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艺术歌曲中诗与乐的融合
2023-11-18郭思遥
摘 要:艺术歌曲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盛行于欧洲的一种抒情歌曲的体裁。作曲家以诗作为歌词,谱写了大量风格多变、音韵悠扬、情感细腻的作品。作为早期浪漫主义音乐的代表人物,舒伯特在其短暂的一生中创作了600多首艺术歌曲,数量之多令人叹为观止,被称为“艺术歌曲之王”。本文将从诗与乐相结合的角度对舒伯特艺术歌曲《魔王》进行分析,为艺术歌曲学习者能够更好地理解音乐、诠释作品提供一些帮助。
关键词:舒伯特;艺术歌曲;诗与乐;魔王
中图分类号:J6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30-00-04
18世纪末,德国的一批青年学者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文学革命”。这个时期的欧洲涌现出了一大批才华横溢、文采斐然的诗人,这些诗人的作品为艺术歌曲的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的源泉,而作曲家则用音乐描绘诗歌当中想要传达的文学目标和诗意。也正是在这样一种历史背景的推动下,艺术歌曲这种特殊的歌曲体裁开始出现,并逐渐在欧洲盛行。这些作品篇幅大多短小精悍、风格多变、音韵悠扬、情感细腻、深入人心,歌词与诗作紧密相连,是诗歌与音乐相结合的产物。
本文以舒伯特艺术歌曲《魔王》为例,从诗与乐相融合的角度分析该作品中的音乐特征、曲式结构、旋律的调性调式、和声色彩等,为艺术歌曲学习者提供一些资源,帮助他们更好地理解音乐、诠释作品。
一、艺术歌曲《魔王》的创作特征
舒伯特作为古典主义音乐的继承者、浪漫主义音乐的开拓者和奠基人,在艺术歌曲创作的技艺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舒伯特善于运用简洁的笔法、巧妙的和声变化达到内心深处情感的转变,将诗意以音乐的方式最完美地呈现给世人。
艺术歌曲《魔王》创作于1815年,是舒伯特在18岁时根据德国大文豪歌德的同名诗所创作的一首叙事性的歌曲。这部诗作在舒伯特笔下,发挥他敏锐的创作才能和对诗歌独特的领悟力,通过和声的进行、调性的转变、力度的控制和细腻的旋律线条的变化,以及富有张力的钢琴伴奏织体,将歌词与音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描绘了诗中人物的恐惧、痛苦和悲伤,营造出紧张、扣人心弦的情境和气氛,用简短的叙事呈现了一个悲剧。而这种悲剧的效果也正是文学與音乐领域在浪漫主义时期所不断追求的艺术效果,这部作品表现出的艺术特征正是那个时代所追求的诗意和音乐的理想。因此,这首叙事歌曲也成为舒伯特戏剧性艺术歌曲的完美典范,为后来的艺术歌曲发展指明了方向。
二、艺术歌曲《魔王》的音乐分析
(一)曲式和声分析
舒伯特的艺术歌曲通常有三种主要的形式:分节歌、通体歌以及变化分节歌,而《魔王》正是一首有名的通体歌。通体歌的主要特点是“每节歌词运用不同的音乐素材,与分节歌曲的形式相反。[1]”因此,《魔王》的结构不能用传统的曲式来定义,它是根据诗歌的结构和情绪的变化来进行的,其结构如表1所示。
从表1中我们可以看到,《魔王》的音乐结构主要是按照剧情的发展安排的,一共分为八个段落。每个段落都由剧情中特定的人物演唱。该首歌曲一共有四个角色,分别是旁白、父亲、儿子以及魔王,演唱者需要一人分饰四角。
A段的角色是旁白,一共有四个乐句。每个乐句均由四个小节构成,较为规整。在和声上,乐句一开始建立在g小调上,从其属和弦出发,到第二乐句开始逐步走向关系大调——bB大调。而小调的阴郁为歌曲第一乐句的提问增添了一丝不安和恐惧,为后续的情节发展营造出了一种神秘的色彩。第二乐句则是转到了bB大调上,通过g小调的四级和弦同时也是bB大调的二级和弦进行转调。第三、第四乐句便基本在bB大调上进行,直到第四乐句的最后一个小节,通过bB大调的七级和弦回到了g小调上。
B段是父子二人的对话,表现了在被病魔缠身的儿子看到魔王时的惊恐不安,父亲一边安慰孩子,一边策马疾行。因此,演唱B段时演唱者需要分饰两角,用音色的转变呈现二人的心理变化,而两个角色又都需要表现出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心情。在乐句上,B段一共有四个乐句,首尾两句为父亲,中间两句则是儿子。B段主要是在小调上进行,但并非一直停留在g小调上。调性在第一乐句的末端,通过g小调下属和弦的七级和弦转到c小调上(见谱例1),之后和声便一直在c小调的七级以及一级之间进行,直到第四乐句才转向了bB大调,为下一个乐段魔王的出现进行铺垫[2]。
C段是由魔王演唱,他用各种花言巧语来引诱儿子。此时的调性转向了bB大调,明朗的大调为魔王的引诱带来了更强的吸引力,与前面的小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C段一共有四个乐句,第一乐句以及第二乐句的和声大部分都是建立在bB大调的主和弦以及属和弦上。直到第二乐句末端,开始暂时离调到了属和弦上的五级和弦,进行了一个小节后快速地解决到五级上,为和声增添了一些阴森恐怖的色彩(见谱例2)。第三、第四乐句则是同样在bB大调的主属和弦上进行。
D段则是回到了父子之间的对话,一共有四个乐句。乐段从g小调出发,而且是从bB大调突然骤变到g小调上,大小调的突然转变让音乐情绪对比十分明显,且在乐段的后半部分转入G大调上,为魔王的再一次出现做好调性的铺垫。
E段是魔王的部分,一共有五个乐句。这个乐段的调性十分稳定,一直在C大调上进行,且和声的进行主要是在主属和弦上。可见,两段魔王的乐段,都是在大调上展现。反之到了F段,父子的唱段调性变化比较频繁,且大部分都是在小调上进行。到了G段,这个乐段是魔王与儿子的对话,因此调性也在大调与小调之间徘徊。直到最后一个乐段,旁白最后说明了儿子的去世,戛然而止的音乐表现出了浓郁的悲剧色彩[3]。
总体来说,《魔王》的每一个乐段大部分均为四个乐句,当乐段中出现两个人物时,一般每个人物的乐句都是两句。同时,作曲家通过调性和声来为每一个乐段的氛围做整体的基调,大调通常代表着充满诱惑力的魔王,而小调则是代表着恐惧不安的父子。作曲家通过调性的转变来改变音乐的基调与氛围。
(二)钢琴伴奏织体的运用
钢琴伴奏在艺术歌曲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而这首作品中的钢琴伴奏部分也是它的主要特色之一,它所承担的功能并非只是为声乐旋律伴奏,同时还帮助渲染气氛、铺垫情绪,奠定了整部艺术歌曲的基调,是该首艺术歌曲中不可忽视的重要部分。
在整首作品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右手连续的同音三连音重复(见谱例3),它要求演奏者快速地弹奏,以描绘急促的马蹄声,营造出沉重而紧张的氛围。“在全曲148小节的贯穿发展过程中,钢琴自始至终地疾驰,以定型化织体、戛然而止及最后的和弦,与歌者共同营造出紧张阴森的情境和气氛”[4]。此处所说的“定型化织体”便是同音八度的三连音。
在聆听歌曲的过程中,我们能够感受到三连音的精妙之处。可以说,它是整首艺术歌曲不可或缺的部分,与歌唱旋律融为一体,这是舒伯特艺术歌曲创作的一大贡献。除此之外,左手声部的写作也值得一提。它用三连音与右手声部呼应(见谱例3),表现出呼啸的风声。但不同的是,它的旋律是围绕着主和弦的音阶上行以及分解和弦下行进行的。在为右手持续单一的三连音带来变化的同时,加强了音乐紧张的情绪。
整首歌曲的伴奏大致以上述织体展开,除了魔王的演唱部分稍显不同。魔王的段落,其钢琴伴奏织体在保持三连音的基础上,将每个三连音的第一个音符进行休止(见谱例4)。这个改动让原本沉重的三连音,在律动上变得更加轻盈。加上力度的变化以及左手织体的重拍强调,与魔王绵长而明朗的旋律相互呼应,使之变得更加具有流动性及戏剧性[5]。
三、音乐与人物形象的结合
舒伯特用丰富的和声变化、优美的旋律线条,将歌德笔下的四个性格特点鲜明的人物形象描写得绘声绘色。
(一)旁白
旁白的乐段出现于歌曲前后两个乐段,其旋律织体特征如下。由于旁白并非故事中的主角,因此它需要带着更加客观的口吻进行演唱。第一乐句的旋律进行以二度、三度的环绕进行为主。第二乐句的旋律起伏较大,出现了四度以及六度的跳进,整体呈现拱形的走势(见谱例5),与第一乐句形成情绪上的对比。第三乐句则是模仿了第一乐句的旋律走向,用两个相同的动机来巩固第一乐段的主题动机。第四乐句以同样的旋律走向展开,并以二度、三度环绕进行的模式结束乐句。
(二)父亲
父亲部分的旋律在音域上相对更低,加上附点节奏的运用(见谱例6),让旋律整体流动性更强,一方面展现出父亲在儿子面前,需要沉着冷静,不能够表现出内心的不安,另一方面附点节奏加强了旋律的流动,加上钢琴伴奏织体的烘托,暗示着父亲急迫的心情[6]。
此外,父亲部分的旋律进行,是由下至上地进行,与后面紧接着的儿子的旋律部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儿子
儿子从始至终都处于紧张不安的状态,每次出现都是情绪迸发的最高点。因此,它的音域整体偏高,并且从一开始就展现出来,以大跳的进行方式让旋律更加跌宕起伏(见谱例7)。
作曲家并没有运用密集的节奏加强旋律声部的紧张感。相反,它运用二分附点音符,让旋律的线条拉长,规整的节奏进行与下方疾驰的三连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人以紧张的情绪不断暗涌的感觉[7]。
(四)魔王
魔王的旋律是具有迷惑性和引诱力的。因此,从调性上,作曲家选择了明朗的大调,和声的进行也更加稳定,大部分以主属和弦交替进行。在旋律上,作曲家采用了一长一短的顺風型节奏模式(见谱例8),让旋律更加具有流动性。首先,旋律在高音呈现,明朗的大调搭配明亮的高音,加上舞蹈节奏的伴奏织体的配合使得此处的旋律变得异常动人,与前面紧张不安的氛围拉开了一定的差距。其次,魔王的旋律进行整体呈现下行,且不时会出现三连音或者二八节奏型,让旋律的节奏更加多变,让旋律进行更加丰富,具有诱惑力。将魔王阴险狡猾的人物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8]。
四、结束语
舒伯特的音乐充满了浪漫主义时期音乐特征中强调个人情感表达的抒情性色彩,又不乏古典主义时期音乐的严谨、理性与克制。在他的艺术歌曲中,诗与乐的融合是他独特而精妙的创作方式。他不仅通过音乐表达情感,还通过歌词传递真理。在他所创作的歌曲中,丰富的诗歌意境与细腻的音乐旋律相互交织,共同构筑了一幅美妙的艺术画卷。
舒伯特艺术歌曲中诗与乐的融合传递出独特的感悟和体验。无论是表达对爱情的渴望和失落,还是对自然和人生的思考,无论是抒发对大自然的热爱和赞美,还是对内心深处情感的倾诉和聆听,他的旋律永远散发着浪漫洒脱的气息,时而伤感忧郁、时而开朗欢快;时而痛苦悲伤、时而幸福喜悦。
舒伯特艺术歌曲中诗与乐的融合,使得他的作品更具表现力和感染力。这种独特的创作方式,让舒伯特的歌曲成为经典的艺术之作,为世人所喜爱和传颂。
参考文献:
[1]汪启璋,编著.外国音乐辞典[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7.
[2]西沙.艺术指导教程:德奥艺术歌曲解析[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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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于润洋.西方音乐通史(修订版)[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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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王国顺.舒伯特艺术歌曲的音乐诗学分析——以《魔王》为例[J].当代音乐,2021(06):172-174.
[8]白晨.音乐与文学的互融:以舒伯特艺术歌曲《魔王》为例[J].大众文艺,2017(22):143-144.
作者简介:郭思遥(1988-),女,湖南常德人,硕士研究生,讲师,从事钢琴演奏与教学、钢琴艺术指导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