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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生态生产力观的特色产业创新模式研究
——以三江源区特色资源利用为例

2023-12-07洪志生余文梦夏翠珍周立华

生态经济 2023年12期
关键词:源区三江生产力

洪志生,余文梦,夏翠珍, ,周立华,

(1.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北京 100190;2.中国人民大学 环境学院,北京 100872;3.中国科学院大学 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北京 100049)

2021 年6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青海省考察时强调,要把三江源保护作为青海省生态文明建设的重中之重,全力推动青藏高原生物多样性保护,切实保护好地球第三极生态[1]。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其中,产业兴旺位列乡村振兴之首,是乡村振兴的源头、基础和前提。三江源区作为西部典型的重点生态保护区,生态资源丰富,产业基础薄弱。为了保护而限制开发,三江源区的乡村振兴是否就无法实现产业兴旺?其实不然。习近平总书记在青海省考察时还强调,生态是资源和财富,是我们的宝藏,要牢固树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这强调了一个朴素而深刻的道理: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不是矛盾对立的关系,而是辩证统一的关系。这需要我们从生态生产力的理论视角,去探索三江源区产业创新的逻辑和思路。

我国学界对“生态生产力”这一概念的关注,是和我国发展阶段以及国家战略导向紧密相关的。通过CNKI数据库搜索“生态生产力”标题的文章,21 世纪以前,大家对生态生产力的关注寥寥(仅有3 篇);21 世纪后,特别是2003 年“全面发展、协调发展、可持续发展”提出后,大家陆续关注生态生产力的内涵与特征,自2003年到2007 年有24 篇;党的十七大提出生态文明之后到2015 年有61 篇;2015 年新发展理念提出至今,则有32篇。目前对生态生产力的理解有三种视角:一是时代视角,认为生态生产力是生态文明时代一种全新的生产力,是在传承工业文明生产力发达的基础上,在生态文明观指导下发展起来的新型生产力[2],是对传统工业生产力的反思与超越[3],是人类物质生产力和自然界生产生命能力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的和谐统一[4],将自然力基础与社会物质生产力的因素纳入整个人类文明可持续发展的历史进程中考量,符合当今社会需要的先进生产力[5]。二是范式视角,强调由人与自然对立冲突的“改造自然”范式,转换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改善自然”范式[6],认为生态生产力是一种兼顾自然存在价值和人类生存发展权利的新的生产力发展范式[7],是人类在认识和尊重自然规律的前提下,利用自然和保护自然,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人类可持续发展的生产力形态[8-9],是建立在高水平科技、人类对自然规律的更充分认识的基础上[10],注重可再生能源开发利用及其知识含量和利用率[11]。三是系统视角,从生态生产力系统和社会生产力系统的关系分析:一类观点把生态生产力系统与社会生产力系统区分开来,指自然资源环境为人类提供物质原材料、良好生活环境、经济生产的废弃物回收的综合能力[12],是自然界生成和演化各种自然力及其物质和能量产物的能力[13],是生态系统蓄积生态资源、提供生态产品、改善生态环境、提供生态服务的自然物质运化能力,包括生态本身的物种成长力、生产承载力、植被扩张力、环境自净化修复力等[14],如草地生态生产力是在不破坏草地生态系统的健康状态下所表现的生产水平[15];另一类观点则认为生态生产力系统包括社会生产力系统,是人类在社会生产过程中综合自然生态系统和人的劳动能力所产生的客观能力[16],是把生态系统所提供的自然能量与人类的社会生产力量相结合,以期解决人的生存与自然生态平衡之间矛盾的过程和力量[17],在人与自然相辅相成、共同处在“自然—社会—人”这一复合生态系统中[18-19],自然生态力和社会生产力有机融合且辩证统一[20],自然生态力是基础,社会生产力是核心动力,是生态生产力开发的主要着力点[21],这要求人们在社会生产中,应统筹社会经济效益和生态环境效益,兼顾经济发展和生态保护。

可见,生态生产力已得到充分的重视和详尽的探讨,但基于生态生产力的理论认识进行产业创新指导的仍较少。随着社会发展阶段的推进和科技的进步,生态生产力的内涵和特征将会有新的表现。本研究将理论分析与案例调研相结合,面向三江源区“生态保护”和“产业振兴”双赢的现实需求:首先,分析生态生产力所处的新阶段背景;其次,进一步归纳新时代生态生产力的内涵与特征;再次,分析基于区域特色资源的产业创新模式,以此为理论指导归纳三江源区产业创新实践的现状和问题;最后,提出三江源区充分利用特色资源进一步推进特色产业创新的基本思路。

1 我国生态生产力发展进入新的阶段

1.1 新阶段发展需求提升了生态生产力的价值位势

生态生产力的功能价值和其所处社会发展阶段紧密相关。很长一段时间,我国经济基础薄弱,发展经济解决温饱是突出的历史议题,生态生产力被束之高阁。改革开放以来,高速发展带来了丰厚的经济回馈,生态环境的脆弱性和制约性也逐渐凸显出来,可持续发展、生态文明等发展观渐受重视。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要树立和落实全面发展、协调发展和可持续发展的科学发展观。2007 年党的十七大报告中提出,把建设“生态文明”作为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奋斗目标的新要求,与此相应,生态生产力的功能价值开始得到重视。

2012 年以来,增长转型的压力突出了生态文明和绿色发展的战略意义。党的十八大报告将生态文明建设纳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体布局,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2015 年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首次提出“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新发展理念。同一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和《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绿色发展理念逐渐深入人心,开始渗透到政治、经济与文化建设各个领域。2017 年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之一。并具体指出,建设生态文明是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必须树立和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国家对生态文明和绿色发展的重大战略布局,相应提升了对生态生产力功能价值的战略需求。

此外,随着新能源、新材料、节能环保等绿色友好生产方式的推广,富有绿色社会责任感的企业更多成长起来,人们的绿色消费理念不断普及且易落地,绿色产品、绿色超市、生态旅游、生态文化渐受欢迎,这将提升对生态生产力功能价值的产品需求。

在“共享”发展理念的指引下,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之后,乡村振兴战略步随其后。我国大部分乡村地区,尤其是西部地区,经济基础仍较薄弱,但拥有良好的“绿水青山”。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一重要理念的指引下,生态资源丰富的乡村地区,其经济发展和产业振兴,依靠的是生态产业和绿色产业,这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对生态生产力功能价值的产业需求。

1.2 新一轮科技革命改变了生态生产力要素基础

马克思[22]指出,生产力是由多种情况决定的,包括科学的发展水平和它在工艺上应用的程度,生产过程的社会结合,生产资料的规模和效能以及自然条件。科技水平一方面可以直接影响生产力水平,另一方面通过改变自然条件而影响生产力水平。事实上,由科技手段决定的生产模式,其对自然生产要素的需求是不一样的:生态文明和数字融合的时代,除了土地肥力、矿产和石油之外,其他那些能满足人类不同需求、此前被忽略的生态资源,都可能是重要的自然生产要素。特别地,随着技术约束参数的变化和需求的调整,自然条件的好坏呈现动态变化。

当前,以绿色、智能、泛在为特征的新一轮科技革命正在全面铺开,数字技术、生物技术、能源技术、材料技术交叉融合、深度渗透、群体兴起的技术创新局面正在形成:计算机芯片处理技术、数据存储技术、网络通信技术、分析计算技术获得重大突破,大数据、云计算(工业云)、物联网、移动互联网、智能制造、量子计算、3D打印、机器人、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技术迅速发展;以基因编辑、干细胞、生物育种等为标志的生物产业技术体系正在形成;能源储存、可再生能源、纳米技术等处于高速成长期。这些新兴技术的进步,一方面,改变了技术约束,越来越多普通的自然条件成为重要的自然生产要素,生态生产力的“生产资料”范畴不断扩大,如曾经的偏远山区,因为交通和信息技术的进步,其在农业时代属于肥力较差的土地,在生态文明时代则属于较好的旅游资源;如电子信息技术产业的进步,镍或者稀土的价值出现变化;区块链技术和大数据技术的进步,对算力需求的增长,偏远低温的山洞成为良好自然条件。另一方面,新兴技术与自然生产要素深度融合,生态生产力的“劳动工具”范畴不断扩大,数字技术、生物技术、新材料、新能源等通用性技术,将成为生态生产力的重要技术构件,并促进生态生产力水平不断提升,如生物技术进步将使得原先普通的植物资源被开发成高精尖生物制品。

2 新时代生态生产力的内涵与特征

2.1 新时代生态生产力的基本内涵

传统的生产力理论信奉“人类中心主义”和“自然资源无限论”,认为生产力是人们征服自然、改造自然,获取物质资料的能力。如前所述,在现实的冲击和生态文明发展观指引下,这一不合时宜的生产力观渐被摒弃,越来越多的学者从“天人合一”及“自然资源有限论”的视角,基于所处时代特征提出各类型的生态生产力概念。习近平总书记创造性地提出,要牢固树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等一系列富有中国智慧的生态文明思想与理念[23],并于2023 年9 月黑龙江考察期间前瞻性提出新质生产力概念,突出新时期生产力内涵的“科技创新”属性。把人类协调与自然关系的能力纳入生产力范畴之中,强化科技创新的驱动作用,是对马克思主义生产力理论内涵的丰富和发展,也对新阶段新背景下生态生产力内涵的新认识提供了战略指导。

基于此,考虑新发展阶段的新需求和新技术,新时代生态生产力在生态文明建设深入推进的背景下,以绿色和创新理念为指导,面向新发展格局和高质量发展目标,充分利用数字技术等高新科技,借助机制和模式创新,尊重和顺应自然,多维度利用和改善自然,实现人类社会与自然和谐共生与发展的能力。

2.2 新时代生态生产力的特征

新时代生态生产力这一基本概念,是强调人与自然和谐的生产力,是自然生产力系统与社会生产力系统有机融合的生产力,承认生态生产力是生态文明时代的生产力。可从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等生产力系统的要素认识生态生产力的特征(图1)。

图1 新时代生态生产力的时代背景与内涵特征

2.2.1 劳动主体的融合性

传统生产力是在“主客二分”框架下人对自然单向度的征服和改造式的关系。新时代生态生产力则强调人类与自然生态系统共同创造财富,即使人类这一劳动主体没有参与,自然生态系统也会生产出具有一定使用价值的生态产品,如清洁水源、食源药源、生物质能源、生态调节、自然美景。因此,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概念也被逐渐重视[24]。人类劳动参与,或者增强自然生态系统产出的使用价值,如对生物质能源的开发;或者促进自然生态系统产出的价值实现,如把自然美景变为文化旅游服务。当人类充分认识到自身与自然生态系统同为劳动主体,便自觉树立起“人与自然共生共荣”的发展理念,采取“人与自然相互作用的双向运行机制”[25],尊重自然,顺应自然。

2.2.2 自然要素的多维性

生态生产力系统中劳动对象的内容,是和劳动资料即科技水平相映衬的。农业时代,土地肥力是重要的自然生产要素;工业时代,矿产和石油也是重要的自然生产要素[6];新科技革命背景下,能满足人类不同需求的生态资源,都是自然生产要素。特色资源、生态景观、生态空间、生物多样性、自然条件都是有价值的自然生产要素,可满足经济生产、生态调节、旅游服务等的需求。或者说,随着科技进步和技术参数的变化,自然生产要素的地域性关乎的是其差异化及其布局[26],而非生态生产力高低。如黑龙江冰天雪地、西北高原和西南的森林地区,可满足人们的生态旅游、生态调节等需求,都有其特殊的经济价值。此外,新时代生态生产力的自然要素,除了从未被开发的自然资源与生态环境,还包括在农业时代或工业时代已被破坏的生态空间的修复、利用及维持。

2.2.3 劳动资料的高阶性

生产力的发展,往往是从劳动资料的发展开始[27],科技水平决定了劳动资料的发展水平,也决定了生产力的发展水平[10]。新一轮科技革命的科技创新,为新时代生态生产力提供更为高阶的劳动资料。当前以数字技术为典型的科技手段具有更强的生态自觉性,高效率利用自然资源的同时降低负外部性,满足人类不断增长需求的同时保护自然,有效修复之前技术对自然生态的破坏。数字技术、新能源、新材料、生物技术的进步,提高了自然生态资源利用效率;大数据、节能环保、自然修复等技术的进步促进生态产业的培育,如把生态的气候调节、水源涵养、空气净化、空间治理等转化为生态产品乃至产业化[23];互联网、高铁、物流技术的进步,则把偏远地区的生态产品对接到全国乃至全球的消费者,实现其生态价值。

2.2.4 价值产出的时代性

生产力代表人类进行生产活动的能力,其发展目的是满足人类的需要。人类的需要具有一定的时代性和阶段性,生态生产力的价值产出也相应有一定时代性。当前,生态文明建设正当其时,生态需要成为人类最为关键的真实需要[28]。生态生产力的价值产出,需要能够满足人们不断升级的消费需求,包括绿色产品、旅游体验、生态安全、生态健康等。此外,我国正处于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的转型时代,区域协调发展和乡村振兴是我国新时代的重要国家战略。新时代生态生产力的价值产出,应紧密围绕国家重大战略部署,满足战略需求。

3 新时代生态生产力视域下基于区域特色资源的产业创新思路

传统生产力框架中,自然要素是在较低阶劳动资料支配下的粗放式产出,也大多以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为主,无限制采掘成为常态,不少资源型城市后来走上资源枯竭后的衰败。新时代生态生产力框架中,自然要素在高阶劳动资料支配下高质量产出,且各种类型的自然要素都能物尽其用,满足人类不断升级的生态需要和消费需求。正因为自然要素的多维性,任何一个地区都拥有自身的特色资源。在新时代生态生产力理念的指导下,谁拥有特色自然资源,谁就拥有“绿水青山”,拥有生产力,这为经济发展薄弱、特色资源丰富边远地区的产业创新提供了新的思路指导。

美国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29]提出,创新包括开发新产品或改良原有产品,使用新的生产方法,发现新的市场,发现新的原料或半成品,创建新的产业组织。最早系统提出“产业创新”概念的FREEMAN[30]认为,产业创新应该包括技术和技能的创新、产品创新、流程创新、管理创新和营销创新五方面内容。EDQUIST[31]认为产业创新系统可以被定义为开发、制造产业产品和产生、利用产业技术的公司获得的系统集合。国内相关研究指出产业的创新驱动模式主要包括:形成资本要素集中的人力资本驱动型模式,实施以需求拉动为主的经济驱动模式,注重以产业后向关联为主的互动模式[32];战略性新兴产业创新发展动力模式包括政府推动模式、创新驱动模式、需求拉动模式和利益驱动模式[33];资源型城市的产业创新中,自主创新、自主创新与协同创新融合要比单纯的技术引进效果更好[34]。简而言之,产业创新系统中,资源基础、技术创新、需求拉动、组织模式是最为基本和重要的构成要素。基于此,以新时代生态生产力观为指导,拥有特色资源的区域推进产业创新一般包括如下模式。

(1)依托特色资源发展特色产业。新时代生态生产力观认为,自然生态环境也是创造价值的主体,自然要素的价值无高低之分,而是功效之别。自然要素具有供给、支持、调节、文化等价值[35],诸多在工业时代看起来似乎一文不值的自然要素,在生态文明时代则可能蕴藏着巨大的经济价值,如生态保护区、废旧矿区等。拥有丰富自然资源的地区可跳出工业时代生产力的视角,以新时代生态生产力为指导,充分挖掘和认识到本地区拥有哪些自然要素基础,剖析各类型自然要素的潜在价值,并基于此培育和发展特色产业,做深做长产业链。例如,可基于自然要素优势,开发森林康养、山地运动、冰雪产业、草食畜牧食疗、中医中药疗养等产业[23]。此外,具有特殊功能或特殊构造的生物资源,广泛分布于各种类型的自然生态保护区,不少还是尚未开发利用的珍稀遗传资源,潜在价值贵重,如何充分开发这一特殊资源有利于培育特色产业链。

(2)应用绿色技术赋能价值创造。新时代生态生产力是高阶劳动资料参与的生产力形态,先进科技手段是其价值创造的基本支撑。高效低耗的高新技术,有利于实现特色自然资源在价值系统内的梯级利用和闭合循环,降低人类活动对自然物质、能量循环的扰动和破坏,提升生态环境的稳定性和承载能力[14]。拥有特色资源基础的地区,可围绕本地区特色资源合理开发的需求,引入科研院所的相关技术,或者与相关领域的龙头企业合作,利用重点项目将科技资源精准投放于产业培育和创新的关键环节,发展可再生能源技术、生物工程技术、纳米技术、自然生态修复技术等高新生态科技,从而培育出可再生能源、特色药材、特色生物制品、绿色精品。如有地方引进光控培养生架和规模生产的工艺装备,实现北冬虫夏草规模化生产;如甘肃敦煌与首航节能合作,引进发展太阳能光热发电技术,培育太阳能光热发电产业及其相关的旅游服务业。

(3)引入平台模式促进价值实现。新时代生态生产力的价值产出具有典型的时代性,根本上应能够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满足人们不断升级的生态需要和消费需求。拥有特色资源基础的地区,其生态生产力的价值是潜在的,唯有通过对接广大需求价值才能实现。但一般情况下,特色资源基础丰富的地区地处偏远,与大城市及终端市场也相距甚远。依托数字技术的电商、短视频、直播等平台模式,可低成本对接供需两端,偏远地区可顺势发展特色农林产品、生态旅游等产业。此外,充分借助互联网和物联网技术,实现生态产品预售生产、货畅其流、溯源可追、品质可信的高质量产出与销售。

4 三江源区特色资源利用的产业创新实践

青海省三江源区(三江源国家生态保护综合试验区)是我国长江、黄河、澜沧江三大河流的发源地,囊括玉树、果洛、黄南、海南4 个藏族自治州的1 个市、20 个县以及格尔木市的唐古拉山镇,覆盖面积达39.5 万平方千米,近三分之一的面积被划入国家公园,有“中华水塔”“高寒生物自然种质资源库”“亚洲气候变化启动区”等誉称。该区除了具有极其特殊而重要的全球性生态安全屏障地位[36],特殊的高原气候及生物多样性也使其拥有丰富的气候资源、生物资源和文化资源[37]。传统生产力视域下,三江源区被保护起来,生产力开发受限,国内生产总值(GDP)曾只占到青海省的3%[37];新时代生态生产力观下,三江源区丰富的特色资源就是生产力。基于上述对产业创新的分析框架,三江源区基于区域特色资源的产业创新实践做出了一定的探索(表1),但仍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

表1 新时代生态生产力框架下区域特色资源的产业创新模式

4.1 基于特色资源发展了部分特色产业

特殊的地理区位造就了三江源区丰富而独特的资源基础。在气候资源上,由于该区海拔多在4 000 米以上,空气密度小,太阳辐射通过大气的光程短,太阳总辐射量在6 000 MJ/m2·a 以上,太阳能资源远比内地丰富。在生物资源上,三江源区是世界高海拔生物多样性最集中的地区之一,仅国家公园区内就有野生动物125 种,维管束植物760 种,其中有188 种植物性中藏药材被中国药典收载。此外,诸如“玉树虫草”“玉树牦牛”“果洛蕨麻”“久治贝母”“玛多藏羊”等多个地方特色产品被选入中国地理标志产品名录。在文化资源上,作为唐蕃古道的途经地,该区自古以来一直是藏汉文化连接的重要走廊之一[38]。原始自然面貌和神秘民俗文化的融合,使其拥有特色的原生态藏文化。

近年来,三江源区对以上生态资源的利用主要体现在:一是服务于青海省新型能源产业基地建设,充分利用风光等气候资源优势,培育了风电、光伏等清洁能源产业,并进一步支撑起矿产、大数据等产业的绿色生产。据官方统计,目前青海省电力总装机中清洁能源装机占比已超九成,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38];二是充分开发特色生物资源的药用价值,多方位发展中藏药产业,尤其发展了以冬虫夏草、红景天、藏红花等纯天然名贵中药材为依托的保健品行业,塑造了“三江源”等知名品牌,并逐渐形成了涵盖中藏药种植、研发、生产和销售的完整产业链[39];三是充分发挥地区特色畜种优势,随着“久治牦牛”“甘德牦牛”“玉树牦牛”“泽库牦牛”等成为地理标志产品,基于牦牛资源的国家优势特色产业集群正在快速发展。截至2019 年,青海省通过有机认证的牦牛超过120 万头,占牦牛总量的23%以上,成为全国最大的有机牦牛生产基地[40];四是合理开发自然景观的文化娱乐价值,在网络传播带动下,该区基于保护、科研、教育、游憩的功能定位,逐步发展形成了生态旅游体验和环境教育产业;五是积极发展以特色藏文化为依托的藏毯、服饰、唐卡、藏式家具、石刻等民族工艺品产业,凸显了地区文化优势。

但总体上,三江源区基于特色资源的产业创新多以试点和重点产业的形式展开,以地方政府主导的产业创新布局,容易形成低效竞争和公共特色资源的过度消耗,特色产业布局缺乏总体规划。

4.2 应用高新技术提升特色产业创新水平

高新技术的产业提升作用主要体现在清洁能源产业、中藏药产业、牦牛产业和碳汇交易产业。首先,风电、光电、储能、特高压输电等高新技术的突破及不断下降的成本使得大规模发挥三江源区气候资源优势成为可能,“绿电”不仅成为当地牧民和企业的重要用能形式之一,而且通过对外输送,进一步将当地的天然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其次,不断发展的高新生物技术进一步发掘了中藏药材的潜在价值。近年来,青海省持续加大对藏医药研发的支持力度,联合多家科研单位,编纂完成了《藏医药大典》,挖掘整理了一批名贵藏药复方品种,打造了青藏高原生物科技集成创新中心,建立了藏药标准样品认证实验室。另外,青海省还积极促进成果转化,通过建设生物科技产业园,依托藏药新药开发国家重点实验室和国家藏医药产业技术创新服务平台等机构,研制了“如意珍宝丸”等多种藏药新产品以及国家重点产品,进一步巩固了其在藏医药产业的领先地位。再次,“牧业+科技”正持续推动传统草牧业向现代生态草牧业转型升级。通过政产学研合作,集成了天然草地合理放牧、优质人工草地建植、优良牧草青贮饲草料精准配置、牦牛与藏羊冷季补饲和健康养殖、特色畜产品加工、追溯和电商平台为一体的全产业链技术体系[41],有效解决了牧民、合作社、龙头企业等不同主体面临的技术难题,促进了畜牧业从粗放向集约、智慧和生态方向的转变。其中,加大对牦牛特色遗传资源的保护和开发力度。对牦牛进行杂交改良与品种选育是防止品种退化、提高生产性能的重要途径[42],三江源区通过现代繁育技术赋能,尤其是成熟的牦牛精液冷冻技术和冷链配送技术,实现了野牦牛遗传资源的保护和开发利用。最后,随着碳汇核算技术和碳汇交易技术的逐步成熟,三江源区基于巨大的自然资源优势,探索开展森林、草原、湿地等资源的碳汇交易,并于2020 年实施了首笔林业碳汇交易。

目前三江源区除部分有良好基础的产业拥有高水平技术创新以外,大部分新发展的特色产业存在核心技术供给不足,限制了产业价值链的延伸,抑制产业链的升级。鉴于丰富的特色资源,三江源区利用前沿技术创新对各类特色产业进行培育、创新与升级仍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4.3 利用平台模式促进价值实现

三江源地区特色资源要转化为真正的生产力,价值实现是重要环节,平台模式为三江源区特色产业价值实现创造良好条件。一是平台模式利于需求端与供给端链接,促进特色产业的价值实现,生态旅游最为典型。三江源地区多样化的地貌特征和丰富的藏传佛教文化为开展科普、生态旅游提供了绝好的景观资源条件。随着网络旅游平台和自媒体宣传平台的成熟,三江源地区生态旅游产品不仅拥有了更广大消费者群体,而且又通过消费者的反馈实现了产品的动态优化,如黄河源区玛多县通过“云享自然”平台,探索开发了“企业+政府+合作社+居民”四位一体的国家公园生态旅游特许经营模式,实现了生态产品价值的显性化,真正惠及了当地牧民。二是平台模式创新了产品和服务组织模式,促进特色资源的价值实现,三江源智慧生态畜牧业信息云平台是典型例子。该平台集成了天然草地利用、人工草地建植、草产品存储及加工、牲畜补饲、畜产品深加工、产品销售、溯源电商等相关技术模块,逐步形成了牧草资源可持续利用、绿色有机畜牧产品量质齐增、消费者良性互动的现代化高质量产销模式。三是随着电子商务和物流的发展,该区充分利用线上线下销售平台拓展了地方特色中藏药、优质畜产品、奶产品、特色藏文化产品等的经销市场,持续带动了牧民致富、企业壮大与地区经济发展。

随着平台经济的发展,未来平台不仅仅作为渠道促进已有价值的实现,还越来越多被应用到基于需求数据的价值挖掘和产品及服务创新之中。

5 结论与建议

新的发展阶段呼吁新的时代需求,新的科技革命提供新的技术背景,新时代生态生产力被赋予新的时代内涵,呈现了劳动主体融合性、自然要素多维性、劳动资料高阶性、价值产出时代性等特征。在这一新时代生态生产力观指导下,拥有特色资源的西部乡村地区,可通过依托特色资源发展特色产业、应用绿色技术赋能价值创造、引入平台模式促进价值实现等产业创新模式,实现生态环境保护和乡村产业振兴的有机统一。三江源区的产业创新实践取得了初步的成就,未来可在这一框架下进一步推进基于区域特色资源的产业创新。

5.1 科学定位并布局特色产业

鉴于自然要素的多维性,三江源丰富的自然生态资源和特色资源,必定蕴藏发达的生态生产力。依据特色资源特点,坚持保护优先原则,科学定位特色产业。合理利用三江源区丰富的太阳能和风能,发展绿色能源;充分利用独特的高原风光和民族人文风貌,发展生态和民族文化旅游;依靠丰富的特有生物资源,大力发展有机畜牧业和中藏药业等高附加值绿色产业。在产业布局上,要立足资源的时空分布特点与特色资源更新规律,坚持三江源区特色资源利用产业布局“一张图”,进行空间整体规划。通过产业准入和退出制度,均衡目前的产业布局,借助大数据智能平台监测特色资源的自然变动和产业联动,适时调整产业布局。

5.2 加大特色产业的关键核心技术研发

三江源区可通过建立特色资源利用科技产业园,吸引高水平科研院所和拥有核心技术的企业入驻,通过合作或购买技术服务的方式,围绕“(繁)育种—栽培—种植(养殖)—加工—提取”产业链,进行持续的产业技术创新。重点特色产业的技术创新方向包括:建设特色生物及中藏药种质资源库;开发中藏药材GAP 规范化种植技术;开展高原动植物高效活性物质提取及产业化技术研究,实现生物资源的规模化精深加工和综合利用;开展中藏药等民族医药深度研究;构建生物制造与中藏药产业技术体系,大力推动生物技术在农业、食品、医药、环保等领域的应用示范[40];开发能更为高效稳定利用太阳能和风能的绿色能源技术。

5.3 强化面向需求升级的产业组织模式创新

需求升级必将拉动供给的变革,三江源区特色资源利用产业作为供给端,应该强化面向需求升级的产业组织模式创新。其一,加快建设三江源区特色产业园集群,形成清洁能源、生物资源、有机农牧资源、生态和文化旅游资源等不同特色产业间循环互补,实现特色资源的梯次开发。其二,充分利用现有各类平台模式,宣传推广三江源特色优势产品,广泛链接各种需求端,拓宽价值实现渠道;依托“一带一路”建设框架,发展跨境电商,对接国际市场,培育三江源区特色出口产业。其三,更高层次发展平台经济,链接产业链各环节的信息,借助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等技术,挖掘用户数据和吸纳信息反馈用于产业创新与升级。

5.4 完善绿色链与创新链融合的制度保障

在保护自然环境为首要目标的情况下发展生态生产力,需要有相应的制度配套。首先,应该建立纵横结合的长效生态补偿机制,创新生态资源的管护体制,维持或提高三江源区生态资源的生产力水平。其次,完善产业创新的基础设施建设投入机制,尤其是加强新基建投入机制,鼓励社会资本参与建设。再次,完善创新制度安排,实行鼓励和支持企业创新的政策;完善创新人才引进和培育政策;引入绿色金融工具发展用水权、排污权、碳排放权等环境权交易,拓宽创新融资渠道。最后,明晰三江源区特色产业准入标准,简化特色资源产业行政管理机制,完善特色产业扶持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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