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萨特存在主义视角解读《夜色温柔》中 迪克的人生经历
2023-11-20卞若芊
卞若芊
【摘要】《夜色温柔》是菲茨杰拉德完成的最后一部小说,他通过独特的叙事手法描写了人性的纠葛,在复杂的情节中传达出深刻的道德意义。出身平凡的主人公迪克·戴弗不仅想要治愈贵族妻子的精神疾病,还幻想为整个病态的上流社会带来一套新的道德标准。然而,上流社会对他的奉献报以轻蔑的微笑并宣告了他的惨败和美国梦的遥不可及。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提出了三个基本原则,其一是“存在先于本质”;其二是“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其三是“自由选择”。本文以萨特存在主义的哲学思想为基础,首先分析《夜色温柔》主人公在享乐主义盛行的上流社会的存在状态,由于内心与环境的冲突,迪克内心陷入了一种焦虑和异化的困境。进而注意到迪克在饱受种种精神折磨并为选择承担了沉重责任之后,他逐渐苏醒的自由意志企图突破束缚着他的环境。最终,他意识到在温柔牢笼下自在存在的虚无,选择了自我放逐。
【关键词】《夜色温柔》;存在主义;自由与责任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标号】2096-8264(2023)43-0016-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43.005
一、迪克的困境
与富家女尼科尔的婚姻迫使作为传统道德守卫者的迪克卷入了既得利益者的腐败世界,享乐主义和物质主义的盛行,迫使迪克不断远离自己曾经坚持的道德准则。他投身于一种新的上流社会生活,这种生活方式对他独立人格的发展和自我发展没有任何帮助。迪克试图给一个除了享乐之外无事可做的阶级带来尊严,让上层社会的人们不再只关心自身,然而无论迪克如何努力宣扬他的祖先所欣赏的正确的行为方式,整个阶级都对他的努力无动于衷,对他展现出了冷漠的态度。当个体被拉进社会的漩涡,不再承认自己是一个存在的个体,他的真实存在被外部世界侵犯是必然的结果。在这样一个“温柔的囚笼”里,迪克已经被过剩的物质腐化,耗尽了精力与雄心壮志,陷入了焦虑与被孤立的困境。
(一)焦虑处境
焦虑是存在主义中经常使用的术语,用来表达人们共有的一种心理状态。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认为,焦虑是一种“对自由的意识”[1]。
迪克的焦虑首先由他前后割裂的人生经历所引发,与一个上层社会精神病人的婚姻使他的人生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年少的迪克谋划着自己的远大前程,梦想成为伟大的心理学家,同时追求浪漫的生方式。小说中这样描述年轻的迪克,“他要正直,他要善良,他要勇敢和智慧,但是这一切都太难了。他也想被爱,如果他能做到”[2]。
然而在享乐主义和物质主义盛行的当下,卷入富人腐败世界的迪克不得不偏离他过去坚持的道德准则。起初他拒绝放弃行医,表达对尼科尔雄厚财力的反叛,以坚强的意志力保持自己的經济独立,但事实证明这些理想主义者的行为都是徒劳可笑的。尼科尔对他来说是一座温柔的囚笼,给予他大量的礼物和金钱,鼓励他懈怠,甚至是迪克引以为傲的诊所也离不开她的投资。她的收入增长如此迅速而轻易,使迪克的事业相形见绌。
迪克迷失在上流社会的世界里,他的地位由尼科尔的财富决定,这意味着他无法发展独立人格,失去尊严和真我。迪克在与尼科尔的婚姻中时常感到焦虑和孤独,财富吞噬了他的人生价值,使他对自己的存在感到不安。萨特说过:“人正是在他的焦虑中意识到了他的自由,或者如果人们愿意的话,焦虑正是作为对存在的意识的自由的存在模式。”[1]迪克的焦虑情绪正是他获得自由意识的发端,促使迪克回归,反省人生的错误以获得解放。
除此之外,迪克还经历了社会价值体系崩塌带来的焦虑。小说中不曾出现真正的战场,战争名义上已经结束,但它带来的阴影持续笼罩着所有亲历者。迪克从未直面过战争,却会做有关战争的长梦,梦里硝烟弥漫,灾难重重。人们在战争中失落了珍贵之物,却终其一生无法将遗失的旧情感与旧价值找回。他将自己诊断为“非战争人员炮弹综合征”,可见他长期处于一种悒郁消极的心理状态中。
萨特认为:“如果上帝不存在,也就没有人能够提供价值或者命令,使我们的行为成为合法化。这一来,我不论在过去或者未来,都不是处在一个有价值照耀的光明世界里,都找不到任何为自己辩解或者推卸责任的办法。我们只是孤零零一个人,无法自解。”[3]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而经济大萧条时代还没有到来。传统的清教徒道德土崩瓦解,消费主义、感官享乐主义成为新的生活方式。如此种种对于受到父亲训诫,因袭传统的守旧者迪克来说无疑是荒诞的,他被社会急速转型时期浪潮席卷着,失去了自我定位,对自己的使命感到焦虑,他曾在战壕旧址边感慨:“我的整个美丽可爱的世界在这里被一阵剧烈的爱炸得粉碎。”[2]
总体上,迪克既经历了信仰的焦虑,也经历了命运的焦虑。焦虑常常被认为时自由的开始和解放的标志,正是这种焦虑处境促成的自省使他获得了自我意识,迫使他选择了自由的生活,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最终意义。
(二)孤立与异化
除了焦虑的处境,萨特的存在主义还观察到人与人之间疏离的关系。这个荒谬的世界人满为患,人类通过世界的存在而存在,与他周围的一切都存在于不可避免的偶然性之中。萨特认为人类所生活的世界“给人类提供的支持很少”“我独自背负着这个世界的重量,没有任何人或事物能够减轻它”[1]。迪克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由金钱支撑彼此关系的扭曲异化世界,这个世界对他的到来展现出极端的冷漠敌意,他在种种交际关系的困扰下,感到孤立无援。
戴弗夫妇的戴安娜别墅每逢宴会就是世界的中心,而他们的一天行程“安排得仿佛古老文明时代的日子”[2],他们就是那些单纯美德的象征。而实际上,迪克与整个上流社会的关系非常紧张,付出巨大的努力营造出美好表象,掩盖自己被社会边缘化的事实。
异化的人际关系是人类荒诞存在的一个重要方面。萨特指出,在我和他者之间总是充斥着冲突、误解。生活在这样一个荒谬的世界里,人类对彼此变得麻木、冷漠。迪克被孤立的处境主要体现在偌大的上流社会中没有人愿意给予他帮助,他尽最大的努力适应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被勉强接纳却从未获得真正的人格上的尊重,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与尼科尔——一个与亲生父亲发生乱伦关系的,罹患精神分裂症的女人的婚姻是出于真正的爱情和道德上的援助,而不是对巨额财产的觊觎。
此外,迪克也没有成功地构建起真正的社会关系。以迪克身边的“朋友”为例,他们是上层社会的缩影,自私、虚伪、浅薄而毫无精神追求。麦基斯克先生身上永远萦绕着极度焦虑的情绪,他反复计划着自己的写作事业,却在读者眼中呈现出一事无成的酗酒者形象;阿贝·诺思身为音乐家,整整七年没有发表过新作品,毫无征兆地将一个无辜侍者锯成两半的暴行却广为流传。迪克对于要融入这种群体表现出了极端的抗拒,显得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迪克在父亲的教导下,一直怀有对传统美德的向往,然而作为古老文明的残余,努力在一个陌生化的世界维持自我,迪克的人格魅力和威望都在饱受摧残而日益下降。迪克处于进退两难的处境中,他不可能回到过去平静的中产阶级生活中,而在迷乱的上流社会中,他逐渐意识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理想和道德品质使迪克与社会产生隔膜,走向了孤立的生存。父亲的教诲将迪克塑造成了一个自在典型,成为一个完整客体,迪克被剥夺了形式自由意志的权利和成为“自己”的权利。自在存在是根本的,是活着这一状态,是一种被动的、未经思考和选择的,“这种存在是偶然的、荒诞的,它使人感到惶恐不安、孤独无助,使人处于厌恶、恶心的状态。”[4]
在萨特存在主义观点中,个人往往是荒谬处境中的一个个痛苦的孤独者,想要过有意义的生活,必须要做出选择。迪克作为一个自在典型,囿于孤立异化的困境中,是无法自发地探索自我存在的,而他在第四章后的转变体现出他对超越自己痛苦和定义自我存在的渴望,这是迪克为摆脱困境做出的一种挣扎自救的努力。
二、迪克的挣扎
迪克找寻自我的过程是痛苦的,他既需要勇敢地进行选择,也要承担责任。迪克被关在温柔囚笼里,一切社会关系都显得冷漠疏远,他陷入了无意义的焦虑与自我怀疑的漩涡,这对他原本的信仰构成了巨大威胁,但同时,这段经历也为他采取行动面对现实,向“自为”的方向奋斗奠定了基础。
(一)选择的自由
萨特曾说:“在谈论人是否是别的任何事物之前,人最基本的状态是存在,人首先是一个努力前进,走向未来并且感受到自己正在通向未来的道路上的东西。”[6]人的存在先于人的本质,而存在又是一种对自由的解说,一个真正存在着的人是一个自由的人。萨特所论述的“自由”,指的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意识活动,这种意识活动表现出人类对自身独立存在以及如何保持尊严的深刻思索。因此,追求自由以及自由的选择使人的存在具有意义,使人的本质有实现的可能。
“自由之路没有什么捷径,人类要想真正地存在着就要不断地前进,不停地进行自由选择,如果不积极选择应对则会陷入自在存在的漩涡中难以自拔。”[7]迪克裹挟在父亲所教给他的人类的高尚美德价值观和尼科尔所代表的用金钱堆砌出的魅力和声名的强烈的冲突中,进行艰难的抉择,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根据自己的需求及欲望,把自己塑造成自己认为其所是的样子。
耽于幻想被作者描述成青年迪克的致命缺陷,“幻想力量与健康是永恒的,幻想人的本质是善良的;关于国家的幻想,相信边境母亲们世代相传的谎言,她们哼唱着,木门外没有狼。”[2]除了幻想,迪克还对祖辈的生活方式有一种盲目的遵从。在父亲的教诲中,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良知、荣誉、礼貌和勇气。迪克从来不会质疑父亲的价值观和道德标准,他对自己的定位永远是牧师一类的角色,充当所有朋友的父辈,为他们指明未来的道路,他出于对尼科尔的保护,亲手创造了自己与尼科尔生活的道德世界。
不摆脱幻想就无法获得自我意识,没有自由意识就无法采取行动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导致迪克成为了一个自在典型。自在状态是一种简单而静止的状态,它不会赋予人自由意识,只会让迪克最大程度上按照理想主义价值和传统道德准则行事。
迪克的选择首先证明了他对尼科尔年轻美丽而痛苦绝望的灵魂产生了深沉的爱。在他做出与尼科尔结婚的决定的时候,就意味着为他要为尼科尔的一切不幸的遭遇负责,包括她与丧偶的生父发生了乱伦的恋情,而父亲在事发后谎称她与男仆产生了秘密恋情,将声名尽毁,罹患精神分裂症的女儿丢弃在精神病院等一系列悲惨往事。但同时,这个决定也证明了当面对人生的重要选择时,迪克的性格中缺乏敏锐的判断力,对生活抱有太多浪漫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轻易做出了将病患关系转变为爱情关系的决定。
此外,尼科尔身后以冷漠的姐姐芭比为代表的,精神空洞、奉行金钱至上观念的家族也促使迪克坚定了与尼科尔成婚的决心。芭比对妹妹的崩溃的精神状态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怜悯,她将迪克与尼科尔的婚姻看作一桩用万贯家财换来一个终生照顾有精神病的妹妹的医生的生意。芭比自始至终俯视着迪克所处的阶级。在她来,社会地位至关重要,它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一切。迪克对经济和人格独立的坚持对他们来说很荒唐,认为他不过是在“假装保持独立”[2]。这个空洞的,传统价值崩溃的社会让迪克无比失望的同时,也彻底唤起了他古老的道德情感,促使着他献身尼科尔,拯救尼科尔。
然而,對迪克介于自由与被迫之间的选择全盘否定是不够客观的,这是迪克人生发生转变的重要阶段,他在没有完全觉醒的情况下,通过自我牺牲的方式赋予他的存在意义,这种方式可以以后更好地帮助他理解选择需要承担责任以及萨特所呼吁的,人们应当通过自由选择和行动来认识自己的真实存在。
(二)背负责任
萨特的存在主义理论在伦理上为人的选择自由奠定基础的同时,也强调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存在与虚无》中提道:“人,由于命定是自由,把整个世界的重量担在肩上:他对作为存在方式的世界和他本身是有责任的”,“这种绝对的责任不是从别处接受的:它仅仅是我们的自由的结果的逻辑要求。”[1]自由永远是承担责任、做出道德选择的自由,人通过道德选择来造就自己,责任是对自由的限制和制约,只有承担责任时,选择才有价值。
事实上,迪克的婚姻并不幸福,进入上流社会表面的从容自持下是脆弱与不知所措。在自顾不暇的同时,他还肩负着治愈尼科尔的责任和维系他们婚姻的责任。从小说中对尼科尔大量无序跳脱的心理描和混乱颠倒的语言描写,可以看出她的精神疾病时常复发,病情的反复让迪克感到莫大的痛苦与无助。
对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职业责任转化为对妻子的私密照顾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出于一种专业性的自我保护的超脱,迪克不得不将生病的尼科尔和健全的尼科尔区分开来,而以消极冷漠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妻子是有违他道德本性的。这就是迪克所面临的困境的悲剧性:他正在慢慢丧失自己的一部分人性。想要自救,迪克就必须放弃尼科尔,而他出于上述的道德诉求和为爱情献身的精神,已经将自己与尼科尔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尼科尔承认自己为迪克带来了巨大的消极影响,“过去他想要创造事物,现在他好像只想摧毁一切”[2]。她对迪克的激情与依恋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移情”,对他怀有对自己父亲一般的感情,她贪婪地从迪克汲取精神力量。迪克治疗尼科尔的最终目标是帮助她重获独立,而这就意味着尼科尔将逐渐冲破迪克一手为二人构筑的道德世界,换言之,当尼科尔的那些精神创口开始愈合,迪克对她而言失去价值,就可以被抛弃,而这样的做法得到了迪克的默许。由此可以看出,他对尼科尔的治疗不是狭隘的精神治疗,而是全身心投入的保护与完整的个人牺牲。
在小说的结尾,迪克重返开篇的海滩,仿佛是一个被罢黜的统治者重返旧日宫廷,这个世界依旧彬彬有礼,高贵从容,而迪克早已走过人生的高峰,呈现出一种颓态。他怀疑自己得了“黑死病”,认为自己再也无法给别人带来幸福,这曾经是迪克一度最为看重的个人价值,可如今他产生了巨大的怀疑。迪克对爱无止境的追求是以消耗自身力量为代价的,他所爱慕的对象总是对他构成威胁,他不断被吸引,不断被侵犯。终于有一刻,他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变得支离破碎,唯一能让他发挥主观能动性的事就是离开温柔的囚笼,逃到一个鲜为人知的小镇去追寻自己存在的意义,深刻感受他的自在过程由于自由选择与承担责任而带来的绝望情绪。
三、迪克向自为存在的转变
萨特强调人是自己所选择、所造就的样子,在主观性方面自为的存在赋予孤独个体以自由选择的权利,使主体在不断的自我更新和自我超越中体现着自身的价值。尽管每个人都是荒谬世界中痛苦而孤独的个体,但个人不是任凭摆布和无能为力的,每个人都有独立意志,能够通过行为选择,把握自己的命运,创造自己的未来。
随着尼科尔的逐渐康复,她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沃伦家族的人,冷酷无情地奉行着建立在金钱基础上的贵族价值观,对迪克的依靠从赖以生存的必需品变成一种习惯,她的爱情随着两人的渐行渐远,开始从迪克·戴弗转移到汤米·巴尔邦身上。这促使迪克开始减少对尼科尔的责任,静心思考自己生命枯竭的事实及随之而来的种种后果,在上流社会生存的经历剥夺了他爱人与被爱的能力,他试图勇敢地正视现实,超越自己的痛苦,通过自由意志的行使来追求真实的存在。
(一)对过往的反思
在迪克真正意识到自己在温柔囚笼里的困境后,痛苦和绝望的情绪开始萌芽,他酗酒,与出租车司机深夜斗殴,被警棍打倒在地,如此面目丑陋地滥用暴力,与他平日呈现的风度翩翩格格不入,如同一只原地徘徊的困兽,无法排遣自己的焦虑。情绪的爆发随后引起了以自我意识为主导的自省行为,正如萨特所说:“人如果对自己的处境没有概念,就不会行动。”[1]迪克深刻地反思了责任给自己带来的痛苦和自己被关在“温柔囚笼”中的绝望处境。他的现实一度被浪漫和幻想遮蔽,然而他最初的理想主义在给予尼科尔温暖和光明的漫长过程中逐渐被磨损,见证了这个世界的浅薄、虚伪和堕落的繁荣后,如今留存在心中的只有他对这个混乱无序世界的厌恶。
代表着尼科尔软弱部分的精神病史和强硬部分的巨额财富紧紧地束缚着迪克,使迪克坠入了痛苦的深渊,在看清这一切后,迪克最关心的是如何逃离这个陷阱。他已经意识到他对尼科尔持续不断的供养正在耗尽他的精力,预见到他的婚姻不可避免地的失败结局。在做出“放弃修复他们的婚姻”的决定的这一刻,迪克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到绝望,相反,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他凭借自我意识做出了追求自己存在的决定,这种精神解放呈现出迪克正在从自在到自为转变。
迪克还对他从前对古老道德的盲从做出了反思,在自己亲历过生存环境的极度物质化和道德信仰危机,见证了这个世界的荒诞性以后,他才真正理解了父亲教诲的深意。他一度被上流社会的金钱观所腐蚀并且不断堕落,但最终摆脱了他身上的束缚,他将与他父亲一样,在宁静的小城镇表现得像一个传统而纯朴的人,而不是生活在迅疾发展的大城市中忍受痛苦。从这个角度看,他的回归也象征一种与自然和社会的和谐。
(二)定义自我存在
在迪克反思了责任给自己带来的痛苦后,他想要进一步破除自己被关在“温柔囚笼”中的绝望处境,重新定义自我。迪克感受到的绝望充斥在这些年他以虚无为基础的生活方式中,如今他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伪善世界的虚无,试图寻找存在的真正本质。
“存在,意味着某种个体,一个在进行奋斗、考虑不同可能性,做出选择,做出决定——最重要的是承担责任的个体。”[1]存在主义的主题通过迪克的蜕变來揭示:迪克超越了苦难,获得了自由,并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承担起责任。
在财富疯涨,精神堕落的当下,无论迪克付出什么努力,都无法与建立全新价值体系的社会和谐相处,只能对这个丧失传统道德的地方无力地诉说他的绝望,当作出自由地,独立地定义自己这个决定时,就注定了迪克必须要离开。追求自我的自由生活。“高贵和尊严只有在抛开过去的经历,抛弃这多年的努力才能显示出来。”[2]迪克最终回归本质,自我觉醒和寻找自由,告诉人们面临生存的荒诞和无奈时,人是自由的,是可以有选择的,寻找人生的意义,恢复人形的尊严,才是真正的出路。
迪克距离自为者还有相当的距离,但实现了通过自由选择和担负责任来追求最终的自我,说明迪克已经从自在的困境中解脱。
来自上流社会的人们习惯用财富和社会地位去衡量一个人的价值,在他们眼中,迪克轻易毁掉了自己多年经营的一切,显得不可理喻。然而对于迪克自身而言,这段寻求内心安宁平静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表面上看,迪克被菲茨杰拉德扔在了既无过去又无将来的迷惘中,孤独地从一个小镇流落到另一个小镇,最终杳无音信,实际上这场放逐是他梦想破灭后的主动选择,来到美国小城镇意味着他终于摆脱了负担,迎来自己中产阶级身份的回归,传达出与扭曲的上流社会产生联系的强烈抗拒。
参考文献:
[1]萨特.存在与虚无[M].陈宣良译.北京:三联书店, 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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