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本书

常正祥

读书，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迷恋上这样一种读书方式：捧着一本书倚坐在床头，凭书上的文字揣测作者的情感。渐渐地，我学会了在书页的一张一合间，窥视文字的心事，窥视它的安静、它的表情、它的姿态、还有它的灵动。

我更多的是习惯夜晚读书，无人打扰，可以缺心少肺地读，也可以细细密密地读，仿佛看一个青葱的菜园子，有红红的辣椒、紫紫的茄子、绿绿的青菜……而那本书，语言便闪亮生动，字句便蓬勃生长，许多宝贵的光阴，便独自快乐，或寂寞。

读书，其实该有独自的书房。我没有。在一所偏僻的乡村中学教书时，我常常与妻子各自占据桌子的一角，在一盏昏暗的灯下，无声地相伴，也无声地阅读。倦了，便去占据一角床头，将一本书读进梦里。于是，书的世界就像一处避难所，常常让我自喧嚣中出走，在诗意里栖息。

在忙而静的乡村日子里，我读李白的浪漫、杜甫的沉雄、王维的山水，也读余秋雨的文化、舒婷的朦胧、沈从文的边城、韩少功的乡村，读一切古今中外，读一切现实虚幻。一本书，总能拂去一些心头的尘埃，总能带来一些前尘往事的影子。书中的故事，或许发生的年代已经颇为久远，或许栩栩如生于现实的故乡，让你无论在什么时候读起来，都会产生或似曾相识或灵光一現的感觉。

进城后，接触的书多起来，不但自己买，也顺手收集别人不要的书籍，书柜里渐渐堆满了书。看到那些书，就像看到好多人安静地坐在我的对面，与我无声地交流，无声地相伴。读书成为我入世的砖，更成为我青春的底色。我日复一日地读文学、读专业，谋划职业，也谋划将来，感觉疲惫，却充实、清醒、幸福。

周末，我常常一个人加班，独坐办公室，窗内是静静的书本，窗外是没有情绪的灰白，树木浸润着一个世界的喧嚣。世界却不动声色，偷看一个人阅读的时光。白驹过隙，我一路前行，为个人、为职业、为家庭、也为将来。

在一个人的时光里，我喜欢随意挑选自己钟爱的书，躲在某个角落贪婪地看上一上午或一下午，直到不得不离开。如果书有知觉，它们该是使我幸福的精灵、是我终身陪伴的红颜知己。

我也曾去图书馆看望那些可爱的精灵。它们不发一言，静静地，在书架上等待一只手，或者一颗心。有时，我会遇到许多在等待中老去的书籍。譬如说，一本《尚书》，一本《周易》，它们书页的齐整，让我得知它们长久的寂寞。我翻动它们的书页，让手指在纸页间摩挲，仿佛抚摸所爱之人的脸颊，停留我的目光和温度，阅读我们的相逢与告别。

近年来，因为视力的减退，我已难以再阅读一本书的美好。于是，在家与单位的往返中，开始学会使用“喜马拉雅”，学会倾听一本书的心声，相继听完了30多部茅盾文学奖作品。

这应该是另一种形式的读。只是在一读一品间，世已巨变，沧桑浮华、激扬文字，都消失在世间的一饮一啄与惊鸿一瞥间。

是啊，一个人，一本书，你若用深情的心去体会，总能感觉一种美妙。一书在手，读的是一个故事、一种生活，更是一份心态、一些感悟。有时，我真希望我成为这样一本书，成为这样一种文字，盛开着，如绯红的小花，在尘世中灿烂，在尘世中善良、美和爱。

作者为湖南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