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童年秋栗香
2023-11-18孙喆
白露过后,天渐渐转凉,不经意间发现,夏日里被西瓜摊占领的街角,不知何时竟支起炒锅。弥漫于夜空的烟火气里,板栗的香味隔着老远扑鼻而来。
对于山里长大的孩子来说,金秋时节谁不曾被那浓浓的栗香熏染过?即使后来在都市里长期生活,老了青春、疏了记忆,可一到天凉秋来,随时都会被街巷里飘过的栗香勾出浓浓乡愁来。
儿时物资匮乏,好在大自然一年四季都有各种各样的馈赠。田野里、小河边、山坡上,我们常有意外收获。那时,村民们会在自家附近的山坡上栽几棵板栗树,张家王家一凑,便成了规模不小的栗园,这自然会引起孩子们的关注。
夏天来到,嫩黄色栗花盛开,毛茸茸的,酷似一条虫。过了些时日,栗花转为黄褐色,便跌落地上,我们将它扫拢回家,夜晚熏赶蚊子,倒氤氲出一片诗情。花谢了,蒂处长出栗蒲,最初只有櫻桃大小。在知了声声鸣叫中,栗蒲慢慢长成“杨梅粒”,接着变成“荔枝球”,最后成为青色“小刺猬”。白露过后,不再长个儿的栗蒲一天天变黄,渐渐地沿着“十”字缝咧开笑脸。用不了几日,又红又圆的栗子便会从枝头掉落……
秋分前后,栗蒲次第成熟。一棵板栗树上的栗蒲成百上千,过了采摘期,枝头、树下仍会零零星星留有大小不等的栗蒲,就被我们盯上了。到了周末,大孩子拉着小孩子,成群结队拎着竹篮、火钳往山上跑。栗树主人也懒得管,只要守住“不上树掰断枝条”这条规矩,树下那些“漏网鱼虾”随便捡。其实能被捡起的栗蒲多为残次品了,要么小得可怜,要么不够饱满。伙伴们偶尔在草丛里捡到几颗崩出栗蒲的大板栗,便兴奋得如同拾到珍珠。我们一边笑着、叫着,一边拾捡,间或塞一颗嫩栗果进嘴里,“咯嘣咯嘣”享受着,快活极了。
回到家,将一篮子青栗蒲倒在院子中,姐姐弟弟们开始进一步加工。只见弟弟捡起石块“砰砰砰”地砸,砸开点破口,也顾不得栗刺扎人,慌慌急急地手脚并用,从里面抠出嫩白的栗肉来;还是姐姐有经验,不疾不徐地戴上线手套,将一颗栗蒲踩在脚下,用剪刀轻轻剪开一个豁口,再一拧,一挑,栗子就乖乖成了俘虏。那边弟弟还在为扎进手指里的刺鬼哭狼嚎,这边姐姐已挑出一大盆来。
大块头的栗子当然要交给妈妈做菜,剩下的全是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小不点,我们称之为“毛栗”。我们将毛栗用针线一颗颗串起来,短线串成手串,长线串成项链,戴在手上、脖子上。那些毛栗串啊,最初还泛着青黄,里面的肉又脆又甜,过个十天半个月变红变老时,则又粉又糯。因为数量有限,我们每天只是小心翼翼地吃上几颗,或在睡觉前,或在上学路上,竟能从秋天吃到初冬。
除非亲历,否则你不可能体会一个山里孩子对板栗的情感。尽管那些小小栗子算不得绝佳美味,却能安抚我们寡淡的肠胃,丰富我们纯真的童年。
现如今,故乡的风土人情早已被多年的都市生活湮没。超市里摆放的荔枝、榴莲高端大气,不知不觉冲击着我的板栗情怀,但它们永远无法更改山野植根我鼻腔味蕾里的记忆。那独属于故乡、童年和山野的情感,总会在某个特定情境里清晰可辨,拙朴,真挚,温暖。
作者简介:
孙喆,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现供职于合肥日报传媒集团,小说、散文散见于《河南文学》《神州文学》《六盘山》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