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转型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影响研究
——基于企业生命周期视角
2023-12-04吴铖铖
吴铖铖,王 丹,李 璇
(池州学院 商学院,安徽 池州 247000)
数字化转型是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融合发展的微观体现,其核心内涵在于将数字技术应用于企业生产管理、内部治理等诸多方面,逐渐成为企业获取核心竞争优势、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战略举措,即企业数字化转型升级是决定经济增长的关键[1]。《中国制造2025》明确将数字化作为制造业转型升级发展的首要方面,制造业是否能够借助数字化转型提升风险承担水平,是其实现高质量发展亟须探索的重要现实问题。就微观经济主体企业来说,数字化转型是将数字技术融入生产经营管理的不同环节,显著提高企业资源获取能力与配置效率,从根本上改变企业内部治理机制与管理模式[2],而企业风险承担行为的本质是资源消耗行为[3],风险承担水平的高低必然受到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的影响,因此本文聚焦于系统考察数字化转型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效应和作用机制。
关于数字化转型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多数学者的研究观点如下:第一,数字化转型能够通过数字技术精确分析消费者的潜在市场需求与市场供给匹配度,提升企业管理者对资本市场的敏感度与投资效率[4-5],而高水平投资效率可以提高企业管理者的风险承担水平。第二,数字技术有助于提高企业信息挖掘、信息处理与信息转换能力[6],涉及战略管理、业务操作与投资决策等诸多层面,能够及时发现并处理企业生产经营过程中存在的不合理之处,完善企业内部治理机制与管理模式,进而识别、防控经营风险以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7]。第三,数字化转型能够有效降低企业内部各系统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8],企业利用数字技术增强其财务信息真实性与财务稳定性,避免信息反馈不及时及信息时效性和价值性不足影响企业财务状况,从而为企业承担投资项目决策风险提供基础保障。综上所述,数字化转型通过不同因素影响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制造业企业数字化转型能否释放数字红利,其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经济效应如何?若数字化转型切实提升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则其作用机制是什么?上述提升效应对不同特征企业是否存在差异?以上问题都亟待深入研究,从微观层面准确判断制造业企业数字化转型对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效应和作用机制。
本文以2016—2021年长江三角洲地区(简称长三角)制造业上市公司作为研究对象,系统考察不同生命周期情境下数字化转型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效应和作用机制,并从不同特征条件分析上述影响的异质性。本研究可能的边际贡献有:第一,将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纳入同一研究框架,丰富数字化转型影响微观经济主体行为的研究,拓展数字化转型经济后果的研究内容;第二,以长三角制造业企业作为具体研究对象,引入“企业生命周期”这一情境变量,从动态演化角度考察不同生命周期数字化转型如何影响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细化拓展数字化转型的相关理论研究;第三,引入中介变量“融资约束”,揭示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作用渠道;第四,充分考虑不同企业规模、产权性质等特征条件下数字化转型影响效应的异质性差异,以期为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战略提供参考,为政府部门制定政策措施推动数字技术与实体企业的精准对接提供启示。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
风险承担是企业为获取高额回报而承担高水平风险的一种倾向[9],其本质是企业对投资项目风险水平的承受能力。前期研究表明外部环境不确定性、内部治理体系与管理者个人特征等是影响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重要因素[10]。数字化转型是数字信息技术融入企业组织结构与管理模式的应用表现[11-12],能够影响企业管理层决策行为、改变企业战略定位与发展方向、重构企业内部治理体系、降低企业外部环境不确定性,重新定义企业商业模式、竞争机制与战略定位[13],进而影响企业发展状况与风险承担意愿。
具体而言,第一,数字化转型能够提高企业生产管理过程中非标准化数据发掘处理能力与决策能力[14],通过建立健全数字化协同管理体系优化企业组织机构与治理体系,降低管理层与所有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即通过降低代理成本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15]。第二,区块链、云计算等数字技术的应用能够协同调整企业实际发展状况与市场动态信息,通过数字技术识别消费者的潜在市场需求与制定投资决策[16],并在项目实施过程中提高企业资源配置效率与风险投资项目成功率。在提高投资项目成功率的前提条件下,管理者风险规避倾向较低[17],更倾向于选择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项目,以增强风险投资信心与加大风险承担意愿。第三,公司治理体系直接影响其风险承担水平。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有利于提高信息传递效率与信息转换效果[18],降低外部环境不确定性,矫正过度规避风险,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同时,数字化转型还可以增强企业盈利能力,显著缓解企业生产经营过程中面临的融资约束,有效降低融资成本,为企业风险投资项目提供更为稳定的现金流。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1:数字化转型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具有显著提升作用。
(二)数字化转型、企业生命周期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
1.成长期企业
成长期企业通常利用技术创新来快速提高产能、扩大市场份额,从而建立市场竞争优势以支持企业高质量发展。数字化转型对成长期企业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19],是数字信息技术融入企业生产经营不同环节的具体表现,帮助企业管理层运用数字信息进行风险投资项目决策,从而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同时,成长期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改善企业内部各部门之间、企业与外部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20],扩大企业投资项目融资规模并降低金融服务的融资成本,从而缓解企业在风险投资项目实施过程中面临的融资约束问题。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2:数字化转型对于成长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提升作用相对较强。
2.成熟期企业
相较成长期企业,成熟期企业的财务特征、经营状况与融资约束等特征均发生明显变化。第一,成熟期企业融资约束问题相对缓解,具体表现为成熟期企业市场经营进入稳定发展阶段,其业务模式、治理体系与管理经验逐渐成熟,市场竞争优势与优质客户网络逐渐建立,盈利能力大幅度提升且趋于稳定,经营性现金流处于稳定增加的发展状态[21],企业利润留存可以较好满足投资项目的资金需要。第二,成熟期企业市场表现良好、竞争优势明显且经营状况稳定,会向金融机构等外部资金提供者传递企业经营风险显著降低、持续稳定发展的积极信号[22],增强金融机构等外部资金提供者对企业投资行为的支持力度,从而以低融资成本获取高融资金额,即成熟期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问题较小。综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
H3:数字化转型对于成熟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提升作用相对较小。
3.衰退期企业
衰退期企业逐渐出现市场份额下降、销售利润减少、经营状况欠佳等问题,进而导致其难以获得外部资金提供者的融资支持[21]。第一,从企业风险承担意愿来看,由于管理决策机构效率低、经营策略相对保守等原因,企业对于风险投资活动持有更加谨慎的态度。衰退期企业对原有技术进行大规模突破性创新的意愿不强,从而造成其风险承担意愿处于较低水平。第二,虽然数字化转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企业联结创新资源并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但难以解决衰退期企业存在的内部治理问题与面临的融资困境,衰退期企业可能更倾向于优先满足生产经营活动的资源需求,而非高风险、高不确定性的风险投资活动,从而降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
H4:数字化转型对于衰退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提升作用相对较小。
(三)数字化转型、融资约束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
融资约束是企业内源融资不足、外源融资受限的直观体现,当企业面临较为严重的融资约束问题时,其可能倾向于选择期限短、收益低、风险低的投资项目[23],放弃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项目,从而不利于企业持续稳定发展且降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因此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一种方法就是缓解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第一,数字化转型有利于提升企业生产运营水平与生产效率,降低企业生产成本、管理成本与交易成本[24],进而扩大企业风险投资活动可动用资源规模,即数字化转型能够降低金融资源等生产要素的约束程度。第二,数字化转型企业更倾向于向市场披露相关变革信息,向外部信息使用者传递企业持续稳定发展的积极信号,而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能够提高企业信息披露质量,有利于企业从外部投资者获得更多的金融资源支持[25],进而缓解企业风险投资项目决策与实施过程中面临的融资约束问题。第三,数字化转型是响应国家大力发展数字经济政策的集中体现,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战略能够获得更多的政策倾斜与资源支持,更能促进各类要素在生产、分配、流通、消费等环节有机衔接,通过优化资源配置满足企业资金等各方面的资源需求,降低企业生产经营过程中可能面临的资金压力,进而促进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有效提升。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5:数字化转型通过缓解融资约束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即融资约束在数字化转型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中存在中介效应。
二、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与样本选择
依据证监会行业划分标准(2012年),本文以2016—2021年长三角沪深主板制造业上市公司作为研究对象,数字化转型相关数据来源于各公司年报以及国泰安《中国数字经济研究数据库》,通过Python文本分析提取各上市公司年报中数字化转型关键词,以关键词词频数测度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其他财务数据来源于CSMAR数据库与Wind数据库。本文对样本数据进行以下处理:1)剔除被特殊处理的ST、*ST样本;2)剔除指标数据异常或者严重缺失的样本。经筛选,共获得525家样本企业2 964个有效样本观测值,并对主要连续变量进行1%和99%分位数的winsorize缩尾处理,以消除极端数据与异常数据对研究结果的影响。所有样本数据通过STATA15.0进行数据处理与分析。
(二)模型设定与变量定义
为验证假设H1,本文构建如下基准回归模型,以考察数字化转型能否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
其中,Riski,t为 i企业第 t年的风险承担水平,进一步细分为 Risk1i,t与 Risk2i,t,Digi,t表示 i企业第 t年的数字化转型程度,Controlsi,t为企业层面的控制变量集合,Year为控制年份固定效应,ε为随机误差项,并将标准误聚类至企业层级以减弱样本潜在自相关性产生的估计偏误。
1.被解释变量:企业风险承担水平(Risk)
现有研究主要从业绩表现、政策行为以及生存状况等维度测度企业风险承担水平,主要衡量指标为企业盈利波动性、股票回报率年度波动性、研发强度、负债比率与企业存活时间等。风险承担水平越高,经营风险越大,则企业收益稳定性越差,可以采用企业收益的波动率测度风险承担水平,其一是以企业资产收益率的波动率测度[26],其二是以股票收益率的波动率测度[27]。本文参考余明桂等学者的做法[28],以企业总资产收益率(Roa)的波动程度测算风险承担水平,其中Roa=息税前利润(EBIT)/平均总资产(Asset),Roa波动程度越大则表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越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测度指标如下:一是经行业和年度均值调整后的企业总资产收益率标准差(Risk1i,t);二是经行业和年度均值调整后的观测时段总资产收益率极差(Risk2i,t),本文基准回归中以Risk1i,t作为被解释变量,并在稳健性检验时以Risk2i,t作为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代理变量。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Adj_Roait为i企业第t年经行业和年度均值调整后的总资产收益率,T为观测期长度(本文将观察期长度T设置为3)。
2.解释变量:数字化转型(Dig)
本文采用文本分析法借助Python软件分析相关文件中数字化转型等关键词出现频率(剔除“管理层讨论与分析部分”内容),进而获取数字化转型程度数值;采用定量描述法通过数字化转型过程资金投入与具体成果的相对关系间接衡量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参考吴非等学者研究成果[12]、国泰安《中国数字经济研究数据库》上市公司数字化转型指标[29],对企业数字化转型依据功能不同划分为战略引领、技术驱动、组织赋能、环境支撑、数字化成果与数字化应用,其中具体关键词由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大数据四部分构成。利用Python软件和Java PDFbox对长三角制造业上市公司年报进行文本分析,并统计数字化转型相关关键词出现频次,以该频次作为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的衡量标准,涉及关键词出现频率越高则说明企业数字化转型成效越显著。同时,为有效解决关键词统计频次(词频类变量)右偏倾向的影响,本文以关键词频次加1后取对数作为企业数字化转型(Dig)的代理变量。数字化转型关键词词谱见表1。
表1 数字化转型关键词词谱
3.情境变量:企业生命周期(Elc)
企业生命周期划分主要包括现金流组合法、单变量法、产业增长率法与财务综合指标法,其中Dickinson提出的现金流组合法主观性低、实践操作性强[30],该方法通过分析经营活动、投资活动与筹资活动现金净流量的正负组合,将企业生命周期划分为成长期、成熟期与衰退期三个阶段。具体企业生命周期划分标准见表2。
表2 企业生命周期划分标准
4.控制变量
为减少遗漏变量导致的估计偏误,对可能造成回归结果偏误的相关变量加以控制,具体分为财务状况层面与内部治理层面。财务状况层面控制变量包括:企业规模(Size)、财务杠杆(Lev)、总资产收益率(Roa)、现金流(Cash)、企业成长性(Growth);内部治理层面控制变量包括:股权集中度(Top1)、产权性质(Soe)。此外,为进一步控制不随时间变化的不可观测因素,回归模型考虑了时间固定效应(Year)。具体变量定义情况如表3所示。
表3 具体变量定义
三、实证结果与分析
本文首先对主要变量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显示VIF均值为1.25、各主要变量容差值均大于0.5,表明模型变量之间不存在明显的共线性多重问题。
(一)基准回归结果
表4为基于不同生命周期特征的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基准回归结果。列(1)结果显示,整体上看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显著正相关,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提高风险承担水平,假设H1得以验证。就经济意义而言,数字化转型每提高1个标准差,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提高0.2个百分点,且能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列(2)至列(4)分别为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回归结果,列(2)至列(3)显示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54 5、0.039 2,且均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说明数字化转型在不同生命周期阶段均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显著正相关,但对成长期和成熟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提升作用更为显著,假设H2及假设H3得证。列(4)结果显示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回归系数为0.020 7,但回归结果并不显著,说明数字化转型并未提高衰退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这与假设H4一致。原因可能在于,企业数字化转型程度越高,其内部治理水平与资源配置效率越高,信息不对称程度越低,财务稳定性越强,进而提高了企业风险承担水平。
表4 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
(二)内生性检验与稳健性检验
1.滞后解释变量以减少双向因果问题
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之间可能存在双向因果内生性问题,即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反作用于数字化转型,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是数字化转型的原因而非结果。为此,本文采用延长预测时间窗口序列考察数字化转型的远期经济效应,参考高杰英等学者的做法[31],将滞后一期数字化转型(Digi,t+1)作为解释变量,再次通过模型(5)、模型(6)考察其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
表5显示了考虑双向因果问题的滞后解释变量检验结果。列(1)显示全样本滞后一期数字化转型与全样本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回归系数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为正,仍然说明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显著正相关,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能够显著提高风险承担水平。从不同企业生命周期角度来看,滞后一期数字化转型与成长期、成熟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52 7、0.064 2,且均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滞后一期数字化转型与衰退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回归结果不显著,说明滞后一期数字化转型对成长期、成熟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显著强于衰退期企业,再次证明假设H2、假设H3及假设H4成立。数字化转型滞后两期后结果依然显著,综上说明基准回归的结果是稳健的。
表5 考虑双向因果问题的内生性检验
2.替换被解释变量测度方法
参考陈小辉等学者的做法[32],本文以经行业和年度均值调整后的观测时段总资产收益率极差(Risk2i,t)作为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代理变量,具体测算方法如模型(7)所示。
上述模型控制了年份(Year)和行业(Industry)的固定效应。经替换被解释变量测度方法后,本文再次运行模型(7),具体检验结果如表6所示。
表6 替换被解释变量回归结果
从表6的检验结果可知,列(1)显示全样本、成长期与成熟期企业数字化转型与风险承担水平回归系数均为正,且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全样本、成长期与成熟期企业数字化转型与风险承担水平显著正相关,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提升风险承担水平,假设H1、假设H2及假设H3再次得证。衰退期企业数字化转型与风险承担水平回归系数为0.013 2,远低于成长期、成熟期企业回归系数,且其仅通过10%的显著性水平检验,再次说明数字化转型对成长期、成熟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提升效应更为显著,即替换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测度方法不影响本文研究结论的稳健性。
3.改变企业生命周期的划分方式
本文在现金流组合法的基础上,采用综合指标法重新划分样本企业的生命周期[33],并通过模型(2)考察数字化转型对不同生命周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综合指标法通过营业收入增长率、资本支出率、经营年限与留存收益率四个指标划分企业生命周期,综合指标法操作如下:1)将营业收入增长率、资本支出率按照由高到低的顺序进行排序,将经营年限与留存收益率按照由低到高的顺序进行排序;2)以各指标的三分位点作为赋分标准进行打分,并以四个指标的得分之和划分企业生命周期;3)依据四个指标总分取前三分之一划分为成长期企业,后三分之一划分为衰退期企业,中间三分之一划分为成熟期企业。具体企业生命周期划分标准如表7所示。
表7 企业生命周期划分标准
采用综合指标法划分企业生命周期的回归结果见表8。结果显示全样本、成长期、成熟期企业数字化转型与风险承担水平显著正相关,衰退期企业数字化转型与风险承担水平不显著相关,与前文研究结果相一致,说明研究结论依然稳健成立。
表8 改变生命周期划分方式的检验结果
四、机制检验
基准分析结果证明数字化转型能够显著提高全样本、成长期、成熟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但上述结论无法直接说明数字化转型影响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内在机制。理论分析部分指出,数字化转型能够缓解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问题,满足企业风险投资活动的资金需求,进而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故本文以融资约束(SA)作为中介变量,构建中介效应模型进一步分析数字化转型影响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内在机理。具体中介效应模型如下:
对于融资约束(SA),以SA指数作为融资约束的衡量指标[34],SA指数越大则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程度越严重。具体中介效应检验步骤包括:第一步,对模型(1)进行回归,若回归系数α1显著,则继续进行检验,若回归系数α1不显著,则检验终止;第二步,若回归模型(8)中回归系数a1显著,则检验继续进行,若系数a1不显著,则检验终止;第三步,对模型(9)进行回归检验,若回归系数b1、b2均显著且系数b1小于模型(1)回归系数α1,则说明融资约束是数字化转型的中介变量。
融资约束的作用机制分析结果如表9所示。列(1)显示数字化转型与融资约束的回归系数为负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拒绝原假设,说明从全样本角度来看,数字化转型显著缓解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问题。列(2)结果显示数字化转型的系数显著为正,融资约束的系数显著为负,二者均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且数字化转型的回归系数有所下降,说明数字化转型能够通过缓解融资约束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此结论支持了假设H2。同时,相关参数Sobel检验的Z检验值分别为1.881、1.945,相应的P值分别为0.068 9、0.014 9,说明融资约束在数字化转型提升企业风险承担水平中存在部分中介作用,此结果再次支持了假设H2。表9列(3)至列(8)报告了数字化转型的金融支持效应在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表现情况。结果显示,成长期企业数字化转型与融资约束的系数在1%的置信水平上显著为负,但该系数在成熟期企业中仅通过10%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数字化转型更能激发成长期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潜在动能。对于成熟期企业来说,其经营状况稳定、盈利能力高且资金流动性强,内源性资金充裕且依靠自身基础条件就能够获得外部资金支持,即数字化转型对融资约束的缓解效应并不显著。对于衰退期企业来说,数字化转型与融资约束的回归系数为-0.252,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说明衰退期企业数字化转型能够显著缓解融资约束。列(4)、列(6)、列(8)回归结果均表明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显著正相关,且融资约束是数字化转型提升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中介变量,即数字化转型能够通过缓解融资约束提升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数字化转型—缓解融资约束—提升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作用机制得以验证,上述结论支持了假设H5。
表9 作用机制分析:融资约束
五、异质性分析
上述研究主要回答了“数字化转型是否影响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数字化转型如何影响企业风险承担水平”,但未说明数字化转型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依赖于哪些因素。由此,本文对全样本按照企业生命周期、产权性质进行分组回归,考察不同生命周期、产权性质条件下数字化转型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异质性影响。
(一)企业规模异质性
融资成本高、信息不对称等多方面因素导致中小规模企业难以承受高风险投资项目可能产生的损失。通过将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企业能够利用数字化转型的战略优势降低市场参与成本、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与运用效果,从而改善企业财务状况以增强其风险承担意愿。基于上述观点,本文按照总资产自然对数的中位数将全样本划分为大规模企业与中小规模企业,其中大于或等于全样本总资产自然对数中位数的样本划分为大规模企业,小于全样本总资产自然对数中位数的样本划分为中小规模企业,并对两组样本进行分组回归。不同规模企业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回归结果见表10。
表10 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大规模企业与中小规模企业
表10中Panel A与Panel B结果显示数字化转型对中小规模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显著高于大规模企业,说明相较于大规模企业,中小规模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受数字化转型的影响更显著,原因可能在于中小规模企业受到资源规模与配置效率、信息不对称等因素制约,其在配置金融资源时倾向于放弃实施高风险投资战略。中小规模企业数字化转型后,其金融资源规模有所扩大且资源配置能力增强,进而支撑其在风险决策时选择风险程度较高的投资项目,所以数字化转型对中小规模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大于大规模企业。对于成长期企业而言,其需要通过数字化转型形成竞争优势以提高行业地位、扩大市场规模,进而提高自身风险承担水平,即数字化转型显著影响成长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列(2)、列(6)回归结果进一步证实了上述观点成立。
(二)产权性质异质性
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在发展战略、资源禀赋和治理结构等方面差异显著,国有企业的经营发展需要兼顾盈利与社会效益,即利益最大化可能并非国有企业的最终发展目标,其在进行数字化转型时可能倾向于采取相对保守的策略,且国有企业的风险检测防范体系相对较完善,数字化转型产生的边际增量效益相对不明显,从而造成国有企业数字化转型对风险承担水平的提升作用可能不显著。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根据产权性质将全样本划分为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不同产权性质条件下数字化转型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作用情况见表11。
表11 数字化转型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
表11结果显示数字化转型均能显著提升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但对非国有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显著强于国有企业,原因可能在于非国有企业以企业价值最大化作为经营目标,其更倾向于选择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项目,实施数字化转型战略可以有效满足非国有企业投资决策过程中存在的金融资源需求与信息需求,从而提高非国有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即数字化转型对非国有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正相关关系更为显著。与此同时,从非国有企业回归结果列(6)至列(8)来看,数字化转型与成长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回归系数为0.058 2,且通过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但其与成熟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回归系数0.038 4仅在5%的置信水平上显著,与衰退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回归系数则不显著,说明数字化转型对成长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显著强于成熟期企业与衰退期企业。
六、结论与建议
数字化转型作为企业的一种新型发展模式,已逐渐成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核心动能,也是推进企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力量。本文以2016—2021年长三角沪深主板制造业上市公司作为研究对象,通过Python文本分析测算数字化转型程度,实证检验数字化转型对不同生命周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效应、作用机制及其异质性。结果表明:第一,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且对成长期和成熟期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提升作用更为显著,此结论在经过内生性检验和稳健性检验后依然成立。第二,从作用机制来看,数字化转型能够通过缓解融资约束提升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第三,数字化转型对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影响因企业规模、产权性质等属性特征不同而存在异质性,其对中小规模企业、非国有企业风险承担水平的强化作用更显著,且对成长期企业的影响显著强于成熟期企业与衰退期企业。基于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对策建议:
第一,制造业企业应加快实施数字化转型战略,在投资项目比对与决策过程中充分应用数字信息技术与信息资源。具体而言,企业内部各系统之间应充分认识数字化转型的重要性,推动企业加快形成以数据挖掘、分析与应用为核心的数字化协同管理体系,将数字信息技术与投资决策深度融合,为企业投资决策与项目实施全过程提供数据支持,以通过数字信息技术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
第二,企业应结合自身发展阶段选择合适的数字化转型策略。对于中小规模企业、成长期企业和成熟期企业,应注重加强数字能力建设与提升信息资源配置效率,通过基础设施信息化建设和生产流程转型升级等方式提高企业生产效率,进而提升风险承担水平以获取市场竞争优势。对于大规模企业和衰退期企业,应重点关注如何利用数字信息技术创新传统经营模式与治理模式,通过提升管理效能与改善财务状况激发企业发展潜能。总的来说,企业应将自身实际发展状况与数字化转型推进过程紧密结合,基于自身资源规模与配置效率合理选择转型策略,从而真正实现数字化转型提高核心竞争力、实现高质量发展的终极目标。
第三,制造业企业应利用数字化转型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缓解融资约束。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挖掘企业内部不同层次的多维度信息,推动企业运用数据资源加强自身治理能力建设,为外部信息使用者提供企业经营发展的不同维度信息,利用数字化转型能够以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拓宽融资渠道等方式缓解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等问题,同时数字信息资源有利于管理层充分考虑投资决策的优劣性,进而从根本上提高企业风险承担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