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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恩·福瑟:文字有声

2023-11-17田田

莫愁 2023年32期
关键词:戏剧文学小说

文田田

约恩·福瑟

10 月5 日晚,瑞典文学院宣布将2023 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挪威作家约恩·福瑟时,许多人诧异他是谁。这位新晋得主在世界范围内没有太多的读者,但他营造的“文字之声”距离生活很近。

成为自由作家

福瑟出生于挪威卑尔根城附近的小镇豪格松德,家族世代种植果树。他在童年学习绘画并加入摇滚乐队。父亲有木船,福瑟便经常乘它进入峡湾,别样的寂寥体验在日后延伸为文学里的静场。福瑟称他的写作生涯“早得叫人害臊”:12 岁写歌词,高中时完成一部小说。首部长篇小说《红与黑》出版于1983 年,全文淡化了故事情节,而呈现出一个少年的心路历程。小说结尾,少年生死未卜,这种开放式探索与当时的写作传统迥异。两年后,福瑟又出版《上锁的吉他》:未婚母亲扔垃圾时不慎反锁房门,她在门外,门里有出生不久的孩子。她在路上游荡,一扇门承载着她的独白。福瑟执迷于这种文学实验,他用论文集《由叙述经展示到写作》分享经验,包括以个别视角介入叙事主体的创意。

福瑟在工作室

大学期间,福瑟学过社会学、哲学,最后转向比较文学。挪威语有两套书写体系,包括改编自丹麦语的布克莫尔语,以及源自当地方言的新挪威语。鲜有人选学后者,福瑟却将其定为写作工具,在他看来,“小众语言”方便展现北欧人的日常,也暗含岿然不动的深意。1987 年大学毕业后,福瑟先后在写作学院、政府机构任职,直至成为自由作家。

在《铅与水》中,一名记者赴外采访时遇到处于迷乱状态的女孩,几次帮女孩脱困后,竟对自身过往产生怀疑。他最终踏上归程,可无法平复的内心与写作冲动一并而至。《铅与水》虽是小说体裁,但独白、重复的特征不乏戏剧性。

书写当下的人性

福瑟对戏剧艺术并没有兴趣,他掺进小说里的戏剧性更像是无意之举。然而,1992 年经历破产,福瑟不得不接受“短平快”的剧本任务,只用四五天完成《有人将至》,情节极简:一对夫妻买下悬崖上的房子,期许无人打扰的生活。卖给他们房子的男子突然来访,慌乱、惧怕乃至迷茫来袭,远离喧嚣的念头化作泡影。剧本给人“容易表演”的错觉,演员排练时才猛然发现,这种瓦解了常规戏剧元素的剧本很难把控。《有人将至》首演于巴黎,2010 年在上海戏剧学院演出。或许得益于东方文化的禅意,福瑟觉得它的中文版本最佳。尽管被称为“当代易卜生”,可福瑟并不推崇易卜生的写作手法;亦有人叫他“21 世纪的贝克特”,他倒承认自己对贝克特非常着迷。与此同时,福瑟会故意“反叛”——贝克特的《等待戈多》没有等到人,但有人至,便无须再等。

《有人将至》涉及婚姻话题,福瑟在其他作品中也关注两性关系。《名字》《夜之歌》的主角都是即将生子的夫妻,男方要么得不到女方家庭的重视,要么因不断失败而遭女方嫌弃。到了《一个夏日》,女人的丈夫毫无征兆地消失在大海,徒留妻子陷在记忆的涡旋。还有《死亡变奏曲》,丈夫出轨致婚姻破裂,不堪压力的女儿投海自尽,不再相爱的两人不得不面对彼此……福瑟有过两次婚姻和多个孩子,但他给不出“爱情是什么”的标准答案。也许写作权当是一份解析,特别是在使用停顿、留白之际更呈现出“无声胜有声”的启迪。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认可福瑟的用意。比如有评论家认为他的剧作矫揉冗长,有人吐槽其连缀方式近乎“一团糟糕的拼图”。面对质疑,福瑟坦言自己写的是隶属当下的人性,可以纯粹、丰富,甚或复杂。他的得意门生克瑙斯高表达得更直接:“无论福瑟写什么,他的声音都是明确无误的。”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福瑟在凌晨四五点钟起床写作,而后一直持续到上午九点。靠着钢笔手写和笔记本电脑输入,福瑟到2009 年已经创作出不少剧本。写这些“高密度”的东西相当耗费心力,福瑟想让一切慢下来,他决意用慢散文的形式重回小说创作。

《有人将至》中文版剧照

《三部曲》中,小提琴手阿斯勒的父亲早逝,女佣阿丽达被母亲赶出家门,这对有情人只得偷盗船只前往比约格文另寻活路。长子出生后,他们分别更名为“奥拉夫”和“阿斯达”,却有人指控阿斯勒制造过多起命案。多年以后,他们的女儿阿丽斯回忆早年离家的哥哥西格瓦尔德——他也是小提琴手,其外孙约恩更是“出版了一本诗集”的小提琴手。福瑟安置了一个与自己高度重合的人,且让略带混乱的时空交错。另一部小说《七部曲》写作五年之久,福瑟做过数次改动。那些长句诉说关于艺术、爱情、时间的种种,并以“神秘的现实主义”示人。如同戏剧巧妙延续过昔日小说里意犹未尽的情节,福瑟的小说似乎兼具前卫的戏剧锋芒。《三部曲》摘得2015 年北欧理事会文学奖,《七部曲》中的《另一个名字》《新名字》分别入围2020 年和2022 年布克国际文学奖,皆可谓实至名归。

除却写作,福瑟还担任文学顾问,他翻译了诸多名家作品。如弗朗茨·卡夫卡“最好的小说”《审判》、澳大利亚作家杰拉尔德·穆南的小说《大平原》、奥地利诗人格奥尔格·特拉克尔的诗歌集《梦中的塞巴斯蒂安》。借用福瑟的说法,遇见不同的文学声音,就像结交新的友谊。

诗歌、小说、散文、戏剧、儿童文学……福瑟穿梭在博大的文学领域,作品被译成近五十种语言,获誉无数。对于诺贝尔文学奖,福瑟早年就不曾掩饰对它的渴望;这次,瑞典文学院常任秘书马茨·马尔姆在电话里告知获奖消息时,福瑟正在乡道上开车,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但不甚惊讶,“我认为这是对文学的奖励。首先是文学,而不是其他考虑。”

二十多年前,福瑟赢得挪威政府终身津贴,这使得他的写作愈加自如。他的公寓和乡间木屋都离大海很近,挪威西海岸时而祥和,时而磅礴,就像特异的矛盾体不遗余力地展现着它的矛盾,继而在福瑟提笔时趋向奇妙的平静。诺奖颁奖词称“他用极具创新意识的戏剧和散文让无法言说之事物发声”,这些文字也有海的底蕴。福瑟不喜欢离家旅行和公开接受采访,只在“迫不得已”时偶尔离开家乡去往各地出席活动。

“约恩·福瑟?谁是约恩·福瑟?”福瑟问。

“他既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公众人物和写作者。”福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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