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川瓦猫工艺探析

2023-11-17段子玲

天工 2023年19期

段子玲宋婕

云南艺术学院

一、剑川瓦猫简介

瓦猫是云南建筑中的一种屋脊神兽，它通常安置于传统民居大门的门顶，或正屋的屋顶上，它的长相有独特的艺术特征，嘴巴和屁股相通，有辟邪镇宅、吸财纳福的寓意。在云南分布较广，由于云南不同地区的生活方式、宗教信仰、地理环境和审美等不同，各个地区的瓦猫各具特色，叫法不一，制作工艺也不相同，但所承载的文化内涵却基本相同。剑川县属于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白族人口占91.6%。当地居民称瓦猫为“独够兽”或“独角兽”，也有人叫它“四不像”，是狮子、老虎、麒麟、独角兽的合体。四脚蹲立于瓦片上，头上长着一个独角，造型凶猛夸张、生动活泼，整只瓦猫嘴巴张开较大，有两只竖起的耳朵和四颗锋利的牙齿。

剑川瓦猫制作技艺在2023年6月被列入剑川县第四批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瓦猫的制作技艺被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剑川白族土陶制作技艺中的一个类别。

二、剑川瓦猫的历史发展

剑川位于云南滇西北地区，如今剑川瓦猫主要分布在剑川县城南边的甸南镇。甸南镇剑湖西岸边的海门口遗址挖掘出大量距今五千三百多年的陶器，说明剑川先民早在远古时期掌握了制陶技术。如今在甸南镇214国道周边也陈列着琳琅满目的剑川瓦猫制品，由此可知瓦猫的制作工艺在剑川具有普遍性的特点。

瓦猫在剑川产生的时间已无从考究，但从剑川当地的风俗习惯和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可以推断剑川瓦猫的产生是剑川白族人喻虎为猫的文化延续，虎在剑川白族地区叫“罗”。一种说法认为瓦猫是从中原地区的虎崇拜传入剑川，春秋战国时期，荆楚、巴蜀、秦国的轮流开滇，给滇国带来了丰富的营养。［1］另一种说法认为瓦猫源于白族的虎崇拜，虎在白族人的生活中是无比神威的保护神形象，在南诏时期会给勇猛的武士披虎皮以显示老虎作为白族地区威武的保护神特征。［2］不管是哪种说法，剑川瓦猫的出现都与虎相关。

三、剑川瓦猫的样式类型及制作工艺

（一）剑川瓦猫的样式类型

云南多地都有瓦猫的身影，剑川瓦猫与其他地区的瓦猫的主要区别是色彩和造型上的不同（见图1）。在色彩上，剑川瓦猫使用“封窑熏烟渗碳”高温烧制工艺，使瓦猫颜色呈黑色或灰色（窑变），有光泽感。在造型上，剑川瓦猫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传统瓦猫，即盖饭房所用的瓦猫，高20～35 cm，造型抽象、手法夸张，给人端庄、威武、严肃的气势；另一种是“从屋顶上走下来”的新型瓦猫，高5～15 cm，小巧可爱，富有简洁明快的轮廓线，给人亲和且理性的感觉。在装饰上，有素面瓦猫和带有纹样的瓦猫，素面瓦猫虽然无纹样装饰，但有光泽的素面黑色也是一种独特的装饰手法；带有纹样的瓦猫以铜钱纹为主，寓意招财纳福。

图1 造型多样的剑川瓦猫

（二）剑川瓦猫的制作工艺

剑川瓦猫的制作工艺有准备陶土、瓦猫制作、风干打磨、装窑烧制四个基本步骤。

1.准备陶土

受气候、地理环境的影响，剑川的林木资源和土石资源丰富，有红土、红褐色土、黄土、白胶土、酸性紫色土等。制作瓦猫所用的土是白胶土，瓦猫作坊的工作人员一般都前往离甸南镇海虹村六七千米的蝴蝶坪挖取白胶土，运回作坊后经过一年以上的风化，将土磨碎、筛细，再与细沙混合（7∶3），将混合好的陶土置于家中庭院中，用水浸湿，再采用人力脚踩或搅泥机混合的方法使泥和沙混合均匀并排出土里的空气，混合好之后用塑料薄膜覆盖保持水分。

2.瓦猫制作

剑川瓦猫的制作都是师傅独自完成的，每个师傅的制作手法不一样，所用时间也不一样，这取决于瓦猫的大小和样式，以及师傅对制作瓦猫的方法独到的理解。每个瓦猫师傅都倾注了真实情感，熟悉剑川瓦猫的人一眼就能辨别一只瓦猫出自谁手。

通过观察剑川董月畅黑陶有限公司的非遗传承人李浩师傅和工作坊非遗传承人李寿伍两位师傅制作瓦猫的过程（见图2），笔者发现，他们所需的工具都是随处可见的小物件，如小竹片、笔套、筷子等，小竹片用来刻画和处理细节，笔套用来装饰，可见师傅在制作瓦猫时心情自由放松。剑川瓦猫虽造型、制作方法不同，但所用材料、呈现方式都是相同的，都是剑川黑陶的载体，这体现了剑川瓦猫的独特性、普遍性，以及师傅高超的技艺。

图2 李浩师傅制作瓦猫的过程

3.风干打磨

将做好的瓦猫放在室内自然阴干，在瓦猫表面七成干时用刷子打磨瓦猫身体，待7～15天完全干后在太阳底下晒2～3天，蒸发瓦猫体内多余的水汽，晒的过程中需要人员在旁旋转瓦猫的方向，防止晒不均匀而引起破裂。

4.装窑烧制

装窑需一天的时间，由经验丰富的师傅来操作。将瓦猫有序地排放整齐，后用土砖和胶泥完全封住窑口，再准备烧窑的松木。由于剑川木雕产业在剑川发展兴盛，因此也会有很多松木的边角料，所以烧制瓦猫的作坊一般从木雕作坊购买，既方便又实惠。

次日负责烧窑的师傅会在五点钟起床开始点烧窑。雨天不能烧窑，所以雨季一个月烧窑的次数可能寥寥无几，就会导致瓦猫的制作周期延长。在烧制过程中，火势控制十分讲究，烧窑师傅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烧火先用慢火（温窑火）、再用小火，排出瓦猫中的湿气，在窑后方的烟囱里可以用手感觉排出烟气中的水分，待感觉不到水分的时候用大火烧制，温度控制在800 ℃～1000 ℃，烧制时间为16～18个小时。火熄灭以后，用土砖和胶土将放柴口严严实实地封好，即封窑，作用是使松木烧出的熏烟中的碳元素渗入瓦猫中，使瓦猫的颜色呈现黑色，这一步是剑川瓦猫颜色形成的关键。封窑需2～3天，一是使碳元素充分渗入瓦猫中，否则出窑的瓦猫就会变色；二是使窑内温度降低，以便师傅出窑。出窑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最后用水将瓦猫表面的灰清洗干净，历时二十天左右，具有剑川民族文化特色的黑陶瓦猫即可制成。

剑川瓦猫制作工艺体现了古代设计理论著作《考工记》一书中提到的“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的说法。其中“天有时”体现在烧制过程中对气候、天气变化的严格把控；“地有气”是当地白族人民的风俗习惯，使瓦猫在此生存；“材有美”是指瓦猫制作需要的陶土和烧制的木材就取于当地，正是材料的巧妙结合才能塑造出独具特色的剑川瓦猫；“工有巧”是指剑川瓦猫师傅制作技艺的高超、对瓦猫造型的把控以及对火候及温度的控制，都是在对剑川瓦猫工艺进行高度理解和渗透，体现出剑川白族人民的实在和智慧。正是天时、地气、材美、工巧四者的结合，才使这种朴实无华、精巧细腻的瓦猫得以呈现。

（三）剑川瓦猫制作工艺中的缺陷

笔者在对剑川瓦猫的制作材料和制作过程进行考察中，发现剑川瓦猫制作工艺中的一些缺陷和不足，这里列举一些常见的现象以及应对的方法。

第一，在泥土配比上，剑川黑陶制品所用的陶土是按照白胶土和细沙7∶3的比例混合而成，细沙的作用是用来提高陶制品的耐火性，适用于炊具和烤茶茶具这类需要受明火的器型。而瓦猫不需受明火，在制作瓦猫时，由于受到细沙的影响，导致制作精细程度不高，对表面做装饰时可以明显感觉到细沙对装饰效果的影响。因此可以专门配置用于制作瓦猫的陶土，以便促进瓦猫工艺向精细化转型。

第二，在温度控制上，剑川黑陶瓦猫的烧制温度在800 ℃～1000 ℃，烧制出来的瓦猫坚硬不易碎。经过考察发现，剑川只有少数窑配有温度计，而大多数窑没有配温度计，这些窑在烧制产品时都是师傅凭借时间和经验来确定什么时候烧制结束，虽然能烧制出黝黑且有光泽的瓦猫，但是由于温度把握得不准确，导致一段时间后就会出现断裂的现象。笔者分别对有温度计和没有温度计的两个窑内烧制出的瓦猫进行实验，将两者同时泡入鱼缸中，经过一段时间后，前者完好无损，后者的身体已经断裂成两半。因此，应该及时更新烧制设备，利用科学的力量才能制作一件完美的作品。

第三，在气候影响上，在瓦猫制作过程中最令师傅头疼的是每年的3～4月份，这时是剑川的旱季，气候干燥，降水量几乎为零，平均湿度为16%。笔者4月中旬在剑川董月畅黑陶传习所对剑川瓦猫工艺进行学习时，瓦猫师傅杨义昌说：“这几天做的瓦猫都不如意，早上过来都会看到前一天的瓦猫身上都有裂痕，一天的心血都白费了，做的心情也没有了。”每位瓦猫师傅都对每一只瓦猫倾注了自己的心血和热情，最终所有的心血都功亏一篑，这对瓦猫师傅来说都是打击。面对这种状况，可以在工作室内安装空气加湿器，或单独找个密闭的空间存放刚刚捏制好的瓦猫，以减少这个季节瓦猫的破损。

四、剑川瓦猫的市场现状

（一）传统文化的延续

云南很多地方的传统瓦猫之所以“从房上走下来”成为现代新型瓦猫，是因为房屋建筑的变化，导致传统瓦猫的使用人群缩小。而在剑川，受白族人民风俗习惯的影响，当地人民依然采用剑川白族传统民居营造技艺来建设自己的家园，传统瓦猫依然屹立于屋顶或大门中央，并没有被淘汰。

（二）富有情感的非遗体验

剑川非遗旅游已经成为一个热门方向，剑川非遗旅游中的体验项目瓦猫制作、木雕制作、羊乳饼制作、布扎制作等，让游客在旅游过程中亲身体验剑川白族传统文化的魅力。考察发现，来体验瓦猫制作的人越来越多，有来自全球各地的游客，有非遗游学团队，还有剑川本地人等。有时一个工作室一天就要接待100多人体验制作剑川瓦猫，由此可见，剑川瓦猫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和喜欢。人们在接触了剑川瓦猫制作的环境和剑川传统文化后，不仅能感受剑川瓦猫的造型之美，还能了解瓦猫的历史价值，学会自己创作瓦猫。

（三）剑川文化传播的符号

文化是旅游发展的灵魂，剑川旅游业的兴起，离不开剑川独特的地域优势和文化资源，剑川瓦猫成了剑川旅游文化产品的热销产物。它小巧精致，便于携带；它可爱呆萌，引起更多人的喜爱；它富有文化内涵，是剑川黑陶文化的符号。当然，剑川瓦猫的造型会根据现代审美和市场需求进行调整，使得剑川新型瓦猫产品获得越来越多人的青睐，有利于剑川文化的传播，让更多的人了解剑川瓦猫，了解剑川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