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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时记

2023-11-16罗海

清明 2023年6期
关键词:吹笛竹林竹子

罗海

鼓    琴

姑父家有一架琴,每见之,总令我倾慕。那种文人的风雅气息,我能感觉到,仿佛正不动声色地从琴里源源不绝地透露出来,流泄出来,让整座屋子都氤氲弥漫在温馨高雅的气息中。

琴不是那种中国式古色古香的七弦琴,是一架出自西方的大提琴。不禁引人猜想,拥有这架琴的此屋的主人可能曾经受过西方教育,并且因这种教育在思想生活上受到深刻影响。

姑父早期受教于西洋。

在他的打扮上也印有西洋深深的痕迹:留着整齐油亮的小分头,戴着玳瑁眼镜,总是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彬彬有礼。这种打扮入时,整洁,一尘不染,自成风度,无处不体现着西洋人的风格、风尚、风韵。

小时候,他是我倾慕崇尚的对象。在我眼里他总是儒雅洒脱,风流倜傥,一副绅士派头,举手投足间无不透出那种西式的文气、文韵与文明,令我痴迷。

当他在琴凳上坐下,把大提琴靠在肩头,低着头拉响大提琴时,他和琴仿佛组成了一座雕像。很多年后,当我看到罗丹的雕像《思想者》时,总是不由得想到姑父拉琴的模样。我觉得姑父拉琴的时候,他的灵魂体现出来的正是《思想者》所蕴含和诉说的那个内核。他也把自己拉成了一座雕像。

那时他表面潇洒,内心却充满忧患:忧国忧民。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国的青年知识分子都具有同一个特质:忧患——不仅是为个人,更是为中华民族的未来和前途。中国要往哪里走?要到哪里去?他们无时不在追问,彼此争执讨论,探寻求索,却又苦恼于总是没有答案。他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相比之下,现今的我们是多么地平庸,俗气,没有胸懷,更没有情怀。我们苍白浑噩,醉生梦死,几乎是没有理想、没有忧患的一代。

每当苦闷的时候,姑父就会坐下来,拉动琴弦,琴声低沉、喑哑,似在哭诉。

如果说我的姑父属于城市精英阶层,那我的父亲就属于乡绅。他在安陲显出的那种儒雅,是一种乡绅的儒雅:清濯,自安,体恤乡民,有些小情怀。他具有更多中国传统文人的影子,深受琴棋书画的熏陶。

父亲的琴是一张古琴,有时挂在墙上,更多时候隐于琴盒。我好像从来也没有见他弹奏过。

琴在家里是一个隐喻,许是他对过去的一种怀念。我知道,对于这张琴的解读,我永远也不会完全理解,甚至根本不可能直达真意。

很多时候我都在幻想,父亲有一天会操琴而鼓,把琴弹出铮铮的声音来。

父亲没有鼓琴而弹,没有让高山流水在琴中盈动。

琴在沉默,父亲在沉默。沉默是人生的一种姿态,很多时候人生就是一种沉默。

在安陲我还没有自己的心事,也没有自己的心声。可是就像我喜欢唱歌一样,我也喜欢吹奏口琴。这只口琴是我由母亲带去上海探亲时买来的,小巧,优雅,长不盈尺。当把它捧在手中、贴在唇上吹奏时,除了琴声,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

在安陲,我的父亲从来没有教过我奏琴,正像他从来也没有教过我中国文人喜欢的其他三样东西:棋、书、画。

在当时,在我们这一代,似乎文化、文脉已被断流了,被隔绝了。可是,我却通过一只口琴,无意识并且无师自通地用这种奇妙的方式传承了下来。

文化的生命是顽强的,总会有一脉不息,不是在这个人的身上,就是在那个人的身上悄然传递。

也许那个传递者根本都没有意识到,他却在无意识中完成了某种使命、某种传承。这种无意识传承的使命,比有意识的行为更顽强,更具生命力,更生生不息。

长大以后我还是爱听琴,爱听别人鼓琴、奏琴。我的同事小莉每到周末,就会操琴而鼓。每当琴声响起时,我都会情不自禁,走到她家楼下,凝神倾听。她奏得如痴如醉,我听得也如痴如醉。可是,小莉却是个高傲冷艳的女孩,只能远观,无法亲近。我虽然爱听她鼓琴,却从来不被她视为知音。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琴声也让我格外痴迷,他的琴声是天才的琴声,那种力量能唤醒灵魂。

莳  花

我以为父亲对花草是不感兴趣的,在安陲的时候,他没有种过一花一草。

在安陲卫生所,我们最先住的是一间大木房,既是门诊又是我们的住室。

木房之大令人惊讶,有着众多的房间,不但有门诊室、注射室、药房,还有我们几家人的住室。

也就是说那时的卫生所全装在这座大木房里。

这间房子不知是什么时候修建的,肯定不是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而特意修建。我们住进来的时候,整座房子到处都透着一股霉味,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要命的是每当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会下小雨。我总是被雨惊扰,下雨的日子成为噩梦。

屋前屋后都是旷地,雨天泥泞,晴天尘土飞扬。可是,安陲人不在乎。好像我的父亲母亲也不在乎,他们每天开门接诊,闭门休息。

说是闭门休息也只是象征性的,其实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都可能会有病人来访。

深夜来访的病人把门敲得震天响,一边用力敲门,一边焦急地呼喊:“罗医生!罗医生!”

父母急忙披衣而起,父亲接诊开方,母亲配药打针,动作迅捷,配合默契。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医生和护士更默契的配合了。

在安陲我从来没有莳花的概念,在木屋的拐角处有一片竹林,更远处是杉树林。两者结合起来看,颇有茂林修竹的味道。

我喜欢在竹林里走动。根根竹子挺拔修长,都有着优美的姿势。许多小朋友喜欢在竹子上刻笑脸。一个笑脸又一个笑脸在许多竹子上显现,于是整座竹林都像在迎着人笑。

当然也有小朋友心怀不满,在上面刻上咒语。比如黄家明就刻过诅咒我的话。有一次我跟他吵架了,他就愤然地在竹子上刻下诅咒我的咒语。

我看见了,哈哈大笑。一般谁刻下咒语被谁看见了,都会哈哈大笑,有的还会顺手也刻下一条咒语,还击对方。

有一天,我们终于也要调走了,我以为是回县城,到了地方才知道竟然不是,而是一个叫和睦的公社。和睦无疑要比安陲条件好,有电灯,通公路,离县城只有二十多公里。因为交通便捷,县医院的同事们经常到和睦来看望我们。来时都声称是来吃和睦闻名的米粉。父母亲感动得流出泪,回说是是是,带他们进墟亭,每人一碗米粉。我们住在和睦卫生院,它自成一统,有一个还算大的院子,由东西南北四栋房子围裹,俨然自己的一方天地。职工住宿的房子也比安陲好得太多,全是青砖大瓦房,有前庭有后院。我们隔壁东面住着海宝一家。海宝的爸爸常常在他们家的前庭后院莳花种草。因此他们的院子里不管春夏秋冬,四季都有花儿开放,白的,红的,静谧的,热烈的,姹紫嫣红,令我看得眼热,不像我们的家,前庭后院都光秃秃的。我也希望我们家能像海宝家那样莳花种草,可是父亲对此总是一副冰冷的模样,让我好失望。海宝的妹妹怜恤我,常常摘花送我。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她做得非常快乐。每拿到花,我便捧回家,插在一只药瓶里,灌入水,花能开好些天,艳丽无比。

中国的命运在一天一天起着变化,个人的命运也在一天一天起着变化。1980年,我们家终于迎来了决定性的重要变化,调回了县人民医院。在县医院我们分住的房子带个小院,但院子小得大约只有五六平方米,不像在和睦有着几十平方米的前庭后院。可是这时父亲却在这一方小小的庭院里兴致勃勃地莳花种草了,虽然他种的全是最平常的花,最普通的草。我和母亲都不胜欢喜,每天帮着父亲一起淋水浇肥。花有喇叭花、鸡冠花、指甲花,草有含羞草。院子用竹篾围着,喇叭花就顺着竹篱笆攀爬,花期一到,墙内墙外都开满了花,无比灿烂。指甲花的种子成熟后一碰就炸开了,极有趣,我和医院的小伙伴总爱碰着玩。而含羞草伸出手指轻轻一触就会把自己对长着的叶子迅速地闭合了,像位害羞的小姑娘,也很有趣。花花草草都像人,不但有自己的生命,更有着自己的个性,当然也有着自己的命运。它们同人一样,也需要生而逢时。

大军小军两兄弟是我同学,大军爱种花,小军不爱种花但爱送花,为讨好女同学,把大军种的花一束一束摘下来送给女同学。只是小军送花最终也没能收获他渴望的爱情,最后只好离乡别恋了。大军没送女同学花,却最终和我们班的班花杨如意喜结了良缘。也许这正是生活的玄机,生活的奥秘。

广告人朱守谷由于职业的原因,经常有机会在办公室里看到各种花。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而面对花,送来的人无意,看着的人也无心,朱守谷对时常送来的这些花,只下意识地顺手扯出一张A4复印纸用各种笔信手涂鸦。没想到正是这么无意无心地涂鸦,后来竟成就了他的另一番事业——他出版了一部书,这部书就是《莳花》。其内容正是他当初画下的100幅画再加上作家心岱的文字,非常讨读者喜欢。我也收藏着一本。这真有点像金庸笔下那些浑浑沌沌就成了武林高手的人。看来小说的艺术形象总是能在真实的世界里找到相似。有时不知是小说模拟了生活,还是生活模拟了小说。同学杨惠理说,艺术与生活,生活与艺术,它们互相模拟,互相模仿。可能真是这样。

日子逐渐归于平静,莳花成了父亲的一种生活。

倚   竹

我在安陲小学读一年级的时候,学校只有一名老师张明鸿,他是老师也是校长。

刚开始校园只有一个,建在山上,只有一间房子,开办着一、二、三年级。三个班,是复式班,全在这一间房子里读书。

后来不知为什么,在继续开办四、五年级时,居然把四、五年级办到了山下。

一个小学居然分在了两处。一、二、三年级在山上,四、五年级在山下,虽然都是复式班,老师却只有张明鸿一位。

这样一来,张明鸿似乎必须要有分身之术了。

他只好上罢山上的课,就匆匆跑下山去上山下的课。

好在那时的学生不多,每个班十人左右,更好在那時学生间年龄差别巨大。就拿一、二、三年级来讲,从五六岁到十七八岁应有尽有,这无形间给了张明鸿管理学生的便利。

上罢我们一、二、三年级的课后,他就指派一名十七八岁的三年级的大哥哥代管。他甚至让这位三年级的大哥哥代他上我们一年级的课。

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

后来张明鸿招来了两位老师,一位是他的亲妹妹,一位是他的堂妹妹;再后来,又聘了一名男老师,这名男老师叫杨世荣,吹得一口好笛。学校壮大了,也日趋正规了,学生也更多了,所有年级都分了班。

杨世荣每天咿咿呜呜地吹笛。笛声应该是清亮的,可是他吹出的笛声却是呜咽的、喑哑的。我却被吸引着,每天粘着他,听他吹笛。学校的边上是一片竹林,高大参天,根根挺拔,顶天立地。他走进竹林,倚在一根粗壮的竹上,举起笛子放在嘴边,咿咿呜呜地吹。

倚竹吹笛,画面很美,笛声却凄苍、喑哑,像在哭诉。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有一种凄凉的美感。

一根独生的竹子也许是平常的,一片丛生的竹子却因为不能一眼望尽无端地就充满了神秘。当你走进这片竹林,就像走进了秘境。而在这片秘境里有一个倚竹吹笛的人,更像一种神迹了。

杨世荣几乎每天都让这种神迹发生。我每天都跟着他,痴痴地看,痴痴地听。他的身世我也开始有点了解,他无父无母,有一个弟弟,弟弟不听他的阻拦跑出山外,结果不幸被打死。杨世荣个性沉默,从此更沉默了。他来上我们的课,从来不苟言笑,同学们都怀疑杨老师会不会笑。他的脸总是刻板的,令同学们不喜,但好像他并不在乎。

有一天他照例走进竹林吹笛,我照例跟进竹林听他吹笛。他靠在竹子上,问我:“想不想也学吹笛?”我无比惊喜,赶紧点头。

他教我握笛,教我如何贴着笛孔吹气,教我指法。

很快我就学会了,他送了我一根像竹子一样的绿色的笛子。吹吧,他说。

我也学他那样背倚着竹,一只脚撑地,一只脚抬起反踏在竹子上,鼓气而吹。

有一天学校里再也找不到杨世荣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辞而别,离开了学校,离开了我们。

大家好像并不怀念他,他走了,像一股烟被风吹走。

我也没怎么怀念他,每天仍拿着他送我的笛走进竹林,像他那样倚竹吹奏。

我很快发现一个奥秘,原来笛声的音质是由笛膜的松紧决定的,把笛膜绷紧绷平,笛声就清亮,笛膜贴得松一些、皱一些,笛声就喑哑呜咽。

那时我怎么也不明白杨世荣为什么总是要呜呜咽咽地吹笛。

我不喜欢一切消沉的东西,那时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这注定了我吹奏的笛声是清亮的、悠扬的。也许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每回我都把笛膜绷紧绷平,让吹出的气流在绷平的笛膜上颤动,如童话中精灵的曼妙舞蹈,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吹拂着笛膜,笛膜应气而起的曼妙战栗,笛音随气而发而起,音韵清悦如未历世的天籁。

我一直在那片竹林里倚竹吹笛,直到小学毕业。随着岁月的流逝,杨世荣的身影在记忆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那片竹林,那根杨世荣倚过的竹子,那根我也倚过的竹子,现在可还在?安陲的人们可还记得有一个不同于他的老师杨世荣的少年,曾像他的老师那样倚竹吹笛?

我想一定谁也不记得了。人们不会记得杨世荣,也不会记得我。

这一切也许当初就没有谁知道,没有谁在意,而今当然更是烟消云散。

突然无端地想起丰子恺的一幅漫画,记起那幅画上题的字:人散后,一钩新月水如天。感觉到心仍然是可以静的,仍然是可以清澈的,仍然是可以不太染尘俗的。被别人遗忘或者遗忘别人,都是平常事,经常事。

散   步

好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没有爱好的人。

在我们医院,人们有各种各样的爱好:有爱下棋的,有爱打桌球的,有爱弹吉他的,有爱拉小提琴的,有爱画画的,有爱写书法的……

在人们这些众多爱好面前,我一直只做一个旁观者。

我的发小徐峰爱画画,每天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就在书桌上摆上文房四宝,画起画来。他的父母以他能画为荣,甚至我们医院也为自己单位有这么一个小画家而荣。假期他父母还特意带他去桂林拜师学艺,拜到了阳太阳老先生门下。阳老先生送了他许多书,他回来后一本本拿给我看。其中有一本《漓江》杂志我记得最清楚,上面登着阳太阳老先生的画。徐峰说他也要画一幅画在上面刊登。说话时那种昂扬自傲、神采飞扬的样子不仅令我着迷,更令我仰止。

正当我蒙眬发现和警觉到自己居然一无爱好,并质问我自己:你怎么什么爱好都没有呢?我的母亲也对我说:“儿子,我为你担忧啊,我发现你什么爱好也没有啊。”并教导我,“爱好是成功之母。”这樣说来我没有爱好确实让人担忧啊,人生成功无望了,我顿时感到无比惶恐,无比自卑。

不久前我因故看到了自己的档案,档案里有一份《应征公民入伍登记表》,表内有一栏“有何特长”,填的居然是“有摄影特长和爱好”,不禁莞尔。

这张表是我父亲替我填的,那时父亲不仅是一名医生,还是一名业余摄影爱好者。他不单自己爱摄影,还总希望我也爱上摄影。每次外出采风只要可能他总是带上我,期望我能近朱者赤。在权威面前,一个本来诚实的人,为了迎合权威,也常常会成为一个虚情假意的人。在父亲这个权威面前,我就成了这样的人。每次他带上我,我总装着也爱好摄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其实完全不爱好。

我入伍时,父亲便替我填上了这个所谓的特长和爱好。其实是怎么回事,只有我知道和天知道了。

自从母亲提出“因我没有爱好而为我担忧”后,我就经常希望自己能有个爱好,比如写写画画,或者弹个吉他什么的。可是我发觉我对这些统统爱好不起来,这让我替自己着急。

有一回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有一个爱好的,这令我格外兴奋,立即跑去告诉母亲。“妈妈,”我说,“我也有一个爱好!”

我母亲非常惊讶:“你也有爱好?”

“是的是的,我也有爱好。”

“说来听听。”

我郑重其事地说:“我爱好散步!”

母亲听了,噗嗤笑了。

父亲下班回来,母亲打趣地跟父亲说:“你儿子也有爱好了。”

“是吗,说来听听。”

“他说他爱好散步。”

父亲听了没笑,倒赞扬说:“好,散步也是爱好,很好。”

得到父亲赞扬,从此我每天吃罢饭就昂首挺胸去发扬我的爱好——散步。

我们县城被大山环抱,北郊就是人民医院,它由一座古庙改建,院子里有古木参天,路径由青石铺就,是我着实喜欢的一个地方。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生长,后来同父母一块到安陲农村,再后来,又重回了它的怀抱。

在县城里我几乎认识所有的人,或者说所有的人好像都认识我。我背着手,由城北的医院出发,绕着环城马路,朝东走,再朝南走,再往西走,最后回到城北的医院大院——总是这样散一圈步。

路上见着许多人,纷纷彼此打招呼:“吃饭了没有?”“吃饭了没有?”“吃了。”“吃了。”

大家笑嘻嘻的,快快乐乐的。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美好的年代,阳光灿烂,照在人们的脸上,人人阳光灿烂。

后来我每次回忆起时,总不由得想到狄更斯在《双城记》里写的那句话: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

那时确实正是这样。

责任编辑   曾   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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