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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媒时代文艺批评的话语阐释与公共空间构建

2023-12-10杨杰

社会观察 2023年10期
关键词:公共性部落文艺

文/杨杰

文艺媒介化引发批评变革

新技术的层见叠出开启了融媒时代文艺发展的新篇章。数字技术建构的虚拟世界与我们身处的现实世界不断走向深度融合,改变了社会运行结构和运转规则,呈现为媒介化转向。媒介重塑了新的文艺时空。

社会变迁带动文艺的改变,催生新的文艺样式,形成新的文艺生态,使文艺批评不断发生变化和转型。数字产业文化使文艺呈现出不同于前互联网时代的独特性:文艺样式媒介化、文艺主体多元化和传播互动深度化。

首先,文艺样态媒介化是指媒介成为融媒时代文艺逻辑的构成,形成融媒时代文艺的新形态和新特征。文艺创作、文艺传播和文艺接受,都以数字媒介为平台和路径。科技赋能艺术,数实融合是其突出标志。媒介化文艺向广大受众提供了审美情趣多元化、审美风格多样化的文艺门类。传统的文艺作品也频频上线并成为网络文艺资源。文艺发展的丰富性又为文艺批评提供了广阔空间。

其次,文艺主体多元化是指文艺创作、文艺传播和文艺批评的主体突破以往的学院化、精英化、专业化的狭窄构成和一元化运行模式。从文艺创作主体环节看,文艺观念各异的专业化艺术家、自由创作者、传统媒体人、网络媒体人、自媒体人,乃至大众网民都可以参与文艺创作。新生派文艺创作队伍的急遽扩编,颠覆性重构创作群体。数字媒介类文艺创作主体的多元化构成格局造就了文艺种类的多样化、审美情趣的多元化。

最后,传播互动深度化是指数字时代的技术使媒介实现了即时性与同在性,几乎消解了文艺创作者与接受者、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时间的延滞和空间的隔离。以往文艺创作与文艺批评的关系发生转变:从传播方向上看,由文艺创作向文艺批评的“单向传播”转为“双向传播”;从时效性上看,由原来的滞后性接收转向共时性、同空间的交互,诞生短平快的评论。这是文艺批评理念与审美趣味之间不断进行的双向逆反建构与再建构的能量转换,甚至文艺批评、批评之批评直接参与文艺创作活动而成为文本“增值”的创作主体。

可见,文艺的媒介化转向引发了文艺批评的变革,向文艺批评提出了挑战。面对融媒时代文艺转型的新特点与新问题,文艺批评存在的问题更值得我们反思。

文艺批评面临的挑战及其原因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不仅改变了社会经济结构,更在深层次上重构了人们的观念和思维模式。当下诸多文艺批评实践不断更新观念、拓展疆域、创新手段,在我们深入分析和解读融媒时代文艺发展的新现象、新问题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文艺批评同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主要表现为批评范式的“无奈”、话语阐释的“无力”和批评公共空间的“无序”。

首先,文艺批评范式的“无奈”。以往的文艺批评范式建立于以纸媒、文学为基础的前互联网时代,而今天的文艺“寄生于”以互联网技术为主的融媒体平台,艺术性与媒介技术性深度融合。媒介技术性成为文艺实践不容忽视的、至关重要的因素。然而,这几乎是传统文艺批评范式的盲区。因此,文艺批评固有范式暴露出力不从心的尴尬也在情理之中。

其次,文艺批评话语阐释的“无力”。文艺批评话语的有效性取决于批评对象的属性与批评话语体系之间能否构成“对象性”关系。文艺批评话语能否有效地适用于批评对象,真正发挥批评的功能,实质上取决于话语的占有者及其话语阐释方式。一言以蔽之,“对象性”关系的形成构成了“文艺批评场域”,决定了文艺批评的效度。

最后,文艺批评公共空间的“无序”。互联网在创造时空一体的虚拟世界,不断压缩时空差的同时,又在悄无声息中将世界不断切割、分裂——不仅是物理时空的区块化,更是将人们的心理空间“部落化”。不良批评的泛滥也是导致文艺批评公共空间非理性化、无序化局面的原因。还有新生态评点、评论乃至表情包的情绪化涌入,激起各种非理性的批评。

笔者认为,以上论述的症结根源在于三个方面的“割裂”。

首先,文艺批评与融媒时代的时空割裂。当下一些文艺批评者忽视、漠视甚至拒绝接受这一文艺媒介化转型的事实,未能看到媒介化进程有效促进社会全面发展和提升的一面。媒介革命助力文艺全方位“破圈”。譬如,弹幕作为镶嵌在视频中的即时评论,与视频客体不断生发互动性建构,以此不断循环往复叠加、意义增值;同时,弹幕与视频构成的“声—图—文”共在的新文本使原视频文本不断生成新的语义场,与其他弹幕创作者同屏共享、同屏互动、同屏共戏。

媒介化的文艺与传统文艺样态相比有着鲜明的媒介性,由此形成了融媒时代独特的文艺生态圈。若是固守以往的文艺批评观念,排斥甚至拒绝接受新的文艺样态和新的文艺批评变革,文艺批评必将与时代脱节而走向自我封闭。

其次,文艺批评与现实文艺的目标割裂。融媒时代的文艺基于数字文化理念,以数字逻辑重造文艺,媒介化艺术得益于技术赋能,媒介技术因素已经化为文艺的有机组成部分,甚至与文艺创作、文艺传播、文艺接受融为一体,相得益彰。这不仅有利于催生多元文化,也有助于造就具有深刻思想和精湛艺术表现的文化高峰。如近年电视综艺就表现出数实融合的呈现方式创新,成功营造了线上虚拟与线下现场“共在性”时空场域,彰显了数字文化时代文艺独特的美学意蕴。

最后,文艺批评自身理论与实践品格的本体割裂。依据具体研究对象的不同,文艺批评有时偏重理论性维度,其学理性特征显性呈现。譬如文艺批评学,具有一以贯之的理论传承的历史性与逻辑嬗变的内在规律性;以文艺创作等为研究对象的文艺批评,实践性特征较为突出,而理论性则以隐性方式化作批评实践的指导。融媒时代文艺批评自身却出现了理论性与实践性相脱节,甚至是割裂的状况。这主要表现为两种极端化的错误倾向:一是追求脱离文艺创作实践的、空中楼阁式的“纯学理化”的文艺批评理论,全然不顾文艺实践的现实,与实践品格割裂甚至对立;二是摒弃学术理论的引领与规范,使文艺批评沦落为“跟着感觉走”的“手工匠艺”。

因此,当下文艺批评需牢牢立足于融媒时代语境,植根于中国文艺实践,遵循文艺批评自身发展规律,不断提升文艺批评话语阐释的有效性,构建健康的、生态良好的文艺批评公共空间。

重构文艺批评公共空间

文艺批评是文艺健康发展和不断繁荣的有力而有效的保障,文艺批评话语汇聚成文艺批评公共空间。文艺批评公共空间既是文艺精神面貌的集中体现,也是探析社会文化风尚的风向标。因此,良好的文艺批评公共空间对净化个体情操、凝聚社会群体共识、推动社会精神文明提升,具有积极的建设性意义。

公共空间是社会各种话语交流、对话、博弈的交汇场域,是不同观念及其话语之间互相沟通信息与互相发挥影响力的共同场所。公共空间话语阐释的逻辑基础是“公共性”,“阐释的公共性,决定了阐释的有效性”。因此,只有具备公共性的话语阐释才能构成有效的公共空间。

“公共性”需要融通与互动,但当下文艺批评公共空间更多地呈现出“个体化”的“私人性”,作为文艺批评公共空间构建的必要路径的批评融通,运行不畅,批评互动受到阻碍。究其原因,主要源于融媒时代文艺批评“部落化”的割裂状态。

首先,文艺批评主体的“部落化”状态。数字化发展营造了一个万物互联、人人互通的世界,人人仿佛“近在咫尺”,却又心隔千里。从主体的视角看,互联网的“信息茧房”效应使人们最终堕入“坐井观天”的境遇;从社会客体的视角讲,大数据算法通过分析,悄无声息地将人们重新“部落化”,表现为“部落”为共同利益而高度趋同化和同质化,而“部落”之间又高度异质化和排异化,致使不同“部落”人群(诸如偶像群、粉丝群)之间的误解、对立加深,难以进行有效沟通,甚至根本无法沟通而陷入阻断状况,由此,公共空间逐步被侵蚀、撕裂。

其次,不同文艺批评形态之间的“部落化”状态。智能技术的飞跃降低了人们进入艺术世界的门槛,融媒时代,艺术参与者的规模庞大,格局构成多元化;但是,文艺批评又分化为不同群体“部落”。“线下部落”就与“线上部落”阵营难以实现真正的融合互动,奢谈文艺批评公共空间的有效互动构建,文艺批评公共空间也就无法承担其应有职责和功能。

再次,文艺批评样式与手段的“部落化”状态。当下的文艺批评样式与手段多样,同传统的文艺批评形式相去甚远,爱憎分明的态度、“轻骑兵”般的迅捷、凝练短小的篇幅、通俗易懂的表达,不仅契合了碎片化的文艺接受方式,而且对创作和接受的影响力显著。但这些新颖的批评样式与传统文艺批评界之间形成了“壁垒”,深层原因是批评主体之间批评观念本身就存在着鸿沟。

上述阻碍文艺批评话语之间融通与互动的局限,折射出文艺批评“公共性”的缺失。文艺批评公共空间的诸多“割裂”,既“破坏了文艺批评公共领域的构建”,也损害了社会公共文化。这些文艺批评既助长了不良文化风气的蔓延,也助长了非理性批评的蔓延,破坏了文艺批评公共空间的健康生态。

固有的文艺批评范式,多是对前互联网时代文艺类别的把握,缺乏对文艺批评观念转型、模式创新、样态创新后文艺的整合、引领能力,导致文艺批评公共空间各种非理性思潮泛滥。若不及时加以规范、引导,这些不良因素就会引发“破窗效应”,最终导致文艺批评公共空间充满非理性的声音。因此,构建良好的文艺批评公共空间,理性化、“公共性”规则的建立是关键,这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

一是文艺批评主体素养的提升与批评行为的规范。文艺批评公共空间,是文艺批评的“公共”空间,强调“公共性”这一本质特征。尽管在文艺批评公共空间中的个体,批评什么、怎样批评以及批评结论,都呈现为个人的“自由”,但这一文艺批评“自由”是以公共空间的“公共性”为限定的有限自由。“公共性”对批评主体的制约包含两个层面:一是物理性时空范畴的公共性,强调的是空间所具有的社会公共属性领域,而不是个性化的私人属性的领地;二是精神空间的“共识性”,即自由地达成话语阐释的“共识”。

作为批评主体主动性的“自由”建立于受动性的“不自由”基础之上。文艺批评的自由性受制于主体自身的素养。聚焦融媒时代文艺批评主体,自身“两个素养”——审美素养和媒介素养——的提升至关重要。上述“两个素养”的提升是建立与优化文艺批评主体公共理性的必要路径。

二是文艺批评规则与标准的构建。文艺批评是立足于批评客体的主体阐释,实质上,文艺批评话语阐释就是对批评主体的理解的阐释。而主体的理解又是建立在对批评客体的体悟、认知和理性评价基础之上的结果。文艺批评个体理解的公共性是批评话语阐释公共性的基础,批评话语阐释的公共性决定了文艺批评公共空间的“公共性”,由此形成了“在理解和交流过程中,理解的主体、被理解的对象,以及阐释者的存在,构成一个相互融合的多方共同体,多元丰富的公共理性活动由此而展开,阐释成为中心和枢纽”的状态。

文艺批评的标准及其科学性依然是文艺批评公共空间构建所必需的。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我们仍然要继承和发展美学观点与历史观点的统一,将其作为科学的文艺批评标准,这也有利于在文艺批评公共空间中确立更加理性的标尺。聚焦融媒时代文艺批评,以“媒介性”为切入点,在“文艺—媒介”的双向动态建构中把握文艺新样态及其所蕴含的独特审美性。历史观点要求我们的文艺批评不仅要立足不同社会历史语境下文艺的实际,更要遵循“历史地看问题”的方法论原则。

三是文艺批评“部落”之间的融合、互动及其良好运行机制的构建。不同“部落”的批评主体各有所长,这就为“部落”之间的扬长避短、优势互补提供了可能。同时,批评者个人素养、人格的完善有助于其自身形成宽广的胸怀,克服以往“部落”之间存在的相互轻视、相互攻击、相互“拉黑”的弊端。不断强化的融合与互动又推动公共空间达成“共识性”观念,观念的“共识性”又可以增强批评行为的“公共性”。更进一步讲,不同批评“部落”之间相互融合与交流互动作为文艺批评公共空间的存在方式,理性规则是其运行机制的有效规则和可靠保障。美学观点与历史观点的统一作为这一公共空间的批评规则,有助于形成融媒体文艺批评范式,有助于不同批评话语之间形成良好的交互性运行机制,从而提升文艺批评话语阐释的有效性,并以此搭建“公共”的批评空间。这一文艺批评话语阐释公共空间的“自由”状态——感性与理性、主动与受动、个体与群体、私人与公共等诸多因素的和谐统一——促使之前被割裂的“部落”走向融合与互动。良好的运行规则与机制又可以有效促进公共空间中文艺批评沿着包容并蓄、扬长避短、综合互补的轨道发展,最终达到提升文艺批评话语阐释有效性,构建风清气正、欣欣向荣的文艺批评公共空间的目标。

融媒时代,文艺批评话语阐释有效性的提升与风清气正的文艺批评公共空间的构建,呼唤理性的回归,呼唤建设性文艺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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