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笔墨当随时代”的一点思考

□ 王向前

“笔墨当随时代”几乎已成为书法界尽人皆知的名言，出自清初画家石涛的画跋。为了准确理解“笔墨当随时代”，笔者对其中的“笔墨”一词和“当”字之义进行了查阅。就书画而言，其“笔墨”既指书、画的水墨，也指所画之画、所写之字，亦指绘画和写字的技法、文章内容及其作品的总称等。对于“当”字，有人认为其义是“应当”，也有人认为“当”通“倘”。《古汉语常用词典》中，“当”字的确不止一个义项，有“应当”之义，也通“倘”字。前者“应当”与如今的白话文字意同，后者“倘”的意思则可做“如果”理解。如《荀子·君子》里“先祖当贤，后子孙必显”；如苏洵《六国论》中“当与秦相较，或未易量。”这两处中的“当”字都应读tǎnɡ。笔者认为，就这段话的本意而言，此处之“当”做“应当”理解则更为恰当。“笔墨当随时代”，意即笔墨应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与时俱进。

当今不少书家作品创作的文本选择都以唐诗、宋词等古人之文为主，以这类文本进行创作当然可以。但一分为二地看待和分析这种现象，其不足之处是显而易见的，即在文本选择上轻视或忽视了具有时代新意，反映时代精神内容的当代白话文文本的书写和创作。

启功 坚持四项基本原则 纸本 1987年

毋庸讳言，自五四运动后，白话文已成为当代新文化（包括文学与各种应用文体及其它各种行文表述方式）的主要通行语体。是人民大众文化的一种好形式，尤其是在我国社会、文化、科技等快速发展变化、突飞猛进的当今，白话文的意义无可替代，更不可小觑。那么，白话文与书法有何关系呢？书法是艺术，但首先是文化。作为艺术的书法，要追求其艺术之美；而作为文化的书法，则一定要有内涵，要承载和反映一定的文化内容。书法艺术的生命力一方面在于笔墨技法与表现当随时代，在于随着时代文化的不断发展变化而与时俱进。另一方面，书法艺术的文化意义还在于不断为社会，为民众贡献艺术之美、实现艺术之用。书写当下，反映当下，思索书法艺术的发展变化及其如何更大程度地弘扬其艺术之“美”、艺术之“用”，是当代书法家的责任之一。

刘勰说：“时运交移，质文化变”“歌谣文理，与世推移。”文化艺术既是人类社会实践的产物，又是人类社会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不同时空和社会发展阶段，其文化艺术所承载的社会生活内容及所具有的文化精神当然不同，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化，一个时代的文化必然反映一个时代的精神风貌。大量事实表明，在书法艺术上，文风与笔墨之风相关，而笔墨之风又与时代之风相连，文风及其笔墨之风的后面是学风、社风和民风，即“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刘勰《文心雕龙》）。书法艺术能不能与时代同频共振，能不能书写时代、反映时代，能不能展现正大之风、正大气象，这些都关乎的不只是笔和墨的问题，而是艺术方向，艺术精神，以及为谁艺术，为谁服务的问题。文化艺术之潜能是一定会与时代的各个方面相互影响和彼此作用的。

时代发展了，文化发展了，书法艺术当然也要随之发展，新的历史文化条件下，书法作品在创作内容上当与今合。否则，就不能实事求是地反映当下已经发展了的文化实际，也有悖于创作具有当代文化基本特点和特征书法作品的艺术旨求。笔者以为，当今书家既要继承，又要发展；既要注重古文和诗词曲赋类文本的书写和创作，又要重视现当代实用文体及白话文文本内容的书写和创作。在平时的大量书写和创作上，要从以书写古诗文为主，转向重视白话文文本内容的书写和创作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