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基建”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研究
2023-12-06种照辉覃成林招汶珊
种照辉,覃成林,招汶珊
(1.汕头大学 商学院,广东 汕头 515063;2.暨南大学 经济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2;3.南京农业大学 金融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
一、引言
随着中国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新基建”(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成为基础设施建设的重点。自2018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提出“加快5G商用步伐,加强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物联网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以来,中央多次提出要加快“新基建”的发展。与之对应,各个省份也已经就推进“新基建”发展制定了具体的任务目标。在政策的驱动下,“新基建”投资自2018年以来快速增长,其增幅远超传统基础设施。可以看出,中国“新基建”方兴未艾,发展潜力巨大。“新基建”是加快国内大循环建设,释放数字化生产力的重要战略举措,其将成为经济发展的核心驱动引擎,持续助力经济向高质量方向发展。在新冠疫情等外在冲击下,“新基建”更是被认为是提升经济韧性,维持国家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支撑,也是抵御外来风险,统筹经济发展和经济安全,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因素。在经济形势面临更多不确定性情况的背景下,区域经济韧性得到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并从抵抗恢复、适应调整和创新转型等方面阐述其理论内涵[1-3]。作为一个有机整体,三个维度互相补充,从不同侧面刻画了区域经济在经历冲击后仍能恢复到原始状态甚至达到更高发展层次的能力,体现了区域经济韧性在经济发展中的重要性[4]。
通过对现有文献的整理和回顾,不难发现“新基建”与经济增长之间的重要联系,但目前鲜有文献量化分析“新基建”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如何测度“新基建”是对其进行实证分析的前提。对比于传统基础设施,“新基建”发展水平的测度存在难点。这主要是因为,国内缺少直接测量“新基建”建设情况或投资水平的统计数据,同时,“新基建”涵盖多个领域,其中部分领域以无形资产的形式存在,较难衡量。已有研究中,钞小静等对与数字基础设施有关的上市公司进行筛选,通过城市中这些公司的发展情况来反映城市的数字基础设施发展水平[5]。本文对其进行拓展,全面测度了“新基建”所涵盖的工业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新能源汽车充电桩、特高压、城际高铁及城市轨道交通、5G基站七大行业企业的营业收入情况,用以衡量“新基建”发展水平。同时,采用中国2015—2019年29个省份(港澳台及西藏、广西地区除外)的面板数据,通过面板固定效应模型探究“新基建”对区域经济韧性的直接影响,并运用替换被解释变量法、工具变量法、纳入滞后变量回归法和去除异质性较大样本的手段进行稳健性检验。本文还运用中介效应模型探讨“新基建”赋能经济韧性的内在作用机制,并从“新基建”类型、地理区位等方面探讨了“新基建”的异质性影响及空间溢出效应。
与国内外有关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主要边际贡献包括:第一,评估了“新基建”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构建了适用于省份空间尺度的指标体系,丰富了区域经济韧性相关研究的文献,为各省份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加快“新基建”布局,提升区域经济韧性提供了经验证据;第二,探讨了“新基建”促进区域经济韧性提升的内在机制,从加强区域一体化、促进产业转型升级和激发创新活力三个方面研究“新基建”赋能区域经济韧性的路径;第三,区分不同类型的“新基建”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带动作用,识别了空间溢出效应影响,并将不同区域的“新基建”对于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进行异质性比较,为各省份制定差异化政策提供了参考。
二、文献综述与影响机制
(一)区域经济韧性与“新基建”文献
区域经济韧性本意是指国家或地区遭受外部冲击(包括政治压力、经济危机、公共卫生安全事件等)时恢复到初始状态的能力。现有文献主要从产业多样化[6-7]、发展政策[8-9]、经济集聚[10-11]等角度探讨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因素。作为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抓手,“新基建”是否对区域经济韧性产生影响呢?目前为止,学术界对这一问题缺乏专门研究。与这一话题相关的文献中,姜卫民等发现,基建投资与投资乘数呈高度相关关系,作为一项刺激经济增长的财政政策,“新基建”有助于提振需求,提升宏观经济发展活力[12]。黄群慧和倪红福指出“新基建”是提升产业基础能力的重要一环,在逆全球化、新工业革命和新冠疫情的背景下有助于提高中国企业全球价值链治理能力[13]。在“新基建”的周期性作用方面,伍先福等指出,“新基建”在短期内对于相关产业技术效率的提升未显现出显著影响,但在长期可有效带动消费需求[14]。李晓华认为“新基建”是新冠疫情冲击下的“定心剂”,是实现“六保”“六稳”的重要手段[15]。总的来看,“新基建”被认为可通过投资乘数效应、数字化转型和产业结构升级提升经济发展质量,是影响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16]。
区域经济韧性的测度方法可分为综合指标法和核心变量法两大类。其中,综合指标法通过构建相应的指标体系进行经济韧性的测度。例如,Briguglio等、张明斗等、齐昕等、丁建军等的研究均使用了综合指标法对区域经济韧性进行测度[17-20]。这些研究所构建的指标涵盖了宏观经济稳定性、市场效率、政府治理和社会发展水平等多个方面。核心变量法主要指采用单一变量反映经济韧性的高低。例如,Ringwood等通过观测预期失业率与实际失业率之间的差距反映经济体面临萧条时的状况[21],Ormerod运用实际GDP的增长率来衡量金融危机后的区域经济韧性[22]。
对于“新基建”而言,盛磊和杨白冰分析了“新基建”的物理属性及技术特点,探讨了“新基建”的投融资路径与“新基建”赋能产业发展的模式[23]。区别于传统基础设施,“新基建”以其革命性的信息传输优势打破空间限制,通过激发区域创新活力提高资源配置的效率,增加经济体面临冲击时的弹性,赋予经济体更强的抵抗恢复能力。通过数字技术和产业的深度融合,“新基建”可以基于数字产业集群更好地发挥投资乘数效应,形成广泛的溢出效应和牵引效应[24],其投入水平的提升促进各行业和各生产部门在共同创新、跨界融合、业务联动等经济活动中实现群体性突破[25]。
同时,“新基建”增强了供需精准对接与统筹调整的能力。“新基建”的核心技术所形成的产品往往是数字化产品,具有生产边际成本趋于零与消费上竞争性小的特征,且不会随着生产投入的过程消失,相比于有形生产要素效益更好、利用率更高[26]。通过数字化赋能,“新基建”对传统行业的转型升级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比如,依托“新基建”,智慧旅游、城乡智能供应链体系提高了传统产业的研发、生产、交易等环节的效率,深化各环节的专业化程度[27]。
此外,“新基建”提高了要素重组能力,促进了新技术和新模式的应用。中国经济从高速发展到高质量发展转变之际,基础设施结构将发生重大变革,5G、人工智能、物联网和工业互联网等技术的引入将大大推进中国创新发展数字转型进程[28];同时,在高质量发展阶段,“新基建”能够推动实现以科技创新为支撑的动能转换,进一步提升产业结构转型过程中的创新效益[29]。这一过程有助于促进传统产业智能化生产与服务的延伸,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二)“新基建”影响区域经济韧性的作用机制
1.加强区域一体化
与传统基础设施相比,“新基建”对于区域一体化带来了新的影响。“新基建”带来的海量数据传输能力促进了跨越空间距离的人与人、物与物的连接。这表现为交易成本的下降和数字连接的加强。特别是,伴随“新基建”发展而来的新技术在区域经济活动中的应用及其所催生的新产品和新经济模式,在推动区域一体化进程中有着广阔的应用场景。同时,“新基建”产生了巨大的投资与需求,这需要区域内各城市的协同参与和分工合作。因此,“新基建”已经成为了推动区域一体化发展的新的推动力量。区域内部城市间的经济联系情况和区域一体化程度被视为区域竞争力的关键因素[30-31]。区域一体化程度的提高意味着区域内部协同能力的改进以及本地市场潜能的提升,这有助于形成区域内部各城市间优势互补的特点,从而提升整体的适应调整能力[32]。尽管一些研究认为风险可能通过金融联系、供应链在区域之间传播,带来危机扩散效应而削弱经济韧性。但Feng等的研究指出,中国的区域一体化进程释放了区域内部城市间的发展潜力,避免了内部城市间同类产业的重复发展,同时通过区域内部城市间更好的协调沟通机制,来减轻负面冲击的影响,使区域能够更好地适应外部冲击,从而提升区域经济韧性[33]。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说1:
假说1:“新基建”通过加强区域一体化,增强了适应调整能力,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2.促进产业转型升级
“新基建”为区域产业转型升级提供了基础和条件。与传统基础设施相比,新的数字技术的应用是“新基建”的重要特征。其中,对于高新技术产业而言,“新基建”更是推动技术变革、新技术应用的核心力量[34]。相对于传统基础设施,“新基建”对于区域经济活动在供给侧的技术选择和在需求侧的结构组成上均有着重要影响,并且这种影响是差异化的。“新基建”主要从供给侧影响产业结构升级,这其中的代表现象就是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的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进程。在已有的研究中,产业结构升级在解释区域经济韧性的抵抗恢复能力方面至关重要[15,35]。作为区域经济韧性的重要影响因素,产业结构升级提升了区域产业竞争力,提升了区域产业体系在面临外部冲击时的恢复能力。特别是,作为产业升级的方向,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对于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将产生重要的作用[36]。高新技术产业部门有着更高的技术密集度,创新活力强,并且对其他产业存在技术溢出的影响。因此,以高新技术产业为代表的产业升级过程能够全面提升区域产业技术能力,提高全产业链的抵抗恢复能力,提高区域经济韧性。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说2:
假说2:“新基建”通过促进产业转型升级,激发了抵抗恢复能力,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3.激发区域创新活力
相比传统基础设施,“新基建”具有突出的科技属性。从其产生过程来看,“新基建”本身就是新技术驱动的产物,与创新紧密联系,对应了新的生产要素,这有助于激发区域创新活力,推动创新转型,提升区域经济韧性。从供给端来看,“新基建”给各行业的企业提供更多“弯道超车”的机会,降低传统产业的发展战略刚性。新技术的研究和产业化往往需要较大的前期投入,风险高、稳定收益低,在经济形势不如预期时,这一特点将进一步降低区域创新活力。“新基建”所对应的前沿技术对于其他行业而言,能够降低其创新成本,推动不同创新技术的互补应用,从而提升创新活力[37]。除了这一影响外,以5G网络为代表的“新基建”有助于加强区域间的创新联系,通过创新合作提升创新活力。种照辉等指出,网络基础设施降低了信息等要素的跨区域传播成本,强化了区域间的数字连接,促进了区域间的创新合作[31]。对于“新基建”而言,其所包含的新型信息基础设施代表了新一代的通信技术,将有助于区域间创新资源的流动与合作。因此,在区域层面上,“新基建”带来的创新活力提升能够惠及各方参与者,且随着“新基建”投资力度的加大在区域间协同铺展开来。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说3:
假说3:“新基建”激发了区域创新活力,推动了创新转型能力的提高,从而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三、模型设定与变量说明
为探究“新基建”对于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使用中国2015—2019年29个省份(港澳台及西藏、广西地区除外)的面板数据作为样本,参考赵涛等[38]等研究的模型设定形式,构建以下基准回归模型。
ERit=γ0+γ1Infit+γcCit+μi+δit+εit
(1)
其中,被解释变量ERit表明i省份在t年份的区域经济韧性值;解释变量为Infit,即“新基建”发展水平;Cit为一系列可能影响区域经济韧性的控制变量,包括经济密度ECOD、市场化水平ENTRE、经济开放度OPEN和人力资本HUM四个控制变量。μi表示区域个体固定效应;δit表示时间固定效应;εit表示随机扰动项。
采用综合指标法,从三个维度来测度区域经济韧性。具体而言,将区域经济韧性分为抵抗恢复能力、适应调整能力和创新转型能力三个维度,每一维度对应更为具体的二级指标。将二级指标进行标准化处理,降低因指标量纲与性质的不同造成加权计算的困难。在此基础上,借鉴朱金鹤和孙红雪的方法,采用变异系数法进行权重赋值[39],最终得到反映区域经济韧性的综合指标。综合指标法选用的二级指标、含义解释及其对应的权重如表1所示。
表1 经济韧性指标体系及权重
根据国家发改委对“新基建”的分类,选取“新基建”所涵盖的工业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新能源汽车充电桩、特高压、城际高铁及城市轨道交通、5G基站七大行业的产值进行测度,根据上市公司的经营范围将之划分至不同行业并统计各企业的营业收入,依据其注册地信息划分至不同省份,最后进行数值汇总,计算出各省份对应年度的“新基建”发展情况。
控制变量中,使用地区生产总值与土地面积的比值表示经济密度ECOD;使用城镇私营个体从业人数占地区人口的比重表示市场化水平ENTRE;使用外商投资企业投资总额的对数值表示经济开放度OPEN;使用每十万人口高等学校平均在校生数的对数值表示人力资本HUM(见表2)。本文所用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区域创新能力评价报告》、国家统计局、中国工业和信息化部和国泰安数据库,部分指标进行标准化处理或取对数处理。
表2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分析结果
(一)区域经济韧性的测度结果
由于资源禀赋、人口结构、社会发展水平等因素的不同,各省份的区域经济韧性呈现较大差距。由表3可知,均值排名前三的地区是广东(0.678 2)、江苏(0.599 2)和山东(0.503 1),后三位分别是海南(0.183 2)、宁夏(0.167 7)和青海(0.167 2)。广东、江苏和山东均为经济大省,产业结构多元,而海南、宁夏和青海相对而言产业基础较为薄弱,并且与其他省份的经济联系度较低;从区域经济韧性的整体增长率来看,排在前三的是广东(63.82%)、安徽(51.81%)和上海(49.53%),排在后三位的分别为吉林(-0.73%)、天津(-1.03%)和辽宁(-6.83%)。其中,吉林和辽宁由于产业转型滞后,市场活力不足,其逐步呈现的“铁锈化”特征使其经济韧性逐年减弱。对比来看,中国东部沿海地区省份的经济韧性相对较强,东北和西北地区经济韧性差异不明显,并且近年来经济韧性发展缓慢,与中部、东部地区的差距进一步加大;从增长率来看,广东的经济韧性增速位居首位,安徽、上海位列二、三位,东部沿海地区和中部地区省份经济韧性逐渐提升。整体来看,这一结果与中国的经济发展空间格局是相符的。这也进一步说明了本文所使用指标体系的可靠性。
表3 各省份区域经济韧性测度结果及排序
(二)基准回归结果
基于前述基准模型设定,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其中,列(1)是以区域经济韧性为被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列(2)至列(4)分别为以区域经济韧性的三个维度,即抵抗恢复能力、适应调节能力、创新转型能力为被解释变量的回归结果。列(5)至列(8)为加入控制变量之后的回归结果。从各列回归结果中解释变量Inf的系数来看,“新基建”对区域经济韧性均有着显著为正的影响,并且,“新基建”能显著提升区域经济发展中的抵抗恢复能力、适应调整能力和创新转型能力,这一结果初步验证了“新基建”对于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作用。综合“新基建”对于区域经济韧性及不同维度特征的影响,可以发现,“新基建”在经济体遭受冲击能起到缓解经济震荡的作用,同时,“新基建”能够增强经济的创新增长动力,提升经济发展的竞争力,全面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表4 基准回归结果
(三)稳健性检验
为进一步检验基准模型分析结果的稳健性,采用已有研究中常见的替换被解释变量法、工具变量法和去除异质性较大样本法进行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稳健性检验结果
1.替换被解释变量法
除综合指标法外,一些文献以核心变量法测度区域经济韧性。区域经济韧性被认为与社会价值总量和生产力分布情况相关,地区生产总值越高,抵抗外界冲击的能力相对更高,经济结构越良好,经济体的恢复能力和发展后劲相对越好,体现为经济体能够在不同年份保持较稳定的增长率。具体而言,采用Ormerod所使用的实际GDP的增长率指标表示区域经济韧性[22],回归结果如表5列(1)所示。更换被解释变量后,“新基建”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仍显著为正,这再次印证了基准回归结果的成立。“新基建”对从不同角度构建的区域经济韧性测度指标都有着显著的影响,这体现了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即“新基建”能够有效提升区域经济韧性。
2.工具变量法
工具变量法可用于缓解“新基建”与区域经济韧性之间可能存在的遗漏变量、反向因果等问题。若工具变量回归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一致,就进一步验证了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参考钞小静等的思路[5],选用了2009年以后固定电话的数量作为工具变量,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来识别“新基建”与经济韧性之间的因果关系[17]。使用该工具变量的逻辑在于,工具变量需与基准模型中的解释变量“新基建”相关,同时满足“外生性”的要求。一方面,“新基建”的发展离不开传统通信技术的更迭,以固定电话为代表的早期通信设施建设为5G、特高压等技术的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因此,固定电话数量与“新基建”发展水平具有逻辑上的相关性;另一方面,随着移动通信设备的广泛普及,固定电话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逐渐式微。从逻辑上来讲,当期的区域经济韧性也不会影响本地的固定电话数量。因此,不存在反向因果问题,该工具变量满足外生性条件。基于上述分析和已有研究文献的做法,进行工具变量回归,结果如表5列(2)所示。在使用工具变量法后,反映“新基建”影响的Inf的系数仍显著为正,并且所选用的工具变量通过了弱工具变量检验(F统计量18.363 3)与识别不足检验(Anderson LM统计量37.241 9)。这说明,在上述逻辑分析论证其外生性的基础上,所选择的工具变量是有效的。因此,工具变量回归结果也验证了“新基建”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是稳健的。
3.去除异质性较大的样本
在研究的样本中,北京市、上海市、天津市、重庆市四个直辖市与其他样本可能存在一定的区别,在经济结构上存在一定的特殊性,为进一步验证前述分析结果的稳健性,对去除北京市、上海市、天津市、重庆市后的样本进行回归分析。由表5中列(3)的估计结果可知,解释变量Inf的系数仍显著为正,即,“新基建”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与基准模型的估计结果一致,这进一步说明了上述分析结果的稳健性。
五、机制检验
对于“新基建”影响区域经济韧性的中介机制,本文参考陈胜利和王东对中介效应检验方法的总结[40],分别以区域一体化、产业转型升级和创新活力为中介变量来验证前述提出的研究假说。其中,表示区域一体化的变量Integration参考孙军、刘志彪所使用的测算方法[41],从省会城市与其他省内城市间关系的角度来计算各省份内部的区域一体化水平;测度产业转型升级的变量Structure由高新技术产业产值占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表示;测度创新活力的变量Inno来自于《中国区域创新能力评价报告》。
具体而言,以区域一体化Integration为机制变量的中介效应模型设定形式如方程(2)、方程(3)和前述反映基准模型设定的方程(1)所示。
Integrationit=α01+α11Infit+αc1Cit+μi+δi+εit
(2)
(3)
以产业转型升级Structure为机制变量的中介效应模型设定形式如方程(4)、方程(5)和前述反映基准模型设定的方程(1)所示。
Structureit=α02+α12Infit+αc2Cit+μi+δi+εit
(4)
(5)
以创新活力Inno为机制变量的中介效应模型设定形式如方程(6)、方程(7)和前述反映基准模型设定的方程(1)所示。
Innoit=α01+α13Infit+αc3Cit+μi+δi+εit
(6)
(7)
表6 机制检验结果
六、进一步讨论
(一)异质性检验结果
1.“新基建”类型异质性
“新基建”的不同细分行业在技术发展特征具有一定的差异,其对于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可能存在差异。对“新基建”类型的异质性影响进行对比分析,能够更好地展现现阶段不同种类“新基建”所发挥的作用是否有差异。具体而言,依据“新基建”对新兴技术的依赖程度不同,将“新基建”所涵盖的工业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新能源汽车充电桩、特高压、城际高铁及城市轨道交通、5G基站七大行业分为两大类:将人工智能、大数据中心、工业互联网、5G基站划分为信息基建类,将特高压、城际高铁与城市轨道交通和充电桩划分为融合基建类。其中,信息基建类对新兴技术依赖性强,其发展可视为对新兴技术的合成应用;融合基建类对应了在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的推动下,对传统基建数字化改造和升级的相关基础设施。
本文分别以各省份信息基建水平和融合基建水平为解释变量,按照前述方程(1)中基准模型的设定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7列(1)和列(2)所示。对比两列的回归结果,信息基建和融合基建的系数均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说明二者均在赋能区域经济韧性上做出了显著贡献。对比系数值来看,信息基建的系数值(0.196)大于融合基建的系数值(0.088)。这说明,现阶段5G等新型信息基础设施对区域经济韧性发挥了更大的赋能作用。
表7 异质性检验结果
2.区域异质性
中国区域之间的经济发展极不平衡,“新基建”发展水平也存在巨大差异。除上述差异外,沿海地区省份与内陆省份的产业结构以及产业数字化水平也呈现出差异化特征。那么,在这一背景下,由于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及“新基建”的发展水平的不同,其是否对于区域经济韧性也存在显著的异质性影响?为回答这一问题,将研究样本中的29个省份分为沿海地区省份和内陆地区省份,分别按照基准模型中的设定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7列(3)和列(4)所示。对比两列回归结果中的回归系数发现,沿海地区省份和内陆地区省份样本下解释变量Inf的系数均显著为正,这说明不论是在沿海还是内陆,“新基建”都有利于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对比系数值的大小可以发现,“新基建”对内陆地区的促进作用相对更大,这一结果与黄书雷等对交通和信息基础设施的区域差异影响的分析结果是一致的[42]。其原因可能是“新基建”为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的内陆地区提供了产业转型升级的契机,为当地经济发展提供了技术保障,在激发区域经济韧性上表现出了更高的边际贡献。
(二)溢出效应
考虑到中国各省份间经济联系紧密,“新基建”对于区域经济韧性是否存在空间溢出效应需要进一步的分析。参考Elhorst的模型设定[43],采用空间杜宾模型对可能存在的溢出效应进行识别,具体的模型设定如下式所示。
ERit=γ0+γ1Infit+ρ1W×Infit+γcCit+ρ2W×Cit+μi+δit+εit
(8)
方程(8)中,W为反映区域间关系的空间权重矩阵,参考白俊红等的设定,选择了地理距离矩阵、邻接矩阵和经济距离矩阵三种权重矩阵构造方式[44]。具体而言,地理距离矩阵反映了省份间的距离关系,其中的要素由两省份间距离的倒数来表示;邻接矩阵反映了两省份是否相邻,其中的要素由两省份是否有共同的边界来衡量,若两省份相邻,则矩阵中对应元素的值为1,否则为0;经济距离矩阵反映了省份间的经济发展水平差异,其中的要素由两省份间人均GDP水平差值的绝对值的倒数来表示。
表8报告了不同的权重矩阵设定下,“新基建”对于区域经济韧性的空间杜宾模型回归结果,列出了变量Inf及其空间滞后项W_inf的估计系数和显著性检验结果,同时给出了变量Inf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估计结果。对于空间杜宾模型而言,对其结果的解读需基于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的结果。因此,从表8中可以看出,在不同的权重矩阵设定下,“新基建”对于区域经济韧性的间接效应均显著为正。这说明,“新基建”对于地理相邻区域及经济发展水平相近区域的经济韧性都有着显著为正的空间溢出效应。对比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的系数大小,可以发现,“新基建”的直接效应约是间接效应的3至4倍。即,“新基建”不仅对本地的经济韧性有着显著的影响,同时也有力地通过全局溢出效应提升了相邻地区的经济韧性。这进一步反映出,“新基建”对于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将通过空间溢出效应,在区域间经济联系的作用下,形成跨地区间的良性循环,促进了整体经济韧性水平的提升。
表8 空间溢出效应回归结果
七、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本文基于中国2015—2019年29个省份的面板数据,在构建区域经济韧性评价指标体系的基础上,运用多种计量模型从直接和间接两方面探究“新基建”投资对提升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研究结论包括:(1)2015—2019年间中国各省的经济韧性水平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从经济韧性的分解情况来看,各省普遍在抵抗恢复能力上表现较为突出,广东、江苏、浙江等地拥有较为强劲的创新转型能力和适应调节能力,综合表现也更为优异;(2)“新基建”投资对区域经济韧性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通过提升区域一体化程度、促进产业转型升级和激发创新活力等途径赋能区域经济韧性;(3)不同类型的“新基建”在赋能经济韧性上存在差异,信息基建在提升区域经济韧性上贡献度更高,“新基建”对区域经济韧性的影响存在地理区位上的异质性,对内陆地区的经济韧性提升贡献度更高,空间杜宾模型的分析结果显示,“新基建”所伴随的空间溢出效应有助于提升其他地区的经济韧性。
(二)建议
为更好地发挥“新基建”对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作用,提出以下建议:
第一,发挥“新基建”的区域融合效应,实现联动发展。应将“新基建”发展与区域发展政策相结合,把握“新基建”带来的发展机遇,通过“新基建”的不断完善,提升区域一体化发展的程度和深度。中央政府应进一步加强“新基建”的顶层建设和规划统筹,发挥其在区域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同时,对“新基建”做好长期规划,避免过度利用其短期刺激经济的效果,深化“新基建”与区域一体化发展的融合,在区域内部合理布局“新基建”对应的基础设施及相关产业,充分平衡并发挥其缓解短期经济冲击与助力长期经济增长的作用,统筹经济发展和经济安全,促进区域经济韧性的提升。
第二,将“新基建”与产业升级深度融合。“新基建”有助于促进区域高新技术产业、数字经济等新技术产业发展,推动产业升级,为实现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基础。这需要将“新基建”与区域相关产业政策进行结合,地方政府要依据当地产业基础和资源禀赋等条件推动“新基建”与本地产业融合,还应根据不同的发展阶段与时俱进地做出调整,优化制度安排,通过高质量的制度建设和政策鼓励促进“新基建”的良性发展,为区域经济韧性的持续提升打下更加坚实的基础。
第三,深化“新基建”赋能能力,激发区域创新活力。加快区块链、人工智能、大数据、高性能计算、宽带通信、新型网络等重大领域的应用和发展,着力突破技术壁垒。在关键领域上,支持国家重点实验室持续开展科技创新,在“新基建”优势领域长期积累,攻克核心技术。同时,结合“新基建”和新技术,推出新的协同创新平台,完善创新生态的建设,让更多的创新主体参与进来,营造良好的创新环境,激发区域创新活力,从而通过区域经济创新发展质量的优化来提升区域经济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