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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打鱼半年做咖啡,00后渔民的生活选择

2023-11-17

女友 2023年11期
关键词:咖啡师陆地咖啡馆

对稍显稚嫩的21岁欢哥来说,渔民和咖啡师两种身份差异极大且又和谐共存。与农耕者热爱土地一样,渔人热爱着海洋,他们世代在海上讨生活,跟大海共生,海洋是他们的猎场,潮汐是他们的农时。

上船后,和现实世界失联半年

每年8月,南方开海,渔船竞相驶向大海,继而化作星点,散向四合,欢哥家50米长的渔船就在其中。渔船行驶的方向跟想要捕捞的鱼获和配备的渔网相关,欢哥家漁船配备的网适合捕捞鱼、虾、蟹,所以驶向的是广东海域。他和父亲以及其他八位船员大概在大海上待半年,十人分工明确,负责掌舵的船长和副船长由父亲和一位伯伯担任,有两名负责维修和后勤的机舱人员,欢哥和其他五位船员担任甲板工,俗称水手。甲板工也分等级,欢哥属于“哪里需要哪里搬”的菜鸟级,撒网、拖网、掌舵、维修等都要去学、去干。

海上的生活基本上是“有鱼就下网,没鱼就下锚睡觉”,但也有一些问题:船上有大型机械,一不留神就会被伤到,老渔民缺手指断胳膊见怪不怪;完全无法按照生物钟去规整睡眠,睡眠跟着“渔汛”走;船上的娱乐设施有限,除了打牌就是聊天;遇到台风天,要跟狂风大浪抢时间,在危险来临之前找到安全停泊口;手机没有网络,无法刷视频,也无法跟亲朋好友联络。“2018年之后好一点,可以安装卫星网络,按流量收钱,虽然贵,但好歹能跟社会接轨。但是卫星网络的安装费要十几万,不是每艘渔船都配备得起。”欢哥说。

“出海半年能挣差不多200万”,这是一个拥有一艘50米铁皮渔船的家庭半年的收益。当然这并不是绝对的,欢哥家主要得益于欢哥父亲,一位有着四十多年打鱼经验的老渔民的经验加持,老渔民熟稔海洋,放网之前大多胸有成竹,极少空手而归。

在捕鱼业的进化过程中,技术会弥补新参者的经验不足。欢哥说,现在很多船上都配了“探鱼机”,这些机器的价格从几千到十几万不等,好的机器,甚至能探测出半径两海里的鱼群。“如果父亲退休,让我主持大局的话,我估计得依靠这些仪器了。”欢哥笑道。不过父亲总是给他泼冷水,“还是要看自己的经验,光知道鱼群在哪里没有用,还要判断洋流和鱼群可能会去哪里,甚至在哪个位置放网,这些机器不会告诉你。”父亲的语气是温和的,甚至带着点讨好意味,因为他深知“渔民”不是自己孩子的唯一选择。

海陆“两栖人”,在都市生活中找自我

每年的“休渔期”,对欢哥来说就像一场美梦,但欢哥父亲船上的工人们不太能接受——习惯了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无法忍受朝九晚五的固定模式。极少有渔民能同时知晓海洋和陆地的“生存规则”,进而在短时间内进化为“两栖人”。

欢哥属于在陆地上更充实的那种,他在市区的咖啡馆占有“坑位”,每年农历新年到8月份,他的身份是咖啡师。店主支持这位年轻渔民的选择,直言咖啡师的位置一直为他保留,“过年见”这句话说了好几年。

城里生活的魅力不必言说,相较于“海上赚钱,回到陆地花”的普通渔民逻辑,欢哥其实是给自己找个喘息的空间——付费卫星网络流量带来的联络没有实质感,大海会把孤寂放大,回到陆地后,他想知道跟他一样的00后在接触什么、喜好什么,“咖啡馆”是一个很好的工作平台,有时髦的年轻人,还有各种开放的思想。

像欢哥这样每年愿意和父亲出海的年轻人不多了,他的朋友伟霆哥和三哥代表了渔民后代的另一种选择。他们都跟家人出海打过鱼,但仅有一两次,觉得太苦了,体验一下就好。传统意义上的渔民其实是跟辛劳挂钩的,烈日、风浪、疾病和孤独如影随形,孩子们不想再出海,父辈们也随他们去了,虽然他们那一辈离不开讨海的生活,但不再希望自己的下一代子承父业。

伟霆哥刚过完21岁生日,父母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部二十万元的代步车,希望他尽快找个工作安定下来。而三哥马上要依父母之命去工地“搬砖”了。“真的是在工地上,当放线工,就是砌墙的时候能让砖砌平整的那条线。”三哥解释道。他其实也不太了解“放线工”是个怎样的工种,但是父母会找熟悉的长辈带他,作为他去工作的交换条件,父母答应每个月的零花钱由之前的三万提到五万。

同属于“船二代”的欢哥,算是最务实的一个,他体恤渔民父母,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陪着父亲漂泊在海上,落地后也不胡乱花钱,找了喜欢的咖啡馆去工作。

但欢哥坦言,父母那一代,政府有政策支持,也有补助,投资一艘近千万的渔船,难度不是特别大,但如今,投资一艘20米左右的渔船至少要200多万,这个门槛阻碍了大部分想以海洋为生的年轻人。而那些赚到钱的,或者孩子读书好的渔民家庭,生活重心逐渐开始往陆地倾斜,年轻的渔民比例逐渐变小。父母乃至更上面那一代,出海打鱼,是生存手段,但是这一代的年轻人,显然不需要再去大海上讨生活了,欢哥直言,“我选择去当渔民, 不是因为必须,只是因为我想。”

对于大海,欢哥没有用“热爱”这样直白的字眼。他讲起小时候的事:“小时候经常去玩的海滩被村子里的人占为私有,抽沙改造,建成了私人的港口,我跟父母族人一起去抗议,拉横幅,因为我觉得大海是大家的,海滩也是。”前一阵日本排核污水入海,他也相当气愤,觉得渔民的“家”被污染了。像欢哥这样海边长大的年轻人,关注大海,关心以大海为生的长辈,甚至牺牲自己的喜好去从事跟海洋相关的行业,就是在传达对大海最深沉广阔的感情。

出镜:欢哥

21岁的渔三代,子承父业,是一位年轻的渔民。一年有一半的时间漂泊在海上,另一半时间,在市中心的咖啡馆上班,身份是咖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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