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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琴有关三两事

2023-12-01锲而不舍

家庭百事通 2023年12期
关键词:吴涛嫂子老家

锲而不舍

我在家中是老大,没有哥哥,因此也没有嫂子。这里说的嫂子,叫粟琴,就是一位大姐,也是对门的邻居。我、老婆和女儿,从心底里把她当作自家亲人,因为她也一直把我们当作家人,她就像我的亲嫂子。

结识嫂子,还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那时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久。我进了大学所在古城的党报报社,成了一名记者。我老家在豫北农村。刚参加工作,我住在报社提供的一间宿舍里,吃饭在报社的公共食堂。昔日同学都各奔前程,古城又没有一个亲人,我顿时觉得自己孤零零的。

采访、写作之余,我经常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地穿行在古城的大街小巷。古城当时还不大,东南西北四个角我都走遍了。粟琴是我们记者部吴涛主任的妻子,看我孤独,就把我请到她家里吃饭,还热情地打消我的顾虑:“我和你们吴主任都是农村的,大学毕业来到城市工作,都有孤独的感觉。就是如今,我们结婚了,城里也没亲戚和朋友,一到周末,都不知道往哪儿去。今后,你就把这里当个家,经常来吧。”嫂子皮肤黑黑的,一举一动都有农村人的憨厚朴实,一见面我对她就有老熟人的感觉,总不自觉地把她和农村老家的大姐联系起来。

我了解到,他们夫妻都是豫东农村的,从北方一所著名的大学毕业后来了报社。吴涛主任已经是全市闻名的大记者,曾经因为一篇《英雄流血也流泪》,记录见义勇为者的凄惨生活而促成了见义勇为基金会的成立。《人民日報》《中国青年报》《中国公安报》等予以转载,也是报社第一次呈现的参评全国新闻奖的作品。虽然这篇文章最后没有取得名次,但吴涛的写作水平得到普遍认可,荣升了记者部主任。粟琴是外文系的高才生,上大学时选修的是英语,毕业后分配到古城的一家重点中学教书,但她为了丈夫的事业,主动放弃自己的专业爱好,到学校的图书馆当起了管理员。

我认识吴涛和粟琴的时候,他们结婚才一年多。他们刚有一个小男孩,叫吴冕。虽然吴冕还不会说话,但我一去他家,小家伙见我就笑,还会主动扑到我怀里让我抱。

我有时问粟琴:“嫂子,你当图书管理员,专业特长不是浪费了吗?”她总是不经意地憨憨一笑:“总得有人牺牲啊。孩子呀、家务呀,都得有人干。你们吴主任工作干得好,我就满足了。”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我的脑海不自觉地涌现一句歌词:“军功章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我的父母从老家来了,粟琴热情地邀请他们到家里吃饭,还一个劲地安慰:“别愁孩子,刚毕业都这样,有对象就好了。赶明儿我给他介绍。”粟琴真的给我介绍了两个对象,都是学校的教师,可是一个嫌我老家是农村的,一个嫌我没房,都没成。粟琴安慰我:“别气馁,大学生目前还不多,总有喜欢你的。”

后来在工作中,我交上了女友,是一个公务员。嫂子作为“家长”,跑到女友家里为我说好话,还给我们定下了婚期。婚后,粟琴夫妇专门请我们到家里吃了一顿饭,还拿出一瓶白酒,介绍说:“这酒是我们老家的。喝点吧。”

这顿饭,吃得一屋人都笑哈哈的。笑声中,我和妻子羡慕起他们夫妻的和睦、恩爱。

其实,我知道他们的婚姻已经有了裂痕,只是嫂子过于憨厚,一直蒙在鼓里。

一次,一个被采访的单位请客,吴主任带了一个更年轻的女士前往。酒后跳舞,吴主任和那位女士搂得很紧,还不时有亲昵的动作。他交代我:“别和你嫂子说。”

回到家,我和妻子说了,妻子劝我:“别告诉嫂子,宁拆千座庙,不拆一桩婚。也许,你们吴主任能迷途知返呢。”

几个月后,我受报社派遣,到浙江参加了一个月的新闻培训,回来后听说粟琴离婚了。

“嫂子为你牺牲那么大,多好的人啊,为什么离婚呢?”我不解地问吴主任。吴主任无奈地摇摇头:“那女士你见过,怀孕了,要到报社闹,没办法呀。我净身出户,吴冕、房产、存折等都给了你嫂子。”

但不久,吴主任的做法还是遭到报社同仁的谴责。吴主任带那女士去了南方一家报社。报社对粟琴还是很同情的,房子也没有收回,让她们娘俩继续住。

我带着老婆和女儿来看粟琴,一见面还是叫“嫂子”。粟琴苦笑着:“别叫嫂子了,叫姐吧。”妻子忙说:“叫惯了嫂子,不改了。”

我也明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我们三人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着闲话。

粟琴还是一往如故地接送孩子,我们经常碰面。我知道,她又开始了恋爱,但交往了几个都没成。嫂子也爱打扮了,黑黑的面容白晳了很多,但还是那么憨厚。有次接孩子时,她容光焕发,我差点没认出来。她喜滋滋地说:“美容了,刚做的。以后不做了,太贵。”妻子说:“嫂子才30出头,很正常。”

妻子和嫂子成了闺蜜。知道嫂子因为有孩子,不好找对象,妻子劝她别着急。妻子单位的一个小车司机,是我们的对门邻居,也姓吴,人很实诚,老婆得病去世了。妻子来了个“拉郎配”。

一个晚上,两人在我家里见面。我了解到男的是高中毕业,还只是个司机,担心粟琴看不上。但见面的结果很好,俩人留了手机号,约定继续联系,几个月后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我问粟琴:“嫂子,你不嫌他的职业和文化水平低吗?”嫂子“唉”了一声:“文化水平高、职业好有啥用?你们吴主任文化水平高,又是名记者,还不是抛弃我们娘俩吗?只要对我和孩子好,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

很快,嫂子再婚了。半路夫妻也恩爱,我经常见他们一起散步,一起买菜。老吴对吴冕特别好,经常车接车送。有时风雨天,就连我的女儿,老吴也主动捎上。楼上邻居谁家的下水道坏了、楼里的垃圾通道堵塞了,都能看到老吴忙碌的身影。单位同事和楼上邻居,提起老吴都竖大拇指。嫂子长胖了,离婚的沮丧一点也没有了,在学校也换了工作,重新拿起教鞭。有一次,在自行车棚里停车,我听见她愉快地哼着小曲。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家和粟琴家更像一家人。谁家做了好吃的,就主动互通有无。后来我也离开了报社,应聘到一个贫困县当了某局局长,一般双休日才回城里,家里的重活、累活,如更换煤气罐、搬运面粉等,都是粟琴两口子帮忙。有一次我忍不住说了声“谢谢”,粟琴嗔怪:“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谁跟谁呀,不是你们帮忙,我和老吴也走不到一起呀。”

吴冕结婚了,和粟琴两口住在一起。可是,后来老吴突然因车祸离世。我陪粟琴赶到现场,见到已经死去的丈夫,她当即就昏了过去。事后,粟琴长时间闷闷不乐。我觉得她比第一次离婚还悲伤。她也不隐瞒这一点,和妻子说:“第一次婚姻过的是幻想中的生活,这次婚姻,过的是真实的生活。老吴真是个好丈夫。”

才50出头的老吴一走,嫂子頭发就白了一大半。她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回归家庭。妻子经常和她一起散步,常安慰她:“再走一步吧,还有几十年呐。”粟琴道:“算了,有孩子陪着就行了。”

吴冕做生意赚了钱,邀请我们两家人一起去新加坡、马来西亚旅游,主要是陪她母亲散散心。在新加坡,大家提议吃中餐,于是到“河南中餐馆”就餐。老板是华侨,也姓吴,是一位河南老乡,老家还在我们古城。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吴老板很健谈,“我来这里十多年了。前两年,媳妇病故了,一个人思乡情更浓厚,就把餐馆名字改成了带有‘河南两个字的。这里华人很多,还有中文报纸呢。”从吴老板递过的中文报纸上,我看到一家孔子学院招聘中文教师,要求英语必须四级以上,年龄不限。我立马就怂恿嫂子报名。嫂子很谦虚:“我一个老太太了,人家会要吗?”

吴老板接话说:“这里的老人都发挥余热,我们餐厅的服务员大部分都是退休的老头老太太。”一路上,我们看到的情况就是如此,还一直嘀咕餐厅服务员怎么都这么老。

嫂子报好名,参加了考试,留下电话号码和微信。我们谁也没想过她会被录取,畅玩一圈,高高兴兴回家了。半个月后,录取的电话打过来了。粟琴一扫脸上的阴霾,高兴地走马上任。

几年前,老家的机场还没有直飞新加坡的航班,去那里旅游须先到的泰国廊曼机场。我们一家将粟琴送到上海浦东机场。登机时,高高兴兴的嫂子突然潸然泪下,紧紧抱着我妻子和女儿,久久不愿分别。

第二年春节,粟琴没有回家,用微信发给我一张和一位中国男人的合影,告诉我:“我又结婚了,丈夫就是那位经营中餐馆的华侨,比我大5岁。你还有印象吧。我到这里教中文,生活起居都是他安排的,他对我很好。”我代表妻子、女儿回道:“祝你新婚快乐!”

粟琴又回信:“春节快乐!特别问女儿好,让她给我常发微信。”我和妻子仔细打量那张合影,妻子突然说:“这个老吴长得像那个司机老吴。”我拿过照片又仔细看,回应了一句:“像,真像。”

编辑|郭绪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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