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论在中国文学外译中的应用与启示
2023-12-26田雨荷陈恒祥
田雨荷 陈恒祥
【摘要】党的二十大报告中确立了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对于推进文化自信自强的重要地位。中国文学外译是中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关键一环,而翻译作为一种社会实践,运用系统论的觀点不仅可以多层次揭示其存在方式和运行机制,而且能够深入剖析其中的难点并提出对策。本文从系统论视角出发,通过对比马克思主义辩证系统观与卢曼的社会系统论,结合其联系对二者融会贯通,进而考究系统论在中国文学外译过程中的应用,具体表现为翻译本身作为一种开放性封闭系统的特征体现以及它作为一种媒介,在推动诸系统交流中的重要作用。
【关键词】系统论;中国文学外译;翻译系统;自我指涉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48-011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8.035
一、引言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要“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全面提升国际传播效能,形成同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习近平,2022)。
翻译在该任务中无疑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当下不仅要针对加强中国声音“传出去”,更要重视中国声音能够“传进去”,而运用系统思维可以有效应对该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及挑战。系统思维是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认识世界的基本方式。在如今多变复杂的国际社会背景下,掌握系统思维是应对各类困难、挑战的有效途径。“系统观念是具有基础性的思想和工作方法”(习近平,2022:133)。它不仅为经济社会发展保驾护航,而且可以渗入学科研究中,提供新的理论视角。恰逢翻译研究领域迎来“社会转向”,越来越多的学者重视“翻译是一种社会实践”的观点,将社会学理论引入翻译研究中,为译学发展注入新活力,其中就包括谢尔盖·丘列涅夫(Sergey Tyulenev)将尼克劳斯·卢曼(Niklas Luhmann)的社会系统理论引入翻译研究中,将翻译视作独立的系统,或者跨系统沟通的媒介,利用自我指涉、异己指涉等概念剖析“如何译”的翻译规范。马克思主义系统观与卢曼的社会系统论既有联系,构成融合的基础,又相区别,提供互补的契机,将二者内涵融会贯通应用于翻译研究,对中国文学在国外的译介与传播具有重要意义。
二、马克思主义系统观与卢曼的社会系统理论
纵观系统论发展史,几乎所有的探讨都离不开唯物辩证思想,“尽管在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以及著作中没有明确表达过‘社会系统’‘社会系统观’等概念”(马兰,2022:1),但科学的系统观念在他们分析现代社会人与自然、人与人(社会)的整体联系中得到充分体现。“我们所面对着的整个自然界形成一个体系,即各种物体相互联系的总体,而我们在这里所说的物体,是指所有的物质存在”(马克思、恩格斯,2012:492)马克思所谓系统是“由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诸要素构成的有机整体”(邱耕田,2022:45),进而按照其特征生成动态性、整体性、非加和性、结构性等原则。
马克思的辩证系统观与卢曼社会系统理论构成“源头”与“活水”的关系,若卢曼的社会系统理论进行追本溯源可以发现其根源于马克思主义系统观,具体演变路径可逆推为:1.卢曼社会系统理论基于帕森斯(Talcott Parsons)的社会行动系统论。尽管帕森斯极大地促进了系统论的发展,但其理论后来因“过度执着于规范和结构而没能获得‘功能维持’的视野”(桑田,2019:218),“从静态的结构范畴出发,也由此否定了社会转变与冲突的过程”(Luhmann,1998:48)而饱受质疑。虽然卢曼也是其理论的批判者,但他并未主张追求站在帕森斯的对立面,而是通过“对系统论工具的重新整理及普遍化,来克服帕森斯理论的缺点”(Luhmann,1998:48)。2.帕森斯的社会行动系统论源于贝塔朗菲(Ludwig von Bertalanffy)的一般系统论。贝塔朗菲率先将系统的观点应用于生物学、物理学研究中,致力于“寻求统一方法、把握最普遍的规律,以此打通横亘在学科之间的壁垒”(桑田,2019:210),并逐渐发展出“一般系统论”。在该理论中,他强调系统作为有机整体,既是动态变化的,又是有序稳定的,其内部诸要素具有有机关联性。他的这种寻求普遍性的系统分析方法为人们提供了研究问题的新分析工具。而1941年9月的 “生物系统和人类系统融合的层次” 会议标志着自然学科与社会学科理论融合碰撞的可能,不久后,帕森斯与各领域专家学者积极互动,构建出独特的社会行动系统理论,一定程度上,该理论将系统论思想引入社会学领域,为社会学发展注入活力;3.贝塔朗菲“公开认为马克思与黑格尔的辩证法是他的理论的先驱”(Bertalanffy,1968:11),在《资本论》中可以找到系统论思想的源头。由此可见,卢曼的社会系统理论是对马克思主义系统观的延续,也是对其结合时代变化、社会发展所作的适应性补充与实践。
三、卢曼社会系统理论核心概念及其辩证系统观体现
卢曼的社会系统理论源起于辩证系统观,该理论后来广泛应用于各个学科,展现着宽阔的理论性和独特性。
(一)区别
区别性,或者说差异性是卢曼社会系统理论一大进步特征,系统论的发展可以简要归结为从封闭走向开放再到观察或自我指涉的系统理论。鲁曼认为“系统即是差异——系统与环境的差异。”(Luhmann,2006:37)这与辩证系统观中的动态性原则相吻合,即系统是动态开放的,处于不断变化的环境中并维持动态平衡的。基于差异概念,卢曼构建起一个与环境相区别的系统,用“系统/环境”这个二值符码来划分出系统和它所处的环境的界线。一个东西如果不属于系统,那么就属于环境。卢曼观点下的系统具有两面性,它本身即是系统,但相对于其他系统而言又作了环境,且无论是后来构成系统的核心要素“沟通”,还是系统间的沟通,抑或指涉活动,其核心都是“区别”。
(二)沟通
卢曼的社会系统理论中,人并没有取得沟通主体的地位,不是社会的最小单元,社会最小的单元是沟通,只有沟通才能进行沟通。而他定义的“沟通就始终是个具选择性的发生”。(Luhmann,2021:186)沟通具有妥协性,主体不断接受系统的规则,才有可能继续在社会系统中产生互动,进而实现系统功能的分化(何雪松、吴怡烨,2021:7)。卢曼对这一概念的阐释体现了辩证系统的结构性和非加和性原则,构成系统的各要素,以及各系统之间并非绝对独立,而是相互联系、彼此作用的,并且系统内部多要素之间、多个系统之间通过沟通所产生的效果,要大于各要素、各系统作用的简单相加。
(三)自我创生、自我指涉、异己指涉
自我创生的概念是卢曼引自生物学的,其核心是“系统的不同元素在环境中相互作用,生产和再生产系统元素的方式,就像活细胞一样,细胞复制自己的元素,如蛋白质,脂质等,它们不仅仅是从外部引入的”。(邓丽萍,2016:17)自我指涉(self-reference)也是一种指涉,在此过程中,“指涉这个运作是被包含进它 自己所标示的事物之中,它标示了它自己所属于的某事物”。(Luhmann,2021:505)虽然自我创生与自我指涉似乎标志着系统的封闭性,但系统并非绝对封闭,社会以自我指涉的方式维持沟通的再生产,即“行动在与另一个行动的关系中才能自己意指着自己,作为元素的存在与作为一个关系中的元素的存在”“所有的开放性皆有赖于封闭性”。(Luhmann,2021:509)正是系统的自我指涉性使得其异己指涉成为可能,“社会系统本身以自己为取向——也就是借由有别于其环境而取向于自己”。(Luhmann,2021:518)异己指涉(hetero-reference)与自我指涉的关系揭示了卢曼指涉论的另一显著特点:外因通过内因而发挥作用,系统只有将外部因素纳入自我再生运作中时,这些外在的影响力才有意义。上述概念契合辩证系统观的整体性原则,即不孤立地看待系统,将系统与其他系统以及环境相联系,并阐释它们相互沟通的运行机制。
综上,这些概念与马克思主义辩证观基本原则并非一一对应,而是集中体现的关系,马克思主义辩证系统思想注重考察自然、人类社会和思维的运动和发展的普遍规律,因而具有宏观普适性,但对于不同系统运行的内在机制,仍需要在大的系统框架下用更深层次的话语体系进行细化、具化的研究,而卢曼的社会系统论正是对辩证系统观的继承与发扬。
四、系统论对中国文学外译的启示
(一)翻译本身作为开放性封闭系统
翻译是一种复杂的系统。根据马克思主义辩证系统观,翻译系统的运作并非只涉及单一的文字符号转换活动,而包括具有动态性、非加和性、整体性与结构性等特点的社会实践。
翻译作为独立的系统具有自我创生性,即其内部元素可以实现自我复制与再生,从而循环运作。一方面,语言贯彻翻译活动的始终,而“作为一种社会系统,语言与其他社会系统一样,以自我指涉的方式进行着自体创生”(陈水生、陈光明,2012:98),具体表现为语言不仅传达意义,也可以描述语言本身,随着现实世界的不断发展,更多的符号组合赋予语言更加丰富的表达形式,也推动了翻译系统的自我创生;另一方面,翻译系统的内部要素,以译作为例,便可以通过复译、重译、修订等方式不断“更新”,顺应环境发展趋势的同时维持整个翻译系统的活力。
对于中国文化外译而言,新时代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包括如何更好地“走进去”。在中国文化外译的过程中,要辩证看待翻译过程中的“取舍”,忠实于原文体现了翻译系统的封闭性,而“适当改动”则体现了其开放性,要达到开放与封闭的动态平衡才能维持系统的良好运作,即“因地制译”,考察读者、译入语文化等多因素以达到文本中归化与异化的动态平衡,进而推动中国文学作品在国外的译介与传播。
(二)翻译作为不同系统沟通的媒介
系统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翻译活动同样涉及多系统,或者说系统与环境之间的沟通。从文学翻译的角度来看,两种文学系统间的沟通必然伴随着核心层两种语言系统间的沟通。美国文学系统、英语语言系统和中国文学系统、汉语语言系统构成具有明显差异性、冲突性及排外性的“环境”与“系统”关系,后项既通过自我指涉“将自己的内部因素同外部环境区分开来,从而凸显其主体性,以区别于其他社会系统”(丁东红,2005:37),也通过异己指涉即对环境的观察来保持与外部环境的沟通。中国文学虽可以通过英译达到与美国文学系统间的沟通,但若翻译产品与英语文学系统的自我指涉契合度不足,“第三语码”与英语语言系统的自我指涉相去较远,其接受度和传播效果将受负面影响。因此,译作语言越贴近英语语言特征,越契合英语语言系统的自我指涉,便越能促进两种文学系统间的沟通。
五、结语
为响应中共中央关于认真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的号召,助力课程思政建设,本研究尝试聚焦二十大报告中“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传播好中国声音”相关论断,结合翻译研究的跨学科特性,以宏观马克思辩证系统观和微观卢曼社会系统理论的关联为切入点,探究系统论对以翻译为媒介“讲好中国故事”的贡献。系统论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已然成为多学科,多领域独特的综合性方法论与分析视角。卢曼通过对马克思主义辩证系统观的继承与发展,致力于构建社会学中更为抽象、更为一般,更具普遍性的理论,即社会系统理论。从该理论视角切入中国文学外译研究,可以发现翻译本身既是一个开放性封闭系统,忠实于原文的同时也存在根据读者需求、文化差異等因素进行改写的空间;同时翻译亦可作为两种不同语言系统、文学系统之间沟通的媒介,在中国文学外译时,考虑译入语文学系统、语言系统的自我指涉特征,能够一定程度上增强译作的接受效果,推动中国文学“走出去”和“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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