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革命根据地妇女识字教育研究
2023-12-29王慧智
王慧智
(山西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在中国几千年的传统农耕社会中,女子教育始终不受重视,只有少数官宦世家、书香门第以及商贾之家的女性被施以妇道教育、家事教育、文化教育与艺术教育,其目的是培养具备贤良品质的依附于男性的家庭主妇,而非塑造自强独立人格的女性,广大妇女仍处于大字不识的状态,女子识字教育在封建统治势力十分严密的时代几成一块荒芜之地。[1]近代以来,受西学东渐中男女平等观念的影响,妇女解放运动开始萌芽与发展,此时女子虽然拥有了受教育的机会,但先达们决定在学校中破除“女禁”、兼收女生的举措还是引发社会哗然,男女同校进程与男女实现平等教育权在近代社会举步维艰。太行革命根据地地处广大山区之中,传统农村教育极其落后,“在抗战以前,晋冀豫区的文化教育工作是十分落后的,文盲约占全人数95%—97%”,[2]甚至在党组织内部文盲、半文盲者甚多,根本不识字竟高达一半左右,他们基本无法通顺阅读党内文件,对党的政策不甚了解,更何况被教育边缘化的女性群体。农村女性社会地位低下,几乎没有可能进入学堂学习,乡村社会流传着“上了学就跟人家跑了”“觉着女子是外人,供她念书自己得不上计,不如不供用”,[3]诸如此类的言论严重阻碍妇女走出家庭、走入社会、接受教育。太行革命根据地建立以后,为支援抗战胜利与建设革命根据地,必须将占有“半边天”力量的妇女紧密团结在中国共产党的周围,保证前线医疗工作与物资补给的正常开展,巩固大后方经济建设与政治发展。为此,中共在根据地内推行了“扫除文盲、开启民智”的妇女识字教育,意图增进妇女文化知识水平,带动女子政治觉悟和思想意识的提升,在此过程中赢得人民信任,从而实现中共乡村基层政权建设的目标。
一、太行革命根据地妇女识字教育的发展阶段
女性兼具母亲、婆婆、妻子、女儿等多重身份,对男性乃至于整个家庭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而将传统社会下的不同年龄段的女性动员起来接受识字教育,是中国共产党根据地建设期间面临的一大难点,也是革命能否获得最大支持与成功的关键一环。为此,太行革命根据地在求得女性经济自主权和政治自由权的前提下,将其纳入文化教育体系之中,在根据地内开展识字教育运动来提高女性文化素养与提升女性社会地位,发动妇女参加大生产运动、锄奸反特斗争、拥军支前运动等,保障前线军需供给与根据地物资需求,稳固根据地政治建设。太行革命根据地妇女识字教育以会识、会读、会写字为主,辅之时事政治教育,其大致经历了两个阶段:
(一)探索实践阶段(1939 年—1941 年)
在八路军进驻太行山区之前,该地依旧保留着传统农业形态与农业生产方式,遵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淳朴生活状态,只知乡绅与宗族管理本土事务,不知“国家”“民族”是何概念。世代生活在狭隘家庭空间之中的农妇日复一日地洗衣煮饭,料理家庭事务,无权过问其他事务,她们习惯于封建政权、神权、族权与夫权对其进行统治与限制,认同“女子不能上学堂念书”的陈规陋习,并甘愿处于无权地位,充当在人格上依附于夫族的尚不能被称作“人”的家庭成员,此为妇女自身背负的“枷锁”。妇女的家庭成员深受社会中根深蒂固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男主外,女主内”封建观念影响,“相当一部分家长不同意自己家的姑娘、媳妇走出家门参加识字班,认为大姑娘、小媳妇在外边跑是伤风败俗的丑事”,[4]同时也怕女子读书识字之后,回来就要闹离婚,此为家庭强加给女性的“镣铐”。由于国家政权无法下渗到基层组织之中,所以在中国共产党初入太行山时,首先面对的是国家政治权力与基层权威相互碰撞。地方政府大肆宣扬“反共”,山西境内遍布“防共保卫团”,农民将中共称之为“匪军”“红红”,对共产党员存在冷漠与惧怕情绪。教育权把持在封建地主和财阀手中,贫苦妇女几乎没有受教育机会。加之太行革命根据地地处山区,经济凋敝,民众生活极度贫困,祖祖辈辈为生计奔劳,已无力着眼于文化水平的提升,此为社会环境不利于妇女受教。
1939 年,由于日军打通了白晋铁路,使路东、西两部的联系颇为困难,党中央决定将晋冀豫根据地分为两部分,路西为太岳根据地,路东为太行根据地。第二年在涉县东辽城建立了“冀南、太行、太岳联合行政办事处”(简称冀太联办),成为太行区与太岳区统一后的最高行政领导机关,[5]统领两地的建设与发展。根据地内共产党员面对文化落后的太行山区,结合之前的妇女工作经验,认识到女性在家中遭受虐待和任人打骂,在社会上全无地位甚至不被看作是“人”,除了其没有文化、生活圈子狭小和阶级意识淡薄以外,还与其无法为家庭创造经济收益和政治意识未开化有很大关系,要让妇女真正意义上解放,必须使其在经济、政治、文化上获得全方位解放。对此,根据地内妇女工作者动员广大妇女参加宪政运动,要求政府颁布保护妇女的条例,吸收先进工农妇女进入干部队伍,宣传放脚与新式接生法,保障妇女在身体健康的前提下参与生产运动,使其获得经济独立与自由,开展扫盲识字运动,提升女性文化水平与思想觉悟,同时宣扬男女平等观念,反对随意打骂妇女,由此,实现妇女在经济、政治、文化三方面的稳固发展,进而更好实现根据地内的妇女识字教育。
各党群机关和民众团体为扫除妇女文盲,激发女性自我价值意识与解放意识,在根据地内开展大范围识字教育运动。太行区党委指示妇女干部需坚持和耐心地开展工作,“广泛组织妇女识字班,妇女夜校,组织在家识字与定期测验,充分利用冬学、春学,举行考试奖励等”,[6]509对妇女进行抗战常识教育、生产教育以及卫生知识教育,最大程度上取得妇女的参与。北方局妇委从开办妇女识字班入手,培养一批新时代的前进女性。“在武乡县的堙里、土河、王家峪、东西堡和左权县的下午村、麻田镇等地”,[7]识字班不仅有农村妇女踊跃参加,而且男人也参加,甚至北方局妇委的同志们也亲自到村里参加妇女识字班,帮助她们识字,给她们反复讲解妇女解放的道理,而且还结合战争形式与中心工作编唱歌曲,干部们用生动的歌曲形式激发妇女的学习热情,在“教”与“用”的过程中夯实妇女的文化基础。在襄垣县妇救会的带领下,各村基本上都成立了妇女识字班,该县三十岁以下的妇女都能识字,还产生了许多优秀的妇女干部,“二区的邱兰卿,原是一字不识的乡女,现在却可以读《活路报》,而且是区分会的领导者;三区的魏果花,一区的高文花,都已经成为妇女工作的领导者”,[8]这是太行地区从未有过的现象。据太北区冬学运动的不完全统计,1940 年辽县入识字班的就占全区文盲总数的60%以上,每人识字在20 个左右,武乡农民设的识字班有242 个,妇女的有263 个,黎城农民识字班有132 个,妇女的有184 个,在识字班中,妇女表现得尤为积极,辽县黎城的妇女每天都自动上课,平均识字100以上。[9]
此时期的妇女识字教育也存在着一定局限性。在实验地区,妇女识字班到处建立,妇女们刚从繁重的家务中腾出手来,就得立刻跑去上识字课。辽县、黎城妇女工作模范村,在春耕中建立起的妇女组织竟有13 种之多,经常性的突击工作与繁多的组织会议常压得女性们喘不过气来。[10]同时,识字班在某些地区仅仅当作扫盲教育站,或者是解决妇女问题的场所,[6]687在形式主义作风的指导下,强制入学、机械分班分组、不顾妇女家庭条件等现象影响着妇女学习的积极性。识字班选拔的义务教员多是旧封建社会下的在乡知识分子或者地主,适合妇女的教员相当缺乏。教学内容方面未能考虑到妇女个人需要,忽视与中心工作有效结合的必要性,或在各系统强调中心工作时使识字教育陷入停顿,村干部对此也不大管,存在放任自流现象,这种情况一直到1942年的“减租减息运动”和1943 年全区干部时事教育之后,才有了很大的改观。
(二)改革提升阶段(1942 年—1949 年)
1942 年以前,太行区域内的教育资源还有相当一部分把持在地主阶级手中,青年妇女王巧林说:“我在小时候想说去念几天书,识些字,到了学校里呀,地主家小子打得我哭回来,从此再也不敢去了。”农民对自己子弟念书识字还看得很淡,对现存的学习机会存在消极躲避情绪。如贾玉蚕说:“从前我认为,一个烂□片子学也学不成个害数,把功夫浪费了,营生也误了,有人唤我,我还害讨厌。”[11]妇女干部认为妇女工作是无关紧要的狭隘之事,限制自身才能的发挥,存在“屈才”心理,致使妇女工作停滞不前,且现阶段妇救会只团结了少数积极妇女,大多数妇女仍处于无组织的游离状态,许多妇女在强迫识字的行政命令之下,对识字班与妇女干部产生抵触心理,影响识字教育的顺利进行。[12]特别是在动员妇女受教过程中,存在城市观点和孤立主义,认为妇女必须将家庭事务抛之脑后,独立地参加社会事务与文化教育,妇女解放运动与群众运动严重脱节,对待阻碍妇女自由的封建势力采取一味打骂与斗争,造成青妇与老妇、男性与女性的尖锐对立,影响妇女工作的开展,加之学习生活与生产活动、中心工作孤立进行,识字教育未能取得良好成效。
1942 年的“减租减息”运动,将全体阶级群众团结在中共周围,经过“诉苦”与“算账”,使群众明白自身苦难来源于封建老财主的剥削和压迫,启发男性农民与妇女的阶级觉悟,人民群众经济负担减轻,生活条件得到改善,因而他们提出学习政治与文化的要求,主动请求政府帮助他们认字开脑筋。[13]武乡县妇救小组长路流香在学习上遇到困难喜欢请教义教,每逢识字班、民革室开课总是按时到达,并请求一同参加学习的干部将生字写到纸上,以便随时复习,现在已经认识了70 多个字。[14]但“减租减息”斗争在部分地区存在轻视妇女与利用妇女的观点,由于农村妇女缺乏政治自觉性且对妇女干部的培养不够,致使许多村在农民诉苦时,将关心并愿意了解此类问题的妇女排除在外,影响妇女解放运动的进程。针对此缺陷,中国共产党一方面利用学校集体培养与社会短期集训的形式加紧培训工农女干部,提升妇女工作领导者的政治觉悟、文化素养和业务能力,另一方面积极动员妇女参加大生产运动,纠正过去“吃喝靠男人”的依附性思想,使广大群众认识到妇女力量,并在生产组中设置文化教员,在农闲时间进行识字教育。[15]教育与时事政治脱节现状在后续的“教育与中心任务相结合”的政策下有了很大改观,1943 年10 月27日和11月5日,太行《新华日报》先后发表了《检查减租工作深入时事教育》和《再论时事教育》两篇社论。[16]随后,太行区党委指示下级组织运用冬学将时事教育深入推广到群众中去,村干部和群众一起上冬学并给群众讲政治课,讲中心任务,群众切实感到冬学是“换脑筋”的场所,且大部分地区都抛弃了“填鸭”灌输方式,转而以群众反省讨论为主,在后期更是掀起了拥军的热潮。真正取得显著成绩还是经过1944 年全区大生产和干部整风,加之延安新教育方针在太行区的贯彻落实,识字教育开始采取群众需要与自愿结合来组织群众学习。[17]403
在学校教育体系中,教员把日常生活中频繁出现或最易接近的东西如桌凳、黑板、墙壁等地方用字块写字贴于其上,使学生看到便能随时随地认字、识字。如同音形似的字最好结合起来学习,教“要”字就要把“耍”字也写出来,分别解释明白,学生才不致混淆和误会。襄垣县第二完全小学创造出一种销售合作社性质的识字方式,具体做法是让同学们准备铜钱大的方块纸收集生字,由教员在纸上做好标记交予合作社算作股金,每股十个生字,越多越好,高、初学生每日到合作社领生字,由社长向其说明字义和字音,每周结账时从识字的多寡定分红的多少,识字多者给予表扬,认字少者予以个别教育与鼓励。[18]襄垣四完小初部同样设立识字合作社,辅助三四年级课外识字,旁听生及低年级的将社内的字库设为正式识字课本进行学习。[19]教员还发现儿童平时所学的一般为正字,但其在站岗查路条时经常遇到草字,这与实用方面有些不符,故在教学中将常见字的草字写法也一同教给儿童。学生在领卡片认字时,常常将字块带回家中学习,家中愿学文化的妇女在这耳濡目染的过程中把领的字都学会了,同时,妇女以小学生为教字对象,消减了学不会怕丢人的心理负担,使其能够在短时间内快速认字。[20]学校通常负有进行社会教育的责任,在课外及农闲的时候,学生会干部组织学生给青年妇女上课,课程内容包括庄稼汉手册和认字课,对于笔画多的字,学生们就教简单字,不然一个字就把群众难住了,如张福梅学一个正写的“体”字一天没学会,换成简体字后,半天就学会了,[21]学生还不时给群众写信、写路条,在全区或村镇召开大会时演出话剧以提高群众学习文化的情绪。[22]
冬学运动作为社会扫盲教育的重要形式,兼具突击性、季节性和群众性的属性,在施行过程中关注到处于弱势地位的妇女群体。在班级设置方面,左权县原庄村的妇青班根据妇女的生活需求,增加了怎样养孩子这样一门课,受到了广大群众的热烈欢迎。[23]在组织形式方面,尽量求得活变。冬学在时间上分为早学、午学、夜校,或建立炕头小组(不能离开家的妇女组织的)和妇女纺织组等进行学习,对于有特殊情况或无法进行集体学习的妇女,多采用夫教妻、子教母的“小先生制”和“送字”的办法。[24]在教学内容方面,识字班兼具政治教育与识字教育两种属性,教员充分考虑到不同群体的识字需求来安排教学内容,如干部先从公示中常出现的字开始学、妇女先学记账与珠算、抗属先学写信的常用字等。在教学方法上采取想学啥就教啥,谁会谁教,发挥团结友爱精神进行互助学习,[17]403每次上课把要学的字编成句子或快板,寓教于乐地讲解字词笔画和组织及字词义和用法,强调多写多念。[20]但冬学运动存在不平衡性,部分地区还存在相当大比例的未入学成年人,文盲所占比重依然巨大,扫除文盲的识字教育仍然是中共在根据地持续开展的一项长期教育任务。[17]429到1945 年春,大部分冬学都转为民校,据太行区25 县的统计,民校中妇女入学人数一般比男性多,学习时间也长于男性,[25]民校成为经常性的群众思想教育场所和中心工作的火车头。
在此时期,富有创造性的人民群众还编写了学写话歌和学文化歌,造就活泼热情的学习氛围,如“学习学写话,听我说根芽,你教我,我教你,谁会谁教谁,我问你,你问我,互相来检查,不懂的话问下是好学生——知道了教别人又当小先生”。[21]以冬学和学校为主的识字教育成为根据地帮助女性解放的有效手段之一,通过学习,妇女认识到自己与男子享有同等的政治权力与社会地位,改变了以往农村轻视妇女的陈旧思想,把妇女从封建陋习的束缚下解放出来,为抗战大局服务。
二、太行革命根据地妇女识字教育的实施效果
太行革命根据地的妇女识字教育是中国共产党组织的一场扫除文盲、开启民智与动员全体妇女参加根据地建设、抵抗日寇入侵的群众性运动,一改笼罩在农村上空的“读书无用论”思想,有效唤醒乡村女性的求知意识与人格独立意识,为女性同男性一样接受教育和活跃于政治舞台奠定基础。
(一)文化水平方面:识字教育提高了妇女的文化素养与思想觉悟
太行革命根据地识字教育运动的开展,使广大妇女从家庭中解放出来,从被动接受教育逐渐转变为主动求教,从“大字不识”状态转变为“识字明理、有才能”的革命新女性形象。1945 年太行区赞皇、河东、平东、邢西、武北、辉县、临县等7 个地区的平均文盲入学率为69%,[26]文盲入学率相较之前年份逐渐上升,根据地的识字班越办越多,由此看出太行革命根据地识字教育取得良好成绩。太行山区妇女改变以往认为自己只能在家做饭带孩子,出去生产就丢脸的观念,加之妇救会领导干部的广泛宣传,妇女逐渐参与到劳动生产中来,改变只能依靠丈夫的落后经济状况。武乡妇女王香梅说:“咱学习知道了妇女今天在社会上的地位,了解了婚姻政策,妇女怎样才能和男人求得平等,还能了解时事问题和国家大事,学习生产两不误。”[20]学校利用课余时间组织生产竞赛,不论男女、不论师生都要担粪拾粪、刨地锄苗、担煤拔柴,女生还经常纺花、做针线活,以提高学生的劳动技术,增加其生产常识,树立自力更生的劳动观念。[22]
(二)政治宣传方面:激发广大妇女爱党拥军意识,巩固根据地政权建设
太行革命根据地的妇女识字教育是与中共政治宣传和政权巩固密切联系的,是以中共政治路线颁布与中心任务变化为根本指导原则的。革命根据地在建立政权时首先从提高农民经济水平出发,从“减租减息”运动着手,改变以往苛捐杂税繁重的现状与农民对政权的冷漠排斥心理,通过斗争为农民争取最大权益,夯实中共在乡村的群众基础,农民在得到切身利益之后,参加识字教育、参战、拥军、拥护共产党的热情更为高涨。群众性的拥军运动也在根据地蓬勃发展起来,青年妇女连夜给参军战士做新衣服、新鞋袜,组织妇女与学生做干粮,向前线运输粮食。为解决战士、干部穿衣问题,全区大力组织了空前规模的纺织运动,到1945 年6 月,参加纺织的妇女达22700 余人,共纺棉花80 多万斤,极大地缓解了全区军民穿衣难的问题。[27]158和顺小上庄村青妇班提出“把识字班搬到纺织组中去”的口号,规定三天一集中,七天一检查的制度,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有人说:“生产学习两不误,一天比以前五天学得多”。[28]
(三)社会风气方面:使妇女精神面貌改观,涌现出大量女性英雄
妇女识字教育在根据地的广泛推行为革新乡村面貌与驱逐落后愚昧思想创造了条件。通过接受科学教育,太行山区中妇女生病生娃不再求神问卜、烧香拜佛,形成有病看医生,绝不信巫医的正确观念。通过改造旧社会存在的不良习俗,根据地内社会面貌和风气呈现积极向上的态势,极大激发了群众的革命热情。广大妇女在识字教育的影响下,冲破封建枷锁,达到思想解放,在抵抗日寇侵略的过程中实现自身价值与理想抱负。根据地内涌现出一大批纺织模范和劳动英雄,在1944 年10 月太行区召开的首届群英大会上,一批妇女劳模破天荒地参加了此次盛会,一等纺织英雄:左权县的赵春花,武乡县的石榴仙等人受到表彰,一等度荒英雄孟祥英和一等劳动英雄郝二蛮带领农民将劳动生产与学习文化知识相结合,更是涌现出拥军模范裴乃秀和陈改改,这在太行根据地的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她们以自立自强自信的大无畏精神铸就伟大的太行精神,成为后世广大妇女争相学习的标杆。[27]159
(四)教学管理方面:灵活多变的教学形式为社会教育提供启发
太行革命根据地非常注重对女性群体施以多种形式的教育,以最大限度调动妇女革命热情,促进农村女性解放运动的发展。根据地为了满足成人学习的需求,开设青年补习班和妇女补习班,这些人的学习进度一年即可赶得上小学三四年级;青年妇女们还自愿组织了边生产边学习的妇女工读班,有些县、区政府还为其专门举办妇女训练班,便于妇女学习政治知识与文化知识。[29]115-116根据地专门开设了妇女识字班、妇女冬学、女子民校等,针对不同年龄、不同文化水平、不同家庭状况、不同地域的妇女进行有针对性的教育,不仅将青年妇女纳入教育体系当中,还带动老年妇女参加学习,很多原来是文盲的妇女在经过学习之后成为当地先进的学习模范,动员更多家庭妇女走出家门,加入学习队伍。当今时代,我们应继续借鉴妇女识字教育的成功经验,对不同的女性群体施以不同的教育,增强教育体系与内容的针对性特征,在满足基本识字需求与消解文盲的基础之上,着力扫除科技盲、技术盲、创新盲,实现农村女性的全面协调发展。
妇女识字教育在太行革命根据地广泛开展,识字班、冬学和民校数量逐年累增,呈现一幅蓬勃发展的景象。但在具体工作的实际开展过程中还存在一些问题:
第一,受战争、农忙以及中心工作变化的影响,妇女识字教育缺乏连续性。1941 年敌人加强对晋中区域的进攻,致使晋中各县除太谷以外,学校数量均呈现减少状况,严重影响教育工作的开展。[30]中共在不同时期的中心任务有所不同,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识字教育被中心工作同化,成为开展和汇报总结中心工作的载体,忽视群众学习文化和时事政治的需要,影响识字教育的连续性。
第二,识字教材缺乏,教员质量不高影响妇女识字水平。识字教育的一大重点就是教民众识字,当时没有固定教材,有的用小学课本,有的由教师自编,[29]120或是依靠各县、工救会、妇救会等群众组织自行编写,识字教材质量不高。识字班教师多由小学教员或义务教员兼任,其文化水平不高,影响教学质量。
第三,领导干部对识字教育认识不足与放任自流,未能将其看作妇女文化翻身和思想解放的重要武器。抗战胜利后,经过对冬学的调查发现,冬学识字教育工作流于形式,与领导干部思想不统一和工作消极懈怠有很大关系。乡村干部常常因为战争形势紧张或因没有建立系统的工作制度而无法及时领悟上层政策,放任识字教育自流。识字运动过分重视政治宣传,忽视文化教育反被群众认为“学了没用,耽误时间”。虽然妇女识字教育在开展过程中存在一些问题,但不可否认识字运动在提高妇女地位和促进女性解放方面功不可没。
三、结语
纵观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太行革命根据地的妇女识字教育,考虑到其处于摸索前进阶段,可能存在某些方面的缺陷,但不可否认的是根据地的识字教育成为女性谋求自身解放的锐利武器,也使知识女性成为时代前进的“推动剂”。随着文化素养的提升,太行女性的思想得到启蒙,主体意识得以崛起,积极主动学习的观念鼓励其克服各种困难,掌握各种生产技能,将自身塑造成拥有主体性、责任感、民族意识和大局观念的前进新女性。中国共产党在推动妇女解放的过程中改变了根据地落后迂腐的社会面貌、促进了社会生产发展、推动了根据地政权建设、实现了革命事业的胜利,为开启社会主义建设新局面打下了良好的群众基础。同时,我们也应当思考当代女性教育该如何前进与发展。根据地时期的女性识字教育偏重文化水平的提升和劳动技能的培养,忽视妇女思想道德素养和法律常识等公民意识的培养,忽略妇女全面发展的必要性,这使得农村妇女无法应对当今城镇化和融入城市生活,不具备应有的城市文明素养和城市劳动生活技能。另外,农村妇女也应当树立正确子女教育观念,使其掌握正确的教育子女方法,为子女营造良好的学习氛围。随着社会不断向前发展,妇女从家庭这个方寸之地中解放出来,走入社会和男性一同参加社会工作,这既是解放又是“累赘”,因为此时妇女不仅要满足社会需要进行工作,还要承担家务的劳累和生育的辛苦,让自身效用得到最大的开发。女性既处于强势地位又是弱势群体,妇女应如何保护自身,让自己获得幸福,这是今后妇女教育研究应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