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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箱乾坤

2023-12-20周锐

小猕猴学习画刊·下半月 2023年11期
关键词:金戒指春生海派

周锐

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这是一本儿童小说,是“梨园少年三部曲”的第二部。“梨园少年三部曲”是一套反映京剧与中国文化、聚焦少年成长的儿童小说,讲述了20世纪初几位少年因对京剧的喜爱而相遇相知,在艰苦的学艺生涯中砥砺前行的故事,全景式地展现了京剧行业的全貌和一代京劇人的热爱、敬业与信仰。《戏箱乾坤》讲述了在京剧舞台上已经崭露头角的二葵、林运池和步云娥等人,辗转北平、天津、上海等地,探索曲艺新路、再创艺术高峰的故事。

小龙运科班的上海之旅,顺利成行。

同样是跑码头,上海比天津更令二葵等人兴奋。

天津和北平同属北方,但上海在遥远的南方。坐火车,天津半日可到,上海却要坐两天半。

和北平一样,天津的京剧演员也自称“京朝派”,而把上海的京剧称“外江派”,或叫“海派”。

海派可以创制高音锣,敲起来分外提神儿:“刚!刚!刚!”但京朝派没有这种锣。

海派会博采众长,会唱徽剧的“高拔子”,但京朝派不肯唱。

海派甚至把洋人搬到戏台上来,比如《拿破仑》,京朝派想都不敢想。

但有些京朝派演员看到海派旦角的眼圈画得好看,也会照着画。

上海把“伶人”称作“艺员”,北平也慢慢开始这样叫。

二葵、春生、李运才和伍经理同一间卧铺,伍经理一上车就呼呼大睡,二葵等就小声聊天。

二葵问春生:“你在上海看过《三上吊》这出戏吗?”

春生说:“没有,你听说的是怎么样的?”

二葵说:“我听说上海的戏馆生意清淡时就会演这出戏,是用绳高高悬一根杠子,有专练杠子功的伶人在上面做惊险动作。有一次一个叫辫子飞的和他师兄表演‘空中对拳,绳子断了,辫子飞摔下来,死得很惨。”

春生说:“现在哪有这种戏,你听这人的名字就知道,现在的男人还有留辫子的吗?那是清朝的老皇历了。到上海我带你们看连台本戏,比什么空中对拳好玩多了。”

这时李运才说:“我给你们看一个好东西。”他掏呀掏,掏出一个金戒指,说:“我妈给我的。”

二葵问:“给你娶媳妇儿的?”

“是我爸娶媳妇儿用的,我妈给了我。我妈说,是给我防身的。”

二葵和春生面面相觑,不明白金戒指怎样防身。

二葵猜:“强盗来了,你把戒指扔出去,打瞎他的眼睛?”

“不是这样防身。”李运才说,“我妈说,‘要是人家不给你钱了,你回不了家了,把它一卖就是路费。你们说,它算不算能防身?”

二人直点头:“算。”

二葵说:“没有钱说不准就会干坏事儿。你们还记得我们同科的汪运保吗?也是跟我一样学花脸的,他就是受不了科班的苦,老要跑。”

李运才说:“跑了六回。”

“科班把他抓回来五回,第六回就不抓他了。其实那时离他出科只有一年时间了。后来听说他当了小偷。他看起来还挺老实的,是不是?”

春生说:“到了上海我要尽量带着你们,不让你们干坏事儿,也不让别人对你们干坏事儿。”

二葵纳闷儿:“后面半句我明白,前面半句不懂,合着我们离了你就会像汪运保一样当小偷?”

春生解释:“当小偷是干坏事儿,但干坏事儿不一定只是当小偷。在花花绿绿的上海,你想都想不到的坏事儿多了去了。—说说,到了上海想吃什么?”

李运才问:“我们想吃什么你都能请客?”

春生笑着指了一下已经起了鼾声的伍经理:“老板请客呀。”

二葵说:“在北平,周郎给我吃过几颗五香豆,我想买一点儿让我妈尝尝。”

“哦,城隍庙五香豆,”春生说,“这我请得起,总要带你们去城隍庙转转的。”

二葵又问:“上海话大概不容易听懂吧?”

李运才说:“上海话跟苏州话差不多,我会讲苏州话。”

“吹牛。”

“你忘啦,《金山寺》里我扮的小和尚不是要讲苏白?”李运才便卖弄小和尚嬉皮笑脸招呼白娘子和小青的两句苏白,“两位女施主,阿是来看我小和尚的?”

傍晚时分,众人走出位于虹口的上海北站,立刻有许多人力车夫和三轮车夫迎上来:“先生去哪块?”

二葵喜道:“上海话好懂。”

春生说:“这不是上海话。”

李运才说:“我知道,这是扬州话。我跟焦先生学《醉皂》就是说的扬州话—‘我把这个酒也……吃了,我把那个肉也……喝了。”

春生说:“应该说这是苏北话,扬州话是其中一种,长江以北的江苏地区都叫‘苏北。苏北人在上海做车夫的、剃头的、澡堂擦背的很多。你们瞧这人力车,北平叫‘洋车,上海叫‘黄包车。我听说书的人放了个噱头,说皇帝坐的车是皇帝一个人包下来的,所以叫‘皇(黄)包车。对了,你们坐过洋车,我带你们去坐电车吧。”

当当!电车沿着铁轨开来了。

它是墨绿色的,两节车厢,前面的车顶翘起两根“辫子”,各搭在一条电线上。

卖票员拉开铁链门,让乘客上下。上了车,春生介绍:“这是有轨电车,还有不用铁轨的叫无轨电车,上面是两根‘辫子。”

二葵站到司机后面,看他只扳动一根发亮的铜棍儿驾驶电车,“当当”声是他踩出来的。

春生在李运才耳边问:“你那金戒指藏好了吗?”

见春生这样如临大敌,李运才也轻声回答:“藏好了。”

“上海的小偷,会朝你肩膀吐唾沫,等你一扭头,就把你的金戒指掏走了。”

李运才慌忙抬手,要朝胸前摸。

“别摸,一摸小偷就知道你的金戒指藏哪儿了。我会帮你盯着……”

他们到站下车,回头走几步,只见满目的霓虹灯,梦幻般高低明灭。

“这就是大马路。”春生对二葵说,“就像你家有大葵、二葵,这里也有二马路、三马路……直到六马路。”

伍经理请小龙运科班吃了下马饭后,春生带大家去天蟾舞台看连台本戏《封神榜》。春生不是“请”,只是“带”,因为大家已经领到包银,可以各掏各的钱。

在宽敞的剧场坐下后,春生告诉旁边的二葵:“更新舞台请我和师傅做的机关布景还没完成,所以这段空当要请戏班演老戏来填上。说实话,连台本戏主要靠机关布景争奇斗艳,老戏就要靠你们的真功夫了。—不过呢,连台本戏里也不是一点儿真功夫也没有,盖叫天盖五爷演《西游记》的孙悟空时,那本事还真是独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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