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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片无人区,读懂人类在守护什么

2023-11-24王金金

党员文摘 2023年21期
关键词:青藏公路巡山无人区

王金金

“在可可西里,你踩下的每一个脚印,都有可能是地球诞生以来人类留下的第一个脚印。”

可可西里,全球生态版图中一处熠熠闪光的坐标,中国生态保护中一座可歌可泣的丰碑。在这里,任时光匆匆,一切依然保存着最初的模样。

有一位英雄,为了保护这里的藏羚羊,与盗猎分子搏斗,直至献出生命;有一群人,为了守护这里的宁静,风雨无阻,日夜坚守。

相识:从一位英雄说起

可可西里,蒙语意为“青色的山梁”。

4.5万平方公里的荒原、繁衍其间的动物、人迹罕至的雪山湖泊,构成了可可西里最为壮美、最具特点的生态图景。

许多人最初不知道可可西里是什么样子,但却知道这里牺牲了一位英雄——杰桑·索南达杰。为了纪念他,人们在可可西里设立了首个藏羚羊保护站,并以他的名字命名。

可進入可可西里,最先到达的并不是索南达杰保护站,而是不冻泉。这里是青藏公路的一个中心驿站,加油站、超市、旅馆一应俱全。

为什么要在不冻泉设立保护站?

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一种用藏羚羊绒制成的“沙图什”披肩风靡欧美市场。“1998年,一辆货车可以藏200张藏羚羊皮,运一次能挣2000元,比运煤利润多一倍。”可可西里首批巡山队员嘎玛才旦说,不冻泉是西藏、玉树、格尔木三地的交通枢纽,设立保护站就是为了检查来往车辆,“查到过多少羊皮已经数不清了,偷运的车辆实在是太多”。

盗猎藏羚羊仅仅是可可西里血腥过往的下半场。

一道沟、二道沟、马兰山……可可西里中的这些地名“声名远播”,并非因为其独特的自然景观,而是淘金者对金矿位置的描述。

金农来了,河谷“面目全非”;捞卤虫的人来了,盐湖不再平静。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长江源园区可可西里管理处主任布周说:“那时的可可西里不是无人区,而是‘无法区。”

为挽救可可西里,时任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治多县委副书记索南达杰组织反盗猎队伍,抓获了多个非法持枪偷猎团伙。然而,1994年1月18日,索南达杰和4名队员在押送偷猎分子的途中遭遇袭击。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匍匐于地,右手持枪,左手拉枪栓,怒目圆睁,早已被风雪塑成一尊冰雕。

血色残阳退却,勃勃生机升腾。

从设立省级自然保护区到成为青藏高原首个世界自然遗产地,一声枪响唤醒了人们对于可可西里生态保护的关注;从临时组建的巡山队伍到成建制的管理处,可可西里保护机制不断完善。2021年,中国面积最大、世界海拔最高的国家公园三江源国家公园正式设立,可可西里划归其中。

时至今日,可可西里已经成为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和生态保护的标志性区域。众多学者评价,这里不仅为全球生态保护提供了大量经验、方法,其包含的为生态保护而不畏牺牲的精神,也成了重要的标杆和图腾。

2016年9月,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宣布将藏羚羊的受威胁程度由“濒危”降为“近危”。如今,藏羚羊数量已从20世纪80年代末的不足2万只增长至7万多只。

深入:无人区里有人情

初识可可西里,血腥惨烈的过往经历与自由辽阔的生态图景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藏羚羊迁徙产仔季,可可西里巡山队会经常去“藏羚羊大产房”卓乃湖保护站进行巡山。

卓乃湖位于可可西里的中心地带,距离青藏公路沿线140公里。所谓的保护站,就是建在卓乃湖不远处的一栋移动板房。这里像是无人区中的一个孤岛,海拔超过4800米,没水、没电、没信号,与世隔绝。

——每一句“次仁”,都可能是永别。

“次仁”在藏语中是长寿的意思。卓乃湖前的巡山队员和队友告别时,他们会拥抱,行贴面礼,再互道一句“次仁”。

可可西里平均气温低于0摄氏度,最低气温可达零下40多摄氏度,氧气含量不足平原地区的一半,一天见四季。

夏天的卓乃湖,冻土和沼泽会融化成一个个烂泥滩,一不小心,车辆就会陷在泥里,动弹不得。在这里,工作多年的巡山队员才索加想起了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巡山。

当时是在太阳湖蹲点25天后,才索加和队友精疲力竭,准备“挪”出可可西里。

可车辆如同沼泽行舟,千斤顶坏了,绞盘断了,干粮吃完了,卫星电话欠费了。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可队伍还是一动不动困在原地。

“女儿还在家里等我,我不能放弃。”才索加说。突然有人提议打“110”试试看,当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喂”,队员们却激动得说不出话。

被困32天!终于和外界取得联系!一群硬汉互相拥抱,围坐一团,欢呼雀跃。

尽管从2009年以来可可西里未闻过盗猎枪声,但巡山队员每年至少12次的大规模巡山、每3天一次的小规模巡线却从未停止。布周说:“大自然对人类的考验从始至终没有改变,但我们的志向和昆仑山一样高,绝不放弃!”

——就算剩下半块干馍,也要跟兄弟们一起分。

今年6月,卓乃湖保护站副站长郭雪虎和5名巡山队员一起进入卓乃湖。一路上,6名队员,一杯水,一人一口一起喝;一块干馍,一人一口一起啃。

“就算剩下半块干馍,我们也要一起分。”郭雪虎说,巡山有时面对的是生死考验,队员之间必须互帮互助、协同协作,久而久之,巡山队成了一个大家庭,“彼此之间甚至可以托付生命”。郭雪虎讲道。

——最思念的还是家人。

一次在卓乃湖驻站,郭雪虎收到儿子的信:“爸爸,我很想你,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做饭,保重身体。”

经过可可西里的人都说,从那里出来的每一个人一见到青藏线都会流泪,那说明自己活着走出了生命禁区。

谈到濒死一线,队员们首先想到的都是家人。

“巡山途中断了粮,最饿那天,我梦见阿妈给我做了一碗面条,还有我最爱吃的牦牛肉炒粉条。”巡山队员才文多杰说。

由于工作性质特殊,巡山队员陪伴家人的时间并不多。“他每次进山我都彻夜难眠、非常担心,但这就是他的工作。”卓乃湖保护站站长秋培扎西的妻子管璐璐说。

可可西里首批巡山队员文尕松保的妻子扎西德吉,选择在不冻泉保护站旁边开一家小商店,20多年执着守护在丈夫巡山必经的路口。“看到他才能安心,他选择守着可可西里,我就选择守着他。”扎西德吉说。

追寻:心中最美的家园

藏羚羊回迁季,在青藏公路旁,可以看到这样一处可可西里独有的场景:

藏羚羊妈妈们带着孩子,有序通过青藏公路,往来车辆在工作人员指挥下排成一列,集体让行。

没有鸣笛、没有围观,一切如此自然。

青藏公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之一,从过去贩运藏羚羊皮到如今为羊群迁徙让行,这里繁忙依旧。五道梁保护站巡山队员索南说:“迁徙产仔季,青藏公路每日车流量过万,来往车辆、游客都会给藏羚羊让路,大家很配合,没人抱怨。”

藏羚羊從曾经的濒临灭绝,到今天成群结队,被保护,被让路,与人和谐共处,这是中国式文明的一个新高度。

在索南达杰保护站,有一所特殊的“幼儿园”,聚集了来自社会各界的目光。

迁徙期间,一些藏羚羊幼仔在躲避天敌、经历恶劣天气的过程中,容易与妈妈失散。巡山过程中,巡山队员发现落单的小藏羚羊,都会抱回保护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社会各界的爱心支持下,一个占地550亩的“藏羚羊幼儿园”在索南达杰保护站建立起来。

从2002年建成使用至今,已有50多只小羊迎接新生,从“藏羚羊幼儿园”重回自然。有一次,一只刚被救助回保护站的藏羚羊生病了,才索加不放心,就挨着小羊一起睡,白天喂奶、晚上喂药。

2017年9月,发现一只受伤的藏羚羊试图穿过青藏公路后,正在五道梁保护站周边巡护的邓海平迅速冲过去,先后被两辆小轿车撞飞,造成颈椎严重受损、手指残疾。“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就是想救藏羚羊。”邓海平回想起车祸的情景淡淡地说。

夕阳余晖下,卓乃湖畔一片金黄。透过镜头逆光看去,如黑影般的藏羚羊,就像湖面精灵,赶走了无人区的荒凉。

(摘自《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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