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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喜喜 用爱的魔法去改善世界

2023-12-14王海珍

中华儿女 2023年12期
关键词:稿费公益作家

王海珍

童喜喜是谁?

她是一位作家,教育学者,新教育实验的长期捐赠人、义工,是“中国阅读三十人论坛”成员兼秘书长,说写课程创始人,2008年北京奥运会火炬手,也是《中国教育报》全国推动读书十大人物,哈佛大学中国教育论坛第一位儿童文学作家,捐款最多的当代中国作家之一……叠加在她身上的身份标签加起来两只手也数不完。

作为儿童文学作家,她已经出版了50余本儿童视角的小说,其中她的第一部童书《嘭嘭嘭》销量已经超过百万册;作为教育学者,在步入教育界短短十年间,她出版了一套18卷的教育文集;如果你以为她只是埋守书斋面墙写作,那就错了,作为新教育的义工,她扎根教育一线,只身一人走进中国29个省市自治区的100所乡村学校;她的说写课程研究,得到国内外数十位专家的好评,先后为近十万名教师开展免费培训,被100多萬个家庭践行;她创办的新教育萤火虫亲子共读公益项目,率领团队举办公益活动10000余场……

对了,她是80后。上面列出的成绩单也只是她所做的一部分。那么年轻,她已经完成了千万字的文集和小说,发起和组织各种千余人线下参与的大型活动。还在多个网络平台随时随地记录、输出、交流,用“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这句话用来形容她简直再也贴切不过。

美国马赛诸瑟大学波士顿分校国际比较教育研究院院长严文蕃评价童喜喜:她的悟性之高,写作速度之快,以及她对新事物的发现、掌握和表达,均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著名教育家、新教育发起人朱永新说:她是潜伏在成人世界的儿童,她是生活在教育世界的作家,她是思考在信息时代的先锋,她是躬耕在一线田野的学者。

……

在她的同路人眼中,她是时间管理大师,能把每一分钟有效利用。她身上仿佛内置永动机,不知疲倦,只管哒哒哒往前开进往前跑。她是一个小太阳,能随时随地迸发出生命热量,影响和带动着许许多多人和她一起投入新教育……

这些真的是她吗?是她,当然是她。

可是这些只是一小部分的她,是冰山一角的她。在八分之一的冰面之上与八分之七的冰面之下的衔接水面中,有时会有一些荡漾显影——她长期睡眠不足,有时一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她也会累,会疲惫。她有时也会想,要不就停下吧,别这么累,没人逼着她,可是转身擦擦眼泪,又继续往前走。

每个人都会说童喜喜好了不起啊,可是童喜喜更愿意别人把她看做一个普通人。是啊,她爱笑,也爱哭,喜欢和爸爸妈妈撒娇。她喜欢和知心好友交流,可以一起会心一笑也可以吵架又和好。情绪低落时不想说话,有时觉得会被掏空,会产生自我怀疑,也会陷入内耗,她就是一个浑身情感雷达都很敏感的真实的普通人。

只是这个普通人,因为从小被这个世界好好对待过,所以也想要好好对待这个世界,从小被爱包围着,拥有很多很多的爱,她想要把爱给出去。因为她看到了那么多不易那么多心碎,所以她不忍心拍拍衣袖走开,她把自己全然投入,不带一丝保留,才显得有些不太一样。

为什么从专业作家变身新教育义工?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一名作家。从2003年第一本童书《嘭嘭嘭》备受欢迎;到2007年鲁迅文学院举办的第六届高级研修班学习,这是中国作家协会第一次召开专题的儿童文学作家班,她是全国选拔的50多名学员之一;再到2008年新作问世,她的作品研讨会在北京召开……身为作家,她无疑是幸运的。她也早早想好了,用爸爸给自己的姓名好好生活,用妈妈给自己的笔名好好写作。“我妈姓童。一开始想要叫童欣的,我妈不同意。后来就起名童喜喜:第一个喜,是首先让自己欢喜,第二个喜,是尽力让别人欢喜。”采访时童喜喜坐在咖啡馆里回忆着笔名出炉的细节,眼神里都是笑意,也有一点点疲惫。

在这间咖啡馆里,她这一天要和好几拨人聊天,她的午餐晚餐都是打包的极简速食。这基本是她的日常生活常态,不,这或许是她相对轻松的一天,不用长途奔袭一天进行几场演讲,不用组织大型会务,至少还能坐着喝一杯咖啡——但这样的叙事方式是她不喜欢的,她其实最讨厌苦难叙事了,她喜欢轻灵的欢乐的,她是一个浑身洋溢着橘色明黄鹅黄浅绿的人,她怎么能喜欢别人把她描述成这样一个劳累到每一根头发都要干活的人?可是这的确就是她这十几年进入新教育实验的生活状态。

“有一阵子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童喜喜说,“很累,特别累,每天一睁眼就有忙不完的事。可是最近几个月,我通过每天日行一万步,感觉又复活了,又可以支撑下去了。人们说身心合一,我觉得是不对的,身体是走在心灵前面的。人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然后再去做事。”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也并不隐藏对自己的批评与反思——在这之前,她一直是用透支身体的方式承担着大量的工作量。她走过很多偏远的山区,看到过很多很多双期盼的眼神。在走进各地的100所乡村学校之后,她再也无法放下这些孩子们。她甘愿为了这些孩子透支身体,也甘愿为了这些孩子放弃自己最擅长的写作,转而去研究深耕教育领域,碰触并不擅长的组织工作。文学家内心都有一个自由主义的精灵,童喜喜却把向往自由飞翔的那颗心紧紧地焊在大地上,扎根往深里走去。“因为我曾经见过绝望,也见过眼睛由绝望渐渐闪起亮光。”有些人,你一旦见过,就舍不得再离开;有些事,你见过最美好的样子,就想一直守护下去。

曾经,新教育对于她,完全是大家庭一般的存在——新教育实验的宗旨是帮助更多人“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她喜欢新教育的氛围,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走在大道上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在她眼中,新教育大家庭的每个人都带着亮闪闪的光,他们捧着热乎乎的心呈现给孩子们,呈现给中国,呈现给时光。

所以,曾经的她极度忘我,几乎无我。曾经的她是新教育有任何困难时,都会第一时间冲出来的义工。曾经的她认为有这样一群同路人,一起行动,一起去做改变世界的事,怎能不振奋人心?怎可不为它万死不辞?万死不辞,这个词似乎太大太重了,但是放在童喜喜身上一点也不为过。她说这些年她付出的、舍弃的太多太多了。她说她无数次想要放弃新教育义工这条路,无数次又折回——一个作家在创造力最旺盛的时候投入到与写作无关的事业上,一个人拖着病恹恹的身体走在偏远山路上,承担一天辗转几个地方做四场讲座这样的负荷,如果没有发自内心深沉的爱是很难撑下去的,童喜喜做了十四年。

从捐赠稿费,到捐赠自己的时间,到透支自己的健康……她在新教育实验的公益组织中越走越深,深到把自己的血肉凝化成了它的一部分。她的儿童文学写作开始让位于新教育观察与研究,让位于新阅读课程研发与公益推广。

“一个人的阅读史时就是他的精神发育史。”童喜喜非常认同这句话,也是这一理念的执行者和行动者。她竭尽所能地身体力行,与同行的小伙伴们彼此扶持彼此温暖。她的好友兼公益伙伴郭明晓是新教育首席培训师,她说,“童喜喜是用燃烧自己的方式在做事情,我们也不敢懈怠啊。”于是,童喜喜身后也跟着一群和她一起全力以赴做事情的人。

让童喜喜全身心在新教育實验公益道路上燃烧奔跑的另一个驱动力是:这是一个民间公益组织,发展并不容易,步履蹒跚,探索着往前走的每一步,都不知道将面对鲜花还是深谷。

她也看见在它成长的路上,她的搭档付出了多少心血,有多少次破碎黯然,有时也会被深渊凝视,因此也敬佩着搭档的坚韧与虚怀若谷,见证着那些最美好的部分,那些坚定的信念总能穿越泥沼,那些古拙的理想主义依然完整熠熠生辉。

所以,即便就在这里,后来的她遭遇了误解,伤害,侮辱,背叛,后来的她也领受过人性的深渊,不得不面对大家庭幻象与现实真相之间的落差……但是,最终,她选择记取的,仍然是新教育一线行动中温暖与爱的那一部分。“因为我见过最美好的东西啊。”她说。这些最美好的存在足以抵御她曾遭遇的撞击。童喜喜一边轻轻地说着,一边也在梳理着自己,“有时,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会成为现在的我呢?”

是啊,为什么呢?

童喜喜是怎样炼成的?

其实回头看来,似乎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童喜喜有吸收光源的体质。她一路走来,一路吸收着无数的爱与明亮的光。

她的童年,是在供销社的大院子里度过的。大院子里住着很多户人家,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人与人之间本真质朴的情感在这里流动着。在家里,她从小耳濡目染爸爸妈妈如何照应着家里的兄弟姐妹。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她是最小的那一个,无条件地接应着所有人给予她爱,这些叠加的爱让她有了应对人生的底气。

还有她父母亲对待别人的方式——她一直记得的一个细节是,“我读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我家正在吃饭,一个乞丐到我家门口要饭。我妈没有把我们吃剩的倒给他,而是专门从锅里为乞丐盛了干净的饭、夹了我们在吃的菜。我妈说:‘要给,就给好的。”

要给,就给好的。回望她的过往,仿佛这句话是一种隐喻。她就是这样的,给出这个世界最好的自己。

其实在进入新教育之前,童喜喜一直在参与公益行动——早在1999年,她不到20岁,初登文坛,就把一笔稿费捐赠给妇联组织的“春蕾计划”,资助了一个失学女童。后来这位失学女童写了一封信,通过报社转寄给童喜喜,说这笔钱被她父亲拿去买了化肥和种子,她并没有复学。此后,这位失学女童再也联系不上。这成了童喜喜心中的一根刺,她想要为失学儿童再做点什么。

2003年,她终于做成了:她为了资助失学儿童,花6天完成的10万字儿童幻想小说《嘭嘭嘭》顺利出版,第一笔稿费随即继续通过“春蕾计划”捐赠,资助了30位失学儿童。尽管她坚决反对用她的姓名命名,湖北省妇联还是坚持成立了“童喜喜春蕾班”。她一再拒绝参加仪式活动,妇联最后无奈说服她爸爸代她参加。童喜喜的内心深处,最认同的身份还是作家,作家要用作品来说话。此后五年里,她一直隐于文字后面,拒绝一切宣传活动,潜心写作,出版十本书,先后获得冰心文学奖,全国优秀畅销书奖,团中央“五个一”工程奖、国家“三个一百”原创优秀作品奖等几十个奖项。

同时,她一直在关注着公益,关注着孩子们。一有新书出版,稿费就会捐赠出去——

2004年,她前往湖北神农架支脉的一个山区卡子小学支教,她是那所学校十余年来唯一的一名女教师,而那所学校一共才有十六名学生。她资助了一位该校的学生。

2005年,她以支教中的灵感完成的《百变王卡卡》系列童书出版,又捐赠该书稿费,以“喜阅会”的名义购各类名著数千册,送给更多乡村孩子。

2008年,她先赴汶川灾区为擂鼓镇灾后家庭捐赠物资,又以汶川地震为背景,完成心理疏导主题童书《亲亲一家人》,把首印稿费购书捐赠给汶川地震灾区的孩子。

2009年,她发现很多国家都有孩童视角反思二战中三大惨案的儿童文学作品,可是中国作家却没有为三大惨案之一的“南京大屠杀”创作童书。在朋友的鼓励下,她决定向这片空白挺进。如果说《嘭嘭嘭》是脑电波的礼花砰然绽放,仅用6天就炫目而出。《影之翼》就像是一棵树,从厚重的泥地里破土而出,她为此耗时5年,不断创作、推翻、重写达20多次,可谓一字一句持续打磨,因为她知道这本书承载着什么。一如《嘭嘭嘭》的稿费捐赠给失学儿童,这本书的第一笔稿费捐给了中国规模最大的民间教育公益组织——新教育实验。她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捐赠《影之翼》稿费,她把自己也“打包”捐赠了。那颗柔软明亮的心,遇到新教育实验这个群体,就仿佛是铁钉遇到了磁铁,一条小溪遇到一条大河,迅速融合成为一个整体。

她刚写出《嘭嘭嘭》时,发生过一件小事:当她兴冲冲地回到家里,告诉家人她想要把稿费捐出去后,她才知道,当时家里正在遭遇一次经济危机——供销社破产后,爸爸妈妈同时失去工作,承包了几亩鱼塘,辛苦经营,本想能挣点钱的,却遇到鱼苗被盗、投资变成打水漂,家中因此欠债近10万元。在2003年,这对于一个普通工薪阶层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她对妈妈说,“要不,这次的稿费5万元不捐了吧,可以减轻一下家里的经济压力。”妈妈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没出这本书呢?”爸爸连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连连点头。

父母的豁然大气像一枚定海神针,支撑着她一路写书一路捐赠。说到做到,是父母给童喜喜的另一枚人生锦囊。她始终揣在怀里,从未丢弃。所以在童喜喜的数次选择中,总能看到她纤弱身躯里的凛然义气。她愿意和新教育的搭档、小伙伴们一起吃苦,一起扛事。相比锦上添花,她更愿意雪中送炭。

普通人真的可以改善世界吗?

最初,童喜喜只计划为新教育做两年专职义工。因为新教育一路坎坷,她的离开一再推延。她在2019年辞去新教育副理事长、副院长等职务,减轻了行政负担,但承担的新教育研究和公益事务仍未减少。她一心希望新教育实验稳健了再离开,回到自己最钟爱的写作。她确定的时间期限是2023年:此时的新教育实验发起人退休了,有足够时间精力做民间事务。

没想到,到了2023年,发起人工作调整无法继续从事民间的事务。而童喜喜负责的都是研究项目与公益事务,短时间根本无法正常交接给任何人,她多番尝试后发现:要么終止自己开展的公益项目,要么必须承担比之前更繁重的事务工作。这是艰难的抉择。

她常常会想起两个人,一个是李玉龙,一个是张勇,都是她在新教育实验的知交战友,分别于48岁、51岁英年早逝。至今想到他们俩,她还会心痛落泪。他们的存在与离开,让她对如何推动教育、如何对待自我有了更多的思考与敬畏。既然人生有尽头,如果以终为始,在有生之年,如何去选择,又应该如何去珍惜,生命的长度与深度能够抵达到哪里?

这么多年来,她常常被人赞许为有大爱,有使命感。可是她会一直分辨:爱无大小,只分真假。她也不喜欢那些宏大叙事,她只想去做具体的事,去做那些可以温暖人心,给予生命以力量的事。“爱一个人未必比爱全世界容易,爱全世界未必比爱一个人伟大。”她说,但是,她的确想把爱落实到具体的与她对视的眼睛里去,她拥有太多的爱,太多的幸运,她想把它们给出去。

在痛苦抉择的半年中,是新冠肺炎疫情中的志愿者再一次为她指明了方向:“我在武汉的家人和朋友,没有一人因疫情失去生命,是无数个逆行的志愿者们用生命保卫了我的幸福。看着志愿者当年写下的血书——若有战,召必回,战必胜!我一次次问自己:童喜喜,大人世界里的‘特务,你不行动,你有什么资格呼唤孩子们前行?”她重新想起自己当时许下的心愿:我也要用自己的专业能力,为这些英雄志愿者,为这一类的中国人,做一点事。

再次确定方向后,她开始坚持每天锻炼身体,尽力强迫自己完成一个个新的挑战。渐渐地,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我的搭档已经获得被喻为‘教育界诺贝尔奖的‘一丹奖,那些获奖成果是否能够在保证专业水准的同时,在大众中普及?我亲自探索的学习科学,备受国内外专家赞誉的‘说写课程,是否可能迅速惠及众人?全球教育界公认教育效果排名第一的是自我教育,我一直相信每个生命自有光芒,作家是否具有优势能够推动自我教育式的新教育?”她想再去尝试,“科学的教育就是正确的方法,能为所有生命赋予力量。我找到了一些答案。我应该告诉他们。”尽管她有时会疲惫,有时会扼腕叹息写作被耽搁延误,可是一旦说起孩子,说起未来,她的眼神中就会忍不住闪烁起粼粼的光。

她还会常常想起另外一个人,波兰犹太籍儿童文学作家,雅努什·科扎克,他原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远离死亡的,可是他最终选择了和近二百名犹太儿童一起去赴死。“曾经我非常震惊这样的选择,不能理解这样的选择,我也肯定无法做出这样的选择。如今,我理解了。换了我是他,在那样的经历和处境下,我肯定也会这样做。”

一如童喜喜所说,“路在脚下,一层含义是永远有路、有希望,另一层含义是永无尽头、应该继续探索下去。”

责任编辑 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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