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员凭什么拿高薪

梁捷

这两年出门旅行不易，我就特别喜欢看一些跟自然接触的视频，尤其喜欢看远洋航运的视频。现在的远洋货轮体积巨大，船上条件也很好，都是单人间，独立卫浴，每天都可以面向大海，有大量的闲暇时间，而且这个行业的收入还特别高。

为什么船舶公司要给船员开出那么高的工资？原因很简单，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当船员。船员漂泊在大海上，往往几个月甚至半年不能回家。而且在海上的时候，几乎不能与家人朋友联系，只有靠港的时候才能自由上网。人在海上会特别寂寞、孤独，必须要有足够的金钱补偿，才能抵消这种孤独感。所以，船舶公司必须给船员开出高于社会平均水平的工资，才能招募到船员，这就叫作“补偿性工资”。

我们在工作中，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要求补偿性工资。有些工作的收益非常高，但是风险也非常高。比如，奥运会上，有一些运动员一举成名，获得的收益非常高，不仅赢得了奖牌，回国后还可能获得各种各样的奖励。

但对家长来说，如果发现自己的孩子在某些运动项目上具有天赋，是否应该鼓励他/她从事这项运动？

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每个成功的运动员背后都有千百个不成功的运动员。如果要出成绩，运动员可能小学毕业以后就要从事专职训练，正常学业就不得不放弃，如果边读书边训练也可能出不了成绩。高回报的背后是高风险。

再举一例。商业航空公司的飞行员也是很多人非常向往的工作。根据疫情之前的行情，大型航空公司的机长每年的收入至少是几十万，甚至很可能上百万。这当然是相当有吸引力的收入水平了。

那么， 哪些人愿意成为一名机长？做一个民航飞行员风险可能很低，大家都说飞机的风险比汽车还小。但在很多人看来，飞行员仍然是有风险的，飞行员的家属也要整天担心。飞机毕竟不比汽车。汽车碰到什么故障，停在路边就好；飞机要是碰到故障，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需要对这种风险做出一些补偿。但是飞行员可以上天，有些人的理想就是飞上蓝天，什么事情的吸引力都没法与之相比。从小就立志做飞行员，一直为此努力，对他们来说，收入到底有多少，完全不重要。

我们再来看一下市场规模。今天国内航空公司的飞行员大概有2万人，这是一个很小的市场，中国只有2万人能开飞机，而中国可以开汽车的人4亿都不止。整个市场的容量就这么大，对那些狂热地想成为机长的人来说，劳动供给是缺乏弹性的，他们就想做机长，就想飞上蓝天，并不想成为什么基金经理。这样一来，他们的工资有可能是很低的，甚至低于市场平均工资。也就是说，航空公司根本不需要开出超过市场水平的补偿性工资，根本不需要百万年薪，只要有个20万年薪，那些特别想飞的人也会接受，成為一名机长。

那么航空公司为什么还要为机长开出那么高的年薪？这主要与人力资本的专用性有关。培养一名飞行员是极为艰难的，需要经历5年以上的培训，整个过程的淘汰率极高，每个飞行员身上都累积了海量的资本投入。此外，航空公司还要定期对这些机长进行身体、心理等各方面的检查，确保飞行安全。

对航空公司来说，提高机长的薪水，保证他们可以安心工作、认真工作，这是一种非常经济的做法，花不多的钱就可以提高飞行安全性。所以，航空公司付给他们的高额薪水，并不是要补偿他们的风险，而是给予一种激励。

但是反过来，即使选择了一些高风险、高挑战的行业，也走上了成功的道路，却未必能获得显著高于社会平均工资的补偿性工资。很多高风险工作，如矿工，工资给得并不高，并没有出现所谓的补偿性工资。这是因为大量贫困者没有什么选择，只能去这些领域工作，经济学上称之为劳动供给缺乏弹性。这样一来，矿井老板就可以把工资压得很低了。所以，只有在特定条件下，员工才有机会因为工作的性质而获得补偿性工资。

静静//摘自《环球人物》2022年第23期，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