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山怀古图 文徵明《溪桥策杖图》读写小记

林容生

文徵明的《溪桥策杖图》在近景右側的土坡上，有几株奇崛森郁的古树。其中枝干曲虬的一株用中锋浑点点叶，粗壮挺拔的一株，用横笔侧锋点叶，另外一株则若隐若现，只是出枝不点叶。

树荫之下，一位策杖的士人安闲地站在木桥上，凝视着对岸的雨后青山，烂漫而自得。山谷幽静，水面宽阔略有微澜，桥下则水波激荡，流水之声可闻。左侧的小土坡后面，是一陡立的高坡，在此岸和彼岸之间，形成二块较为规整的留白。坡石和树取法似有云林和仲圭的意趣。隔岸的山岔里，远树浑茫，林间似有轻烟弥漫。两座山体左开右合，形成中景和远景的两段上扬的轮廓线，引发出画面之外山高水长的空间联想。这两条轮廓线之外，则有更远的山，以较重的墨色用没骨法敷出，表现出雨后“遥山碧玉浮”的意象。题诗曰：

短策轻衫烂漫游，

暮春时节水西头。

日长深树青帏合，

雨过遥山碧玉浮。

古人总是这样把自己置身于山水之中，以四时之景、自然之色来调适自己的心境和情思。

水声潺潺，并不妨碍我们去感受画面上的那一片寂静。这种寂静不仅是因为画面情景的寂静，还因为笔墨的沉静，还因为内心的宁静。

阅读古画可以看作是一种精神上的小小旅行，由此我们在当下的物质和文化生活有了可以比较的过去。我们大致可以通过这样的画面来理解古人的精神世界和对自然的态度。当我们进入画面中的情景，想象自己身临其境，似乎也有了古人那样生发出来的一种闲逸情趣。

想象自己身临其境的方式是把画面上空间转换成现实的空间——古木依然奇崛森郁，水更宽，山更远。明快的绿和沉郁的青是山中雨后的色彩，这是一个奇异的春天的傍晚。涟漪在水面轻轻地荡漾，烟云在山间慢慢地飘散。那个在桥上看风景的人穿着就像平日在自家院子里那样，面对蜃楼一般的青山。水墨变成了青绿，过去变成了现在。在这样的情境里，可以听山和水的呼吸，也可以听自己的呼吸。

借用这样一种自古人常用的表述方式，表面上看似穿越时空的游戏，然而也是处于当下世俗生活之中的期望。它和承继传统无关，也和创造力无关，或者可以当作一个幽独者自娱的流连，只是一种心情而已。

（作者系中国国家画院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