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与中共地方组织的创建

2023-11-20许良

上海党史与党建 2023年5期

许良

[摘  要]1922年6月,成都爆发的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激起了四川社会的强烈震荡,这为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带来了新的契机,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正是在这场社会危机中得以谋划和建立。然而,依凭社会冲突骤然建立的革命组织也体现出脆弱和不稳定的一面。可以说,1920年代初,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与中共地方革命组织建立之间的复杂关联为研究中共创建史,提供了新的视角。

[关键词]中共创建史;教育经费独立运动;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王右木

[中图分类号]  D432.8;D292.1/.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928X(2023)05-0059-07

近年来,随着“新革命史”研究的兴起,中共革命与外在社会环境的结合成为研究党史的新思路。中共创建史也逐渐与民国政治史、社会史、教育史等相关领域进行跨学科研究探索。例如,应星剖析了江西革命的创建历程,指出学校社团、地缘关系等均对江西革命的肇建具有推动作用;陈耀煌总结了陕西共产革命运动兴起的特点,一省之内不同的地理位置往往会衍生出不同的组织模式,平原地区的西安与陕北高原上的榆林具有截然不同的革命特征。同时,他认为:“地方军队之间的私人关系是推动陕西革命运动兴起的重要力量。”

然而,中共建立前后各地爆发的教育经费独立运动则较少受到革命史学者的关注。1920年代初,北京、上海、河南、江苏、湖南、四川等地相继爆发了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在這场抗争运动中,教师与学生联合反抗军阀政府,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革命思潮的传播。有鉴于此,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着重探讨“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与“中共地方革命兴起”之间的内在脉络。

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所指的中共地方组织包括了1920年代早期各地建立的中共早期组织及地方社会主义青年团。众所周知,中共早期组织与青年团在人员构成、组织边界上都存在模糊不清的现象,很多地方更是先建立了青年团,后成立了党的早期组织。本文为了方便论述起见,将中共地方早期组织及社会主义青年团统称为中共地方组织。

一、四川教育经费独立运动的爆发与经过

四川教育经费的不足与拖欠一直以来就是四川教育界与军阀当局产生强烈摩擦,甚至是走向激烈对抗的重要原因。1918年起,四川便处于“防区制”时期。这时,省内战乱频繁,地方教育经费常由军阀代征代拨,且普遍被截留挪用。1920年,成都高师的青年教师王右木称:“吾川国家税收及地方税每年合计不下三千余万元,而国税数年来未解中央,何以最少量之教育费每年不过六十万余元,无款开支?以此欺诈国人,万万不能承认,如再能忍受下去,吾人人格安在?”1922年5月,四川学生联合会亦通电表示:“吾川财政淆乱,教育经费支绌,虽有学校等于虚设,教育仅存形式。”针对教师和学生的强烈不满,四川军阀政府也不得不承认:“本省全年岁入总额,军费实占最大多数,则教育费自不得不减少,以致教职员欠薪过久,发生罢课事实。”

在教育经费长期受到挪用和拖欠的情况下,四川教师收入的微薄甚至到了无法应对生活的地步。在成都,各个学校的教职员薪水每月只能领到二三成,有时一两个月分文领取不到。当时报刊记载称:“川中小学教师薪修之薄,乃全世界所无,其最少者,每年只有铜钱四五十串。具有常识之士,望而绝足。”在这样的生存压力下,四川教育界开始走上了争取教育经费独立的道路。早在1915年,成都各校校长便由成都高师校长杨若坤领衔,年年联名力争教育经费。然而,四川军阀当局对此均无回应。成都教师无不自嘲地认为,在向政府讨款时自己“连乞丐都不如,把人格都丧失尽了”。

五四运动爆发后不久,川内便兴起了自治风潮,这给师生争取教育经费独立带来了新的契机。1920年9月1日,四川教职员联合会正式向四川当局提交了决议3条:“(一)要求拨款解决开学一个月的经费;(二)清偿旧欠;(三)要求教育经费独立。”同时,受北京教育经费独立运动学潮的影响,川内学生对争取教育经费独立的呼声日益高涨。1921年11月,四川学生联合会致函省长公署,要求划拨专款维持教育事业,并致函四川教职员联合会,呼吁:“一致奋起,坚决始终。”

在强大的抗争压力下,军阀政府最终接受了师生的诉求,省长刘湘同意划拨全川肉税作为教育经费,并拟于1922年4月起实行。然而,在具体实施过程中,四川省署的公文,仅是一张废纸而已。省内大小军阀如但懋辛、刘成勋、邓锡侯、赖心辉、田颂尧等联名通电,公开反对划拨肉税作为教育经费。对于拨肉税作为教育经费的命令,表面上虽然有军阀敷衍赞成,但交出肉税的州县只有20余处,其余大多数州县均暗地保持不交。

很快,教育界师生通电表示,以肉税未完全交出,是教育经费独立之目的未达为由,决定于1922年6月5日起,动员全市总罢课。6月12日,学生联合会开始组织各校学生赴省议会旁听。13日,议会会场突然冲入多个手持棍棒的歹徒猛烈殴打学生。有记者报导称:“学生受伤,有打中眼眶骨血流满面者,有脑后击破流血不止者,有横腰被扁担打伤甚重者,最可伤者,有数生年仅十三、四或十四、五亦遭此毒手。”据《晨报》记载:“这次搏斗中有三名学生被打死,四十余人受重伤。”殴打学生事件也让成都高师校长吴玉章极为愤慨,怒斥军阀:“教育经费独立之案何等郑重之事,旁听亦属定章所许,乃于议会门内发见暴徒,肆行逞凶,曷胜骇异!”

这一流血事件激化了双方的矛盾,省议会议长熊晓岩公开致函成都卫戍总司令部,要求将王右木和学生代表刘度等13名人员逮捕,依法究治。军阀当局的强硬态度遭到了师生更为激烈的回击。王右木在高师附中紧急召开教职员和学生代表会议,鼓励教师和学生再接再厉。会后,学生联合会在成都工业专门学校召开评议会,有十三校代表到会,催促省署议会径行解决,否则誓死不休。与此同时,在学生遭到殴打后不久,成都商人、市民等为了声援学生,也决定于6月13日开始,在成都各个主要街道,纷纷关门闭户,以此抗议暴徒殴打学生的无耻罪行。

学生、教师、商人的联合反抗最终迫使军阀当局做出让步,省议会通过了拨肉税为教育经费独立专支的提案,被无理拘捕的学生代表获得了释放。随后,省内各个军阀也相继表态赞成教育经费独立。至此,长达四五个月之久的抗争运动最终以师生的胜利宣告结束。在这场深得全川学界支持的抗争中,王右木从一位普通的高师教师变为替全川学界争取权利的英雄。在被迫做出让步的同时,军阀政府也将出气的矛头对准了王右木,直指王右木率领学生“督同破坏”。在运动胜利后不久,王右木便被迫离开成都,远走上海。

二、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建立过程

在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中,成都高等师范学校(以下简称成都高师)的青年教师王右木积极联络,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王右木,1887年生,四川江油县人,1917年留学日本期间结识了陈独秀,开始笼统地接触到一些马克思主义思想。1919年毕业后,王右木受聘于成都高师。在此期间,他积极联络校内进步青年,建立了马克思主义读书会。

1920年,在第一次组建马克思主义读书会时,王右木曾邀集自己的亲友和家乡江油、彰明两县旅居成都的同乡。读书会首次开会时,到会约有三四十人之众,以后集会人数越来越少,到第四次集会时,便只剩得一二人了。此后不久,王右木决心摆脱传统血缘、地缘关系为纽带的发展思路,后来读书会的成员主要来自成都各个学校的进步学生,以成都高师、高师附中、外语专校占得比例最大。据当时参加读书会的马静沉回忆:“常常利用星期日,约集在坿城极偏僻的庙宇里去开会,由王先生给我们报告,大家讨论。”

这时的马克思主义读书会还只是一个松散的学习、交流组织,并無制度化的章程和规划,加之读书会成员信仰复杂,每周开会,成员甚至从未到齐过。同时,由于王右木初次筹建读书会,并无多少经验,读书会往往采用机械的朗读形式,内部很少有交流和讨论。参加读书会的青年学生邹进贤称:“在先余以为该会将书中与社会适合点取出讨论,殊非余之预料,竟照书所讲。姑无论讲得是否合书意,而此种当不能引起听者兴味。”

在种种不合理因素的制约下,王右木所创建的马克思主义读书会实际上并无多少影响力,读书会成员一直维持在二三十人左右。然而,1922年6月,当成都学界掀起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后,王右木很快便带领读书会成员投身到这场抗争运动之中,这也让原本枯燥、乏味的读书会立即活跃了起来。

马克思主义读书会参加教育经费独立运动的第一步,是与四川省学生联合会建立联系。学生联合会的正副理事张秀熟、袁诗荛二人长期与王右木保持着私人关系。据张秀熟回忆,他和王右木是在1912年认识。在投考江油县城龙郡中学堂时,一个青年教师和蔼地指导张秀熟,此人便是王右木。五四运动中,张秀熟与袁诗荛二人共同领导四川省学生联合会,这一时期二人几乎一刻不离。在王右木的力邀下,袁诗荛很快也加入了马克思主义读书会。据读书会的成员回忆,袁诗荛在读书会中相当活跃,是读书会中最杰出的一个。王右木正是通过张、袁二人,将读书会的成员纷纷安插进了四川省学生联合会。

在争取教育经费独立时,赴省议会请愿的学生大多是由马克思主义读书会成员居间协调。1922年6月13日,省议会冲出暴徒对学生大打出手,受伤的30多个学生中,就有读书会成员数人。同时,在当局强力镇压师生,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陷入僵持阶段后,王右木立即在高师组织召开了全川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代表大会。这次大会的筹备工作,也是由读书会骨干成员童庸生负责。最后,在抗争运动开展的过程中,王右木还对省学联中的普通学生施加影响,积极拉拢后者加入读书会。当时有学生称:“(省)学生会中,有半数代表加入马克思读书会。”对于自己在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中所取得的成就,王右木在给团中央的信中,满意地写到:“四川经过前次学潮(指教育经费独立运动—引者注)后,一般学生脑中,颇将马克思三字印入,成都旧日安派空气,已不为青年所重。”

正是在王右木的积极推动下,马克思主义在青年学生群体中得到了广泛的传播。王右木称:“教育经费独立时,马克思影响时局者大。”可以说,成都教育经费独立运动很大程度上是王右木带领马克思主义读书会成员,通过学生联合会的平台来具体开展和实施的。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结束后,四川军阀立即以这场运动“是有党派支使的”,称王右木以“马克思主义煽惑青年”,专和政府“捣乱”为由,预谋对王右木实施逮捕。

另一方面,在抗争运动进行正酣之际,一批身处斗争前线的马克思主义读书会成员很快就萌生了建立一个革命组织的念头。读书会成员童庸生称:“及后大家想,办报来宣传和学会来研究固然好,但是莫有真正一种做革命事业的团体,这真精神,终究不能结合来实(际)施行,不过空谈罢了,所以想结合团体的心理,就在今年夏季勃然而生。”1922年4月,恰逢青年团刊物《先驱》刊登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临时章程》。在看到报刊章程后,这批激进的读书会成员就根据《先驱》上的纲领和章程,自发建立了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

关于成立的过程,参与筹建的读书会成员阳翰笙回忆:“我们看了团的纲领,知道青年团是国际组织,属第三国际领导。我们很高兴,凭一股热情,就想我们也来组织,我们串连了十多个人,在望江公园的望江楼上开了一次会。大家发言踊跃,情绪激烈,以为组织起来就有办法,都赞成建立青年团。”1922年6月10日,成都《国民公报》刊登了《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宣言》,宣言呼吁称:“成都、重庆等地的教职员和学生实行携手要运动全川经费来独立!好个‘有声有色动心惊魄’的平民阶级与那军阀阶级实行阶级斗争。”

在自发建立青年团的过程中,童庸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童庸生,1899年出生,重庆巴县人,1919年考入成都高等师范学校。在校读书期间,童庸生参加了王右木发起的马克思主义读书会。据阳翰笙回忆,在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大会上,“童庸生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大讲社会主义是怎么一回事,会议一致通过成立四川省社会主义青年团,并推举童庸生在他们学校找一间教室,作为召开成立大会的地点”。童庸生在这批激进的学生之中,具有较高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素养和较好的演讲口才,这为他在同学中赢得了信任。1922年10月,童庸生无可争议的当选为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一任团执委书记。

三、教育经费独立运动后

四川青年团的发展困境

相比与借助传统社会中的人脉关系为基础,或经由上海、北京等地中共领袖指导而建立起来的地方革命组织,成都青年凭借教育经费独立运动自发建立的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表现出了较强的脆弱性与不稳定性。在激烈抗争运动中诞生的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各个成员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参差不齐,甚至有的团员对马克思主义全无了解,其之所以参与团的建立,仅仅是因为在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中感受到了参与政治、表现自我、反抗权威的热血与激情。例如,参与建团的阳翰笙在教育经费独立运动结束后不久即被学校开除,他辗转来到泸州川南师范学校,找到了在该校任教的恽代英。在二人的交谈中,阳翰笙对恽代英坦言:“我其实对马克思主义并不了解,不知道十月革命是什么,列宁是什么样的人,第三国际是怎样的组织。”

可见,在1920年代初,中共革命在各地的兴起过程,仍需要革命青年的潜心经营和长期积累,或借助于传统社会中更为有力的血缘、学缘、地缘关系为纽带,这样才有可能将中共地方组织真正建立起来。相比之下,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是在突发性的社会冲突中匆忙建立,仅仅凭借激进学生的一腔热血显然不能维持有力地发展。而后,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发展状况也印证了这种脆弱性。1923年4月,王右木在给团中央的汇报中称:“此地团员,自去年民权运动(指教育经费独立运动——引者注)后,已经是死了。”

在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取得胜利后不久,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的主要成员如阳翰笙、李硕勋、雷兴政等就被学校开除,被迫离开了成都。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在创建过程中,缺乏周密的计划和对中共组织深刻、全面的了解。在青年团建立不久后,对于中共革命不断要求的严密化、组织化、纪律化规训,四川青年团成员很快就表现出了极大的抵触和逃避。

1922年10月,对于组织内部的纪律问题,王右木曾十分强硬地要求:“若果认定马克思团体的纲领、章程、决议案,硬是达解放无产阶级的手段,硬是愿做解放无产阶级的事,那吗,自私自利的如一类顾自身生活来源的父亲的事,当然该牺牲了。”同时,对于团员应该履行的义务,王右木要求:“应宣誓遵守纲领、章程及决议案,少数服从多数之通过案,加入各种运动会的义务、到会义务、纳会费义务……违背纲领、章程、决议案者之开除,不到会满连续二次、三月不纳费开除。”可见,在四川青年团成立后,王右木便开始积极贯彻和执行团中央的各项章程。其中,对于组织纪律的严格遵守,体现了王右木对中共革命组织严密性、纪律性、战斗性的坚定追求。

然而,对于王右木的做法,从未受过严格训练的四川青年团员大多感到难以接受。例如,团员钟善辅抱怨称:“中央严格章程,太与四川不合,四川青年重自由,且四川情形与外省多不同,处此四川情形,只宜以妥协调和出之,不应拘守章程也。”团员秦正树更是直言不讳地表示:“中央通告不应全由地方遵守。”严格的纪律要求引起了四川青年团内部的强烈不满,有的团员甚至直接退出了青年团。面对这种情况,王右木在后来的报告中,无奈地表示自己早已不敢再严格规定纪律了。

实际上,围绕组织内部的纪律问题,其他团员的抵抗和指责已经让王右木感到筋疲力尽,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甚至已经动摇了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建立根基。对此,王右木常常称自己饱受内部攻击及工作掣肘。1923年3月,恽代英经泸州来到成都,在和王右木及其他团员的接触中,恽代英向团中央汇报称:“此地王右木君,确为热狂而忠于中央者,惟支配欲太盛而偏狭躁急,每与其他分子多意见耳。”

在社会冲突中匆忙建立的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因为上述内部冲突最终导致四川青年团陷入到了停滞和解散的边缘。1922年6月,四川青年团建立后不久,就经历了长达半年多的瘫痪状态。1923年2月,四川团组织召开了恢复和整顿大会。这次大会共有10位团员参加,选举蒋雪邨为书记,王右木担任执行委员。只是,对于这样的“整顿”和“恢复”,如王右木所言,也只能算是“勉强复活,勉强用”。

纵观1922年成都爆发的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及其之后的这段革命历程,王右木在其中都起到了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具体而言,1920年,王右木在成都高师建立的马克思主义读书会是四川共产革命运动发展的起点。1922年,在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中,他更是带领读书会成员居间协调、奋勇抗争。在这一年,他还在普通学生中积极传播马克思主义,说服更多的进步学生放弃无政府主义,转而投身共产革命运动。可以说,王右木是四川共产主义革命运动真正的肇建者与先驱人物,他为全川革命运动的发展贡献了不可磨灭的力量。

另一方面,在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中自发建立的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因抗争运动的结束而难以维持和运转。1920年代,中共地方革命组织的建立过程,似乎仍必须经过理性的筹划和革命思想的长期积累,要以主要成员之间的信任、亲密、志同道合等个人关系作为基础,这样建立起来的地方革命组织才会具有长期的穩定性与生命力。相比之下,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建立过程,主要成员大多没有经过马克思主义思想的长期浸润,彼此之间也没有传统社会的关系纽带,这就造成王右木和其他团员之间缺乏信任、理解和包容。在这样的背景下,王右木与其他团员围绕组织纪律问题所爆发的争论已经严重影响了四川青年团健康、有序的发展。可以说,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依恁社会冲突骤然建立的特点,决定了其后曲折、艰难、坎坷的发展之路。

四、结语

1922年6月,四川成都爆发的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激起了川内学界的强烈震荡,教职员和进步学生凝聚共识,团结合作,使这场争取教育经费独立的运动最终取得了成功。在这场激烈的抗争运动中,成都高师的青年教师王右木积极联络、敢于斗争,并且利用自己在校内建立的马克思主义读书会来协调和领导这场抗争运动的发展进程。与此同时,在师生与军阀爆发激烈冲突之际,以马克思主义读书会骨干成员童庸生为核心的一批激进学生,彼此呼应,相互联络,最终在成都望江楼自发建立了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但依凭社会冲突骤然建立的四川革命组织,也存在一定的脆弱性与不稳定性。在四川青年团建立后不久,严格的纪律规定很快就遭到大多数团员的抵触与反抗。在这其中,甚至因为王右木的强硬要求而导致其他团员纷纷退出,王右木也因此饱受指责和攻击。

1920年代早期,在其他省份,革命组织的建立往往是以北京、上海、广州等地为源头,再向周边地区逐渐辐射和扩散。相比之下,位于长江上游的四川省,相较于上海、北京、广州等地,因其偏远和封闭的地理位置而在马克思主义早期传播过程当中,很难与革命中心建立人员和思想上的互动关系,这是造成1920年代四川省在建立中共革命组织时,表现出与其他地区不同建立特征的重要原因;四川省因其特殊地缘特征,导致中共革命组织是在突发的社会冲突中,凭借激进学生的一腔热血而匆忙建立起来的,这种建立特点也为该地组织平稳、健康的发展埋下了不小的风险和隐患。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中建立的四川社会主义团对1920年代全川共产革命运动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在人才培养、组织经历、实践经验等方面均对之后的四川革命运动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例如,1923年10月,中共在四川建立了直属党中央领导的成都独立小组。在这个独立党小组中,王右木担任书记,其余人员也有一部分来自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又如,在1926年2月,中共四川省委组织——中共重庆地方执行委员会正式成立。在这个组织中,最为重要的负责人之一,就是在成都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中表现活跃的童庸生。可以说,1922年发生的争取教育经费独立运动,以及之后建立的四川社会主义青年团,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四川共产革命运动的不断发展,为中共四川党组织的筹备和建立提供了必不可少的人员基础和宝贵的组织经验。

作者系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刘  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