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沿线汉唐墓葬壁画的艺术演变与中外文化交流
2023-12-22西北民族大学硕士研究生魏媛
西北民族大学硕士研究生/ 魏媛
根据对汉唐墓葬壁画的分析可以认为,汉代墓葬壁画主要表现为外域图像的逐渐进入。根据考古材料,佛教图像在东汉晚期就已经进入了墓葬壁画之中,如1940年发现的乐山麻浩崖墓中的佛坐像,陕西汉中城固等墓葬中发现的金属树干或树座等位置的图像等。但佛教图像与汉朝传统的墓葬图像仍然未进行融合,彼此之间相对独立。早期少见佛教图像,且分布较为零散,并未形成完善的墓葬壁画图像体系。[1]随后,魏晋南北朝的政权分裂以及民族之间的融合进一步加快了中外艺术以及文化的融合交流进程,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古墓壁画中的汉传统图像元素符号也逐渐实现了与佛教图像、祆教及多民族图像的融合,这表示中外文化艺术的交流已经进入了新的时期。
一、墓葬壁画的互动融合
1.墓葬壁画与佛教图像的融合
随着丝绸之路的不断开放,丝路沿线汉唐墓葬壁画中的佛教图像元素明显增加,如北魏司马金龙墓石棺床上所刻的童子图像以及忍冬纹、方山永固陵中手持莲花的童子像以及类似于佛教佛龛的门楣、固原北魏漆棺之上的俯角图像等等,这些均融入了佛教图像的元素,表明当时的墓葬壁画已经开始引入了佛教图像元素。[2]而在大同智家堡北魏墓石椁两侧,均绘有侍者,一男一女,且均手执莲花花蕾样法器,呈现出供养状,另外两侧均刻有佛教的护法神。而相较于汉代,墓葬中的佛教图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丰富,除了教主的神像,也出现了一些佛教的护法神、童子等,这表示北魏时期墓葬壁画中的佛教元素进一步得到了应用,民族融合进一步推进。
2.墓葬壁画与祆教及多民族图像的融合
丝绸之路沿线中的墓葬壁画中,也有不少祆教以及各民族文化图像元素体现。以西安井上村出土的石堂为例,其中石刻选择了浮雕的刻制方法,在人物石刻的脸部、服饰以及相关器物之上,均配置有彩绘或者是贴金,这和粟特人的丧葬习俗以及他们的祆教信仰存在密切的联系。[3]而现炕底寨大象元年(579)同州萨保安伽墓的墓葬主人则为粟特人,在其出土的石榻等之上,所绘图像广泛使用了浅浮雕、彩绘、线刻、贴金等方法,内容则描述了胡人的生活场景,存在鲜明的民族特征。同在西安出土的康业墓,墓主人为粟特地区的康国人,墓内出土的石榻主要采用线刻的形式,局部辅助以减地浅浮雕、贴金等工艺方法,这些都表现出明显的汉传统风格。除此之外,在山西、河南、甘肃等地还发现有粟特人的墓葬,而墓葬中出土的石刻图像均表现了中外文化艺术交流的状况。在安阳北齐贵族墓葬中,北齐画像石榻、彩石雕板等用具均有其他民族的特征,仅局限在丝绸之路沿线涉及的河南、山西、甘肃等地,在图像中受到了异域文化的影响,表现了丝绸之路沿线汉传统文化和异域宗教文化的融合,并体现出当时中西方的文化交流。[4]
二、汉唐墓葬壁画的艺术风格
1.汉代墓葬壁画艺术风格
丝绸之路沿线的墓葬壁画艺术理念与风格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均有着鲜明的特征,并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变化。汉代经学属于初期的官方主流意识形态,神仙方术、孝悌观念在丝路沿线广泛流传,而受到该类观念的影响,汉代墓葬壁画之中的题材以及内容也均与主流学说相关,常见的包括天象、历史故事、升仙、祥瑞等等,这些均存在明显的教化人伦作用。而需要注意的是,汉代的美学理论较为简略,其中往往融合有哲学或者是施政的道理,其中含有丰富的隐喻手法。[5]而在魏晋南北朝,在时代风尚改变以及士大夫参与绘画之后,艺术风格发生了飞跃式的发展,提出了与之前不同的各种艺术主张。如顾恺之的传神论、谢赫的六法观念以及宗炳的畅神论等,这就使得绘画艺术已经逐渐融入了悦情的功能。而该阶段画家的描绘已经开始由以情节为重向传情达意的表达转变。
总体来看,汉代古墓的壁画在造型上多数仍然保持着本土的传统,而在魏晋时,对汉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出现了一定的变化,属于转变的预备阶段。在南北朝政治分治后,由于边境较多少数民族建立政权,并逐渐并入中原,外来的思想以及文化开始传入,同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而由于政治、民族、文化以及地区的差异,该时期的墓葬壁画造型理念较为混乱,但总体上存在新型元素,这是变化以及发展的重要基础。
汉代墓葬的壁画多采用线条配合色彩平涂的方式进行表达,并不注重对三维效果的呈现,在色彩的应用上,与五行观念息息相关;在绘画的过程中,充分考虑方位、季节、政治以及道德等因素,进行色彩的选择,而该阶段所应用的色彩或多或少有着哲学以及社会功能的意味。[6]具体在墓葬壁画中,多使用墨线完成对图像轮廓的勾绘,而后分别采用墨色、红色、黄色、红褐色等进行填充,墨色属于画面之中的主要颜色。该时期的绘画并不重视色彩的丰富性以及细腻性,色彩的应用也并不与描绘对象本来的颜色相对应。这一特征在洛阳偃师朱村壁画、和林格尔壁画墓等俱可找到证据。而到了魏晋南北朝之后,伴随着佛教的传入以及佛教图像的绘制,全新的绘画技巧以及色彩应用理念随之传入。常用颜色为石色,如石青色、石绿色、赭石色、白色等,该特征在克孜尔石窟壁画中有不少的体现。而在敦煌壁画时期,色彩和人物形体的结构实现了良好的结合,色彩鲜明,运用技巧成熟。[7]如甘肃酒泉十六国墓壁画、敦煌佛爷庙湾壁画墓等为例,虽然保留了汉初线描的手法,但在色彩的应用上与汉初存在较大的差异,色彩应用了红色、黄色、粉黄色、白色、石绿、浅褐、灰色、黑色等。而粟特地区的绘画色彩在该阶段也出现了。以北周安伽墓石棺床附近的围屏为例,画面颜色以红色、金黄色、赭石为主,色彩浓烈,线条仅仅起到了界定画面轮廓的作用,而对于人物所佩戴的饰品以及各类器皿等,也敷以金色,进一步实现了对当时色彩理念与应用技巧的发展,究其原因,和北朝统治者西胡化存在密切的关联。另外,凹凸表现手法的引入,也对丝绸之路沿线的墓葬壁画产生了一定的影响。相较于其他地区,丝路沿线墓葬在人物的额头、眼角、嘴角、颧骨等结构转折的位置均进行了重点渲染,体现了人物的面部结构特征,存在一定的立体感,而这也是当时艺术中外融合的重要例证。
2.唐代墓葬壁画艺术风格
丝路开通后,经过数个世纪的中外交流,到了唐代,墓葬的壁画已经形成了全新的艺术风格。隋与初唐属于全新风格的孕育时期,到了盛唐阶段,墓葬壁画才进入了新生阶段。在唐代颇具代表性的壁画中,章怀太子墓、永泰公主墓、懿德太子墓等的壁画均体现出唐代壁画风格的独特性。尤其是章怀太子墓之中的《客使图》,则直接表达出了中外文化、艺术交流的情况。而丝绸之路沿线的新疆、甘肃、宁夏等地,均有类似风格的墓葬壁画出现。唐代文化艺术的主要特征是坚持本土文化,同时积极吸收外来文化艺术的营养与精华,融会贯通,从而创造出新的文化艺术形式。因此,唐墓壁画在艺术审美、风格、表现等方面都出现了不同于前朝的新特征。另外,唐墓壁画在图像内容、表现手法上与佛教壁画也形成了许多共同点,甚至出现了图像相互借用的情况。如敦煌莫高窟壁画中的《张议潮夫妇出行图》等,是中国古墓壁画图像中经常出现的内容。
在经历了汉代与魏晋南北朝的艺术积淀后,隋唐时期的艺术观念得以进一步发展,形成了细致化的系统,并产生了《唐朝名画录》《历代名画记》两部巨作,而其中有不少的画作为域外画手所作,中西不断的交融学习,促进了艺术的发展与新生。另外,受到凹凸法立体观念的影响,唐代画线条的方式也出现了一定的变化,如粗细、疏密、立体表现等,该特征尤其在初唐墓葬壁画的人物中有鲜明的体现。此外,在从北周到隋唐墓葬壁画风格的转变之中,不仅实现了对南北朝、外来因素的融合,也进行了复杂的取舍,其中明显的本土风格仍然为主要基调。
综上所述,丝绸之路汉唐墓葬壁画在各个历史时期均存在其演变的独特特征,在艺术理念、表现手法以及艺术风格等不断发展、完善的过程中,能够充分反映出中国在该阶段和其他国家思想、信仰、文化、艺术等领域的融合以及深入交流,中国文化也正是在与异域文化艺术的交流和往来中,不断地进行着发展与完善。另外,古丝绸之路沿线汉唐墓葬壁画也能够反映出我国和中亚、欧亚大陆丰富的文化艺术交流关系,能够表现出外来文化在中国的传播以及发展历程,这对于艺术研究与中外文化交流研究均有着极高的价值。
注释
[1][2]翟清华,《汉唐时期粟特乐舞与西域及中原乐舞交流研究——以龟兹、敦煌石窟壁画及聚落墓葬文物为例(上)》,《新疆艺术(汉文)》,2019年第05期。
[3]郎乾雯,《西汉墓葬壁画宇宙图式与古彝族时间观念研究》,《文物鉴定与鉴赏》,2019年第19期。
[4]王佳,《传承与发展——陕西历史博物馆馆藏壁画保护修复的探索之路》,《文物天地》,2019年第10期。
[5]徐学琳,《蒙元墓葬研究的回顾与前瞻》,《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40期。
[6]李垚,《壁画墓葬整体搬迁保护——以太原市西中环南延M55唐墓的整体搬迁为例》,《文物世界》,2019年第4期。
[7]王馨瑶、王英男,《草原丝路6~10世纪墓葬壁画艺术研究》,《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4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