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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牌,像水流过宋朝

2023-11-30谁最中国

意林 2023年19期
关键词:词牌海潮微言

谁最中国

东京城总有歌声流过。歌声从喧嚣中响起,是十七八女子执红牙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还是关西大汉绰铁板唱“大江东去”?

宋词,说到底,就是宋人在这市井巷陌、茶坊酒肆、村野山居中,唱出的歌。而词牌,就是歌的曲调。这曲调现在我们已经听不到了。但那些曲调的名字都留了下来,成了一个时代声音的密码。

浪淘沙,定风波,满江红,望海潮……说来也是神奇,1000多个词牌里,总有水流过。豪情或悠然,低回婉转或激昂慷慨,从汴京流到临安,从柳永流到李清照,从当年的歌肆轩窗流到邓丽君的歌声里。

宋朝在水一样的吟唱里复活,是《千里江山图》的青绿颜色,是汝窑哥窑淡远的意蕴,是《东京梦华录》里的市井生活,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家国情怀。

歌声还在继续,流水般,慢慢地讲,一个怎么讲都不够的宋朝。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直到现在,想起杭州,还是柳永的这首《望海潮》。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风景,是“市列珠璣,户盈罗绮”的富丽,是“羌管弄晴,菱歌泛夜”“乘醉听箫鼓”的快乐。

很多词牌起初就是词的题目,后来慢慢发展成固定的平仄曲调,逐渐跟内容脱离。《望海潮》就是这样。据说柳永在杭州为打动为官的旧交创作了这首词,不想轰动当时的词坛,《望海潮》也就作为北宋新声,传唱下去。

宋代一定有很多个版本的《望海潮》,而当我们现在提起这个名字,想起的几乎总是柳永的这首。那是一个不一样的柳永,也是一座城市所能呈现的最迷人的样子。

宋朝的城市是属于民众的,公共文化活动也从宫廷寺院走向了街头巷尾。

城市的繁华不再只被达官贵人所享用,而成了每个市民都可以参与并创造的日常活动。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教授葛兆光曾说,唐文化是“古典文化的巅峰”,而宋文化则是“近代文化的滥觞”。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宋文化开始走向平民,走向四季餐饭的世俗生活。

而生活总是有恒久的生命力。当我们从《望海潮》里想起宋,我们想念的可能是一种时刻都在触达美的、“过日子”的状态。

浣溪沙,三个字慢慢掠过唇间,眼前就是这么一幅景象:江南溪水边,低着头浣纱的女子,脚边的裙衫被打湿了,船坞里传来袅袅歌声,她在水面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这个最初跟西施有关的故事,在唐朝成了一种曲子的音律,到宋朝,已经演化为一种可以容纳各种情感的词牌。

是晏殊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是秦观的“宝帘闲挂小银钩”,是苏轼的“簌簌衣巾落枣花”,也是李清照的“淡月来往月疏疏”。

清代词人张惠言在《词选序》里说,词是“兴于微言,以相感动”。“微言”是什么?它是一些我们经常觉得“不那么重要”的东西,是日常生活中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的感受,用现在的话说,是一些“小情绪”。

这些“小情绪”,恰恰是宋的魅力所在。如果说唐给人的感觉是旷远的风,那么宋的一面就是这嘈嘈切切错杂弹的溪水,它包容那些幽微的细腻的情感,也给了它充分的表达空间。于是不可言说变为了情感共振,直到现在,还能与我们的生命体验相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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