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外儿童绘本翻译研究:现状与展望
2023-12-23刘靖刘方华
刘靖 刘方华
(青岛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 山东 青岛 266061)
0 引言
绘本,即图画书,是将一系列连贯的图画和相对较少的文字(或无字)结合在一起来传达信息和叙事的儿童书(Nodelman, 1998)。 现代意义上的绘本泛指成人绘本和儿童绘本,本文重点关注后者。 绘本作为儿童最初接触的文学类型,丰富的图文信息和多元的主题对于提高儿童语言、审美、认知能力颇有裨益。 儿童可以获得接触超越自身地域、经历和文化的机会,在自我和他者文化之间架起桥梁(Botelho et al., 2009)。 因此,绘本创作及其译介研究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绘本起源于欧洲,20 世纪30 年代其主流传向美国后进入黄金发展期。 学界从不同视角研究了绘本的特征、结构、功能、图文关系等。 国外关于儿童绘本翻译的研究早于国内,以丽塔·奥伊蒂宁(Riitta Oittinen)、埃默尔·奥沙利文(Emer O’Sullivan)、吉莉恩·莱西(Gilian Lathey)为代表的学者对儿童绘本翻译理论与实践、翻译主体与产品以及译者培训等主题进行探究,呈现出多视角、多元化与跨学科的特点。
20 世纪70 年代以来,我国开始大量引进国外儿童绘本,同时创作出诸如《团圆》《一园青菜成了精》等颇具中国特色的优秀绘本,学界对绘本的研究也逐渐深入。 虽然研究者尝试从不同视角探索绘本翻译,但多数仍停留在语言层面,未能充分认识绘本的多模态特质。 翻译理论建设落后于翻译实践,部分绘本仍存在翻译质量不过关,国外受众接受度低等问题。 当前对于绘本翻译研究现状的分析多为翻译理论与方法的思辨总结,或在儿童文学翻译现状分析中简单提及。 鉴于此,本文使用文献计量学工具 CiteSpace 可视化分析国内外儿童绘本翻译研究概况,旨在更为客观全面地呈现该领域的发展现状与热点趋势,以期为儿童绘本翻译研究以及中国原创绘本的创作和外译传播提供启示。
1 数据来源与分析工具
为确保研究数据的有效性,国外儿童绘本翻译研究以科学网数据库(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为数据来源,以“picture book translatio∗”或“picturebook translatio∗”或“picturebook translat∗”或“picture book translat∗”为主题词进行检索,共得到文献238 篇。 通过阅读论文题目、摘要、关键词等信息对检索结果进行筛选,去掉部分书评、会议论文,最终确定相关论文72 篇。 国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以“绘本”“图画书”“翻译”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学术期刊网络出版总库中的核心期刊(CSSCI与北大核心期刊)与博硕士学位论文库中进行检索,经过人工阅读筛选最终得到80 篇研究论文,其中期刊论文19 篇,学位论文61 篇。
本研究使用CiteSpace(6.2.R4)和Excel 作为数据统计和分析工具。 首先通过Excel 对国内外历年发文情况进行统计,然后通过CiteSpace 对高被引文献、关键词、共引文献主题和激增文献等进行图谱分析,对比总结国内外关于儿童绘本翻译研究的现状、热点、前沿,以此进一步对该领域研究趋势进行展望。
2 国外儿童绘本翻译研究
2.1 研究现状
为探究国外儿童绘本翻译研究的发展现状,本文从年度发文情况和高被引文献角度进行数据梳理与分析。
2.1.1 年度发文情况分析
年度发文情况分析可以直观显示某学科领域的研究趋势与现状(图1)。 由图可知,1997 年至2022 年,发文呈波浪上升趋势。 期刊Meta曾于2003 年出版了一期儿童文学翻译专刊,此后总发文量有了小幅增长。 随着数字传媒技术的发展,人类进入“读图时代”,对“图像”的认识进一步加深,译界学者开始将符号学、叙事学、社会学、多模态与文学等学科的研究成果与翻译研究结合在一起。2017 年后年发文量显著上升,2021 年期刊TranslationMatter就儿童绘本与多模态图像叙事出版了一期专刊。
图1 国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年度发文量统计(1997—2022)
2.1.2 高被引文献分析
高被引文献通常是某领域学术价值高,影响力大的代表性文章。 通过分析高被引文献及权威学者的系列研究成果,有助于更为全面地了解该领域的发展脉络及现状。
首先,儿童文学读者的双重性与译者的重要性日益得到认可。 奥伊蒂宁(Oittinen, 2000)将巴赫金(M. M. Bakhtin)的对话理论运用到绘本翻译研究中,强调图文之间及儿童、成人、译者、作家和插画家之间的对话关系,首次提出“为儿童翻译”的主张。 成人译者透过“翻译中叙事者的声音”对文本进行“修改”,向儿童传达成人认为适合儿童的内容(O’Sullivan, 2003)。 译者总是显形而非“看不见的讲故事的人”,不同国家的译者由于社会文化背景、意识形态与童年观的不同,会采用不同的翻译策略对作品进行改写与操纵,以满足不同文化需求和读者期待。 莱西(Lathey, 2010)围绕译者这一主线重点梳理了从公元8 世纪到现代的英国儿童文学翻译通史,开儿童文学翻译通史研究之先河。
其次,绘本是融图、文、音为一体的多模态文本,图画并非文字的附属,而是叙事主体。 绘本中图文信息的呈现方式,如字体大小的变化、标点符号、拟声词与叠音词的使用,会影响绘本的叙事节奏、情感、氛围 (Oittinen, 2000/2003/2018)。 绘本的多模态特性为翻译带来挑战,翻译不再局限于语内、语际翻译,符际翻译也应纳入研究范围。 莱西(Lathey, 2015)较为全面地梳理了儿童文学的翻译策略与技巧,涵盖了读者叙事交流、文化负载词、互文指涉、听觉、视觉以及对话方言等元素的翻译,还涉及翻译过程中的重译以及全球化背景下的作品出版问题。 陈曦(Chen,2018/2020a/2020b/2021/2022)的系列研究结合中国语境特点,从多模态语篇分析视角出发,分析了中国原创绘本和中英双语绘本中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的融入及跨媒介符际翻译现象,探究了绘本中不同模态的特点、意义潜势、模态间性及翻译策略,构建了绘本图像的多模态分析框架,对中国原创绘本的创作与外译及中国故事改写漫画、绘本等多模态图像叙事文本的路径探索具有很强的借鉴与启示意义。 同主题的绘本、漫画、电影、歌曲等作品的改编使意义在新的语境中不断生发、繁衍和传播,构成多模态互文性,可以有效减少符际翻译中的信息丢失,拓展译作的理解接受空间。 但学界目前对绘本中声音叙事的关注度还不够深入,导致翻译过程中未能充分识别原文叙事特点,未能在译本中等效呈现原作家的创作巧思。 相关研究存在视角多元、深度不足的特点,研究成果缺乏持续性推进。
最后,得益于文学、翻译学、美学与符号学等领域的理论发展,儿童绘本翻译研究呈现跨学科特点。 奥沙利文(O’Sullivan, 2005/2009/2011)系列研究结合巴赫金的对话理论与功能翻译理论,从比较文学角度对儿童绘本中的图文关系、成人-儿童双重读者关系以及文化、国别与意识形态操纵下翻译的改写进行探究,勾勒出儿童比较文学的学科总体脉络并创立翻译交际模型(Communicative Model)。 2018 年奥伊蒂宁与安·克托拉(Anne Ketola), 梅丽莎·贾拉维尼(Melissa Garavini)合著的《翻译绘本:为儿童读者重现文字、图像与声音》 (TranslatingPicturebooks:RevoicingtheVerbal,the Visual,andtheAuralforaChildAudience)是绘本翻译研究的里程碑式著作,该书从符号学与多模态双重视角系统梳理了绘本翻译研究的最新进展(王洪林,2019:124),尝试探索电子绘本的翻译,并对绘本译者的培训提出建设性意见。 虽然国外学者关注到数字绘本(digital picturebook)具有更加丰富的模态互动,但对其能否提高儿童认知、叙事、读写与情感互动能力尚未达成一致,相关的翻译研究更是缺乏。
2.2 研究热点
“关键词是文章核心内容的浓缩及提炼。 如果某一关键词在其所在领域的文献中反复出现,则该关键词所表征的研究课题是该领域的研究热点。”(冯佳 等,2014:15)本研究将综合高频关键词与关键词聚类分析两项数据来探索国外绘本翻译研究的热点领域。
通过合并含义相似的关键词,本文从数据源中提取频次大于等于5 的关键词(表1),并绘制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图2)。 图谱绘制的效果主要依靠聚类模块性指数 Q 值和聚类轮廓性指数 S 值两项指标来判断。 Q 值一般在[0,1]区间内,Q>0.3 就意味着划分出来的社团结构是显著的,当S 值在0.7时,聚类是高效率令人信服的,若在0.5 以上,聚类一般认为是合理的(陈悦 等,2015:249)。 由图2 可知本研究Q 值为 0.7982,S 值为 0.9243,说明本聚类图结构合理,具有信服力。 图中的节点代表文献的关键词,节点的大小与关键词的出现频次成正比(李杰 等,2016)。 节点越大,颜色越深,说明所代表关键词出现的频率越高,显著性越高,越能凸显绘本翻译研究的热点领域与话题。
表1 国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出现频次高于5 次的关键词
图2 国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
从图表信息可以看出,国外绘本翻译研究的高频关键词包括“绘本”(picture book)“儿童文学”(children’s literature)“ 符际翻译”(intersemiotic translation)“文化”(culture)“性别”(gender issue)和“多模态”(multimodality)。 首先,除去“绘本”“儿童文学”这两个宽泛关键词,“符际翻译”的频次(7)与中介中心值①关键词的中介中心性是衡量节点在整个图谱中所在中心程度的概念,中介中心度越高说明该关键词同时连接的节点越多,大约或等于0.1 的关键词往往被视为中心节点,在研究中较为重要且具有较大影响力。(0.15)最高。 这说明随着多模态理论框架与研究方法日趋完善,结合符号学与多模态研究成果来探索绘本翻译中再媒介化与再符号化现象已成为该领域的研究热点与发展趋势。 其次,翻译作为跨文化交际传播的有效途径,文化因素及其对翻译影响的研究倍受国际翻译界的关注,例如文化、意识形态等因素导致的绘本图文关系变动、翻译改写与图画编译。 近年随着 “酷儿” 理论的发展,西方学者开始关注绘本中同性问题的刻画、跨文化翻译改写策略与读者接受度的问题(Tarif, 2018; Moya-Guijarro et al., 2021)。 此外,全球化进程中文化交流日趋频繁,拥有多语与多文化背景的人口数量急剧上升。 期刊Bookbird曾在2013 年就儿童文学中的多语与多文化现象出过一期特刊。 国际学界对双语绘本的关注不断加深,关于多文化社区中多语绘本的创作、翻译、语言景观及其应用价值的研究极具潜力。
3 国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
3.1 研究现状
3.1.1 年度发文情况分析
年度发文量与期刊分布统计结果(图3)显示,国内核心期刊上的相关文章仅有19 篇,其中四篇发表在《出版广角》,三篇发表在《中国翻译》,三篇发表在《上海翻译》,是国内绘本翻译研究的主阵地。 年度发文量增长缓慢且在2020 年后略有回落。 总体而言,该领域其余相关研究发刊质量不高,研究主题具有同质性且以个案研究和描述性分析为主,研究方法较为单一,这说明儿童绘本翻译在国内尚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博硕士学位论文年发文数量总体呈现上升趋势,2017 年后数量急剧上升,而后每年发文都在七篇以上,说明学界逐渐认识到绘本翻译研究的特殊与复杂性并作出了有益尝试,研究视角与研究方法逐渐丰富。
图3 国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年度发文量统计(2005—2022)
3.1.2 高影响力文献分析
本文考察了知网数据库中被引量前五的文献(表2)。 前两篇文献是关于儿童文学翻译风格再造的讨论,图画书的译者需要“品文”“研图 ”“识关系”和“辩风格”,对原文“解码”,然后“重新编码”以实现风格等效的翻译,再现原文体现出的思想、情感和审美等方面的特质。 徐德荣多年致力于儿童文学翻译研究,不仅聚焦于儿童文学批评框架构建与翻译原则、策略与方法的总体规定,也探究图画书的翻译风格再造、书名汉译原则、突出语相翻译策略、译者主体与读者反应等具体问题,强调 “儿童本位” 翻译,其研究为国内儿童文学翻译研究的发展起到奠基作用。
表2 国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高被引文献(被引量≥25)
接下来的两篇文献对绘本翻译研究现状进行了梳理评述。 绘本翻译研究在国内学界处于边缘位置,研究缺乏理论创新,多为西方翻译理论的直接引介,未结合中国语境进行理论的细化与完善。例如扎根于西方语境的视觉语法和视觉叙事理论并不能充分合理地解释中国的视觉艺术元素(水墨画、工笔画等)特点,中西文化的异质性为翻译带来挑战。 未来更多关于儿童绘本翻译的研究需要在中国语境下进行,以促进本土儿童绘本创作和翻译实践进步(周俐,2013:65)。
最后一篇文献重点从符际翻译视角讨论国外儿童绘本译介过程的“忠实”和“文化”问题,国内绘本翻译研究早先多停留在语际翻译,从接受美学或目的论视角关注绘本语言特征、翻译质量与读者反应。 该文将符际翻译引入儿童绘本翻译研究,拓宽了翻译研究的范围,具有启示意义。 总体来讲,国内缺乏长期耕耘于这一领域的研究者,研究成果分散,缺乏系统性与持续性。
3.2 研究热点
通过提取频次大于等于5 的关键词(表3)以及关键词共现分析(图4),可以看出国内绘本翻译研究主要包含如下几个方面: (1)翻译策略及翻译方法。 相关研究主要是在目的论、顺应论等翻译理论的指导下,考察具体绘本或翻译名家的翻译策略、方法及翻译质量。 (2)多模态视角。 国内学界逐渐加深对绘本多模态特性的认识,结合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符号学等理论来考察绘本的叙事特点、图文互动关系、可读性与可表演性,以期实现“儿童本位”的等效翻译。 (3)译介。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在我国低幼和少儿阶段的文学读物中,外来的作品占据着绝对优势,这对我国青少年儿童未来的审美观念、文学观念的培育,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都构成了显而易见的文化安全隐患(姚建彬,2020:6)。 故而学界一方面关注国外优秀绘本的译介,主要涉及绘本选题、文化因素的处理,原作的改写与重绘等。 另一方面,随着儿童文学作家的创作渐渐走向国际舞台,学界对国内原创绘本创作、外译与传播情况的现状分析、中国传统故事的绘本改编与再创造等主题的关注也日渐增多,推动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在海外世界的传播。
表3 国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出现频次高于5 次的关键词
图4 国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
3.3 研究趋势
为了深入探索国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的前沿与趋势,本文利用CiteSpace 突变检测算法生成了突变关键词表与时区图(图5)。 该算法可以揭示相关研究主题在特定时间区间内研究兴趣的突增情况,突变术语往往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特定研究领域的最新前沿动态(李红满,2014:25)。 图5中的13 个关键词是按照时间顺序呈现,从上至下可以反映该领域研究特点的历时变化,每个关键词对应的深色块代表该研究热点的起始时间。
图5 国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突变关键词表与时区图
由图5 可知,最初学界多使用“图画书”一词,近来多使用“绘本”一词。 2018—2019 年共有“翻译”“绘本翻译”“现状”“译介”“多模态”五个突变关键词,说明这期间国内绘本翻译研究创新增速明显。 同时 “绘本翻译”“多模态”“英译”“童趣”这四个研究热点下的词频激增出现在2019 年后并持续至今,代表着该领域最新的研究转向。 受新时期儿童观转向“儿童本位”的影响,国内儿童文学翻译观也转向“为儿童而译”,更加注重儿童文学的审美价值,强调“童趣”“童味”。 在加强“中国文化走出去”和儿童教育理念不断提升的背景下,国内绘本产业发展迅速,翻译研究重心也开始由国外绘本的译介逐渐转向原创绘本的英译。
4 儿童绘本翻译研究评析
4.1 国内外儿童绘本翻译研究对比分析
从研究主题上来看,绘本的符际翻译是国内外学者近年共同关注的主题,国外研究起步较早,路径多重,研究涉及插图、字体、大小、颜色、线条、排印等多种视觉资源,并初步将声音模态纳入研究范围,探索绘本的跨媒介翻译。 国内符际翻译侧重国外优秀绘本的译介,关注符际翻译中异质文化元素、语相符号的处理。 虽有研究概述了原创绘本与中华民间故事、童谣、戏曲、影视等作品的跨媒介转化,但鲜有研究从多模态与符号学角度分析原创绘本中丰富的象形文字、传统视觉艺术元素(剪纸、皮影、泥塑等)、文言文、拼音等符号资源的模态交互叙事特点、再符号化路径与效度,可借鉴国外研究方法与理论框架进行本地化研究。 在翻译策略的选择上,由于国内市场目前仍以国外绘本引介为主,国内绘本翻译较多采用归化翻译策略,而国外学者更注重原文复杂图文关系的保留与儿童自主解码的乐趣,翻译策略以异化为主。 此外,研究主题单一是国内研究存在的问题之一,绘本翻译研究的价值阐释、通史研究、读者反应等则鲜有涉及。
从研究对象上来看,国内外儿童绘本多选取绘本故事书作为研究对象而忽视其他类型的绘本,如有声绘本、电子绘本。 并且国外研究以英文绘本、英文与少数民族语言或方言组成的多语绘本的翻译为主,对于其他语言的绘本翻译关注较少。 在“一带一路”倡议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大背景下,国内研究转向原创优秀绘本的创作与外译,然而仍存在部分绘本教化色彩浓厚、缺乏童趣、传统文化元素堆砌生硬的问题。 此外,国外研究对个体译者的关注不及国内,具体表现在对个体译者思想、生平、翻译方法等的研究方面。 国内外学者可相互借鉴,不断丰富绘本翻译的断代史研究。另外,国内外儿童绘本翻译多以个案研究为主,虽有利于深入研究代表性作品及译者的翻译策略,但往往基于直觉和个人经验而缺乏实证性的支撑,同质化严重。
4.2 国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展望
总体而言,相较于国外研究的广度与深度,国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尚未受到足够的重视,研究价值和学术地位被弱化。 本文尝试从研究领域的拓展、研究方法的设计和应用价值的提升三个层面,对国内儿童绘本翻译研究的发展提出展望与建议。
4.2.1 拓宽研究领域
首先,从宏观上看,可结合社会学、传播学与符号学等相关理论,从共时或历时的角度讨论文化、意识形态、儿童观、国别、权力、时代特征、出版政策、市场需求与销售等客观因素对儿童绘本的创作及翻译带来的影响。 例如对比分析同一绘本的不同语言译本或同一语言不同历史时期的译本,总结各时期绘本翻译的发展历程与特点等。 探索对外翻译实践中译者的主体性,减少对译入母语原则下形成的相关理论体系的依赖,实现从“翻译世界”到“翻译中国”的转型。 在关注绘本正文翻译的同时,加强对绘本副文本的研究,针对内副文本可分析绘本的封面、封底、序言、腰封、扉页、注释等内容的多模态叙事特点与功能;针对外副文本可分析译者翻译笔记、访谈、采访、读者评论、获奖情况等,重视其对绘本外译传播与接受的影响。 另外,外译绘本的主题亦应更多元化,除传统民俗、节日、民间故事的译介外,涉及爱情、亲情、死亡、性别、战争等情感母题与话题的优秀绘本亦可与世界读者分享,平衡好成人与儿童双重读者的需求矛盾,兼顾绘本的民族性与世界性,将中国传统文化的哲学思想与时代精神融入其中。
其次,从微观上看,国内关于绘本中图、文、音三维模态的探讨尚不够系统深入,语言也多局限在中英两种。 未来可在中国语境下探究绘本中字体、颜色、线条、标点等符号资源的翻译以及标点、时态、停顿对绘本叙事节奏、风格、可读性的影响,关注其他语言绘本的翻译并加强翻译理论建设。另外,优质的双语绘本具有促进儿童第二语言习得、培养双语意识和多元识读能力的作用,但国内双语绘本质量良莠不齐,关于双语与超语绘本翻译问题的研究屈指可数,教育心理学关于儿童图文认知与阅读习惯的研究成果未能充分应用于绘本翻译中,因此亟需拓展对双语绘本中的文本翻译质量、语码转换策略、语言保护、超语教学、绘本排印等问题的研究,也可将手语融入绘本创作中,探索其间的符际翻译以促进听障儿童教学。 数字媒体时代,绘本的传播媒介与出版形式不断发生变化,以《西游记》为例,原作已被改编为绘本、动画、电影、歌曲等多模态作品,故事主题与人物形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跨媒介符际翻译中多模态意义的组合与传递为翻译提出了新的研究课题。 绘本森林、伴鱼绘本等数字绘本APP 将图文故事转化为真人朗读、背景音乐、音效等声音元素,搭配图像及界面互动设计,形式丰富多彩,更富动态性与趣味性,翻译中多种模态的权衡与取舍值得深入解析。 许多网站提供同一绘本多语种在线出版,具有即时性,为读者提供便利。 网络技术发展创新性地促进翻译革新的同时,也为翻译实践带来挑战:如何译、谁来译质量如何把控等问题都需考虑。在当前国内绘本创作积极寻求国际合作的背景下,联合印刷与联合出版背景下图文关系的转变、视觉叙事效果、跨模态符际翻译策略也有待探究。
4.2.2 丰富研究方法
儿童绘本翻译研究以质性研究为主,量化研究较少,实证研究尚处于初步探索阶段,眼动实验被应用于追踪绘本中图文的阅读顺序与翻译策略的不同对受众认知的影响(Arya et al., 2012;Kruger, 2013)。 达利·尼古拉(Daly, 2018/2020)通过量化与质化结合的方法,结合语言景观相关理论,对英语-西班牙语双语绘本中的排印等副文本信息进行归纳总结,通过访谈的方式探讨双语绘本创作与翻译动机。 未来可结合心理学、教育学、认知学、符号学与传播学等多学科的研究,深化跨学科研究,如运用眼动实验、访谈、问卷等多种方法探索绘本翻译策略对读者认知的影响。 语料库方法已被应用于探究绘本翻译中语言翻译特点与翻译规范研究,但多局限于语言层面的分析(高旗 等,2020; Pischedda, 2022)。 数字媒体、计算机语言、多模态语料库构建技术的发展,有声思维、键盘记录、ERP 等实证研究方法亦为儿童绘本符际翻译研究拓展了空间,例如使用有声思维、访谈等方法记录翻译过程,挖掘译者翻译思想;利用数据库与情感分析等技术开展受众分析,了解受众差异,优化绘本的创作与翻译;在新视觉语法的框架下搭建语料库,探究原创绘本中的视觉叙事特点,以期促进西方翻译理论的本地化建设等。
4.2.3 提升应用价值
绘本图文并茂、深入浅出的特点,容易吸引对中国文化缺乏了解的群体,有利于扩展在海外文化系统内的潜在传播空间。 近年来,国内原创绘本迅速崛起,《安的种子》《云朵一样的八哥》等作品斩获国际大奖,版权销售到多个国家。 《海上丝绸之路风情艺术绘本》《新冠疫情主题儿童系列绘本》、曹文轩与国际插画师合作创作的《羽毛》《雨露麻》等作品在国际上广受好评。 但相关研究还多停留在对作品出版、设计审美与传播路径的探索上。 吴赟(2022)指出,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这一命题的提出为翻译学的建设带来了重要机遇,同时也为这一学科的未来发展指明了新兴的研究方向。 学界也响应时代发展的号召,在传播模式研究的大框架下,总结国际绘本外译成功案例经验,建设语料库,重点关注译材选取、翻译策略与方法、传播路径,对比译入高语境国家和低语境国家时翻译实践的异同,明确受众定位、偏好与多种媒介传播效果,积极探索国际合作出版与翻译路径。 在数字时代,更应抢占数字绘本的发展先机,利用文字、图像、音频、视频等多种形式,将中国故事、中国精神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元素有机融入绘本创作中,开展中国故事多元叙事,促进中国文化走出去与世界文化交流,提升绘本的文化传播价值。
另一方面,绘本翻译的复杂性也对译者提出了新的要求,译者不仅需要具备语言翻译能力,还需具备识图能力与丰厚的文化素养,能够识别绘本中的互文性与互图性(Oittinen, 2018)。 因此,未来应该吸收绘本翻译研究成果,加强绘本翻译人才队伍建设,针对不同国别与区域,培养关键语种翻译传播人才,加强市场调研,充分了解目的语国家的意识形态、文化传统与审美取向,提高译者素养,增强图文意识,最大程度实现儿童本位的等效翻译。
5 结语
学界关于儿童绘本翻译研究主题及研究方法呈现多元性和跨学科性,对绘本的多模态、双重读者特性与译介的复杂性认识不断加深,翻译观呈现“儿童本位”与文化转向。 中国绘本翻译研究者应积极探索科学的研究方法,努力构建本地化翻译理论,提升绘本译介质量,为译者的培训提供启示与学术支撑,促进原创绘本的外译,提高其海外接受度。
中国绘本翻译研究在与国际研究接轨的同时,也将为世界儿童绘本翻译研究贡献中国力量和中国方案。 在帮助中国儿童接触世界优秀文化的同时,推动更多中国绘本更好地走向世界,促进世界文化交流互鉴,增强中国文化的国际影响力,滋润世界读者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