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书之爱

2023-11-16

读写月报(高中版) 2023年10期
关键词:苦雨爱书人书架

【阅读导引】求知是人类的一大天性。这一天性使人渴望获得科学与智慧的共同财富。在柏利看来,这一财富超过了尘世上所有其他的财富。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同书籍的生命相比。书籍的生命在于它所容纳的真理,而真理是战胜一切的东西,“它可以征服国王、美酒和女人,在世人眼里它比友谊更加神圣,它是没有转弯的坦途,是永无终结的生命”。书籍不仅仅是物质形态的书页的汇集,还是“书写出来的真理本身”。对于真理的追寻是每一个健全的心灵获得纯洁宁静的幸福的一个重要根源,因为“幸福就在于运用我们所具有的最高贵和极神圣的智能禀赋”。凡对真理、幸福、智能、知识以及信仰满腔热忱的人,必然成为一个热爱书籍的人。

作为一个书痴,作者也极为重视书房的作用:“书房是爱书人身与心最后的庇护所。在这里,爱书人沉睡的灵魂、深刻的个性、人的种种特征被一架架书籍所唤醒、所提升。没有书架的书房难以想象。没有书的书架更加难以想象。其实,书房真正的趣味归根结底,全凝缩在那些安放着各色各样典籍的神秘书架。书架是爱书人全部欲望与满足的隐秘栖息地。”对于爱书人来说,书房是生活必不可少的心灵栖居地,是爱书人甘愿埋葬自己灵魂的地方。对于爱书人而言,理想的书房还应当是理想生活的同义语。书房的意义对作者不言而喻,也因此,他将书房视作自己个人的王国。本文就是作者对自己理想中的书房的一次书写和想象,理想书房里一个个舞台上展露的风景越是独特,由这些风景构成的书房的趣味才越显醇厚。

【作者简介】王强,新东方联合创始人,美国纽约州立大学计算机科学硕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英语频道高级顾问、特邀主持人。

【附文】

书房就是我的王国

王强

对大部分中国爱书人而言,“书房”二字所能唤起的想象多半会牵出一个叫李谧的人来。有“贞静处士”之谥的北魏人李谧向来被归入“逸士”“高人”之林。

这个事实虽未必人人耳熟能详,他著名的两句话却一直为身后的爱书人津津乐道:“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于是,“坐拥百城”成了有着绝尘绝俗之心的爱书人笑傲喧嚣人世的灵魂宣言。

不过,也有明眼人早已洞见了个中的苍白乏力。梁实秋就不给爱书人面子,竟大煞风景地将其点破:“这种话好像是很潇洒而狂傲,其实是心尚未安无可奈何的解嘲语,徒见其不丈夫。”可见,即使是众望所归的逸士、高人也还有不断修炼的余地。

我倒是觉得絮絮叨叨的法国人蒙田谈自己心爱书房的话说得朴实有力,不带一丝酸葡萄般的腐儒气:“书房就是我的王国。我竭力对它实行绝对的统治。”后来史家吉本用十分接近的诗的想象回应了蒙田:“千百个侍臣围绕在我身旁/我遁世的地方就是我的宫殿/而我正是这宫殿之王。”

蒙田和吉本激励了我。我禁不住诱惑,也要尝试着拿出王者的气魄和胆略重构我的王国——一个爱书人的理想书房。

一、书房的名目

书房是爱书人毕其一生收藏于斯、览读于斯、为文于斯、梦想于斯的地方。那么,“理想书房”该不该有与之相匹配的名目?

生性务实的英美人似乎不大在意如何称呼自己的“书房”。因此,英文中说到“书房”,名目就显得贫乏,不外乎“某某某的”bookroom、library或study,干巴巴几个实质性的词,同古今中国爱书人对名目的在意甚至着迷相比,其间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一旦遭遇我们的“斋”“轩”“庐”“庵”“居”“阁”“堂”“屋”“馆”“室”“房”“舍”“园”“楼”等,更如贫儿撞见王子,难得有抬起头的时候。

这还不提或如诗或如画,或飘逸着温馨书香或散发出清冽书气,或令人心醉或引人遐思的修饰语的汪洋,像什么“古柏斋”“冷红轩”“字隐庐”“瓜蒂庵”“芥茉居”“唐音阁”“缘缘堂”“平屋”“脉望馆”“纸帐铜瓶室”“少室山房”“雅舍”“随园”“天问楼”,一展想象力无边的瑰丽,不免叫人想起“青藤书屋”主人徐文长的诗句:“须知书户孕江山。”小小的书房却能包孕浩大的江山。难怪我们的文人对待自己精神家园名目的态度不仅丝毫不含糊,简直有些神圣得令人敬畏。

二、书房的环境

所谓理想环境,应体现为书房的物理处所与书房主人的心灵诉求之间彼此近乎完美的呼应。

蒙田建在山丘上的塔楼第三层是他的书房,透过正面的窗子正好俯视前面的花园。这一环境毫不含糊地批注了西塞罗的幸福观:拥有一个花园中的书房。

明人张岳的“小山读书室”位于面向平芜、背负列嶂的“小山”上,于是,“仰观于山,则云萝发兴;俯狎于野,则鱼鸟会心”。这一环境享尽了梦境与现实的交错。

位于北京西城一条平常小巷中的八道湾11号,是周作人长期居住的地方。令多少读书人心向往之的知堂书房“苦雨斋”就坐落在这里。

“苦雨斋”其实貌不惊人,不过是典型而普通的中国旧式民居,据说是因院内排水不畅,每遇雨院内辄积水难去,故此得名。这样的环境已经用不着非得推开书房的门去读懂它的主人了。没有令人艳羡的浪漫,历史的记忆里只弥漫着苦涩的无奈和倔强的苦中寻乐的文人况味。

三、书房的陈设

若说书房外的环境折射着爱书人同外部世界的某种精神上的契合,那么书房内的陈设布局则如一幅写意,着墨不多,却笔笔鲜活地勾勒出书房主人的品格与品位。

周作人素喜雅洁,读书、作文、写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温源宁几笔便将他写活了:

“他的书斋是他工作和会见宾客的地方,他整洁的书斋可以说是物如其人。一切都放在合适的位置,所有的地方一尘不染。墙壁和地板有一种日本式的雅致。桌椅和摆设都没有一件多余,却有一种独一无二的韵味。这里一个靠垫,那里一个靠垫,就平添了一份舒适的气氛。”

说的是“苦雨斋”,也说的是“苦雨翁”。

西方文人中,靠近这一情调的,除卡莱尔洁净整齐的书房外,非盖斯凯尔夫人笔下夏洛特·勃朗蒂的书房莫属:房内的主色调是深红色,正好以暖色来对抗屋外冷森森的景致。墙上只有两幅画,其中一幅是劳伦斯画萨克雷的蚀刻。高而窄的旧式壁炉架两侧凹进去的地方摆满了书籍。

这些书籍没一本是时下流行的所谓标准著作。每一本书都反映着书房主人个性化的追求和品位。进入这样的书房,除了墙面的颜色,即使是挑剔已极的李渔怕也要颔首称许:“壁间留隙地,可以代櫥。此仿伏生藏书于壁之义,大有古风。”

当然,尽信书房内的陈设,有时也会落入判断的陷阱。钱锺书的书房据说藏书不多,可数的几橱与学富五车的他完全画不上等号。

四、书房的趣味

藏书家叶灵凤写过一篇《书斋趣味》,述说他在枯寂的人生旅途中寻找精神安慰的体验:

“对于人间不能尽然忘怀的我,每当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我便将自己深锁在这间冷静的书斋中,这间用自己的心血所筑成的避难所,随意抽下几册书摊在眼前,以遣排那些不能遣排的情绪……因为摊开了每一册书,我不仅能忘去了我自己,而且更能获得了我自己。”

书房是爱书人身与心最后的庇护所。在这里,爱书人沉睡的灵魂、深刻的个性、人的种种特征被一架架书籍所唤醒、所提升。没有书架的书房难以想象,没有书的书架更加难以想象。其实,书房真正的趣味归根结底,全凝缩在那些安放着各色各样典籍的神秘书架。书架是爱书人全部欲望与满足的隐秘栖息地。书架才是书房的灵魂。难怪书房不可轻易示人。

“苦雨斋”主人深得个中奥秘:“因为这是危险的事,怕被看去了自己的心思。……一个人做文章,说好听话,都并不难,只一看他所读的书,至少便颠出一点斤两来了。”恰恰是基于这一缘由,重构理想书房的要紧处,便在于重构书架上摄人心魄的一道道书的风景。

理想书房还应当是爱书人甘愿埋葬自己灵魂的地方。如爱默生所说的那样,理想书房应当这样构成:“从所有文明国度里精挑细选出那些最具智慧、最富机趣的人来陪伴你,然后再以最佳的秩序将这些选择好的伴侣一一排列起来。”

对于爱书人而言,理想书房还应当是理想生活的同义语吧。

(来源:王强《读书毁了我》,中信出版社,2012年版)

猜你喜欢

苦雨爱书人书架
待书之道
《两半斋随笔》
多日秋雨逢晴有作
试问爱书谁似我
悼亡妻
云和幼苗
新书架
新书架
新书架
买书记历:三十九位爱书人的集体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