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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教育服务“技能乡村”建构的内在逻辑与行动策略

2023-12-22李嘉唐湘宁

高等职业教育探索 2023年6期
关键词:建构农民技能

李嘉 唐湘宁

摘 要:构建“技能乡村”的目的在于提升乡村技能资本的规模与质量,以实现乡村的全面振兴。当前我国“技能乡村”的建构过程中亟需增强农村产业效能的技能性知识、尊重和弘扬技术理性的技术文化、制约技术实践限度的伦理规范、持续稳定而适恰的技术供给。职业教育可以通过技能培训来增强“技能乡村”的技能资本质量;通过传播文化知识来促进“技能乡村”的技术文化重塑;通过技术理性教育增强“技能乡村”的技术伦理规范;通过终身职业技能教育体系为“技能乡村”的建构提供制度保障。为了让职业教育更好地服务“技能乡村”建构,需要构建以农村产业为基础的劳动技能教培体系;提升技能培训的伦理向度与文化向度为“技能乡村”的健康发展提供保障;增强服务意识为“技能乡村”的动态需求提供全程式技能供给。

关键词:“技能乡村”;职业教育;乡村振兴;技术供给 中图分类号:G719.2 献标识码: A

当代社会是一个被技术渗透的社会,人类的社会生活与经济生活都被技术所衍生和形塑,“现代技术已经构成人类生存的整体环境背景”[1]。人类社会开始从“自然生存”范式转向了“技术生存”范式,技术已经成为重要的生产要素参与经济运行,人是技术的创造者,也是技术的载体,劳动者的技能水平与劳动生产率之间具有很强的正相关性,据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索洛分析,20世纪前半叶,美国制造业产值的88%是由劳动者的技能水平提升而贡献的[2]。而我国农民技能资本不足成为乡村振兴的“短板”,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先后出台的推进乡村振兴的系列政策都以提升农民技能水平作为重点内容,如2019年后连续出台的多个关于“高素质农民培育”的文件以及《关于加快推进乡村人才振兴的意见》都将培养“掌握先进知识与技术的高素质农民”作为核心内容。可以看出,国家试图通过政策推动来构建一个全民参与技能学习,以技能形成体系和技能需求体系为主体结构的新型乡村形态,即构建一个通过提升技能资本规模与质量来发展经济的“技能乡村”。虽然提升农民技能资本的途径多种多样,但是,作为具有“跨界”特性与独特类型的职业教育“在技术人才供给、带动产业转型与技术积累、促进生产转化”[3]等方面具有独特的优势。因此,“职教二十条”明确指出职业教育要以培养“农村实用人才”为使命;且《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再次提出职业教育要“提高农民科技文化素质,推动乡村人才振兴”。可见,职业教育可以助力“技能乡村”建构,能有效提升农民技术能力,从而促进乡村振兴。

基于此,“技能乡村”建构的现实需求是什么?职业教育服务“技能乡村”的内在逻辑是什么?职业教育服务“技能乡村”建构的路径是什么?这些问题已经成为亟需探讨和解决的重点议题。

一、“技能乡村”建构的现实需求

乡村振兴的核心是人才振兴,即需要有高素质、高技能的农民作为人才支撑。《2021年全国高素质农民发展报告》表明,我国高素质农民队伍中获得农民技术人员职称、国家职业资格证书的比例分别为40.13%与18.34%,低于发达国家平均水平近20%。随着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等信息技术对农村产业形态与产业模式的影响日益深入,农民的技术能力直接影响农村对社会经济的适应能力,进而决定乡村振兴的成败。因此,农民对知识技能水平的需求要从“生存范式”向“发展范式”跃升,要围绕产业、人才、文化、生态与组织的振兴构建“技能乡村”,提升农民的技能资本。总体说来,乡村振兴背景下“技能乡村”的建构存在以下需求。

(一)增强农村产业效能的技能性知识

乡村振兴的实质就是实现乡村的现代化,重点是乡村产业现代化,即农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不仅是生产方式与产业结构的现代转型,它必然会导致劳动力要素的流动与升级。据农业农村部的统计,1949年至2018年的近70年间,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农业现代化水平的拖拉机、联合收割机数量分别增长了19.1万倍与15.8万倍……预计到2025年农作物耕种收综合机械化率将达到75%[4]。生产方式的改变意味着乡村对农机生产、销售、操作与维修等技能型人才的需求急剧增长。相反,农林牧渔业总产值在农业中占比从1952年的85.89%降至2018年的54.11%,这说明我国农村产业结构逐渐多元,并要求农民的技能种类与技能水平得到提升。同时,由于新技术、新设备被引入,我国农业对从业者的技能要求也变得日益多元化和精益化,有调查表明,专业技能、专业知识与职业素养等成为农民最期待得到提升的技能与知识[5]。可见,在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产业转型升级必然会使农民就业迭代与技能组合复杂化,不但需要有从事现代农业生产的“硬技能”,还需要从事农业产业经营与管理的“软技能”,这种“软硬相宜”的技能组合不但可以融合科技与产业的专业能力,还可以培养农民感知政策和市场适应的能力。更值得关注的是,通过这种技能组合可以使农村形成从原料生产到加工再到销售的產业链,使农民成为新型农业经营的主体。与此同时,这种产业链的形成更有利于培养具有经营能力与市场敏感度的农民企业家,不但对农业产业和农民技能资本的进一步发展起到引领与示范作用,还可以通过高技能的农民企业家来整合金融、科技、土地等要素资源参与到农村产业之中,提升农业产业的全要素生产率。

问题在于,我国农民的受教育水平较低,技能资本严重不足,导致他们应对技术迭代与就业动荡的能力非常有限。因此,乡村振兴不但亟需深化和拓展农民的技能存量,又要根据现代技术发展与产业需要快速提升他们的技能增量。构建“技能乡村”,使乡村具有应对由于技术快速进步而带来的动荡性的能力,并能通过持续的技能更新使农民产生创新创业的正向外溢效应。

(二)亟需尊重和弘扬技术理性的技术文化

“技术不但是有形的物质性展现,又蕴含着无形的文化性显露”[6]。因此,“技能乡村”不仅是一种实体性的存在,更是一种文化性的存在。这意味着“技能乡村”使人人都有过硬的生活生产技能,更要有一种尊重和弘扬技术理性的思维方式,特别要确立将技术实践作为推动乡村振兴动力来源的理性自觉。

作为一种文化特质的技术文化可以分为器物层、制度层与观念层等三个层次[7]。其中,技术器物文化是技术物质化形态的外显,是“人化的自然”,通常以生产工具的形式出现在乡村生活中,这也是中国乡村技术文明最主要的表现形式;技术制度文化体现了技术实践的伦理要求,起到规范“人—人”和“人—技术”之间的关系,在中国乡村通常表现为各种约定俗成的技术传承方式、生产技术操作规范或农业生产“惯习”。技术观念文化实际上是在技术应用中形成的一套关于技术的价值体系,它反映了人们对技术的价值认知与价值关系判断。

毫无疑问,技术文化一直存在于我国乡村社会之中,但是由于农耕社会中的乡村技术发展迟缓以及人们对技术文化的认识不够深入,导致乡村技术文化没有得到凸显。但是,随着现代技术向乡村社会不断渗透,乡村既有的技术文化观念也受到冲击,甚至出现了传统技术文化与现代技术文化的冲突。建构“技能乡村”就必须引进现代技术,尊重和弘扬技术理性。技术理性兼具工具性与人文性,是“一种高于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理性存在”[8]。因此,“技能乡村的建构”不可能避开现代技术文化的影响,反而要将挖掘弘扬传统优秀技术文化与吸收现代技术文化精华有机结合起来,并将这种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新的技术文化厚植于乡村的日常生活、学校课堂与课程教材之中;以弘扬技术文化所蕴含的价值观念,以此成为改善乡民生产生活方式与思维习惯的重要力量,为“技能乡村”提供文化滋养。

(三)亟需制约技术实践限度的伦理规范

“技能乡村”是通过追求技能资本的规模与质量来实现乡村经济效益的最大化,这就涉及现代技术实践的边界与限度问题。纵观人类技术史,我们不难发现技术实践在给人类带来丰富的物质成果的同时,也给人类自然环境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技术实践集正面效应与负面作用于一体。而“人之为人的善的技术实践是通达美好生活的德性实践”[9],因此,要消解或降低技术实践的负面作用就需要有相应的伦理规范来限制其边界与限度。建构“技能乡村”是以乡村振兴为旨归的,而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是乡村振兴的重要内涵,因此,这就说明乡村技术实践与生态和谐共生是“技能乡村”建构的内在要求,也是乡村技术品格的彰显。

技术是人类在改造自然的实践过程中形成和发展的,它“通过人造物来控制自然……现代技术关涉到学科、专业、专家意识及相关社会群体,因而具有很强的异质性”[10]。正是这种多学科性与异质性使现代技术展现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并给人类生存的自然带来了严重的不确定性以及巨大的潜在风险,使人类在技术实践中“因为运用技术而获得胜利,但又因此而使人类笼罩在生态危机的阴影中”[11]。技术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它所带来的生态危机主要源自于人类对技术的滥用,然而“一个被污染的环境几乎不能作为炫耀技术发达丰裕的合适背景”[12]。因此,建構“技能乡村”需要充分发挥现代技术的重要作用,还要防止现代技术滥用而带来的生态风险,而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在于制定乡村技术实践的伦理规约,划定技术使用的限度。“技能乡村”的技术伦理规约需要突出绿色理念,并将这种理念与价值内核渗透到技能型人才培养的全周期、乡村生活的全领域、技能供给的全过程。同时,需要建立技术伦理风险预警和干预机制,设立预警机制,对乡村技术实践进行伦理审查与风险评估,通过科学的方法适时引导和规范乡村的技术实践活动,使乡村技术实践的伦理风险降到最低。

(四)亟需持续稳定而适恰的技术供给

在信息社会中以大数据、区块链为基础的技术迭代周期持续缩短,因此,“技能乡村”的建构不是一个静态的过程,而是要根据产业发展的需要对乡村技术进行持续更新。技能更新需要有恰当的技能供给。

技能供给方式是“国家人才培养体系与劳动力市场、社会参与制度长期协调作用的结果”[13]。我国乡村的技能供给主要有内外部两种方式:一是以职业院校为主的外部供给模式,主要是通过职业院校为新生代农民提供职业教育与技能培训,或者通过职业院校扩招为存量农民提供技能培训;二是涉农企业为乡村提供技能培训的内部供给模式。长期以来,我国乡村产业的单一性与封闭性,导致乡村技能需求的单一性,因此内部技能供给模式成为乡村技能供给的主要模式。乡村振兴战略要求农民技能具有复合型特质,不但要有从事农业生产的专业技能,还要有从事产业经营的管理技能、市场参与技能、组织服务技能等,因而乡村技能供给主体就会包括职业院校与涉农企业在内的多元主体,技能供给方式也具有内外供给模式相融合的特征。同时,乡村的技能需求具有多元性。乡村的技能需求受到村民文化程度、工作经历、生活经验等因素的影响,如从事生产经营、专业生产与社会服务等工作的农民对技能类型、技能内容等方面的需求是不同的。因此,“技能乡村”的建构要有持续稳定而及时的技能供给,以满足乡村产业发展的需要。并且这种技能供给还要有很强的针对性,既要与乡村的产业发展需要相契合,又要符合乡村农民职业生涯发展的需要;既要有利于提升村民的职业技能,又要提升他们的职业素养与社会适应能力。

二、职业教育服务“技能乡村”建构的内在逻辑

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是时代的呼唤,“技能乡村”可以为实现乡村振兴提供大批立足乡村、超越职业能力、追求技术精神的技术型人才。而职业教育作为一种独特的类型教育,与现代技术之间有着相互依存的内在规定性,并担当着培养传播技术、培养技术技能型人才的重要使命,这与建构“技能乡村”的需求高度吻合,这就形成了职业教育服务“技能乡村”建构的内在逻辑。

(一)职业教育通过技能培训增强“技能乡村”的技能资本质量

现代科技的发展使技术在人类劳动中的分量越来越大,劳动者的技能资本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

技能资本是技术本质表现,它凸显了个体的技术应用和开发创新能力。随着以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现代技术对乡村的全面渗透,传统低效的乡村产业结构与技能资本逐渐被消解,这就要求乡村劳动者具有较强的技术技能水平,这是实现乡村振兴的必由之路,也是我国未来乡村发展的必然方向。2019年出台的《数字农业农村发展规划(2019—2025年)》提出了积极发展“智慧农业”与构建“数字乡村”,其后每年的“中央一号文件”都将“技能型人才”“技术驱动”等作为推动农业农村发展的关键词。

建构“技能乡村”的直接目的就是通过增强农村劳动者的技能资本来促进乡村产业振兴,没有产业振兴,乡村振兴就会失去物质基础与外在动力,但是,提升劳动者的技能资本离不开职业教育。职业教育与技术之间构成了“互动互融”的关系,即“职业”离不开“技术”的支撑,而“技术”的更新需要有“职业教育”的支持,同时,“职业教育”的传承与发展也会带来“技术”的迭代升级;而两者的“融合”主要体现在两者价值指向的融合与行动效力一致性。例如,党和国家一直采取多种扶贫措施帮助农村改善落后状况,1984年党中央和国务院在《关于帮助贫困地区尽快改变面貌的通知》中提出,“要加大对贫困地区的智力投资,加速培养适应扶贫开发的各种人才,特别是要大力发展农业职业教育,为贫困农村培养亟需的农业技术人才”[14]。这标志着我国职业教育首次通过培养技术人才的方式参与解决我国乡村社会经济问题的重大问题。而近几年的“中央一号文件”都将“技能型人才”“技术驱动”“职业教育”等作为推动农业农村发展的关键词。总之,职业教育可以通过技能培训或场景学习等途径来提升村民的技术技能水平来服务“技能乡村”的构建,成为乡村现代化内生性动力的来源。

(二)职业教育可以通过传播文化知识促进“技能乡村”的技术文化重塑

技术既是人类文化的产物,也是人类文化的集合,因此,技术具有鲜明的文化基因。就其本质而言,技术实践不但是人类基本的行为活动,又是人类的特殊文化“行为”。“技能乡村”建设要增强乡村的技术实践能力,还要形成尊重和弘扬技术理性的技术文化,特别是要根据乡村特色形成具有地方个性的技术文化,既可以使乡村形成有利于技能学习、技能应用与技能改进的文化氛围,又能彰显出乡村的独特价值,可促进乡村社会经济发展和丰富乡村文化内涵,成为乡村持续发展的重要动力。乡民因地制宜地利用当地资源形成独特的生产技术与生活技能,并随知识的积累和技能不断完善而形成相应的技术文化,因此,乡村的技术文化凝聚着乡民的生存智慧与审美意识,也是影响乡民技术思维和态度的“活性力量”,是现代高素质农民应有的关键技能之一。

技术文化是现代文化的价值彰显,乡村技术文化形成离不开文化知识教育。文化知识教育包含了个体理论知识与先进文化的教育,还涉及技术知识与技术文化等教育,可以使之成为现代乡民的生活方式与精神基础,进而升华为乡民的技术理性与技术精神,增加他们的技术资本存量,为实现乡村振兴积蓄能量。职业教育可以通过对技术知识的传播来增强乡民对技术的认知,并通过挖掘和阐释乡村的技术文化内涵以深化乡民对乡村存量技术文化的理解、传承与创造。同时,职业教育可以在对新生代村民与存量村民的技能培训过程中,整合原来零散的或碎片化的技术文化知识,使乡村民众在技能学习中形成对乡村技术文化的共同信仰,并逐步形成独特的技术思想、技术思维、技术观点与技术方法。职业教育主要以培养生产一线的技术型职业人才为己任,这些人才将会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运用所学的技能知识,并在实践中结合自己的体会与经验知识来创造新的技术,而这个过程就是对技术文化的吸纳、改造与创新的过程,是追求技术精神的体现,也是技术文化内化的结果。

(三)职业教育通过技术理性教育增强“技能乡村”的技术伦理规范

生态和谐是乡村振兴的前提也是建构“技能乡村”的目标。没有现代技术的支撑就没有乡村的生态和谐,也就没有农业农村的现代化。20世纪80年代,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德国委员会成员马丁·耶内克提出了生态现代化理论,该理论认为科学技术对解决环境问题具有关键作用,特别是预防性环境技术的使用和政策创新可以实现经济与环境的“双赢”[15]。但是,技术在给人类带来裨益的同时,还隐含着可以给人类带来生存危机的不确定性与不可控因素,在“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的影响下,人类出现了价值、技术与制度等层面的异化,为自然立法并利用技术无限度地征服自然,引发了人与自然的深层次矛盾,导致了生态环境的恶化与生态系统的失衡。特别是在人工智能技术日益泛化的今天,由技术使用不當而引发的各种潜在环境问题不容轻视。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化解乡村自然环境的恶化问题必须追根溯源到乡民身上,让他们具备一定的技术伦理素养与生态理念。职业教育是构建“技能乡村”,提升乡村技能资本与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驱动力,也是强化乡村技术伦理的重要变量。职业教育可以根据乡村生态环境建设的实际需求将生态理念与技术伦理嵌入或融入到技术技能教育的过程之中,切实提升“技能乡村”的技术伦理规范。同时,强化技术理性也是化解技术伦理危机的有效途径。“技术理性是一种追求合理性、规范性、有效性、功能性、理想性和条件性的人类智慧和能力”[16],它是化解技术异化的最佳“药方”。职业教育可以通过借助其跨界思维,在培养技术型人才的过程中将职业场域、技术场域、教育场域和社会场域中的价值融合于一体,实现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进而达到培养乡民技术理性的目的。

(四)终身职业技能教育体系可以为“技能乡村”的建构提供制度保障

技能的形成不但是一个长期而持续的过程,而且是多元利益相关者的博弈与协作过程,因此,“技能乡村”的建构需要有稳定的技术供给和有力的制度保障。长期以来,我国农村产业停留在初级产品生产阶段,传统技能就可以满足农业生产的需要,乡村技能更新的速度非常慢。但是,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农村开始启动以产业结构优化、转型与升级为特点的产业革命,这就需要农村从业者具备比以前更加宽厚的技能组合。但是,原来以短期职业技能培训为主要形式的职业教育存在技术含量低、技术更新速度慢、连续性差等方面的不足,使乡村技能资本出现僵化现象,导致农民的就业依然局限于劳动密集型行业。因此,以职业教育为主体的终身技能教育体系可以为“技能乡村”的建构提供持续而稳定的技能供给予制度保障。

从终身职业生涯发展的角度来看,个体的技能形成具有阶段性,并且每个阶段接受技能培训的性质、目的和方式等都存在差别,如可以分为职业准备阶段、岗前阶段、在岗阶段、转岗阶段等;不同阶段的技能需求与技能供给是不一样的,如职业准备阶段主要是参加基本技能培训获取学历学位及职业资格证书,以便进入职场,职业学校或社会职业培训机构都可以成为技能供给主体;在岗阶段主要为了获取更多的工作经验而得到晋升,可以采取师徒制或脱岗参加院校进修,企业与学校都可以成为技能供给主体。但是,乡村农民的技能学习是一种以技术技能积累与创新为重点的职业技能培训,因此,阶段性的技能学习与不断转换的技能供给主体会造成学习动荡,不利于技能供给的持续性和先进性。

目前我国已经初步具备了终身职业教育与技能培训的基础性条件,如近年来职业院校完善了内部治理体系与运行制度,行业企业也制定了持续更新的职业标准体系。以职业教育为主体的终身技能教育体系可以有效链接不同职业阶段的技能培训,为“技能乡村”提供制度化的技能更新机制、质量管控机制与相应的激励机制。

三、职业教育服务“技能乡村”建构的路径选择

“现代社会是一个技术型社会,现代职业是一个技术型职业,现代教育是一个技术型教育”[17],技术已经成为动力全方位因素嵌入了社会发展。技术所蕴含的实践价值决定了“技能乡村”的建构是一种技术实践活动,而职业教育与技术之间的内在关联性与职业教育的功能属性,决定了技术要通过职业教育的转化才有可能唤醒乡村的技术文化自觉,并成为“技能乡村”的内生性动力。

(一)构建以农村产业为基础的劳动技能教培体系

乡村农民是“技能乡村”的主体,也是乡村振兴过程中最具活力的要素,理应成为职业教育关注的核心与焦点。在技术高度发达与乡村振兴的特殊时代,要提升农民的生产技术能力,必须坚持以“农”为本,从农村的实际情况出发,构建以农村产业为基础的职业教育内容体系。这种教培体系能够满足农村产业发展的基本需要,实现乡村经济社会的稳定与发展。对农民开展以农村产业为基础的技能培训,可以对乡村的技术形成制度产生导向作用,使村民用最少的时间尽可能多地学到乡村的实用技能,并有利于根据产业基础和文化氛围来构建特色化的“技能乡村”。当然,職业教育还要从内容、方式、质量与效用等方面发力,以进一步增强“技能乡村”的技术含量。

首先要选择科技含量高、实用性强、见效时间短的技术作为培训内容。在选择技术内容的时候,既要充分考虑村民学习时间的有限性与季节性,又要考虑技能的实用性与难度系数,使技能在适用性与选择性方面达到最优,例如要将适合乡村生产的最新技术及时引进培训体系,这样不但有利于乡村形成技能优势,还可以充分激发农民参与技能培训的积极性。其次是要提升技能培训的职业化与特色化程度。技能培训的专业化程度越高就越能对接乡村的技能需要,也越能为乡村提供高质量的技能;而培训的特色化是以乡村特色产业发展为核心提供相关的技能培训,要秉持简单、实用和快速的技能培训理念,追求技能培训流程的便捷性、适用性与周期性,顺应乡村产业发展与社会发展的现代化趋势,既要推广和普及通用性农业生产技术,又要推广一些导向性强的现代农业产业技能或人文知识,使职业教育不但成为基本劳动技能的传播途径,还可以进一步提升乡村的生命意义。

(二)提升技能培训的伦理向度与文化向度,为“技能乡村”的健康发展提供保障

技术本来就是一种人造物,是具有工具性的客体。在职业教育中,技术可以被用作为提升乡村农民技术能力的培训手段。技术既有器物性的一面,又有人文性的一面。从器物性的角度来看,技术具有工具性或手段性价值。因此,在职业教育服务“技能乡村”建构的过程中,我们可以借助技术的器物性,让其发挥农村技能培训的硬件功能,如将物联网技术、区块链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等先进技术应用到职业教育的技能知识体系建构、专业群建设、教学实训与教学评价等全方位、全过程,就可以使农村技能培训摆脱“非情境化”的困扰,农民可以通过这些虚拟技术达到真实体验的效果。但是,技术“促使人以自我需要的眼光看待自然,并通过技术强力,逼迫自然物体打开其蕴藏的内在能量。自然能量在被‘释放—改变—隐藏—转换的多番重复过程中,技术将人与物置于其中,人开始变得不自由”[18]。因此,技术与生俱来的“促逼性”与“遮蔽性”给人类带来潜在风险,在乡村技能培训过程中,这种风险往往会给培训质量带来不确定性或不可估量的损失,使人成为技术的附属品。基于此,在技能乡村的建构过程中需要坚守技术的合目的性,形成科学的技术伦理规范。

技术具有文化性质、文化结构与文化功能,对社会起到观念和思维导向的作用。建构“技能乡村”就是构建一个以技术为本体的乡村文化整体。技术文化不但是职业教育的内在要求,还是技术技能型人才培养的环境保障与动力来源。因此,在“技能乡村”的建构过程中要采取多重措施提升乡村的技术文化品味。首先要通过技术知识的传播来提升村民对技术本质与技术理性的认识,特别是要扬弃工具论、实体论与批判论等流派的观点,形成符合我国文化范式与社会现实的技术本质观。其次是要构建一个包括村民、技能教师、工程师、技术人员等从事技术活动且有共同价值观与信仰的“乡村技术共同体”,并构建共同体内部的沟通协调机制、自我约束机制与自我教育机制,形成尊重技术的文化氛围,推动乡村的技术积累、技术传承和技术创新。第三是职业学校要在办学理念、校训校风建设中加强技术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统一性;突破传统的学科知识体系,构建以“工作和技术知识体系”为逻辑的技术培训体系;增强乡村技术培训评价制度的伦理规范,彰显技术实践的质量意识、服务意识与伦理规范等,使技术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达成高度统一。

(三)增强服务意识,为“技能乡村”的动态需求提供全程式技能供给

职业教育具有很强的服务属性与服务功能,因此,在“技能乡村”建构中要凸显职业教育的服务向度,即“以乡村需求为中心”来开展技能服务。现代乡村的技能需求存在个体差异和群体特征,因此要对这种特殊性采取“定制式”的培养方式。有研究表明,在参与乡村技能培训的院校中,有18%的院校采用与应届生相同的人才培养方案,80.2%的院校采用与往届生相同的教材[19],严重忽视了农民的特殊性,阻碍了农民技能的形成。因此,职业院校在办学模式上要尽量采用“地域+专业”的方式进行班级建制;就近设置教学点,甚至应采取“送教下乡”的方式进行技能培训;通过与乡村高技能型农民合作制定人才培养方案或编制教材等。针对农民技能组合的差异性,可以在遵循需求相近原则的基础上,结合个人从业经历、职业资格、专业背景等要素组织教学,并根据学员的技能存量与技能组合深度制定相应的“技能增量型”培训目标,这样既可以尊重农民技能需求的差异性,又能实现高技能人才的分类培养。

“技能乡村”构建还面临着农民文化素质与技能宽度普遍较低的现实困境。农民技能的重构需要突破原有的知识局限与原有的“技能惯习”,这就需要职业院校采取“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培训方式,将文化知识教育、技能培训、技术伦理教育、技术实践等融为一体。如此,既能提升农民的基本技能知识,又能打破过去落后的技术实践模式,真正地提升农民的技能资本。基于此,从培训模式来看,职业院校要构建集理论教学与技术实践为一体的农民技能培训场域,如采取“乡村田野+职业院校”的现场教学模式,直接对接乡村需求;也可以采取“互联网+”的模式,灵活教学模式提升技能培训的便捷性;同时构建能激发村民参与技术实践意愿的“积极培训场域”,使原来的被动式培训模式向主动式培训模式转型,进而提升技术实践的有效性。

完整的技能培训体系应该由训前、训中以及训后三个紧密相扣的环节组成的,职业院校要根据三个不同的阶段进行针对性的服务。特别是在训后阶段要继续跟踪乡村技能的实际需要,以便提供连续性的技术培训。因此,要采取多重措施构建规范有效的跟踪服务机制,如职业院校内部设立职责明晰的“继续指导服务部”,在跟踪服务过程中要善于利用互联网、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加强与村民的交流反馈;同时要根据反馈纤细及时对村民的技能水平及时“把脉问诊”,并借助“专兼结合”的训后指导服务师资队伍对村民提供针对性指导,提升职业院校在“技能乡村”建设中的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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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ternal Logic and Action Strategy of the Construction of

“Skill Village” in Vocational Education ServicesLI Jia, TANG Xiang-ning

Abstract: The purpose of constructing “skill village” is to improve the scale and quality of rural skilled capital, so as to achieve the all-round rural revitalization. At present, in the process of constructing Chinas “skill village”, it is urgent to enhance the technical knowledge of rural industrial efficiency, respect and promote the technical culture of technical rationality, ethical norms that restrict the limits of technical practice, and sustained, stable and appropriate technology supply. Vocational education can enhance the quality of skills capital in “skill village” through skills training; The technological culture reshaping of the “skill village” can be promoted by disseminating cultural knowledge; The technical ethics of the “skill village” can be enhanced through technologically rational education; The lifelong vocational skills education system can provide institutional guarante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skill village”. In order to make vocational education better serve the construction of “skill village”, it is necessary to build a labor-skills education and training system based on rural industries; Improve the ethical and cultural dimensions of skills training to ensure the healthy development of “skill village”; nhance service awareness and provide full-program skills supply for the dynamic demand of “skill village”.

Key words: “skill village”; vocational education; rural revitalization; technology supply

收稿日期:2023-06-13

*基金项目:2022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乡村振兴战略下农村职业教育服务的可及性及其实现路径研究”(22YJA880079);2023年度江苏省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项目“我国农村职业教育服务乡村振兴的实现路径研究”(KYCX23_0917)。

作者简介:李嘉,南京邮电大学教育科学与技术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乡村职业教育;唐湘宁,南京邮电大学教育科学与技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职业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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