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表演的意象美学研究
2023-12-28董士宁
董士宁
摘 要:中国影视形象审美包括三个不同的审美境界:“基因说”“修正说”“新质说”。“基因说”通过对影片表现起点的矛盾性分析,揭示了形象表现必须在矛盾性的构造中,从起点到结束,方能确认其存在的意义和活力。所谓“修正说”,就是在“现实主义”“纪实美学”等被公然提起的时候,形象的表现,通过明里暗里的“修正”其审美“密码”与“轨迹”,达到一种“渗透”“糅合”“交融”的策略。“新质说”是指创作新的形象表现语言与性情,打破以往审美的桎梏,在边境上“开疆扩土”,建构新的审美系统与风韵。
关键词:中国电影表演;意象美学;基因说;修正说;新质说
中图分类号:J9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33-00-03
一、出发点的“基因说”
形象审美是当今美学界研究的一个热门问题,一些学派把形象审美上升到了“美即意象”的高度,把形象作为一个重要的概念,在中国美学史上称之为“元范畴”。对这一点,很多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形象与中国审美关系的程度和定位,涉及中国审美的基本问题,对此看法的争论,有利于加深对形象的认识,并在此基础上达成一致。有些问题,就算得不到一致的认同,也是可以保留下来的,就像中国的儒家、道教、佛教等,都是由不同的美学和历史观念组成的。
在影视学界,人们对影像审美的研究已形成一定的规模,但观点不一,学术水准也是良莠不齐;不过,他们也整理出了自己的理论基础,建立起了自己的理论体系。本文从中国审美角度出发,提出中国影片的形象美学是中国特有的,其根源在于中国的传统文化,其本质是“形象为骨,思想为髓”,其中包含了“以影叙事”“化意为象”“明心达旨”“练意成境”“喻意象形”的理念,从而达到了“言外之音”的美感。关于中国影视艺术形象审美的论述,基本上是殘缺不全的。虽然对影片形象的审美阐释也涉及“表现”,但在“表现”方面,却很少有人对“表现”形象进行专题论述,因为“表现”方面的研究相对较弱;更没有什么系统性和深度的理论解析。正如形象审美对于中国影视艺术的重要意义一样,形象审美对于中国影视艺术表现理念的探讨也是十分重要的。
在此,我们必须理顺若干矛盾的联系,深入探讨表现形象美学的定位、功能与等级、美学与哲理取向,从而为表现形象美学的创作提供精神启示与方法论指引。
与舞台剧场演出相比,影视演出注重现实主义的演出形式,例如,在荧屏上表现出的微妙神情与身体的改变。欧洲先锋导演让·爱浦斯坦(Jean Eduprince)曾提出:“当代文学和影片都是反戏剧性的。尽管戏台与荧屏上的演出都是虚构的,但是,他们的水平却是不同的。由于对纪录片的需要,影片表现与形象审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两者之间的审美原则也越来越矛盾。”而爱森斯坦则从汉字的连贯构造中获得了“迷惑”的启发,他说:“世界上最有趣的事物都是从‘会意开始的,事实上,这两个单纯的象形词的合成,甚至更准确地说,并不能被认为是这两个词的总和;这两种力量的乘数,也就是另一个维度,另一个数量级。假如每个单一的象形字都与一种东西相对应,两个象形字的相对排列就会成为与一个观念相对应的东西。”把两种“可描述的事物”结合起来,就可以把那些不能用数字描述出来的事物给画出来。毋庸置疑,这种“蒙太奇”指向的是一种形象的审美。由于其与汉语的组构关系密切,因此其表意体系也同中国形象审美有着密切的联系。其主要表现为图像表达中的“文眼”“诗眼”部分,即“立象尽意”中的凝结意蕴的桥梁部分,又是经常出现的形象审美叙述“地段”。演出与其配合,亦会产生形象演出的需要。与其他图像要素相比,现实的演出需要在形象表达上有所局限。“合情合理”的表现当然是最佳的,但是,只凭形象“合情”而与生命“合理”相违背,就不一定会得到听众的认可。影片表现的现实主义与形象审美之间存在着一种矛盾的关系。二者之间存在着相克相生、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的“纠缠关系”,并在全球电影历史上不断扩散和发展,其核心在于对“合情”形象的把握和对现实形象的认识,以及对审美意义的把握[1]。
这种矛盾的联系,从世界电影史、电影美学等角度,考察其与电影本体、传统文化、美学发展,以及学术认识之间的对立与互补的联系。影片表现的现实主义就像是一个整体的两个方面,有一种对峙、一种交汇、一种融合的关系。这一理论不仅体现了其所处的时代特征与限制,更体现了其本体论的脉络与创新。应当肯定,虽然形象审美作为中国审美的一个“基因”,并能对其他中国审美范畴起到一定的指导作用,但形象演出并非中国所特有,而是一种世界性的内涵,开创无声电影的杰出演出就带有一种隐喻的符号美感。叙述性演出以时间为重点,而形象性演出则以空间为重点,形成了演出的基本程式。通过三种矛盾的关系对影片表现的起点进行回溯,我们也可以看出,影像表现唯有在矛盾的架构下,其本身的价值和活力才能得到确认。从起点到结束,形象表演在这种紧张关系中,已经成为表演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所以,“基因”理论是形象表演建立在历史基础上的一种文化评判,表演者和电影工作者都很清楚,一部电影要想被人们铭记,就必须有一种独特的情感。要想有感情,就得有意境。
二、“修正”的能力
在“意象表演”中,“修正说”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种影视表演史发展时期。无论哪一种文学潮流,都会表现出“修正”的作用,并在群体自觉与群体不自觉之间,或隐含或显露地起着某种作用。形象是一种深刻而神秘的构造,它的“修正”又是一种循序渐进的过程。
首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一段时间里,电影表现出了一种以“真实”为审美理念的风格,尽管它以剧烈的历史变迁为背景,展现了角色激烈的‘冲刺,但电影的表现并未深入探讨那个时代、那个角色的心灵深处。它的表现形式更像是一种‘速写与‘平淡,表面上看起来很清晰、简洁、朴素,给人一种单纯的感觉”。在1953年的“文代会”上,中国文学的根本政策就是把“社会主义写实主义”作为文学创作的基本原则,并第一次提出了诸如“本质论”“典型化”“真实性”之类的观念。在历史的风浪中,过于塑造的形象演出显得力不从心,相对而言,真实生活的“再现”却无须刻意演出,因为实际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更具震撼力的艺术表现[2]。从那以后,形象的表现在影片的审美层面上持续地加深。以赵丹为代表的《聂耳》《林则徐》等一系列作品,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现实生活中,都表现出了一种形象的审美效果。郑君里在《枯木逢春》一片中,运用了戏剧中的形象审美手法,既自觉又不自觉:“序曲中,方冬哥为亡妻修筑了一座大墓碑,被国民党土匪俘虏,方冬哥抱着母亲逃走。《拜月亭》一开始的时候,蒋世龙和他的妹妹在混战中分开的剧情差不多。一开始的表演很普通,但是到了重复的镜头,导演就抓住了这个镜头的重点,着重突出了两个人分开十年后的幸福,所以才会用几个重叠的场景来表达他们在寻找对方,在呼唤对方,以此来达到重复的目的。”在这一时期,形象演出得到了一个比较活跃的发展,给我们留下了一个形象演出的范例。
其次,80年代初,在经过欧美技术审美引入工程以后,中国影片与安德烈·巴赞(Andrew Bar)、齐格弗里德·克拉考(Claire Fred Clarkour)等纪录片艺术审美思想“遇合”“掩体”“误读”,纪录片艺术审美思想开始进入中国。郑洞天、徐谷明等人在《邻居》中的演出“让我们的电影充斥着吃饭、喝酒、排泄、睡觉”,并主张“电影中的演员应当行走于街头,无人能辨”。在对角色的性格特征的选取上,逐步走向“普通人”。刘力行的角色冯汉元,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一开始他还在为自己的演技发愁,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他相信了自己的演技。他们还要求演员在平凡琐碎的日常生活场景中表演,并提出“边说话边做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和“‘活人要说‘人话”。在另一部具有代表性的纪录片《沙鸥》中,张暖忻对女主的选择是业余演员,她说:“我让她按照真实的生活去演绎,不要夸大,要把她感觉到的东西都表达出来,这是一种对她内心世界的触动,而不是对演技的追求。”
在1990年之后,中国的影片开始出现了一种现世的写实审美倾向,一些新生代导演放弃了张艺谋和陈凯歌等前辈导演所走的“寓言电影”道路,而是在肯定其审美价值的同时,决定要“做一部诚实的影片”。在演技方面,以贾樟柯的影片为代表的纪录片表演,“有意识地降低了演员的戏剧表现手法,尽可能地恢复了角色本身的专业特征,让观众产生一种‘目睹真实的感觉”。采用了艺术表演与生活表演的重叠,即采用非职业演员进行即兴表演的方式。贾樟柯经常会将这些内容融入电影中,他觉得电影中的表现,总是保持着最刺激的部分,更加接近电影的本来面目。同时,他也觉得专业的演员和自己的电影不能很好地契合,也不能用演技去表现纪录片的风格。即使是在这样一个强大的纪实审美进程中,他的形象也能起到一种“修正”的作用,让他的“老老实实”充满了感情,“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描写和自我剖析,代表着一种年轻时的迷茫和成熟时的痛苦”。
三、意象的变奏
在“基因说”与“修正说”之外,形象美学又提出了“新质说”,其目的在于塑造新的形象表现语言与心性。它打破了传统审美的桎梏,以“开疆扩土”的方式向外扩张,构建了一种全新的审美系统和审美意蕴。这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要成果。形象审美以“时间”为核心,向着“空间”的深层方向迈进。形象演出将图像审美的功用形象地展示出来,赋予图像审美生命力,并在继承中有所创造,建构出新的规律与新的面貌[3]。
《春雨潇潇》以一种淡淡的水墨画为主題,运用了“实”和“虚”两种修辞手法,“只要是描写人物感情的镜头,都要追求意境和氛围,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通过虚实的反差来衬托,“在现实的镜头中,虚的镜头在现实的镜头中穿插着”,来来回回地贯穿整部电影,“让人置身于一种诗意的意境中”。《乡情》所体现的就是“意境说”,探讨“有我之境”,对牧歌境界的追寻,不管是用“抒发情感”的方法,还是用“事物表达情感”“用事物唤起情感”,都是用“情感”来表达美学认知。在这里,表演配合了音乐,在一种缓慢的节拍模式下,把“动情”当作演奏的重点,从而构成了一种诗歌演奏的形式。
《一个和八个》中的“形象表达”对政治审美意义的探索尚处于萌芽状态,并未形成一种“审美变革”的体系。《黄土地》创作中的形象审美增强了创作的原创性,发源于历史,超出了历史,融合了传统与当代,形象力不局限于“标点符号”,而是涵盖了整个创作,具备了整体的象征性作用。陈凯歌导演的演出要求,除“第一任务”与“近景任务”外,还应重视“第二任务”与“远景任务”的演出。“大到全剧、小至每场戏,每个角色都有不同的第二任务或远景任务。”其演出的任务不是呈现一个人,而是要表现一个民族的精神历史。演技既要真实,也要虚幻,演员不需要演技,只需要表现出现实的人生。“你不能仅表现出一个人的美丽和丑陋,不管是好是坏,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这都是他们的日常。”在电影《黄土地》中,设置了三个“游离情节”:“结婚”“腰鼓”“祈雨”,其形象表现非常丰富。场景、服饰、道具等与之相关的要素都属于写意,它们是一种思想和情感的组合,将其化为一种形象,但却有着深邃的意格[4]。
在21世纪,形象演出被工业化所包裹,表现出一种浓墨重彩的审美情趣。其落笔之处,就是表现出的东方诗情画意和奇观,增加魅惑。演出不再以纪录片的形式呈现,而以一种精细的礼仪形式呈现。场面的不正常,剧情的大框架使得演出更具有戏剧性,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笑容,都是那么的有规律。在这里,演出被重新定义,并作为一种东方艺术的组成部分,与其他的影片相结合,达到了一种形象的美感和一种整体的美感。这看似是对80年代图像审美的一次重复,但却是另一种审美趣味。80年代以哲学与文化为主题,其形象表现得既优雅又深刻。21世纪所指的是工业与荣誉,而演出则是形象的“浓妆”。以《英雄》为起点,“每一部电影都展现出了一种独特的、充满了悲剧色彩的东方武林神话”,每一部电影都把武林神话发展为一种超现实的奇观,在《满城尽带黄金甲》《十面埋伏》《无极》《夜宴》中逐渐涌现出了一众神秘而又令人着迷的形象。他们源自东方的审美,并以小说的形式构筑,很时尚,也很有个性。在形象演出中,演员的创作活动没有多大的余地,多以导演为主。在“大浪淘沙”的时代审美中,“新质”的形象表现形式呈现出蓬勃的生机。
参考文献:
[1]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
[2]张宗伟.《周易》美学与中国特色电影美学的建构[J].当代电影,2020(08):146-153.
[3]厉震林.中国电影表演学术史述评[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9(10):91-98.
[4]陈凯歌.《黄土地》导演阐述[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1985(01):11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