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隐鹮之旅
2023-12-04☉龙盼
☉龙 盼
约翰内斯·弗里茨给隐鹮当向导
在伊比利亚半岛的上空,一支“奇怪”的空中编队此刻正在飞行。领头的是人类驾驶的两架飞机,后面跟着30 多只“训练有素”的隐鹮。这些一身黑毛的秃头“丑”鸟,半年前刚刚出生于奥地利动物园的恒温箱中。雏鸟孵出后,会将第一眼看到的物种当作父母。因此,这群隐鹮的“母亲”,就成了两位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在人类养母的带领下,隐鹮们正在进行它们一生中的第一次迁徙。
飞行编队此行的目的地,是半岛南部的安达卢西亚。这些完全由人工繁育的隐鹮,正在人类的帮助下,重新习得它们祖先的本领——迁徙。隐鹮宝宝的“早教音乐”是飞机发动机的声音。羽毛一长出来,它们就被安排进入飞行训练营,每天跟随飞机练习飞行。
隐鹮是世界上濒危的鸟类之一。史料记载,早在1504 年,奥地利萨尔茨堡大主教里昂纳德就曾下发谕令保护隐鹮。尽管隐鹮可能是欧洲最早受到官方保护的动物,但早在300 多年前,它们就已消失在欧洲上空。如今,大多数隐鹮都“蜗居”在动物园里。由于长时间的圈养,它们已经忘记了该如何迁徙。20 多年前,隐鹮被首次放归野外,但结果不尽如人意,有些鸟甚至飞到了俄罗斯。
隐鹮
为了恢复隐鹮在欧洲的野外种群数量,动物行为学家约翰内斯·弗里茨想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计划——给它们当向导。2004 年,弗里茨成立了隐鹮迁徙团队。这年秋天,团队开着飞机带领隐鹮幼鸟从奥地利出发,向南飞越阿尔卑斯山,到达意大利奥尔贝泰洛保护区。在这里,幼年隐鹮被放归野外。等这些幼鸟长大后,它们将在春天飞回奥地利繁衍生息。
2011 年,团队第一次观测到了独立迁徙回北方的隐鹮。在接下来的数年里,弗里茨团队15 次带着隐鹮熟悉迁徙路线,野化了277 只隐鹮幼鸟。野化的隐鹮带着它们的后代,稳定地往返于弗里茨规划的迁徙路线。
现在,随着气候变暖,隐鹮不得不更改迁徙路线。它们必须在阿尔卑斯山变得极寒之前飞往南方。10 年前,隐鹮们出发的时间是9 月底。但日渐变暖的秋季让它们的迁徙时间越来越晚,从前的路线成了“死亡路线”。2022 年,在繁殖地度过夏天的60 只隐鹮,只有5 只成功飞回南方。没有办法,弗里茨只能开着卡车绕过山区,将迁徙失败的隐鹮送往越冬地。
但“打车迁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2023年,弗里茨为隐鹮规划了一条新的迁徙路线。前往新越冬地的路程长达2300 公里,途经3 个国家,是旧路线的3 倍长。但好处是,隐鹮不再需要跨越高耸的阿尔卑斯山。今年8 月,弗里茨组织了一个数十人的团队,再次踏上拯救隐鹮的飞行之旅。
人类对飞行向来有某种莫名的情愫,但候鸟迁徙其实并无太多浪漫色彩。纪录片《迁徙的鸟》的导演雅克·贝汉说,候鸟的迁徙是一个关于回归的承诺,它们历经重重危机的数千里旅行,只为了一个目的:生存。不会迁徙的候鸟无法在野外生存,这几乎意味着它们将在自然界谢幕。
20 世纪70 年代,日本全岛的朱鹮数量仅剩5 只。迫于无奈,日本科学家将这5 只朱鹮带回动物园饲养。然而,即便付出了极大的心血,日本本土的朱鹮还是难逃灭绝的命运。
1981 年,中国科学家在陕西洋县发现了7 只朱鹮,它们是当时世界上仅有的野生种群。此后,我国政府投入了大量资源,拯救几乎陷入绝境的朱鹮。在朱鹮繁殖的湿地,人们投放了泥鳅、小鱼,给它们加餐。为防止雏鸟被蛇类、鼬类等动物袭击,朱鹮的巢穴被24 小时全方位严密监护。除了建立自然保护区就地保护,中国科学家花了大力气将人工繁育的朱鹮野化放飞。截至2022 年11月,全球朱鹮数量已经由41 年前的7 只恢复到9000 多只,陕西境内就有7000 多只。
就算人类再怎么操心,动物们的生活终归还得它们自己过。因此,让它们适应野外生活才是关键。“四不像”麋鹿曾一度消失在中国大地上。20 世纪80 年代,保留在欧洲动物园的麋鹿被我国重新引进。重归故里后,麋鹿被送往国内各地的动物园,以适应不同气候。但是,科学家并不打算让麋鹿一辈子待在动物园,而是准备将它们野化放归。
1998 年,被“分配”在湖北石首的麋鹿,趁着特大洪水自己游出了保护区,自此散落在湖北和湖南两省,提前完成了野化放归。如今,洞庭湖区域麋鹿数量已达210 只,成为我国目前最大的自然野化种群。
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自2003 年开始,开展圈养大熊猫野化培训。为了让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去人类化”,照顾它们的工作人员特意穿了熊猫套装,还将熊猫粪便和尿液抹在熊猫服上。只有这样,大熊猫们将来被放归野外后,才会躲避人类而不是主动靠近。在科学家的努力下,共有11 只圈养大熊猫成功野化放归,它们都顺利加入了保护区内野生种群的“群聊”。
为了让濒临灭绝的动物回归自然界,人类做了许多尝试。这对人类而言,也是弥补过错的方式。作家杨志军说:“我们拥有生命,不仅仅是为了活着,更是为了对其他生命有用和有益。”弗里茨驾驶飞机带领隐鹮所走的,不仅是拯救隐鹮之旅,也是人类的自我救赎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