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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村又闻乌鸦叫

2023-12-19岱鹰

当代作家 2023年10期
关键词:大沟小村陈家

我家住在位于辽西山区一条名不见经传的20里长的大沟顶端的小村里,距村委会所在地松树沟还有3里。在家乡首次听到乌鸦叫是进入耳顺之年以后的事,“又闻乌鸦叫”说的是小村的记忆。

读小学一年级时,有一篇课文是“一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水喝……”放学回家看到有很多黑色的鸟在山前旋舞、鸣叫,我问当小学教师的父亲:那是乌鸦吗?父亲告诉我:那不是乌鸦,是红嘴山鸦,在石崖缝里做窝,一般不到屯子里来;而乌鸦浑身都是黑灰色,喜欢在屯子里的杨柳树上做窝,咱这里已有好几年见不到乌鸦了。读中学时,语文课本里有鲁迅先生的《药》,结尾是“只见那乌鸦张开两翅,一挫身,直向着远处的天空,箭也似的飞去了。”鲁迅先生对乌鸦形象的传神描写,使我幼时没见到乌鸦的遗憾更浓了。

后来,通过记录三祖父的讲述,我家在东北的居住史和小村的村史在我大脑中逐渐清晰起来。我家先人是在清嘉庆末年或道光初年,携妻带子,挑着担子,从河北昌黎一路讨饭来到东北,因大沟外、沟口和沟中部已有来自山东、河北的流民先入为主,便在大沟的顶端落脚了。随着投亲和慕名而来的居民的增多,我家居地成了村落,村中杨、柳、榆树上的老鸹(乌鸦)窝和喜鹊窝目不暇接。可以想见,那时夏季的傍晚,我家先人喝过从城里换回的地瓜干酒,坐在庭院中抽着自种的旱烟,品着自制的山茶,看孩子们嬉戏,听鹊噪鸦鸣,是何等的惬意!

农村实行合作化以后,各家各户的耕地、树木全部化为公有。成立人民公社后,我家所在的小村成为松树沟大队第八生产队。生产队建队部、盖仓库牲口棚和换钱买生产资料,把村里的杨、柳、榆树砍伐殆尽。听三祖父说,村里没了高大的树木,山上新栽的松树还没长起来,村里就没了老鸹的叫声和影子了。我小时候没看过乌鸦、没听过乌鸦的叫声也就是自然的了。

在我10多岁时,村里还有两棵没有归公、树干须两人合抱的“巨人树”,一棵榆树位于三叔房侧,一棵柳树位于陈家大伯院门口。记忆中,两棵大树上鸟巢不计其数,大如筐者是喜鹊的巢,小如饭碗者是山雀的巢,再小如茶盅者是柳叶鸟的巢。夏、秋季的晚饭后,陈家大伯把他家的“干电匣子”抱到大柳树下,大人们把脚伸进小溪,抽着烟,听干电匣子里播讲评书《烈火金刚》,脸上都呈现出怡然自得的神色。星期天,兩棵大树上下成了我们的乐园。那时候,我们因掏鸟窝、用弹弓打鸟没少挨大人们的呵斥。后来,因为三叔翻盖房子、陈家大伯给儿子盖新房,两棵大树被锯倒了。村里没了两棵大树,也没了树上的鸟鸣,我们只觉得缺了什么——成年后知道,是生机!

几年前的一天晚上,我下班回到家,忽然听到前山传来“呀呀”的鸟叫声。我精神一震,是乌鸦的叫声吗?循声望去,确是两只乌鸦在松树梢头追逐、欢叫。以后,我又在庭院里多次看到十几只、几十只、逾百只的鸦群在村子上空飞过。我心中不禁生出感慨:建国后,政府组织群众植树造林,家乡的山山岭岭全被松树绿化了,松毛虫成了乌鸦们取之不尽的食源,高大的松树为乌鸦们提供了理想的栖息与筑巢之所,环境的改变召唤乌鸦们回归了。只是,那松树生长得太慢了,乌鸦的去来经历了一个甲子!现在回迁的乌鸦不知是当年迁走的乌鸦的第多少代子孙了!

小村在又闻乌鸦叫后,接连见证了几件大事:一是区交通局用水泥砼路面将村通油路延伸到小村;二是省城来的扶贫工作队筹集资金,修筑了通到各家门口的水泥砼街路,联系钩机帮村民将几处山地改造成高标准果园。刚刚发生的大事,是小村西侧山脊竖起百米高的测风塔——村“两委”在乡政府的支持下,与省里的一家风电公司签订了联合开发风力发电项目的协议,为村民致富和村集体增收开拓稳定渠道。于是我想,对这些小村喜事,是乌鸦先有预见来报信吗?

曾有年青人问我:小村生机是什么?我说:小村生机是晨昏炊烟人语,是四季鹊噪乌啼,是穿村小溪欢歌,是连绵群山披绿。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是引导城乡日益焕发生机的巨大动力和永恒真理!

作者简介:岱鹰,本名李亚男,乡镇退休干部,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葫芦岛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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