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道

严奇

一提到华容道，很多人会联想到赤壁大战或关羽放曹。不过，那毕竟是历史故事，是真是假难以考证。而对我们小区的居民来说，華容道就在楼下。

我们小区属于早些年的企业安置房，没有物业，也没有专人管理。十几年前，私家车燕子一样飞入寻常百姓家，几户居民为了停车方便，便出钱出力将杂草清除，铺上水泥硬化，自建了一个小型停车场。这几年，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停车场上的车也越来越多。回来晚的业主往往一车位难求，不得不拼尽全力向里挤占车位。有时四车相对成“十”字形，有时三车平齐成“亡”字形。外面的车没留电话号码，里面的车要想出来，就得长按喇叭“震醒”全小区。所有的车主都要到场，左右挪移，在狭小的车道内反复调整，如同玩华容道放走曹操的游戏。

后来有了物业管理，小区也由弃管楼变成了有管楼。为了解决停车问题，小区居民和物业想了不少办法，但都没有成效。若重新划定车位，曾经花钱改造停车场的几家人不同意；若聘请人员管理，没车的邻居又不想出钱分摊。折腾来折腾去，刚刚退休的华大叔便自告奋勇义务帮忙。他说他几十年前在机修厂工作过，车子见得多了，指挥车辆熟得很。他现在闲来没事，在楼下溜达，和邻居们都认识，由他管理车位再好不过。

华大叔的管理方式很简单。小区外的车进来，无论停车多久，华大叔都要求车主留下手机号。停车场里侧的车若想出来，华大叔就电话通知外侧车的车主过来挪车。

起初，小区的小魏和老严对华大叔的管理水平心存疑虑，不太配合。某天，两人的车刚好紧挨墙成“丁”字形停靠，无论怎么挪都开不出去。一筹莫展之际，华大叔来了。在华大叔“左打三分之一圈”“轻踩油门约一秒”“回轮摆正匀速开”等一系列精细口令下，小魏和老严将车开了出去。华大叔也因此得到两人的尊重。

说起来，华大叔指挥车子井井有条。车子停得横七竖八，却都能在华大叔的精准指挥下，或挤出空余，或预留通道。看到如此精彩的表现，不少居民如果想把自己的车挪出来，便掏出一根烟，请华大叔上阵代挪车。

前段时间有一家人的媳妇快生了，自家的车被一辆小货车堵在楼下。货车车主因匆忙下楼意外受伤，脚瘸了不能开车。华大叔夺过货车钥匙，钻进驾驶室，松离合，放手刹，踩油门。货车就这么“噌”的一声冲了出去，辗转腾挪之间，奔出停车场。华大叔下车后，一众围观的邻居纷纷称赞华大叔救场及时。华大叔下车后微笑以对。

后来，停车场内的停车秩序越来越规范。出趟远门回来，小魏发现，主动下楼挪车的人多了，请华大叔帮忙挪车的人少了，见缝插针挤占车位的人也不见了。那些原本不愿请人管理的居民，竟主动要求招聘专业的管理员调整车位，留足消防通道。

小魏不明所以，喝茶聊天时，向老严求教：“是不是因为帮孕妇紧急开路的事，让大家关心华大叔了，变得更自觉了？”老严却卖起了关子，悠悠道：“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吧。”小魏好奇地问：“那还有什么原因？”华大叔的老伴听到了说：“老华在机修厂的时候，学过开汽车，但由于开车太猛没有学成，而且领导把他调离了原来的岗位，所以几十年没正经开过车了。现在多亏了大家频频让老华挪车，才让他有机会多练车，拿到了驾照，解开了他的心结……”

“啊！原来我们找他挪车那么多回了，他还在考驾照呀！”

“是呀！幸好没出事，以后再也不敢了。”

选自《红豆》

2023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