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速写（组诗）

裴福刚

入耳

当迷路者不再纵马山林，篝火

在式微中成为灰烬

夜鸟眼中的薄暮渐渐落下来

如同一场大戏，拉开恢弘的序章

我深陷于巨大的空冥里

杂乱的风声拂过我，准确而浩大

仿佛某个朝代递过来的

杀伐和马蹄声。哦

我该有我的渺小，寂静和流逝

星辰的滚动，锁孔里的海水

正在我的耳中一点点移动

不时传来板块挤压的嘶鸣

惭愧

阅读教会我甄别，假先知和伪君子

我有小鄙视和小窃喜

还好我不是他们，还好我有书外的命

昨晚，读小学的侄子从成都打来电话

和我谈简版的经典，我知道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真理和偏执

当提到《雾都孤儿》里的奥利弗

他清澈的嗓音令人难忘，而我唯唯连声

很惭愧，我离纯净和高贵越来越远了

坚守的东西也已所剩无几

我不配聆听一个孩子天真的训诲

鹤之眼

都停止了

热闹的舞会浓妆冷却，华彩的羽毛

不断躲避和耗空

安静的湖畔，剥漆的长椅空空

曾经绚丽而透明的寓所

我们不再置身其中

幽蓝色的海水偶尔还会漫过来

像我们耻于说出的欢笑

和悲苦

请相信清醒是一种力量

让一场成型的溃败，失去

再次遣散的必要

光阴速写

暖瓶厂的女工鼓着肚子穿过弄堂

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攥着皱巴巴的供应券

哺乳期即将来临，一条鲫鱼必须忍受刀刑

那时，没人会想到她的丈夫

一个熟练的电工，钻进黑洞洞的插座

不再出来

庆幸的是，她学会了投桃报李

不断生长的乳牙和孤坟，成为反向的消磨

互为彼此的罂粟和酒精

而期待中的某处停止，氧气稀薄的肺叶

插着一把腥咸的旧刀

多年前，她曾满怀希望地种下它

用集体主义的身份

为将来的几十年提供借口和光

半生疏朗，她一直在接受修改

用侵犯，衰老和口水搭建的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