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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话剧《驴得水》的电影改编策略

2023-12-18盛婷婷

戏剧之家 2023年31期
关键词:驴得水话剧媒介

盛婷婷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金城学院 江苏 南京 211100)

一、话剧《驴得水》电影情节的改编

(一)故事情节的整合与延展

话剧《驴得水》原本是一出舞台剧,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几位怀揣着“农村教育实验”梦想的教师们,来到偏远的农村办了一所小学。因为当地十分缺水,他们需要一头每天来回二十里山路拉水的驴。学校却穷到连养驴的钱都没有,于是他们以驴的名义,虚构了一名叫“吕得水”的老师以此来申请工资。这一切原本风平浪静,直到有一天教育部派人下乡重点考察“吕得水”老师的教学情况。学校不得不让一个没文化的铜匠假冒“吕得水”老师,来考察的上级却对这位“吕得水”老师刨根问底,原本稳定欢乐的东方乌托邦迎来了最大的危机。

电影《驴得水》以同名话剧为蓝本,保留了其基本情节但根据电影拍摄的需要将故事情节做了部分整合。话剧版《驴得水》的情节跌宕起伏,看似是一出喜剧实际是一出悲剧,看似荒谬结构却精巧紧凑。电影版《驴得水》延展了人物内心发展的脉络,增加了更合理的情节铺垫和细节描写,为影片中一幅幅浓墨重彩的画面融入了逶迤曲折的前尘后事,强化了影片的悲剧感。例如电影中增加了校内五位主要老师身穿张一曼做好的新校服合影的情节,这一画面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在张一曼被校长剪去长发时电影画面中不断“闪回”出现五个人朝夕相处的画面,她在幻想大家穿上她新做的校服时的模样,而与幻想相对立的却是她在现实中被迫剪去了心爱的长发。第二次是校长真的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仍希望聚齐人心继续办好“三民小学”时突然传来一声枪响,众人赶忙跑出教室前去查看,电影画面在此时直接接上张一曼卧室的画面并最终定格在她为众人做的新校服上,这时也再次出现了五人穿上新校服合影的画面。这样的交叉剪辑更加突出了美好幻想与残酷现实相对比产生的荒谬之感,话剧演员仅凭肢体动作和台词难以达到这种强烈的反差感。电影这一艺术形式在此时也通过对话剧故事情节的整合和延展,使其故事情节更加丰富立体并传递出更深的社会内涵。

(二)人物形象的承继与创新

从同名话剧到电影,《驴得水》虽然在故事情节上有所取舍,但其人物形象的精神特质却是一脉相承的,群体形象的成功塑造是电影取得成功的重要影响因素。其中孙校长、周铁男、裴魁山、张一曼、孙佳、铜匠等几个主要人物在电影中都承继了话剧中的人物形象精神特质,这也是话剧艺术和电影艺术之间的一条精神纽带。

“舞台上是由活生生的人(演员)在真实的空间(舞台的空间)中演出,而银幕上的只是画面,只是空间的形象和人物的形象”①。以电影中的孙校长为例,他有着令人尊重的教育家风范,却被生存困境逼得成为扣错了第一粒纽扣的人,引来了后续一连串的灾祸。裴魁山则是典型的精于计较的知识分子,既算计现实中的利益又算计爱情中的颜面身价。他奉行的是“我得不到的他人也休想得到”的价值观,在和张一曼告白失败后却得知她“睡服”铜匠,他震怒,他反戈。当然,电影在对话剧中原有人物进行继承的同时也进行了部分创新。以张一曼为例,电影中对这个人物进行了很多新的创造加工。如影片中张一曼为招待特派员在屋外剥蒜这一场景,电影中展现了一个穿着旗袍、体态婀娜的妙龄女子在阳光下一边剥蒜一边哼唱歌曲的画面。她嘴角带着笑意,头发随风舞动,这一画面展现了此刻张一曼心中对这个学校和团队的信心。此刻的她仍坚信大家在校长的带领下可以渡过这个难关,电影创新性地用人物动作和自然光线打造了这样一个美好的梦境。同名话剧的存在,使观众对电影《驴得水》的主要情节与人物并不陌生,话剧舞台为电影奠定了扎实的人物形象底色,而电影则通过继承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进一步增强了人物的立体度,使得人物形象更加丰满真实并传达出新的意味。

二、话剧《驴得水》电影语言的改编

(一)镜头语言的单调

作为一部由同名话剧改编的电影,《驴得水》仍存在一些不可忽略的问题,许多观众对其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话剧腔”太浓,这在电影中主要表现在稍显单调的镜头语言。

“话剧必须将发生在散漫的空间里的生活事件高度浓缩为两三个场景”②,电影《驴得水》的场景没有打破话剧版的单一性。其故事背景设置在西北农村,影片中的主要场景局限在校舍内部,外景也围绕在校舍周边,整体缺乏具有典型代表性的空间环境。这种几乎固定的环境呈现,就不可避免地造成观众在观影过程中出现审美疲劳的现象。此外,电影在呈现人物对话时,摄像机的机位变化较少,进而导致电影中的人物位置关系变化也比较单一。对电影《驴得水》而言,电影的大银幕如同一个放大版的舞台,导演并没有利用镜头语言制造一些能丰富观众的审美体验的、具有更深层次意味的画面。

其次,电影《驴得水》主要利用人物间的大量对话来推进剧情的发展,同时演员的表演仍具有一定的戏剧感,略显夸张。话剧作为一门舞台艺术,演员在舞台上必须以相对夸张的肢体动作、激烈高亢的语言或丰富外显的情感表现才能将具体情节传达到观众眼中。此外,话剧幕和幕之间的叙事是允许跳跃式发展的,追求的是一种现场观看的感染力,这一切都是由话剧的现场演出特性决定的。但电影作为一种“第二现场”艺术,演员的表演并非直接呈现在观众的面前而是通过电影的大银幕进行二次呈现。只有意识到这些本质性的区别,才能在创作过程中展现出话剧和电影这两种不同艺术形式截然不同的魅力。与话剧相比,电影的叙事要求更加连贯,镜头语言要更加丰富,人物的性格发展要更加流畅,而电影《驴得水》显然在这些方面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二)剪辑和声音的弥补

尽管电影《驴得水》的镜头语言相对单调,但其还是通过合理运用剪辑和使用丰富的声音元素,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影片艺术性稍显不足的问题。

首先,从剪辑节奏上来说,《驴得水》作为一部改编自同名话剧的电影,它在话剧舞台上的故事节奏较快,改编到电影时同样保持了它较快的剪辑节奏。例如众人眼睁睁看着张一曼被迫被校长剪去长发后,正巧佳佳进屋为驴得水拿“响声散”,在周铁男“牲口就是牲口,你再怎么看得起它,它也不是人它是牲口”台词的激化下,之前张一曼被剪去长发时隐忍、舒缓的剪辑节奏快速转为凌厉。镜头在周铁男、铜匠、孙校长、特派员、佳佳之间快速跳转,这一片段在众人唇枪舌剑间将矛盾激化到了最大值。这样的剪辑手法成功渲染了影片的戏剧张力,使得银幕上这出“舌战戏”更为丰富立体,增强了观众观影时的代入感。其次,在电影声音元素的运用上,整部电影将现场音和后期配乐和谐地融入到了一起,它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影片镜头语言的单调性。例如影片开场不久就出现了驴棚着火的突发事件,这时影片中响起了由小号、低音大提琴、锣等多种乐器演奏出的荒诞感十足的配乐,配以众人慌张扑火的场景,交代了所谓的“吕得水”老师其实是一头专门用来拉水的驴。影片在此刻用慌乱无序的画面辅以荒诞不经的配乐,在影片一开场就为整部影片奠定了诙谐讽刺的基调。

三、话剧改编电影的困境

(一)叙事媒介的差异

在信息高速发展的社会中,信息的发展同样也推动着媒介的发展,人类逐步进入了一个现代媒介的时代。这也意味着媒介和媒介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小,很多时候不同的信息媒介间是可以相互交流和借鉴的。一个故事的呈现形式可以由一种媒介自由转换为另一种媒介,同一个故事完全可以有不同的展示媒介。以《驴得水》为例,作为两种截然不同的叙事媒介形式,话剧和电影均取得了成功,这也从侧面验证了不同叙事媒介间流动的可能性。

尽管如此,《驴得水》从话剧改编为电影时仍存在一些问题,这也在某种程度上暴露了话剧改编为电影过程中的一些问题,这些问题首先体现在叙事空间和叙事时间的不同。以叙事空间为例,话剧的叙事空间呈现得比较简单,而电影则较为复杂。话剧版《驴得水》的故事主要发生在一间教室中,它展示的是一个相对不完整的空间,观众需要依靠自身的想象力来完善故事的背景。这就造成话剧舞台主动引导观众成为“戏”的一部分,演员需要和观众达成一种平衡状态,共同将叙事环境构筑完整。电影则需要塑造相对完整的空间体系,“电影空间也具有一种同绘画一样的美学现实,它通过分镜头和蒙太奇,被综合和提炼”③,它以变化多端的镜头语言引领观众的视线,由于它有一个相对完整的叙事空间,所以与话剧相比它更容易让观众产生代入感。此外,在对作品进行媒介改编时,不同的叙事时空也会产生不同的叙事效果。话剧的时空呈现比较简洁凝练,具有无穷的想象空间,而电影的时空呈现则相对完整详细,容易让观众产生虚幻的真实感。正因如此,话剧改编成电影或其他艺术形式时时常陷入一种困境,这种困境需要我们进一步思考话剧和电影这两种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间的共通性与差异性,只有理清二者间的关系,才能在改编过程中最大化发挥不同艺术表现形式的艺术魅力。

(二)情节和人物的整一

话剧改编电影过程中最常见的方式是情节和人物的重新编排,而这种重新编排的过程往往也暴露了话剧改编电影的另一种问题,即很难做到情节和人物的整一。“艺术作品,不论小说、戏剧、绘画、雕刻,无一不需要结构(布局)”④,而这种重新编排往往只局限于情节或人物的“增删”,创作者更多地将这种改编过程看成一道“加减法”题目,这也是话剧在改编成电影的过程中容易陷入误区的一个原因。

电影《驴得水》的主要情节和人物几乎都是从同名话剧中照搬而来,它在情节和人物的编排上显然还需要进一步优化。例如在电影中可以尝试单独拎出一条人物主线,如关注张一曼在整场闹剧中的表现与得失,这样电影就可以从话剧群像式的人物展现方式中跳脱开,展现出电影不同于话剧的独特叙事方式。以电影《茶馆》为例,在保留老舍原著基本情节的前提下,导演对影片中众多人物做部分增删后,还对其进行了一系列创新性改编。以其中经典人物“大傻杨”为例,影片中导演为“大傻杨”所念的“数来宝”增添了三段截然不同的历史画面,随着历史进程的发展记录了“大傻杨”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不仅使人物发挥了重要的情节串联作用,也突出了影片浓重的历史苍凉感。当然,尽管话剧艺术和电影艺术间存在着叙事媒介、视听表达等多方面的不同,但随着这两种艺术形式的不断发展,我们仍可以不断拓展二者间相互借鉴的可能性。而话剧改编电影目前仍存在的一些问题,例如如何丰富改编后的电影镜头语言、如何拓展出新的情节和人物架构方式等,这都是我们仍需不断思考和解决的问题。

注释:

①巴拉兹:电影美学[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

②汪流.王迪等:电影剧作概论[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7.

③马尔丹:电影语言[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0.

④顾仲彝:编剧理论与技巧[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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