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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扎根理论的新闻真相焦虑的影响因素研究

2023-11-25桂美娜

新闻爱好者 2023年10期
关键词:范畴编码媒介

□吴 辉 桂美娜 胡 倩

一、引言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和互联网的普及,新媒体已经渗透到了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受众在日常生活中主要通过网络平台获取信息。因为竞争日趋激烈,各类媒体平台不断创新内容生产机制、加快信息更新频率、开发多样化功能以期满足受众需求,但带来的结果却是信息数量过载,信息内容冗杂,信息质量下降。媒介空间内各种碎片化信息、误导性信息、虚假信息干扰了受众对新闻真相的获取,《2021年社交媒体数据报告》指出,近五分之一的Z世代声称过多的信息来源让他们感到焦虑。[1]此外,受信息素养、个人能力等条件的限制,受众从海量信息中分辨出新闻真相,殊为不易。网络中出现了许多未经官方确认的不实信息,而受众对新闻真相的渴求特别强烈,由此产生新闻真相焦虑。

“新闻真相”即表明新闻事件本质、内幕或整体面貌的内在事实,多隐蔽在新闻表象后,常被假象或非本质的真相所掩盖。[2]“新闻真相焦虑”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普遍存在,但目前还未见关于“新闻真相焦虑”的研究。本文探究新媒体环境下受众产生新闻真相焦虑的影响因素,采用扎根理论构建“新闻真相焦虑影响因素”的理论模型,旨在为受众缓解新闻真相焦虑提供理论参考。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本文聚焦于“新闻真相焦虑的影响因素”,关于新闻真相焦虑的测量,目前未见成熟的量表和理论假设。焦虑是一种较为主观的感受,如若使用问卷调查法则难以达到研究目的。基于选题的特点,本文选用的是扎根理论质性研究方法。

扎根理论由社会学家Glaser和Strauss于1967年提出,该方法强调实际观察的重要性,研究者对资料进行不断比较和理论抽样,通过开放性编码、主轴编码、选择性编码三个编码过程,从原始资料中归纳整理出概念和范畴,直至理论饱和。[3]整体的研究思路是从下往上建立实质理论,即在系统收集资料的基础上,寻找反映新闻真相焦虑的核心概念和范畴,开发范畴之间的关系,阐明故事线,构建新闻真相焦虑影响因素的理论模型。

(二)访谈设计

1.访谈对象

研究显示,近五分之一的Z世代(1995—2009年)声称过多信息来源让他们感到焦虑,因此本次访谈对象主要集中于青年群体。为了确保研究样本能够真实客观地反映研究问题,本研究在样本的选择上遵循以下原则:①受访者必须是新媒体平台用户,能熟练使用各种社交媒体进行新闻检索;②受访者必须对新闻真相焦虑有一定的了解和体验;③受访者主要为25岁上下的青年,并且男女比例平衡。基于上述条件,最终选取了30个访谈样本,其中男性16人(53.33%),女性 14人(46.67%),职业主要为在校大学生(70%),25岁以下的27人(90%)。

研究者采用线下和线上相结合的方式,对受访者进行了半结构化深度访谈。在征得受访者同意后,对访谈全过程录音。

2.访谈提纲

遵循逻辑原则,本文拟定了18个访谈问题,主要包括受访者关注的信息内容、获取信息的渠道、新闻真相的渴求度、探求新闻真相过程中的消极体验等。比如:“您在什么情境下会迫切地想知道新闻真相?”“您认为什么样的人更容易产生新闻真相焦虑?”“您在探求新闻真相过程中有焦虑的感受吗?主要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研究者还根据访谈结果不断修正访谈提纲、资料收集直到理论饱和为止。最后,在开放性态度下,研究者利用NVivo软件对访谈资料进行编码,提取相关概念和范畴。

三、编码分析

(一)开放性编码

开放性编码是指将原始访谈资料逐字逐句进行贴标签(定义现象)、概念化和范畴化,即将收集的资料打散,赋予概念,再以新的方式重新组合起来。在该过程中,要求研究者避免先入为主,而倾向于一种公开的探索,将所有的资料按其本身所呈现的状态进行编码。[4]依据这种方法,本研究最终得到40个概念和13个范畴,具体如下:

“A1 信息数量”,包括“a1 信息过载”“a2 内容冗杂”和“a3更新频率高”。 “A2信息质量”,包括“a4真假参半”和“a5同质性强”。“A3信息内容”,包括“a6呈现方式单一”“a7片面之词”和“a8偏重娱乐”。“A4媒介生态环境”,包括“a9技术门槛低”“a10专业素养低”“a11缺乏核查”“a12虚假信息”和 “a13缺乏管控”。 “A5个性心理”,包括“a14个人兴趣”“a15公共利益”“a16 求知欲”和“a17 自身利益”。“A6 成就满足感”,包括“a18成就感不足”和“a19满足感缺乏”。“A7风险感知”,包括“a20麻木感”“a21对内容反感”“a22受欺骗感”和 “a23三观不符”。“A8自我效能感”,包括“a24缺乏信心”和“a25缺乏主动性”。“A9信息素养”,包括“a26缺乏质疑精神”“a27新媒体依赖”“a28信息渠道少”“a29信息意识淡薄”和“a30缺乏主见”。“A10个人能力”,包括“a31缺乏社会阅历”“a32文化水平低”和“a33鉴别力不足”。“A11真相获取焦虑”,包括“a34媒体失声”“a35缺少渠道”和“a36检索困难”。“A12真相分辨焦虑”,包括“a37评论两极化”和“a38不易鉴别真假”。“A13真相传播焦虑”,包括“a39避免传播”和“a40受传者抵触”。

(二)主轴编码

主轴编码是借助典范模型,将开放性编码中得出的各项范畴联系起来,发现范畴之间的潜在逻辑,从而发展主范畴及其副范畴。本文通过典范模型,共归纳出5个主范畴,分别是信息因素、媒介生态、心理认知、能力特征和新闻真相焦虑,具体如下:

“AA1信息因素”,包括“A1信息数量:受众所接触到的信息的多少”“A2信息质量:受众所接触到的信息的价值,包括信息的时效性、真实性、独特性等”和“A3信息内容:受众所接触到的信息内容,包括事实、观点和信息的呈现方式、脉络等”。

“AA2媒介生态”,即“A4媒介生态环境:受众所处的媒介技术、媒体平台以及政策管控等共同构成的外部环境条件”。

“AA3心理认知”,包括“A5个性心理:新闻事件引起受众对自身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关心,对真相的兴趣和求知欲”“A6成就满足感:受众在寻求新闻真相的过程中,信息需求得到满足的程度,并因此产生的愉悦感和自信心”“A7风险感知:在复杂的媒介环境下,受众对信息传播带来的各种风险的感知”和“A8自我效能感:受众寻求新闻真相的主动性和对自己获得新闻真相的自信心”。

“AA4能力特征”,包括“A9信息素养:受众在获取、分析、判断、辨别、加工、评价、传播新闻信息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综合素质”和“A10个人能力:与信息素养有关的个人能力,如社会阅历、文化水平和新闻真相鉴别力”。

“AA5新闻真相焦虑”,包括 “A11真相获取焦虑:因媒体失声、新闻造假、缺乏渠道等原因,导致受众不能有效获取新闻真相而产生的焦虑”“A12真相分辨焦虑:因信息量过大、评论两极分化等原因,导致受众不能有效筛选信息、分辨真相而产生的焦虑”和“A13真相传播焦虑:因真相未明、受传者抵触等原因,导致受众不能有效传播新闻真相而产生的焦虑”。

(三)选择性编码

选择性编码主要是从主范畴中挖掘核心范畴,将其与主范畴及其他范畴联系起来,构建一条清晰明确的“故事线”,同时回到原始访谈资料中验证其间的关系,并最终形成理论模型的过程。

本文梳理出“新闻真相焦虑的影响因素”这一核心范畴,围绕核心范畴的“故事线”可以概括为:受众在寻求新闻真相过程中的个性心理、成就满足感、风险感知和自我效能感等心理认知是直接影响受众新闻真相焦虑的内部因素,心理认知不同,新闻真相的焦虑程度也不同。在新媒体环境下,受众所接触到的信息量较多,信息质量较差,信息内容呈现方式单一,观点片面,偏重娱乐,这些信息因素影响了受众的心理认知,从而间接导致其产生新闻真相焦虑。同时,媒介技术门槛低、媒体公信力下降、新闻发布核查不严、虚假信息传播和政府管控缺位等多重因素致使媒介生态环境混杂,受众的心理认知受到影响,这也间接导致不同程度的新闻真相焦虑。能力特征在新闻真相焦虑影响因素中起重要的调节作用。一是能力特征调节受众对信息的处理效果,能力较强的受众对信息的处理效果较为理想,不易产生负面心理认知;相反,能力较差的受众容易产生负面心理认知。二是能力特征也调节受众对媒介生态的适应效果,进而导致受众产生不同的心理认知。能力较强的受众能更快、更好地适应媒介生态变化,不易产生负面心理认知,反之则不然。

以上述“故事线”为基础,借助S-O-R理论框架,本文构建了 “新闻真相焦虑影响因素”的理论模型(如图1)。其中,S(外界刺激)为信息因素和媒介生态,O(机体内部状态)为心理认知和能力特征,R(行为反应)为新闻真相焦虑。

图1 “新闻真相焦虑影响因素”的S-O-R理论模型

本研究使用之前预留的10份访谈记录进行理论饱和度检验,编码后没有产生新的概念和范畴,在5个主范畴中也没有形成新的构成因子和关系结构。由此可以认为,资料搜集已经达到“理论饱和”。

四、模型阐释和研究发现

(一)信息因素对受众新闻真相焦虑的影响

信息因素(S1)包括受众在日常生活中所接触的信息数量、信息质量和信息内容。新媒体迅猛发展,信息生产和传播模式发生了深刻变化,信息生产、传播和反馈都可以随时随地发生,新媒体平台上的信息数量呈井喷式增长,信息内容丰富多彩,但质量良莠不齐,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受众的心理认知(O1),最终导致其产生新闻真相焦虑(R)。

新媒体技术催生了UGC模式,人人都可以通过互联网生产和传播信息,信息的获取由简单的、单向性的线性模式转化为复杂的、双向性的网状模式,[5]且平台的更新频率较高,这便导致了信息数量过载。同时,媒体平台为了吸引受众,所呈现出来的内容带有片面化和娱乐化的特点,信息质量较低。在访谈中,不少受访者表示他们已经适应了新媒体环境中信息过载的冲击,具备一定的信息检索和鉴别能力,并不会因为信息因素而直接产生新闻真相焦虑。

然而,也有受访者反映:“网上充斥着许多‘标题党’和虚假消息,让我有种受欺骗的感觉,还导致我浪费了很多时间去寻找真实有效的信息,这使我感到很烦躁。”

的确,部分媒体利用标题来吸引受众,为了点击量而生产低俗化的内容,甚至为了增加讨论热度而蓄意煽动情绪,这使得不少受众对信息环境感到担忧和不确定,导致其在信息判断和理解上花费较多时间,增加了受众的感知成本,进而产生新闻真相焦虑。由此可知,信息因素并不会直接使受众产生新闻真相焦虑,而是在心理认知这一中介因素的影响下,导致其产生新闻真相焦虑。

(二)媒介生态对受众新闻真相焦虑的影响

媒介生态(S2)即受众所处的媒介技术、媒体平台以及政策管控等共同构成的外部环境条件。媒介生态(S2)深刻影响着受众的心理认知(O1),从而导致受众产生新闻真相焦虑(R)。

一方面,随着媒介技术的进步,新闻传播的门槛日益降低,网络空间呈现出不同于传统媒体时代公共话语空间的匿名性、互动性等特点,受众从无差别的信息接收者转变为有着特定需求和自主性的传播参与者。

另一方面,媒体从业人员专业素养良莠不齐,少数媒体缺乏社会责任感,为了在第一时间争夺受众的眼球,不加核查便发布新闻,甚至在利益驱使下故意发布虚假信息,导致新闻真相离受众越来越远,影响了媒体的公信力。而且,由于政府监管措施不完善,对传播虚假信息的行为缺乏足够的惩罚,致使受众对当前媒介生态产生不安全感。面对纷繁复杂的信息洪流,受众自身的信息需求无法得到满足,内心感到无所适从,从而对当前媒介生态产生厌烦感。在如此负面的心理认知下,受众不可避免地产生新闻真相焦虑。

(三)心理认知对受众新闻真相焦虑的影响

心理认知(O1)指的是受众接收外部信息后产生的一种心理判断和价值感知,主要包括个性心理、成就满足感、风险感知及自我效能感。受众对新闻真相的心理认知(O1)是直接影响其新闻真相焦虑(R)的内部因素。

个体对某一事件的心理认知会影响对事件的处理,因此受众在寻求新闻真相过程中的心理认知能够解释新闻真相焦虑的产生。许多受访者表示,会由于检索不到自己所需信息而产生自我怀疑和满足感不足的认知。

同时,受访者直言没有分辨新闻真相的信心,自我效能感低下:“我在搜索热点事件时,网上会出现大量跟这个新闻事件相关的新闻,但是我没有办法判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此外,大多数受访者对传播新闻真相存在纠结和恐惧心理:“我几乎不会对新闻事件所谓的真相进行表态和传播,因为我担心新闻发生反转,到时候自己就变成了传播谣言的人。”

这些消极认知堆砌到一定程度会直接影响受众探求新闻真相的欲望和行为,最终演变为受众在获取、分辨和传播新闻真相时的焦虑反应。

(四)能力特征的调节作用

能力特征(O2)指的是受众在处理信息的过程中所展现的信息素养和个人能力。能力特征(O2)既调节受众对信息因素(S1)的处理效果,也调节受众对媒介生态(S2)的适应效果,受众不同的能力特征导致对新闻真相不同的心理认知(O1),进而影响新闻真相焦虑(R)的程度和方向。

在访谈过程中,研究者发现大部分受访者往往比较信任官方媒体发布的信息,并在很大程度上依靠新媒体获取新闻信息。

同时,由于受众分辨新闻真相的能力下降,媒体发布的信息容易动摇他们对新闻的判断,影响他们对事件的思考。而那些社会阅历多或从事传媒业的受访者基本都不会对海量信息感到无所适从。

受众的能力特征存在明显的个体差异,信息素养和个人能力较差的受众对当前信息因素的处理和媒介生态的适应效果不佳,成就满足感不足,与自身期望差异巨大,进而产生新闻真相焦虑。

五、结论与展望

本文运用扎根理论的研究方法,对受众新闻真相焦虑行为进行了探索性研究,挖掘出信息因素、媒介生态、心理认知和能力特征等四大关键影响因素,并由此构建了“新闻真相焦虑影响因素”的S-O-R理论模型。具体来说,信息因素与媒介生态通过心理认知的中介作用影响受众的新闻真相焦虑,而能力特征能够调节信息因素与媒介生态对心理认知的影响。

在理论价值方面,首先,本文提出了“新闻真相焦虑”概念,通过对原始访谈资料的整理和编码,发现新闻真相获取焦虑、新闻真相分辨焦虑和新闻真相传播焦虑是“新闻真相焦虑”的主要内容。其次,本研究分析了新媒体环境下新闻真相焦虑的影响因素,梳理了主范畴之间的作用路径和关系结构,形成了“新闻真相焦虑影响因素”的S-O-R理论模型。

此外,本文能够为所涉的新闻传播主体提供实践建议。一方面,媒体应强化其“把关人”作用,加强对消息来源的核查,以重塑媒体公信力,避免传播虚假新闻;另一方面,应注重培养受众的信息素养,拓展受众的信息渠道,提高受众的新闻鉴别能力,从而减少新闻真相焦虑。

本文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在扎根理论的研究过程中难免存在一些主观偏误,而且主要访谈对象是大学生和研究生,研究结果的普适性可能会受到一定的限制。后续研究可以结合定量的分析方法,对“新闻真相焦虑影响因素”S-O-R理论模型涉及的变量范畴开发出测量量表,通过问卷调查回收相关数据,并对数据进行量化分析,以此探讨变量范畴之间的关系是否成立,最终使用结构方程模型的方法进一步探索各变量范畴对新闻真相焦虑的影响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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