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林
2023-11-16
自然节奏
文/朱光潜
自然界事物都有一个节奏。脉搏一起一伏,呼吸一进一出,筋肉一张一弛,以至日夜的更替、寒暑的来往,都有一个劳动和休息的道理在内。草木和虫豸在冬天要枯要眠,土壤耕种了几年之后须休息,连机器也不能昼夜不息地工作。世间没有一件事物能在一个状态维持到久远,生命就是变化,而变化都有一起一伏的节奏,跳高者为着要跳得高,先蹲到很低;演戏者为着造成一个紧张的局面,先来一个轻描淡写;用兵者守如处子,才能出如脱兔;唱歌者为着要拖长一个高音,先须深深地吸一口气。事例是不勝枚举的。世间固然有些事可以违拗自然去勉强,但是勉强也有它的限度。人的力量,无论是属于身或属于心的,到用过了限度时,必定是由疲劳而衰竭,由衰竭而毁灭。譬如弓弦,老是拉满不放松,结果必定是裂断。我们中国人的生活常像满引的弓弦,只图张的速效,不顾弛的蓄力,所以常在身心俱惫的状态中。这是我们所必须设法改善的。
(羽惊林摘自《给青年的十二封信》,中国青年出版社,桃&桃图)
微型雕刻
文/程泽
父亲爱钓鱼,闲来无事,拎着桶和竿,找个水多的地方,一坐就是半日。年纪虽然大了,但因为他怎么也晒不黑,少年那会儿白面书生的影子好像还没褪尽。就因这一点,在那帮钓友面前,他好像“矮人三分”。不为别的,真正的钓者,没有谁不是一身黢黑,那是烈日的作品,是时间给他们的勋章。
身体,也是记事本,风吹日晒笔笔记在其中,摩擦跌撞件件也都写在里面。画素描的手,茧子长在右手小指外侧。画国画又是另一回事,茧子生在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指尖内侧和无名指指尖外侧。同是作家的手,握笔书写与键盘写作,厚茧并不在同样的位置。烟瘾大的人,手指焦黄。芭蕾在足尖起舞,舞者的脚尖容易扭曲变形。厨师的手臂,认真看,有星星点点的烫斑。游泳运动员,多是宽肩。
每个人都会渐成一尊微型雕刻,作者是自己,作品也是自己。
(离萧天摘自2023年7月12日《今晚报》,Bonnie图)
恶之花,可结善果
文/刘心武
人心中的恶蹿芽时,能及时掐断,即为善。
人心中的恶膨胀起来时,能及时惊悚,拼命抑止,即为向善。
人心中的恶迸裂流淌时,能中途羞愧,不使泛滥恣肆,即为从善。
人心中的恶大肆泛滥之后,尚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成善果。
恶之花,可结善果,关键在愧悔。
(摘自《世间多好事》,长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