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主流空军题材电影的艺术表达与文化价值初探
——以电影《长空之王》为例
2023-12-10刘艺
刘 艺
新主流电影在审美取向、技术手段、艺术表达方面日臻成熟,基本完成了从主旋律电影的脱胎[1],成为一种以艺术创作为前提、以市场舆论为引导、以人民受众为核心、以现实题材为土壤、以正确价值观输出为目标的建构现实基石与未来想象的重要艺术表达形式。随着中国空军的快速崛起和发展,新主流电影正式进驻,参与展现中国现代空军形象和新型战机成果。
《长空之王》被视为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试飞员电影[2],是2023 年五一档中国大陆热映影片,该片讲述了青年试飞员雷宇、邓放等人在队长张挺带领下,持续征服新型战机、不断挑战自我极限,最终完成了自我超越的成长故事。[3]截至2023 年7 月20 日,该片票房为8.44亿元,遥遥领先于其他同类电影。该片以“真实”著称,虽以表达集体主义、家国情怀等内容为宏旨,但更以人民美学的价值理念为切口,将目光对准不为人知的试飞员群体,结合现实发生的故事,多元地表达了青年文化、平民文化,带着鲜明的后现代文化烙印。
一、以“真”形象塑造超凡英雄
影视作品对于指引和促进青年群体树立正确价值观是十分重要的。《长空之王》对于青年试飞员雷宇这一形象的塑造相对是成功的,该影片一经上映,就拥有了很高的票房,评论区几乎一律地“燃”,也有观众坦言自己的生活中要学习这些航空英雄,迎风而上、勇往直前。影片角色塑造的一个关键特征是“真实”,以真而动人。
(一)“真实之人”拥有不凡起点
《长空之王》英文片名Born to Fly 意为“生来飞翔”,这让观众直接关注到酷爱航空事业的主人公雷宇。从外在形象看,雷宇是平凡甚至柔弱的邻家哥哥,与英勇无畏的空军形象似乎差距较大;从个人身份看,他不如“军人世家出身,珍藏父亲遗物,一心为父还愿”的邓放更具有代表性。雷宇的身份、性格、能力和普通青年无异,这似乎不符合典型人物形象的设计。[4]但从某些方面来说,这种人物形象却有利于新主流电影的叙事表达和广泛传播。
此角色形象符合广大消费群体的审美需求。雷宇这个角色的外形选择符合新主流电影的市场化需求。此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人物形象非常贴近目标受众群体,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有自己的天赋和才能,性格中也有傲慢偏执的缺陷,但他对理想有积极的追求,这样一个多面、丰满、立体的人物,确实给普通观众以亲切感和代入感,符合新主流电影个性化角色选择。
(二)“超凡英雄”需要苦难塑造
人物形象普通平凡、符合大众要求不是角色塑造的终点,影片目标是将角色塑造成为一个“超凡英雄”。新主流电影要透过电影潜藏的主流价值观、人物行为动作、典型环境和特定情境重塑人物形象。主人公雷宇虽然有着普通、平凡、阴柔、稚嫩等人物特征,却以阳刚之气演绎了新一代试飞员的风采。
在影片中,雷宇因对航空事业的热爱,身披迷彩、面无胆怯,积极参与装备训练,经过层层严酷选拔,战胜速度、高度、温度的极端挑战,虽然他会犯错误,因错付出惨痛代价,但最终成长为一个在刀尖上起舞的航空英雄。电影多次展示了充满阳刚的崇高美学色彩的镜头,当试飞员集合整理内务时,军人的极速、剽悍、严谨在角色身上得以展现;当雷宇随张挺等人来到烈士墓前时,庄严、肃穆的凝望与敬礼也使角色更具厚重感。当他经历了生死考验,立志完成新型隐形歼击机的实验时,展现出从未有过的睿智、无畏和坚毅,特别是充满动感的格斗绳片段更值得一观。当雷宇在最后一次试飞中舍生取义,拯救战友,他阳刚之美的人物形象已经跃然屏上。影片还用了很多异常残酷的、超燃带感的、令人热血沸腾的段落,使雷宇这一角色真正完成形象蜕变,在角色塑造方面取得成功。观众也从“青春偶像崇拜”的态度向“效法英雄榜样”转变。这可以对当下青年群体产生积极影响,促进其良性发展。
二、以“真”叙事演绎针尖起舞
美国现代电影剧作家悉德·菲尔德的典型三幕式可谓无人不知,“三段式结构”即建置、对抗、解决。[5]近几年的新主流电影一直想在此普遍逻辑上进行创新,《长空之王》沿用了经典叙事手法,产生了非常好的传播效果,可谓旧法新用、产生奇效,观众并未因简单的故事而感觉乏味,反而被剧情所吸引、为人物所感动,产生深度情感共鸣。
(一)“旧法新用”搭建叙事舞台
通常来说,经典结构会使影片显得单调,但《长空之王》以自身独特性避开了诸类问题。首先,影片将雷宇的个人成长故事思路清晰地整合到经典模式中,制造起承转合的节奏感,结合现实主义的表达,让观众的注意力更被试飞员的“真实故事”而非复杂的故事线所吸引。此外,影片具有较多专业领域的复杂镜头,例如失速尾旋、空中停车等,观众需要投入精力理解这些航空新知。最后,影片有强烈的情感叙事,完整的情感逻辑可以有效带动观众跟随故事进展而产生情绪变化,观众在雷宇与张挺、邓放、沈天然的情感中感知细微变化,投入自身情感。所以,整体而言,观众比较适应经典“叙事舞台”。
传统的三段式结构有非常复杂的内部结构,《长空之王》的应用相对清晰,雷宇的三次试飞和他遭遇的环境、感情及生命状态的变化基本上呈现出这些结构特点。建置部分从影片的开始,直到影片的前40 分钟左右,第一次试飞失败。这部分主要铺设雷宇的基本状态和欲望诉求,他想在隐形战机中挑战极限,却惨遭失败。中段的对抗发生在雷宇的成长期,从影片建置结束一直到80分钟左右,即第二次试飞结束,张挺牺牲。在这一幕中,戏剧元素增多,故事更显跌宕起伏,雷宇再次遭遇打击,生命来到至暗的沉静期,欲望诉求几乎无法得到满足。结尾的解决部分,从大概80 分钟一直到影片结束,这一部分主要描述了雷宇的生命蜕变,他从苦难的击打中再次站起来,完成试飞,实现了自我欲望诉求。
(二)“变中求胜”演绎针尖起舞
根据悉德·菲尔德的观点,电影叙事情节的基本单位是情节点,它是电影是否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决定性因素,其中的“变”是电影魅力之所在,当情节点转变故事正常方向,意外产生,主人公欲望诉求无法实现,矛盾冲突出现,观众就被抓住了。影片《长空之王》在经典叙事中也如此安排,优秀、自大的雷宇成长中经历一次次“意外”跌倒,但也在这一次次的“变”中真正实现生命更新。
雷宇最重要的“变”表现在他的三次试飞。第一次试飞,心高气傲的雷宇跟队长张挺合作,嫉妒邓放、满心抱怨,在试飞过程中冲动执拗,为获得极限数据,突破安全边界飞行,最终因遭遇飞机负尾旋而失败,数据被毁,遭人嫌弃,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所以首次的“变”是初识自我,骄傲被击碎,慢慢学会谦卑。第二次试飞到来,当众人以为雷宇销声匿迹之时,他成了试飞新型歼击机的首选,他再次与张挺配合驾驶,飞机遇险,张挺为挽救极限数据、冒险独自操作双发停车的飞机,不幸英勇牺牲。雷宇身受重伤,内心遭受致命打击,此时的他面对尊长的去世、父母的期待、恋人的等待,在困苦中煎熬挣扎,这一次的“变”是雷宇真实认知自我,明白使命和生命的意义。最终,他走出迷雾、迎难而上,与邓放合作试飞,但飞机遭遇鸟袭,邓放昏迷不醒,雷宇唯一的选择是跳伞自救,在生死一线,雷宇的选择将决定他的第三次“变”是成还是败,最终他不仅没有跳伞逃生,反而运用高超的飞行技术拯救了飞机和战友,当“死亡之机”从雪峰的深渊中一跃而出,新一代航空英雄的奇迹也由此诞生,他完成了关键一“变”,为了爱和生命超越了自我身体和心理极限,完美演绎了试飞员的针尖起舞。
然而,影片在整个叙事过程中,缺乏一些真正的矛盾冲突和至暗时刻,集体与个人的冲突被一笔带过,“大我”和“小我”的冲突也轻描淡写,父母的规劝无果立即放弃,恋人的存在似乎沦为装饰。影片戏剧矛盾冲突只集中到人与自我、人与环境,矛盾冲突相对单一,戏剧张力不够明显,缺乏一定的真实性和现实性,故事略显单薄无力。
三、以“真”视听成就与众共舞
真实是艺术的灵魂,据罗伯特·麦基的观点,此“真实”并非“现实再现”,而是“大写的真实”[6],它不仅将生活呈现在屏幕上,更超越生活,呈现艺术之美。《长空之王》在视听手法上非常追求“真实的艺术之美”,既以“写实”直抒胸臆,又借“写意”传达意蕴。影片描绘了观众无法企及的高空飞行奇观,又刻画了贴近观众的现实场景;在声音上,既呈现了真实动人的声音,又使用了增强感染力的混合音响。这些创意视听表达,使观众产生良好的观影体验,与影片产生真实的互动。
(一)“两极跨越”震撼观众感官
《长空之王》运用科技手段打造很多空中视觉奇观场景。影片首先践行真实原则,依托技术和行业上的准确性、军事逻辑和航空逻辑的严谨性,使用真正的飞机、头盔等道具[7],拍摄专业操作过程,完成基本画面信息。影片又借助虚拟制作技术、后期特效手法,按照工业电影标准化制作流程进行加工,使用高分辨率广色域LED屏幕、高精度摄影机运动追踪系统、高质量数字资产制作和实时虚拟图像引擎技术构成的虚拟制作体系(Virtual Production)[8],再现试飞员高空飞行画面。观众可以近距离观看飞行员完成时速高达1.8 马赫(约2205 千米/小时)的失重试飞,也可以隔空体验到从八千米到两千米的急速坠落[9],在速度感、失真感和刺激感中达到观影高潮。
同时,影片也关注地面生活场景,完成场景之间的协调并行与流畅转场。首先,影片透过试飞员穿过穹苍大海,冲出冰山雪峰,飞过千沟万壑,划向黄沙大漠,展示了无数壮阔的自然景观。同时,镜头也深入弥漫人间烟火的现实场景。在张挺的家宴现场,试飞员们举杯共饮;雷宇掉进农人家舍,小伙以歌相送;飞机划过学校,孩子们争相追随。当这些画面出现于空军题材的电影中,不仅没有违和感,反而增加了生机和温情。观众看到的不仅是“天空驯兽师”的天空博弈,更真实地进入试飞员的平凡世界,嗅到冷峻背后的细腻,军事感与严肃感被大大弱化,集体主义和个性情感和谐共生,观众更加与影片的人物产生共情,对故事的主题和情感产生强烈的回应。
(二)“真情连线”触摸观众内心
声音是影视表达的重要手段,它不仅从属于画面,参与创作,其作用甚至超越画面。声音具有渲染氛围、打造真实感、增强表现力、描绘内心世界、扩展画面空间、隐喻象征等作用。[10]《长空之王》在声音上运用了独到的创意手法,例如使用“混音”和“叠音”的手法,将音乐、对白、音效等同时使用,影片也擅长使用语音播报声、飞机穿梭声等特殊音效,打造或紧张刺激、或催人泪下的复杂听觉叙事空间。
电影开头的空袭场景使用较多的“混音”和“叠音”音效,整个场景节奏由慢到快,开始时是缓慢切换的风声、海鸥声、劳作声、钟表声等,接着,紧张音乐响起,杯子等物件晃动声、破碎和跌落声、喊叫声、导弹声、警报声等陆续一并响起,最后是雷宇上场,演绎激烈的空战,由此观之,影片注重使用声音营造气氛感、制造节奏感,凸显人物的英勇无畏,表现中国空军的强大实力。此外,“语音和录音”在影片中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例如一些悲情场面,当张挺牺牲后,他妻子一遍遍放着张挺生前的微信语音,伴随着泪水和满桌子的爱情遗物,观众不得不随着人物沦陷于悲痛中。影片在结尾播放了试飞员烈士牺牲前的真实语音,“我已无法返航……我爱你们……你们继续前进……”,伴随着舒缓音乐,故事的“真实美”在此达到高潮,观众在这些带着杂音、不够完整、充满真情的声音中完成了心灵的洗礼。
纵而观之,新主流空军电影《长空之王》如一股清流,展现了“真实”之美,影片透过个性角色的写实塑造、成长故事的完整叙事、贴近现实受众的视听表达,完成了一部空军电影的杰作。相信国产电影将在此领域深入挖掘创作,与航空英雄们携手并进,讲述航空故事、刻画丰满人物、展现空军风采,共谱搏击长空的篇章,续写辉煌斐然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