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业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协同机制与升级路径研究
2023-11-16董晓松曹雯莉
董晓松 曹雯莉 吴 雪
(1.上海工程技术大学 管理学院, 上海 201620; 2.南昌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 江西 南昌 330003)
0 引言
随着大数据、物联网和5G 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制造业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已经成为全球范围内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新方向[1]。 Porter 和Heppelmann[2]指出企业竞争范式已由单一产品竞争向产品系统竞争转移,进而重塑产品系统生态并扩展行业边界,以提供新价值和挖掘新需求。 因此,智能产品系统的竞争优势促使制造业企业从单一产品设计开发向产品生态系统构建转变[3]。
实践中,不少企业开始探索适应智能化时代的产品生态系统转型模式[4]。 如小米公司,由最初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的智能音箱、智能扫地机器人等单一智能设备制造,向去屏化、交互式、广集成的智能家电生态系统创造迈进[5]。 这些探索为众多制造业企业提供了智能产品向生态系统转型的技术开发、场景应用、市场培养等一系列重要基础,一方面让协同化智能价值渗透到用户的多类终端,另一方面促进了新智能化生态系统的产生,激发了设备制造商加入产品生态圈的意愿[6]。
在理论层面,学者认为在产品智能化的生态环境下,顾客需求和价值创造都产生了重大革新[6],并从更加深入和广泛的层次影响和重塑企业产品的价值创造逻辑和实现机制[7,13]。 此外,随着智能技术越来越深入地嵌入到企业的产品创新体系中[7],企业的系统结构,以及内外部生态系统参与者的合作关系发生重大改变[8]。 这些改变使得企业活动涌现网络化、平台化[8]和生态化[3]等前所未有的新形态,并且呈现出协同性、整体性和开放性等生态系统特征[9]。 更进一步的研究发现,在产品层面,企业产品生态系统是由占据相关生态位的产品组成的复杂系统[10],该系统强调不同产品之间的协同演化;在企业层面,企业“内-外”部智能产品的生态系统协同是各子系统保持发展的均衡结构[9],系统协同创新模式为推进企业智能化转型提供了新思路与新方法[11]。 然而,虽然现有研究主要是从概念框架、技术升级演化和价值共创[12]等角度加强了对产品智能化的研究,但并没有触及生态系统情境下智能产品价值创造的本质,也未能明确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成长机理与构建机制。
综上所述,以往的研究主要基于技术创新驱动和组织变革驱动,而未解析企业价值直接来源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因此,本文将深入探讨以下问题:(1)企业如何构建产品层面智能产品生态系统? (2)产品系统智能化转型如何实现产品之间的协同价值? (3)企业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演进路径是什么? 为回答这些问题,本文进行跨案例研究,选取海尔集团公司(简称海尔)和小米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简称小米)两家企业展开分析,探索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独特结构和协同机制,凝练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形成的一般性规律。
1 文献综述
1.1 智能产品生态系统
智能产品生态系统是以最大化满足客户价值需求为目标,通过智能化技术手段[13],构建价值创造网络,整合相关利益方和可用资源的系统[14]。 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组成由核心企业、供应商、互补者、竞争者、用户等组成[15]。 Li等[16]通过将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分为产品层、服务层和系统层三个层级来分析智能产品生态系统整体架构和价值创造过程。 现有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研究既强调企业与消费者的互动[17],也强调基于技术的智能产品创新、智能产品互联子系统构建等[18]。 对于企业而言,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智能化、连通性、互动性、感知性、自主性[19]以及服务化等特征[20]可以帮助他们收集数据并有效优化应对策略[21]。 对于消费者而言,他们不再被动地参与价值创造的过程[20],而是主动参与到协同价值创造中[22]。 对于生态系统的参与者而言,他们通过在多层次互动结构中协调各子系统,平衡不同主体间的多重共生关系,为产品多样性和个性化服务的价值创造活动做出贡献,实现利益最大化与合作共赢。 基于此,Kahle 等[9]强调智能产品生态系统通过多个参与者相互合作的方式共同创造系统价值。 由此可见,前人的研究一方面在智能产品生态系统不同层面和整体系统的价值创造,另一方面在单个智能产品[23]和宏观智能制造[24]研究中探讨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特征、设计框架及其形成机制[12]。 然而,现有文献并未从产品层面以智能化转型为核心对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内在构建机制进行研究,也没有对智能产品生态系统中企业与外部参与者的协同合作机制提出详细的结构和运行机制。
1.2 协同价值创造
协同价值创造被定义为企业将消费者和供应商等各方整合到同一个产品系统[25],通过共享设计,协同生产等方式创造出满足客户需求的产品进而实现价值创造的过程[26]。目前,学者认为协同价值创造是企业多主体通过合作形成共生网络,在网络中发挥各自核心能力共同创造价值,通过对企业内与企业间开展合作或联盟来实现[27]。 Austin 等认为企业协同价值创造过程中,将主要产生比企业单独完成的利益更大化的协同价值,包括企业间隐形资产创造的互动价值和实体资产转移合作而创造的新资源价值[28]。 Kandiah 和Gossa 指出互联网时代下组织间的连接与互动得以加强,以互联网技术为基础构建的生态系统将创造新的价值[29]。Hannah 和Eisenhardt[30]通过多案例研究发现传统大企业与具有核心能力的互补性小企业通过开展合作或联盟来实现协同价值创造。 Smolander 等[31]以Birdie at Factory 制造商为研究对象,通过调整合作模式、协作模式、个性化模式和流程模式来整合资源,从而与系统中其他参与者构建一个成功的生态系统。 智能技术的发展使得诸如Google、阿里巴巴、腾讯等企业跨产业、跨行业的互动和合作更加频繁和深入[32]。综上所述,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协同价值创造主要来源于消费者的互动和体验、系统参与者提供互补智能产品、各参与者协同创造智能产品系统和企业合作外部企业构建生态系统等方面。 虽然有关协同价值创造的研究已经获得了较为丰富的研究成果,但对于智能产品生态系统中企业通过跨行业,跨产业合作来实现协同价值创造的研究仍存在不足。 鉴于此,从智能产品生态视角切入,探究协同价值创造中企业成长的内在机理具有必要性与可行性。 跨案例方法对解决该过程中的策略选择和企业协同价值创造行为动态过程研究具有很好的适用性。
1.3 协同机制
企业的协同机制是指系统参与者为追求系统整体的价值最大化[33],以合作方式在价值联结点上所进行的协作行为[25]。 现有对于生态系统协同机制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企业内部协同机制和企业外部协同机制。 企业内部的协同机制研究主要以探讨企业如何通过技术、资源互补、信息交流等方法构造协同模式为主,从而建设有利于企业发展的协同机制[10]。 企业外部协同机制探讨在市场环境中[34],考虑打开企业边界后,在复合结构下的参与者行为[35]以及与组织成员间的竞争合作[36]。 Andres 和Poler[37]从网络节点角度出发,分析企业在网络内的相互关系以及价值活动的治理。Xie 和Wang[38]基于前人的研究成果,系统地探讨了纵向协同机制,并构建了集供应商、生产商、经销商等各参与主体于一体的纵向协同模式。 以上研究对现有智能产品生态系统构建及其协同机制的理解做出了重要贡献。 然而,现在有关于生态系统的研究大多数聚焦于从宏观角度研究系统整体内各参与方之间的关系及其行为方式[39],缺乏从微观的产品层面打开企业边界,进而对系统内部各等级参与者与生态系统中其他主体之间的特殊关系进行分析[40]。 本文将研究视角投射在产品层面,尝试通过案例分析的方式剖析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组成结构,并探究该系统结构下各个参与主体的行为,以期探索企业实现智能产品生态系统转型的作用机理和升级路径。
2 研究设计
2.1 方法与案例选择
本研究主要采用案例分析方法,严格遵守编码技术程序界定相关概念内涵[41],识别出关键概念与核心要素[42],检验企业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形成机理。 本研究选择海尔公司和小米公司作为案例研究对象。 首先,这两个公司是中国智能产品生态系统转型成功的典型企业。 其次,它们能够给智能产品生态系统转型这一发展历程提供丰富的数据源,保证原始数据的真实性与可获得性。 最后,通过案例内分析、跨案例对比能够更好的对形成机理进行提炼。
2.2 数据收集与分析
本研究主要聚焦在产品层面的生态系统,因此对海尔公司和小米公司产品部门的相关人员进行深度访谈来收集资料,通过查阅报纸杂志、新闻报道、研究报告、网站信息、企业年报、学术论文等方式来获得二手资料。 采用一手数据和二手数据进行交叉检验和核对,从而提高案例研究的可信度和效度[43]。 表1 展示了相应信息收集的统计。
表1 数据来源统计表Table 1 Statistics of data sources
在数据收集后,研究团队对所获得的数据与研究问题进行深入讨论,以确保数据与研究问题的契合,并与企业保持联系以便在数据缺失或疑惑地方能够得到进一步补充和确认。 首先进行三角验证[44],通过同一对象多种信息提取方式,多个对象同一问题、多个来源同一问题进行数据过滤,然后利用归纳法[45]分析数据。 其次,通过对单案例的分析和不同案例间比较,进而对每一个案例所产生的结果进行比较和扩展。 数据分析的主要程序如下:①对原始数据进行编码和分析,提取出企业升级阶段、协同价值创造的证据;②对相关证据进行提炼,归纳出系统协同特征与生态系统阶段的对应关系;③结合相关理论研究,进行主轴编码,提出命题,形成研究结论;④从事例、文本、言语三个视角呈现案例证据从而确保结论的准确性。
3 案例分析
3.1 案例描述
海尔集团创立于1984 年,定位为领先世界的提供生活解决方案的服务商。 2018 年开启了生态品牌战略阶段。 海尔在实现自身智能化、平台化转型过程中,深入全球160 个国家和地区,服务全球至少10 亿用户家庭,获得投资的企业近千家。 小米公司于2010 年成立,是一家专注于智能硬件和电子产品研发的全球化移动互联网企业。 同时,小米公司也是一家专注于智能手机、互联网电视以及智能家居生态链建设的创新型科技企业。
3.2 智能产品生态结构模型构建
产品智能化是企业一种特殊类型的战略变革,其通过智能技术的使用和企业生态战略的全新布局改变了传统的价值创造范式和价值创造过程。 本文在运用生态学分析管理学现象时反观生态学的研究思路,认为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边界”应该是以智能产品为主体,以经济行为的延伸为导向。 本文提出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是由智能产品主体及其环境组成,不仅包括智能产品与环境的关系,还应包括智能产品之间、智能产品与环境、环境与环境等系统内部的各个因子之间的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内在联系。 结合以上分析,分别从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特征和智能产品协同价值创造过程来对案例进行归纳(表2 所示)。
表2 案例归纳Table 2 Case summary
表3 案例材料编码过程Table 3 Case material coding process
(1)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特征。 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就是指企业产品生态由企业内部和企业外部两层系统构成。 企业内部生态系统就是由企业本身智能产品组成,企业外部生态系统的主要参与主体包括供应商的智能产品、买方和各类提供智能产品的平台。 从系统科学的角度出发,系统的组成可以划分为更小的组分,构成系统的最小组分或者基本单元称为系统的元素单元。 元素之间联系方式的总和即为系统的结构。 在此,本文认为构成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基本单元为智能产品生态物种,是打造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主要参与者;其次,同类智能产品生态物种之间互联互通可以形成智能产品生态种群,智能产品生态种群又与互补智能产品互联形成智能产品生态群落;最后,企业的智能产品生态物种、智能产品生态种群和智能产品生态群落可以参与企业系统外部的活动,形成了与中心公共平台连接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
(2)智能产品协同价值创造过程。 首先,在生态系统的背景下,协同价值创造的源泉是持续迭代的产品功能服务的互补完善,企业构建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可以捕获用户需求,来创造超越交换和使用价值的协同价值。 其次,在这一情境模式下,企业与一切其他利益相关者形成价值网络,通过数据流通和共享提供满足客户需求的产品从而实现价值创造的过程,用户也可以利用网络中的共享资源实现协同价值的体验。 最后,企业作为价值创造实现的核心载体,企业通过平台设计、生态网络构建来实现价值传递,进而在市场中保持竞争力。
与自然生态系统相类似,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具有生态特性,不同主体之间存在独立共生、寄生共生、偏利共生、偏害共生、互惠共生等生态特点。 企业协同价值创造过程中,会产生比单独企业所能创造的更为丰富的协同价值,包括企业间隐形资产创造的互动价值和实体资产转移合作而创造的资源价值等[28]。 基于此,本文从智能产品功能、技术和经济三方面探讨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协同价值变化和产品生态关系。
3.2.1 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功能层面产品协同价值及其生态关系
海尔的智能产品结构:在海尔智能家居生态系统中,冰箱、空调等海尔智能家电搭载U+操作系统实现了海尔品牌产品的互联和用户交互(如图1 实线所示)。 在这一过程中,由于产品之间存在互为补偿的独有资源、产品特征以及相互作用的发展关系,所以不同智能产品之间开展了功能间协同合作的关系,这使得同类智能产品之间互相独立,互补智能产品之间互惠共生。 此外,海尔积极与美的、小米、阿里小智等行业内外企业展开合作,使得其他品牌的家电产品以及窗帘、灯具等非家电类产品通过智能控制连接海尔家庭控制系统,从而实现产品物种、系统运作的智能化以及跨品类产品的联动。 海尔在与行业外产品合作过程中使得智能产品功能互补,实现了生态系统产品的延伸以及互惠共生。 海尔通过企业平台化、网络化和跨企业协同演化拓展了企业的边界,与各个参与者进行产品互补,资源融合和协同合作构建外部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在此过程中,智能元器件(供方)为其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构建提供所需的产品服务,其与智能集成品(买方)为偏利共生的关系。 通过多次调研,本研究发现海尔为了实现生态系统的有效协同,建立了一个以平台为核心,沟通企业内外部智能产品需求和技术资源的匹配系统。
图1 功能层面产品协同价值及其生态关系Figure 1 Product collaborative value and its ecological relationship at the functional level
小米的智能产品结构:在小米智能家居系统结构中,以小米手机为核心,连接路由器、智能电视等小米智能家电,从而实现企业产品联通,小米在扩展生态系统的过程中通过三种方式实现(如图1 虚线所示)。 ①小米合作电脑、音响等行业内产品来实现产品之间的联动,从而使得生态系统智能产品多样化实现了不同种类智能产品间的互惠共生;②小米合作智能门锁、智能台灯等行业外产品完成家居安防、照明等场景下的智能应用,这延伸了生态系统智能产品,从而使得互补产品能够互惠共生;③小米合作空气净化器、摄像头等多边网络协作的生态链产品,这丰富了生态系统的产品种类,完成了产品间的偏利共生与互惠共生。 小米案例研究发现,小米在产品制造领域并不完善也没有构成一套完整的生产体系。 因此,小米为了实现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构建,并没有聚焦于智能产品,而是充分利用自身在互联网行业的传统优势,构建以平台为中心的合作生态企业的方式来完善和扩展智能产品生态系统。 与海尔相比,小米构建了更加完整的平台系统,在这个平台中有专门的智能系统和互动社区收纳来自消费者方面的需求信息。 一方面,小米通过平台来进行多样化产品的收集,对比较新颖的产品、服务创意直接收入平台系统。 另一方面,小米通过投资和合作生态企业来集聚大量供给产品,扩张了企业合作网络,实现了协同价值的共同创造。
3.2.2 智能产品生态系统技术层面产品协同价值及其生态关系
海尔的智能产品技术关系:在海尔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形成的过程中,系统内主体在不断增多,其中主要的增长主体就是智能产品(如图2 实线所示)。 智能产品分为两种来源,一种是来自海尔内部,由海尔公司产品创新活动产生,另一种是来自海尔外部,契合海尔生态战略发展需求的智能产品,海尔通过对其进行产品互联,将产品吸纳到海尔智能产品生态系统上来。 在此过程中,智能技术的发展和进步使得互补种类产品之间对技术的需求产生了互惠共生的关系,同种类产品之间产生了独立共生的关系,智能元器件(供方)为其智能产品的创新和连接提供了技术支持,实现偏利共生的合作关系,与智能集成品(买方)实现独立共生的合作关系。 在智能产品需求一端,海尔通过平台连接消费者的方式来收集来消费者的需求信息;在供给一端,海尔有完整的产品生产体系,通过自身对智能技术的运用和产品功能创新来匹配需求方。
图2 技术层面产品协同价值及其生态关系Figure 2 Product collaborative value and its ecological relationship at the technical level
小米的智能产品技术关系:小米以用户为中心,通过高性价比的产品来赢取用户的口碑,促进品牌的成长(如图2虚线所示)。 为了扩大用户基础,小米以互联网平台为基础建立米聊、网络社区等平台,增加与小米用户的互动,增加用户的黏合度。 这一过程虽然在技术方面是独立共生的关系,但是为企业提供了丰富的需求方信息,为生态系统的下一步演化提供了资源基础。 小米以“手机→手机配件→智能硬件→生活消费”的步骤构造硬件生态圈,具体而言,从小米手机、小米社区及米聊开始,到路由器、电视等智能家居产品,再是空气净化器等健康生态产品,不断拓展自己的生态体系,建立了以智能产品群、移动互联网和平台为关键核心的生态系统。 此外,小米与生态链企业有两种交易方式,即成立米家小米品牌或者以自有品牌身份加入生态链企业,这一过程使与小米的技术之间产生了互惠共生的合作关系,这一步步完善及拓展,打造产品、服务、用户和衍生产品的生态链,同时资产变轻,品类变宽。
3.2.3 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经济层面产品协同价值及其生态关系
(1)同类智能产品属于竞争对手关系,并且产品的产出或者售卖有类似之处,消费者只会选择其中的一种,这使得一方的经济增加,另一方的经济就减少,两者之间处于偏害共生关系;(2)互补类智能产品之间,产品的功能、特征各不相同,消费者根据自身的需求选择两种产品,各自经济互不影响,使得产生独立共生的合作关系;(3)对于供方来说,产品处于产出的不同阶段或者提供整个产品,这使得产品之间产生寄生共生的合作关系。 本文提及的海尔智家的案例,在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构建过程中产生了复杂多样的经济关系(如图3 实线所示)。 与海尔相比,小米具有独特的与生态链企业互惠共生的合作方式,在这一过程中实现了两者之间的合作共赢(如图3 虚线所示)。 小米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给消费者带来了更加便捷和多样的用户体验,使消费者拥有了对消费品类更丰富的选择,同时也促进了企业本身经济的快速发展,使企业绩效进一步得到提升。
图3 经济层面产品协同价值及其生态关系Figure 3 Product collaborative value and its ecological relationship at the economic level
3.3 智能产品生态协同机制
3.3.1 开放编码及主轴编码
本研究在案例中识别了产品层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协作的模式。 为了探析在这种独特架构下的协同机制及其形成的原因,本研究对从多个渠道采集的二手资料和访谈获取到的一手资料进行逐句分析,同时贴标签标注,并且进行初步的含义编码,从而形成初始的范畴。 并对这些归纳总结出的初始范畴进行进一步的凝练和整合,一共归纳出8 个副范畴(用A 表示),然后按照“条件-行动-结果”的逻辑对副范畴进行整合,把表述含义属于同一类别并且旨意相似的归纳在一起,最终呈现出4 个主范畴(用AA 表示)。
3.3.2 核心编码
在对案例材料编码的基础上,首先对4 个主范畴按照协同方式进行划分,并对其内涵和性质进行分析。
(1)产品创新。 主范畴“产品创新”是指企业在创造智能产品物种过程中由于产品功能变动而影响生态系统结构的机制,即产品由传统产品转化为智能产品。 如Smart Center 连接冰箱使得产品物种实现智能化转变。 在智能产品生态系统中,智能产品物种是智能技术、信息技术和网络技术等各类技术交互的重要媒介,是协同价值创造活动以及价值增值的重要物种。
(2)产品协同。 主范畴“产品协同”是指企业在建立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过程中,由于产品属性以及产品角色变化而影响生态系统组织结构的机制。 换句话说,企业运用智能技术连接产品或者集成产品到产品系统中从而实现了产品的智能化转型。 如对海尔的智能设备来说,相同的充电插口实现了智能产品间的连接,将各独立智能产品转型成为“智能设备+智能产品”的产品互联模式。 各个智能产品的互相连通,极大地提高了产品的协同价值,激发了各产品的智能创新,也为内部生态系统的产生奠定了基础。
(3)平台协同。 主范畴“平台协同”是指企业通过构建平台,把复杂的生态系统结构转变为由核心平台和外围智能产品构成的系统协同结构。 通过归纳分析可以发现包括“构建平台战略”和“产品系统协同”两个副范畴,具体是指企业通过构建平台来连接差异化和多样化产品,以提高集成产品系统的协同价值。 比如海尔APP,使用者可在APP 上添加冰箱、空调等海尔智能设备,使得产品多样化发展,提高产品系统的系统价值,从而满足消费者的多样化需求。 因此,海尔平台和小米平台的建立,将整个企业转型成为“基础平台+智能产品”的系统模式。
(4)网络协同。 主范畴“网络协同”反映的是以平台为中心向外辐射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协同。 “网络协同”就是通过建立交互平台扩大供给方和需求方的市场容量,使得平台双边之间相互推动从而不断演化,吸引更多数量和种类的产品或平台加入到生态系统中。 比如小米的平台,使用者不仅可以连接小米智能产品、生态链产品,还可以连接海尔、美的等合作企业产品。 通过在小米手机上连接其它平台,实现平台间的网络协同,从而实现各不同产品以及跨行业产品之间的联通与协同。
通过对4 个主范畴的内涵和性质进行分析,“产品创新”“产品协同”“平台协同”和“网络协同”体现的是生态系统结构下具体协同机制的作用方式。 通过分析发现,由于产品系统总是朝着协同价值最大化方向发展,导致“内-外”协同的生态系统结构的产生。
3.3.3 智能产品生态演进机制模型
依据生态创新理论研究的基本视野,本研究以独立的企业作为生态系统的基本观测单元,所以企业内部产品群(即使企业内部仅有单一产品,也会有产品型号的系列差异)为产品生态系统的核心单元,并以此对应生态学理论。 因此,智能产品态系统演进阶段的划分是以独立企业产品群的智能化为“遗传基因”的基本单元,类比生态学中的物种、种群、群落和系统[18,24,50],类比区分出“智能产品生态物种、智能产品生态种群、智能产品生态群落、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共计四个阶段。 其划分方式与概念界定如下表4 所示。
表4 智能产品生态演进阶段Table 4 The evolution stage of smart product ecosystem
由于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存在以产品为中心的生态协同,且不同层级系统内的参与者和核心企业的关系也有所差异,因此针对不同属性的参与者采用不同的协同手段,即各企业的智能产品群之间的协同需要平台协同或网络协同等方式来完成。 首先,在这一过程中,企业通过平台搭建的手段,为集聚同类产品或者互补产品提供了软件基础。 在此基础上,系统内的各类智能产品协同与系统演化发展就能够凭借网络效应来实现。 例如海尔平台为用户需求和供应商供给匹配提供了基础,合作双方可以自行在平台上完成匹配和产品的协同。 其次,网络协同是以企业建立的各级平台为核心,依靠企业间的网络效应实现系统参与者之间协同合作以及跨企业间协同演化。 例如小米与海尔、美的等合作组成的多边网络协同,小米公司通过建设平台的方式以智能产品服务为依托,开拓企业新的发展空间和全方位智能产品生态系统范围,开展广泛的企业合作与多方价值创造,进而实现智能化转型升级(如图4 所示)。
图4 智能产品生态演进机制模型Figure 4 The evolution mechanism model of smart product ecosystem
3.4 智能产品生态升级路径
本文以智能产品物种为起点来研究企业智能产品生态系统转型的实现路径,研究发现存在4 种路径(如图5 所示)。
图5 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升级路径Figure 5 The upgrade path of smart product ecosystem
(1)智能产品生态物种-智能产品生态种群-智能产品生态群落-智能产品生态系统
海尔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在为消费者提供产品和服务的转型过程中整体表现为升级路径一(图5 中①路径)。 在智能产品生态系统中,智能产品物种是智能技术、信息技术和网络技术等各类技术交互的重要媒介,海尔利用研发资源与智能技术实现产品智能化创新。 随后,海尔公司发布了Smart Center,不仅能遥控传统的电视、空调实现产品智能化以及产品互联。 在这一过程中,海尔各智能家居产品物种之间以平等的、互补的关系参与到系统活动中完成了智能产品互联。 智能产品系统位于系统的核心层,海尔通过平台连接中下游产业链以及集中行业内企业来实现技术、产品和服务之间的互联互通进而实现差异化产品和互补产品的协同发展。 最后,海尔智能家居平台将家中各种不同功能的设施连接到一起,提供家电控制、照明控制以及室内外遥控等多种功能,各参与主体依托平台获取企业发展所需要的产品,进而实现系统内各参与者的协同价值创造,并以此推动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发展。 海尔通过与其他企业进行产品资源互补来实现跨产品系统服务的供给,以此实现跨行业、跨领域协同发展。
(2)智能产品生态种群-智能产品生态群落-智能产品生态系统
小米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在为消费者提供产品和服务的转型过程中整体表现为升级路径二(图5 中②路径)。 研究中发现小米在智能家居产品生产方面没有完整的生产体系。因此,小米公司首先是吸引围绕智能手机为中心的智能家居产品,满足消费者对于智能产品的功能及解决问题的需求,实现了向智能产品的互联。 然后通过多种智能设备之间的联动,打破了诸多生态链产品之间的隔阂,实现了向智能互联系统的转型。 最后,与生态链企业合作,更多地向第三方连接和提供服务,去中心化的同时发挥小米生态链企业的自主性和协同性,打造智能产品生态系统。 综上,在这一转型路径中,企业首先要打破局限于企业内部的商业模式,将与企业相关联的合作方纳入这个开放的、合作的系统,利用先进的智能技术和整合生态链企业,开拓企业新的发展空间和全方位智能产品生态范围,开展广泛的企业合作与多方价值创造,进而实现智能化转型升级。
(3)智能产品生态物种-智能产品生态群落-智能产品生态系统
企业从智能产品生态物种先跨越式转型为智能产品生态群落,进而再升级转型为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图5 中③路径)。 如果企业最初处于智能产品生态物种阶段,它有可能直接跨过智能产品生态种群这一阶段,这一路径中,企业并不与同类型智能产品企业或平台进行互联,而是直接与互补类型的智能产品企业或平台进行互联互通[30],因为随着智能化水平的不断提升,有些处于智能产品生态物种的企业对于互补类型的智能产品群的需求是更紧迫的,这时候它会选择直接跨越式升级为智能产品生态群落,进而再循序渐进,实现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最终升级。 如华为的全屋智能战略升级,华为在自身能力具备和智能化转型升级的大背景下,与互补类型的智慧办公、智能家居等智能产品生态种群合作,实现从智能产品生态物种到智能产品生态群落的跨越,打造全场景智慧生活,进而完成华为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升级。
(4)任意阶段-智能产品生态系统(跨越式路径)
企业无论初始处于哪种阶段,都有可能抛弃中间环节,直接跨越式转型为智能产品生态系统。 企业从智能产品生态物种、种群或群落都可以直接跨越式转型为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图5 中④路径)。 在这一过程中,企业在没能力构建智能产品生态系统时,可以通过与第三方企业合作、客户连接和服务业务集成来实现价值网络构建,以此来扩建智能产品生态系统范围。 若企业自身智能平台技术成熟且实力很强,它可以选择创造以自身为核心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如Google、腾讯等企业在生态系统的建设中充分发挥其成熟的平台设计能力[32],吸引非核心企业或平台加入,使得跨产业的互动和合作更加频繁和深入,最终构建以平台为核心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
4 研究结论、管理启示与研究展望
4.1 研究结论
本文通过海尔和小米的比较案例研究,剖析了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结构和特征,深入分析了其运行的内在结构及不同主体间独立、寄生、偏利、偏害、互惠等关系,从理论上拓展了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协调机制的相关研究,也为制造企业的智能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 以海尔和小米为代表梳理了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各个成长升级阶段,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结构的升级阶段集聚了各个系统特征的核心要素,系统协同特征是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发展和进化方向,主要包括智能产品创新、智能产品互联、平台连接产品和多边网络协同。 研究发现,在智能生态系统转型的每个阶段,智能产品功能逐渐完善,产品系统间的互联互通所实现的资源、产品和功能的交互都能实现更多的价值创造。 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升级是动因、方向和实施等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因此,企业只有明确转型方向及过程中各因素之间的相互影响和作用,才能更好实施向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转型。
本文探究了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协同价值创造的深层机制和具体路径,解释和剖析了智能产品的运营模式及价值创造的创新机制,探索了协同价值创造中企业成长的内在机理具有必要性与可行性,增加了协同价值创造理论的边际贡献。 协同机制是企业智能化生态系统升级演化的运行机制,是实现协同价值创造、完成产品生态系统智能化转型的战略布局,智能产品生态系统通过平台的构建来实现各种类产品的互联互通,通过网络协同来实现与其他组织产品的纵向和横向关联,从而实现企业由内向外延伸的生态系统构建。 在企业内部生态系统中,通过产品创新完成传统产品向智能产品物种的转变,产品协同完成了智能产品物种间的互联,这一过程实现了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横向上的产品互补和产品多样化发展。
本文将生态学与管理学结合,对智能产品生态的系统结构、演进机制和路径进行了深刻的研究,通过构建智能产品物种、智能产品生态种群、智能产品生态群落与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实现产品、系统、生态价值网络扩散,推动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结构变迁和成长。 通过案例研究发现实现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包括两条路径:第一条(渐进式)以具有完整的智能产品生产体系为主,自身能够生产比较完善的智能产品。 第二条路径(跨越式)为企业没有完整的智能产品物种但有先进的平台技术,它跨过智能产品生态物种,主要依靠平台和平台连接的网络协同进而逐步实现智能产品生态系统。 通过案例分析和理论研究发现跨越式的转型路径分为两种,一种为从智能产品生态物种的跨越式转型,另一种为从智能产品生态种群的跨越式转型,这一条路径企业主要依靠加入第三方中心平台或自主创建平台来扩张产品生态系统范围进而实现智能产品生态系统。
4.2 管理启示
本文以智能产品生态系统为研究的关键切入点,以智能制造企业构建智能产品生态系统作为研究对象,对帮助中国企业实现智能化转型具有举足轻重的研究价值和现实意义。
第一,本文与以往技术导向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转型方向不同,从协同价值创造为导向的转型方向来实现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建造和升级。 对于智能制造企业来说,首先,企业应根据自身优势,构建针对智能产品创新、产品互联、产品系统协同等价值活动的平台,或者合作能够提供互补产品的外部企业,进而实现智能产品协同。 其次,企业协同价值活动与产业跨界同样重要,企业应该基于自身行业定位,吸引本行业以及其他行业的外部企业加入企业平台,通过产业链上下游合作、跨界融合实现协同价值的缔造。
第二,本文提出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协同机制,不仅能最大限度地发挥生态系统协同演化和循环扩张的潜力,而且可以提高企业的经济效益和核心竞争力,值得其他企业参考借鉴。 对于企业而言,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成长与发展不仅是企业自身转型升级的目标和方向,而且是吸引外部企业共同创造协作价值的必选路径。 此外,企业要重视自身产品升级和平台资源利用,这有利于智能产品创新和产品多样化的发展,进而实现转型升级。
第三,智能制造企业管理者可以根据企业自身发展的具体状况选择不同的升级范式。 (1)采用海尔“制造业企业生态系统转型”或者采用小米“互联网企业跨界联合转型”等渐进型范式。 首先,企业将自身在制造业务上的产品生产创新战略总体提升,培育全面的产品系统互联互通。 其次,企业研发互联网平台,合作系统外组织。 最后,企业与平行关系或跨行业企业关联协同,实现产品(或服务)智能化升级;(2)采用“跨越式智能升级”范式。 企业可以发展经验良好但不具备平台构建和领导能力,通过积极加入第三方中心,以此来扩建智能产品生态系统范围;或者企业实力雄厚且具备平台构建等能力,则可以选择创造以自身为核心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开拓企业新的发展空间和全方位智能产品生态范围,开展广泛的企业合作与多方价值创造,进而实现智能化转型升级。
4.3 研究展望
本文相关研究结论是基于理论分析的升华,然而其定性研究在检验框架和发现规律方面具有一定的不足之处。 第一,本研究在中国当前竞争力较强的家电行业和手机行业中选取案例,未来可以考虑对装备制造业等其他制造类非民需行业进行研究,对研究结论进行修正和检验,以形成全面的研究论断。 第二,研究方法上采用案例分析方式,未来研究可以采用仿真研究方法及大样本实证研究方法等对中国制造业企业的智能产品生态系统的形成过程做进一步的定量说明,以期总结提炼出智能产品生态系统形成与动态演化的理论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