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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族祝颂词中认知范畴与个体文化心理探析

2023-12-01王星晔

新楚文化 2023年22期
关键词:文化心理蒙古族

【摘要】祝颂词是以畜牧业词汇构成的蒙古族语言结构,具有蒙古族的英雄主义崇拜和群体团结一致的文化心理特征,反映了蒙古游牧民族的认知范畴。祝颂词作为一种语言表现形式反映着蒙古族长久以来的思维方式,通过挖掘祝颂词传递的蒙古族的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能够更加深入地了解蒙古族,增进在族际交往过程中的认同感、归属感,促进民族交往和文化认同。祝颂词中所蕴含的集体文化心理和团结一致的民族精神能够为现代社会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发展土壤。

【关键词】蒙古族;祝颂词;认知范畴;文化心理

【中图分类号】G1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3)22-0079-04

不同民族由于受到各自特定文化、价值观和认知模式的影响,其语言和行为显现出不同的文化内涵,呈现出带有个性差异的认知心理意象[1]。文化类型不同,语言的基本词汇不同,所形成的基本认知范畴也不同[2]。蒙古族在长期发展中产生了“祝颂文化”。祝颂词起源民间,是蒙古游牧民族最早以口头方式来述颂生活的工具,表达了蒙古人民的愿望与意志。在祝颂词中也有很多贯穿其生活场景的畜牧业词汇,反映了蒙古族的认知范畴,体现着蒙古族人民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态度与风俗。因此,探究蒙古族祝颂文化中的文化心理与认知范畴,了解蒙古族的思维及价值取向,询证构成民族团结的逻辑起点,有助于理解、包容各民族文化。

一、蒙古族祝颂词的来源及文化普遍性探索

(一)在自然中生长的蒙古族

溯源蒙古族的生发史,大约在公元7世纪的时候,在唐朝的望建河(即现在的额尔古纳河南岸一带)中发现了蒙古族先人生活的痕迹。为了适应极端的天气和更好地生存,蒙古族逐渐形成了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模式:迁徙与狩猎、畜牧与采集。这种独具风格的生产生活方式逐渐形成了蒙古民族的游牧文化。游牧文化是游牧民族、牲畜、草原三个层面生态相互适应及适应成果的总和[3]。游牧民族、牲畜、草原構成了蒙古族认知结构的基本要素,在这三个层面中的循环与平衡体现着早期蒙古族的生长形态。观照蒙古族的成长发展史,不论是遥远的神话传说、史料记载,还是已经形成在人们头脑当中的北方游牧文化,都与“自然”密切相关。在既定的自然环境中人依靠自身的力量进行改造,形成属于自身民族的文化认知模式。一个民族的形成经历于此,因而祝颂词的产生也必然伴随着蒙古族与大自然的密切互动,反映了当时民众朴素的生命观与世界观。

(二)文化普遍性探索以及蒙古族祝颂文化来源

人与自然的亲近就意味着人类想要继续深入探索自然,并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一套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模式。在蒙古族的生长环境中,他们对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天地、山川、动植物、风雨雷电等具有自然力的事物不能做出正确解答,产生了很多对苍茫天地的未解谜团与寄托。对自然万物的崇拜与敬畏心理是远古人的写照,在那个人类的认知无法突破生产力水平与自身局限的时代,不论是来自北方寒冷的辽阔草原,还是南方温暖湿润的河海湖畔边,对“天”与“神”的信仰是客观物质世界无法超越的。远古先民对自然万物的崇拜敬畏具有神秘性和神圣性,呈现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慑力量[4]。蒙古族所敬仰的长生天,壮族将青蛙誉为“雷神之子”,体现了一个民族在亲近自然的过程中首先形成的一种“抬头向上”的敬畏。在这种心理下,渐渐诞生了最初的原始宗教——萨满教。祝颂词就是在萨满巫师在进行祭祀祖先、向神灵许愿、驱麋、占卜等重要宗教仪式时产生的,代表了人们最朴素的生活习惯和心理状态[5]。

祝颂词的产生与原始的宗教信仰崇拜相关,但其中的话题和内容的组成来源于日常生活形成的认知范畴。使用的场景有重大集会、欢聚庆典、将士出征、出生或死亡的仪式上。在祝颂内容的组成方面,体现着蒙古族人民的认知范畴。在祝颂词中经常出现的很多有关畜牧业词汇:骏马、鬓毛、雄鹰、山羊等,以及与信仰相关的人物:皇天、圣母、成吉思汗等,体现了蒙古族的已有认知。随着时代的变迁,祝颂的内容有很多在逐渐发展的过程中也进行了变迁与更新,不断观照着蒙古族的文化心理。

二、蒙古族祝颂词中的认知范畴与个体文化心理

语言学家杰·肯道夫将认知和语言结合,认为语言的意涵是人们头脑中对外部客观世界的主观反映。语言传递的信息是现实世界反映在头脑中的“投射世界”。人是在认知的层面对外部信息进行认识与筛选,在这个接收来自外部世界信息的过程中需要对事物进行分类和范畴化。事物在经过加工处理后所形成的是个人的主观世界和客观事实结合的产物,这种主客观相互作用对事物进行分类的过程即范畴化的过程(categorization),其结果即认知范畴(cognitivecategory)[7]。体验哲学和认知语言学将之描写为“人们基于互动体验,对外界事物的属性进行适度概括和类属划分的心智过程或理性活动”[8]。语言作为文化的凝聚体,集中反映了文化的结构,反映了生活在何种世界下人的认知与思维。文化的类型不同,生活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的认知方式也不同,因而掌握的核心语言以及其中的基本思想也不同。对于蒙古族来说,从族群形成到不断壮大,十分强调的是与自然的关系,形成了独有的游牧文化,利用自然进行生活,生活中所形成的劳作方式、生产技术和制造规律都是不断与自然进行深刻互动的结果,将自然中的事物融入自己的认知范畴中。游牧民族的认知范畴在蒙古族祝颂词中得以部分展现,在词中也真实表现了游牧民族认知世界的结果。

(一)祝颂词美好祝愿背后的蒙古族自然生态文化认知范畴

蒙古族素来以热情好客、憨厚豪爽的民族性格著称。在招待客人前,蒙古族的待客之礼就是用祝福赞美的歌曲或话语祝酒接待。同样的,在祝颂词中以具象的人或物为主要描述对象,借以“慈祥地光临”“欣喜地关照”等真切美好的祝愿话语加入,祝福之意彰显。可以看出不论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是面对上天与神灵,蒙古族素来用以美好的语言和真挚的祝愿体认对象,从而更好地进行生产生活。

蒙古族的思维中蕴含着隐喻性,将对事情完成的期待化为一种祝愿,用友好的姿态面对未知。观照内蒙古民族深层次的民族文化内涵,代表着人们朴素生活习惯和心理状态的祝颂词,就是用一种谦逊友好的态度和语言,表达心愿,诉说祝福,折射了一种成为基本认知范畴的“原型”成员:祝愿心理。

美好语言就是一种谦卑心理,展现了蒙古族人民对待自然的敬畏与尊重,期待生成一种人与自然的平衡关系。这种“祝愿心理”从自然也不断衍化至蒙古族日常待人接物的习惯当中,比如待客之礼中的祝酒文化。对于现代社会的我们来讲,蒙古族作为与自然进行深切互动后具备先验经验的民族,应将这种与自然和谐共处的自然生态观进行进一步挖掘,真正尊重自然,友爱自然。

(二)由畜牧业词汇体系组成的蒙古族基本认知范畴

游牧文化是蒙古族长久以来在草原生活所凝聚出的一套牧民与自然生产生活适应的成果。在游牧的社会中,游牧的生产生活完全以自然为依托,牲畜、土地与牧民之间存在一种强烈的相关与微妙的平衡,土地是牲畜的必要供给,牧民依靠牲畜,只有保证这三者之间正常的能量转换,牧民的生产生活才能顺利进行。在长久以来这种生产生活方式的影响下,蒙古族人民逐步形成尊重自然,热爱自然,与自然协同进化的朴素理念。这也就形成了蒙古民族“逐水草而居”,“各部落各有其地段,有界限之,在此段内,随气候迁徙,春季居山,冬近则归草原”[9]。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不同的民族拥有属于自己族群内部的语言体系,这种语言展现了游牧民族眼中所看到的世界形态,反映了自己民族内部的价值与习惯。蒙古族所畜养的牲畜在游牧民族的生活中是一切生活的来源,为族群内部提供生活所必要的物质补给,同时也能够进行再生产。因而在游牧民族语言的畜牧业词汇中,家畜名称就成为一个重要的语言部分。牛、马、羊、骆驼经常出现在蒙古族的生活用语中,并进一步利用这些牲畜的特点进行语义的再创造,运用表征和隐喻的手段对牲畜的数量、体型大小等条件实现新的表意功能,来作为游牧民族语言认知的基本范畴。比方说在描述一类大而笨拙的事物时,就会联想到“牛”这种牲畜的形体特征,用于表意;在描述高大、机敏、灵慧的事物时就运用马这种牲畜进行表征;在描述小巧精致的事物时就利用“小羊羔”来进行表意。

祝颂词作为蒙古族文化的集合,真实反映了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蒙古族人民的世界观与认识纬度,被誉为“蒙古族的荷马史诗”。其中的很多内容都反映了蒙古族当时的心理状态和基本认知范畴,以畜牧词为主要话语的组成部分就是一种。运用贴近人民生活的词汇来进行象征和形容,彰显了蒙古族人民的智慧,一方面反映了人们的真实诉求,另一方面也作为一种内部心理共同精神的凝聚,哺育着蒙古民族的团结与发展。

(三)集体记忆与个体文化心理探析

蒙古族祝颂词的发展经历了漫长了演化,其间有过政治变革的影响,也有过信仰体系的重建,都深刻反映在祝颂词中。祝颂词最先起源于对“超自然力”的崇拜,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祝颂词的军事功能不断凸显,发挥了在战场上传情达令的作用。在出征前,归来时的特定情景下祝颂词的使用也成为广大蒙古族人民沟通情感,连接共同心理的介质。当时的蒙古族人民共同拥有着一段特定的历史记忆,在这其中形成了英勇无畏的民族精神和团结一致的集体心理。祝颂词拥有着文化的隐喻属性,无形中搭建了人与事物之间的沟通桥梁。随着时代的变迁,蒙古族的日常生活和思维模式都在发生改变,但这种祝颂的文化形式依旧成为代表蒙古族精神和普遍心理的文化形态。在共有的群体文化语境下,比如将士出征,百姓拥有着共同的不安和祈愿祝福心理时,在祝颂词中就更多地将代表着同一立场的自身作为一种群体子集进行表达。“众生”代表着一种集体对象,反映了群体的心理状态。

在经历了战乱、瘟疫、自然灾害侵袭的蒙古族,成为游牧民族冒险、勇敢、奋进、对抗精神成长的土壤,也助推着蒙古族英雄主义崇拜心理的形成。不同于君王崇拜,蒙古族的英雄崇拜具有现实性。在蒙古族的发展史上,贯穿着战争,“手执弓箭,头枕箭筒,把自己的尸骨抛弃荒野,才是真正的好男儿”成为蒙古族的性格写照。蒙古族人心目中崇拜的英雄是经过沙场洗礼,具有智谋和正义形象的英雄。不仅如此,在“神的形象”中也能够找到蒙古族具有现实性的英雄主义崇拜痕迹。追溯蒙古族的传统文化,其“神”的形象也是由具体的人物产生,如被称为牲畜保护神的“吉雅其”。由此可见,蒙古人崇拜的英雄是人化的英雄,而不是“从天而降”的神。这种把人神化的现象,体现了古代蒙古族的英雄崇拜根植于具体现实,是与他们的生产生活紧密联系的英雄崇拜[10]。所以,在蒙古族祝颂词的文化中,“神”的形象也都几乎是单个出现。对英雄人物的崇拜反映了这个民族的心之所向,这种对于单个英雄人物形象的讴歌,也反映出了蒙古族的个体文化心理。而对英雄人物认知的形成扎根于现实生活,这本身就是一种执着存在,来源于现实具有真理性的个体心理图像。

在战场上的奋勇作战涌现好斗不屈的英雄人物,但战争的背后又蕴含着千万百姓的共同心理意图。蒙古族拥有着的共同心理是其民族团结并且长久以来和自然和谐相处的体现,但蒙古族的个体文化心理使得蒙古族能够独立生存,摆脱人与土地固有的人身依附关系,凝聚骁勇善战的英雄主义为民族的精神所在。游牧文化所注重的人与自然、与生物的和谐共生关系一方面体现着共存的价值观念,另一方面又使得蒙古族“不把任何一块土地作为固有,但任何一块土地都是宝物”,将人与土地的关系始终保持着主位和客位的距离,产生了距离便维持着尊重与滋养。这种个体文化心理与集体文化心理相交的民族文化心理特征形成了蒙古族的认知范畴。

三、总结

祝颂文化从蒙古族初始的时代开始至今经过了漫长的发展过程,中间有过发展的衰微,但从未中断,体现出了蒙古族精神信仰从古至今的更迭,展现了蒙古族人民生动具体的现实生活图景,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并塑造著蒙古族的认知范畴。蒙古族祝颂词表现的文化说明和精神象征体现了蒙古族成长的逻辑起点和发展延续,形成了蒙古民族整体的精神风貌、集体道德和认知范畴,建构着蒙古族的精神文化体系和思维逻辑。

在精神交汇、民族融合的进程中,各个民族的经济生活从自然形态逐步过渡到半自然的及商品化形态;民族心理结构经过重组,由封闭的心态走向开放的世界[11]。在时代的变迁发展中,蒙古族也不断走向开放包容,寻求进步的生活,健康的发展。以往的英雄主义与天神信仰已经成为历史,但在这之中形成的精神和心理特点却依旧影响着生活在内蒙古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体现了文化的影响力。从蒙古族祝颂词中所挖掘的民族文化心理基本反映了蒙古族自产生起在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本民族的认知范畴。了解一个民族的基本认知范畴对于民族团结进步,民族融合共生都有积极的意义。只有深入其中一个民族的内在心理才能够在时代进步的过程中找到民族团结始终不变的立足点。

参考文献:

[1]陆杨.语言禁忌现象的认知心理探源[J]. 黑龙江社会科学,2008(01):12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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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丁石庆.游牧民族语言的文化维度与认知范畴[J].伊犁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0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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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张楠.鄂尔多斯蒙古族祝颂文化研究[D].银川:宁夏大学,2017.

[6]荣苏赫,赵永铣,贺喜格陶克涛.蒙古族文学史(一)[M].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1994.

[7]赵艳芳.认知语言学概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8]王寅.什么是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

[9]多桑.蒙古史:下册[M].冯承钧,译.中华书局,1962.

[10]佟斯琴.论蒙古民族文化心理对蒙古族文学的影响[J].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30(01):99-101.

[11]赵龙艳.从蒙古族命名看民族文化心理[J].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S1):422-424.

作者简介:

王星晔,女,内蒙古鄂尔多斯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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