在水中,伸出了手,他们手拉着手,牵成了一根线。

游到泥鳅身边时,柳妹子一只手抓住獾子的手,另一只手抓住泥鳅的手,喊了声,“使劲。”

她拼命一拉,泥鳅借着这股力,一下脱离了漩涡。

雨停了,一群孩子并排躺在沙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天空碧蓝如洗,一条彩虹弯弯地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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